《永夜之暮》——纯黑色笔尖
第一章 引子（1）
1997年，冬，Y市地下金库
这个堪称世界上最安全的金库，与大厦一体浇筑而成，深入地下40多米，有着最严格的检查，任何人的进入都要进行指纹和人工识别的双重认证，还有近乎裸体的检查，几乎不能带入任何物品。
金库只有一扇大门，门框与门身的重量加起来近百吨，墙壁是近半米的钛合金，其中夹杂着凝胶夹层。用暴力撼动它那是在异想天开。
就算有人成功闯入了进去，金库的安保系统也能在30秒内将其完全封闭，没有最高授权谁也无法打开，闯入者只能在绝望中呼吸着越来越少的氧气。
还有全天候巡查的武装部队，无死角的高清监控，看不见的红外示警系统，迷宫般的一个个岔路口……
这可以说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堡垒！
在这严密的安保下，保存着庞大的金属储量以及数不清的钞币，足以令所有盗匪动心，但也只能动心罢了，没有人有能力从中盗走任何一件物品。
这里还掩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物。
夜幕降临，月亮很圆润，洒下一片一片皎洁的月光。
金库最深处，堆放了金碧辉煌的财富，而那四个身影在一块足有三米多高的白银前显得尤为突兀。
一个完全掩盖在黑色斗篷下的人抚摸着那一整块闪耀着银色光芒的金属，微微颔首，像是在感叹着什么。他伸出的手臂上有着诡异的长毛，令人感觉十分地不舒服。
刚刚触碰到那一大块白银的同时，那只手臂像是被灼烧了一般，在空气中响着“嘶嘶”的声音。可他却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臂，继续与另一个黑影悠悠地向着深处走去，就好似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放松。他们的身后还有两个跟班，一个眼神惶恐不安，另一个眼里却只有呆滞与空白。
他们走了一圈又回到了那块白银处，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些不耐了。
“太阳快出来了，我们还有1小时42分37秒。”其中一个黑影自信地报出一串准确的数字，他的声音十分嘶哑难听，像是一只野兽的低吼，令人感到不安。
另一个黑影抽了抽他们鼻子：“可是我还是没有嗅到那东西的味道，这里只有银的恶臭味，令我恶心得想吐！”同样低沉难听的声音。
他转过身来，盯着后面两个人，有些恼怒。他的眼中流转着熔岩般的色彩，紧张的空气凝滞着，散发着炽热的气息。
“他怎么还没有恢复过来，这么长时间了，穿梭的副作用应该早就消失了！”那个黑影怒吼着。
老崔的心跳得飞快，他仿佛是被一只饿极了的鬼盯着，颤抖着，恐惧遍布全身，疯狂如泉涌的肾上腺素十分勉强地维持着他站立的姿态。
老崔身边的人却依旧毫无所动，眼中没有光彩，像是丧失了灵魂。
黑影彻底地失去了耐心，一大步踏向前，直接给那个呆滞的身影一拳。那个人向后倒了足足五米远，重重地砸在地上，没有一声呻吟，但也没有站起来。
老崔还在冷厉的拳风下直冒冷汗时，一只粗壮得有些夸张的手从黑色斗篷下伸出，将他卡着喉咙拎在空中。
“喔……”他在空中几乎不能吐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你，敢耍我们？”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灵，扭曲着声线，“你知道一点一点地被撕开的感觉吗？相信我，你会无比渴望死亡的。”他呼出的气息带有强烈腥臭味道，喷在老崔脸上。
黑色斗篷下的一张脸渐渐浮现在老崔眼前，巨量的恐惧在内心炸开。
不，不可能！
这实在是不能称之为一张脸了，因为连脸的轮廓都不存在。他一半以上的脸都是极为突出的，被旺盛的毛发覆盖着。
那是他的嘴，一张巨大的嘴，突出的下颚使得薄薄的嘴唇根本包不住上下两对尖利的犬齿，令人毛骨悚然。他血色的眼珠迸发出摄人的红光，像一柄象征着恐怖的剑刃刺穿了老崔最后的心理防线。
这是，这是狼看待猎物的眼神。
而这只狼站立着，说着中文，甚至还操着地方口音，正试图玩死他。
靠，这可比童话中吃掉小红帽奶奶的大灰狼恐怖得太多了啊！
一股寒气从脖子上传来，老崔这才发现扼住他咽喉的是一只尖锐的利爪，以恰到好处的力道将他卡在空中，再加上一分力，他脆弱的颈动脉将泵出猩红的液体。
他的下颚在缓缓裂开，腥臭的气味不断地摧残着老崔的鼻子，尖利的牙慢慢地向他的脖子探过去。这一切，进行得很慢很慢，他似乎就是希望老崔能听见死神缓缓靠近时，那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
“哒，哒，哒”，腥臊的液体从老崔的裤腿一滴一滴往下滴。
他在享用一只猎物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别动他，不然我也相信你们也会后悔的。”一个平淡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在他们身后，那个倒地的身影慢慢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他抬起头，再没有那般空洞的眼神，那一双赤金色的瞳孔与那恶灵般的猩红眼神在空中碰撞，丝毫没有退缩。
“你终于肯醒来了啊，我以为等到我玩死他，你还会继续装死。”
“那东西在这里，没有了他，我也拿不到那东西，你们更别想拿到那东西。”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平和，却有一种淡淡的威严。
“啪，啪……”，难以想象那对尖锐的利爪还能拍出如此清脆的掌声。
“多高贵的血脉啊，压迫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另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容不迫地说道，哪有半点喘不过气的样子，“希望您这么高贵的人不会说谎。”他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它冷哼一声，随意地将老崔扔在地上，厌恶地甩着爪子走开。老崔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裤子早已湿透，向外挥发着骚臭味。
“那么，快点带路吧！”它十分不耐地挥着爪子，像是在威胁，“这个充满银臭和尿味的地方，不一秒都不想多待了！”狼的嗅觉强于人数倍。
“请。”
“呵。”那个男人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冷笑一声，转身向老崔走过去，伸出手。
老崔抬起头，看见的是灿烂的微笑。那燃烧着的赤金色瞳孔，仿佛日出东方的温暖。他似乎又有力气从身体里涌现了出来。
老崔停止了颤抖，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冰一般的触感。
老崔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的脸色比平时更为苍白，本来就不是很壮实的肌肉又萎缩了一圈，像极了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干尸。只有眼中赤金的瞳孔仍散发着威严，但老崔却看出了其中的虚浮，犹如风中摇曳的烛光。
“你……你燃烧了自己啊……”
他苦涩地笑了笑：“我早就没有可以燃烧的血液了。”
他们两人都沉默了。
老崔看了看那两个正在磨着爪子的黑色身影，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吧。”他闭上了眼睛，“本来就该是你的。”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瞬间抱住老崔，张开嘴，露出他不同寻常的牙齿。他的上虎牙也长出一截。他咬住了老崔的脖子，那一截虎牙没入脆弱的劲动脉，鲜红的血液像是违背了地心引力，顺着虎牙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
效果是非常显著的，鲜血进入他的身体后似乎发生了某种剧烈的反应。他干瘪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起来，苍白的脸色渐渐浮现出红润，像是获得了新生。
“咚，咚，咚。”强健的心跳声在不断回荡着，沸腾的血液被泵送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的气息正在不断地膨胀着。
那两个黑影在惊觉不对之时，就已经晚了，他们犯了一个错误，就是让那个男人接触到了鲜血。庞大的气息裹挟着不容违背的意志，将他们狠狠地挤压在地板上，混凝土地面开裂下陷，刺耳的警报声开始轰鸣。
金库的安保系统这才监测到有入侵者，快速地开始封闭，与外界隔绝，形成一个插翅难飞的囚笼。
老崔的意识逐渐模糊，却再没有惊恐的表情，脸上展现的只有释然。
那虎牙抽离了老崔的身体，带走了近三分之一的血液。
“足够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用手轻轻地试去老崔脖子上的伤。他打了一个响指，奇迹般的乳白色火焰燃起，在老崔的身边形成一个个晦涩的符号，一道道复杂的纹路被勾勒在他身上，伴随着那轻声吟唱。
老崔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十分吃力地撑开重若千斤的眼皮。
眼前的是一张灿烂地微笑着的脸并没有任何老崔想象中冷冰冰的威严，只有和煦的微笑。
“谢谢。”他说道，以极为轻松的语气，“这么多年的陪伴，谢谢。”
老崔眼中尽是震惊，他试图张开嘴喊点什么，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失血太多了，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洁白的光芒最终包裹住老崔，一闪而逝。
他消失了。
第二章 引子（2）
几乎凝固的空气舒缓开来，澎湃如海潮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回到那个男人的身体，化作膨胀肌肉下律动着的恐怖力量。他惊喜地握紧手掌，又放开，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气浪随之成型、消散，就像握住了世界的规则，整个世界都得听命与他。
“你这是在玩火啊，小子！”嘶哑的声音撕破了绅士的外衣，夹带着无尽的怒火，燃烧着一切。两道极为魁梧的身影从破碎的地面上站了起来，黑色的斗篷被扯成了一片片碎渣，露出了浑身被细长鬃毛覆盖的肌肉，两对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这是巨人与侏儒的对视。
它们本来的面目被完整地曝光在灯光下，就像是神话里描绘的那样，满月的光辉照耀下，不详的人会化为可怖的怪物——
狼人！
但他看见它们魁梧而又狰狞的面目时似乎并不是很惊讶，反而微笑着说：“锻造和炼金玩儿的就是火呀！”
它们愣了一下，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更加恼怒：“哼，树上的种族，你们凭什么更高贵？！”
“没有什么生来就是高贵的，只不过我们做得比你们棒而已。”他依旧微笑着，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他上前一步，停在了那一大块银色金属之前，伸出了手。
“撒谎可不是一种美德，我可是五好公民呢！”他抚摸着那一大块的白银，“你们要的东西---以太，确实就在这儿，我可没有骗你们，但是我当年设了个小封印，只有老崔的血能打开。因为当时我比较怕疼嘛，所以就叫老崔放血咯。”他的语气十分轻快。
两个狼人蹲下了身体，强健的后肢弯曲成一个十分有威胁的弧度，爪子用力抓进地板，他们的呼吸也开始若隐若现，这是狼捕食前的预兆。
“但你却用穿梭把他弄走了，你一个铁匠，就算你是树上的种族，留下来，对我们两个能耍出什么把戏！”难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仍然带着那灿烂的微笑：“因为我的朋友只剩下他了啊！而且，就算我不是执法者，我也不只是一个铁匠…”
“我还是个炼金师啊！”
他像是在炫耀一般，将手指咬破，让自己的血液滴在那块白银上。
那血液是淡红色的，好似一朵燃烧着的血花。
“看，现在我的血也可以了！”
话音刚落，空气中便响起“嘶嘶”的声音。
大块的银色金属燃烧着洁白的火焰，像是融化了一般，他的手掌陷入其中。方形的白银块开始蠕动，慢慢地缩成了一个球体，极其标准的球体，表面是绝对的光滑，不存在任何摩擦力。
神迹般的空间金属---以太。
它在渐渐地缩小，慢慢地改变着形态，像是拥有自己的灵魂，一个服从与他的灵魂。
他打了个响指，以太的变化开始加速，慢慢得变小，融得十分修长，像是一柄没有刀镡的长刀，闪耀着流动金属般的光泽，似乎能毫不费力地切开这个世界。
它的锋锐到刃尖却戛然而止，像是被折断了刀头，切面光滑如镜。
他握住了这柄长刀，就像握住了整个世界。这由近百吨白银融成的长刀，却丝毫没有重的感觉，反而十分地亲切，像是孩子扑进了父亲的怀抱。他的眼中迸发的尽是狂热之情。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几乎是痴迷地讲着，“这可是我的杰作。多少年了，这才是炼金的巅峰！”
这个疯子，竟然把以太给熔铸了，当成了炼金材料，居然还成功地赋予了生命。
片刻之后，他又平复了一下心情，好似一个忘了情的戏子，自顾自地唱着专属于自己的独角戏，也不管是否有观众欣赏。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对啊我只是一个铁匠，被家族通缉的窃贼，在这里怂了快一辈子了，时时刻刻担心会被家族执法者找到……”他擦了擦泪水，“我只是个怂包，只想着向家族证明自己，但连自己的妻子我都失去了。”
“呵，除了刚刚穿梭出去的那个老崔，我记得你还有个孩子，处理完你后，我会去好好‘照顾’他们的”
“那……”那股似乎不该出现的威严突然从他身上弥漫出来，“我现在想做一个好父亲。”
那微笑又重现在他脸上。
“所以，至少请你们两个，去死！”
地面爆裂的声音炸响，他狂笑着握住长刀以惊雷般的姿态向两个狼人闪现过去，刀光抡成一轮银月，像是在壮丽地舞蹈。刺耳的音爆，长刀在怒吼着。
空中交织的，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
当第一缕晨光照射在Y市银行的大厅，这儿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等着银行上班，等着办理业务。
这些白领会计、出纳三天两头跑银行也是非常辛苦，加上天气的炎热，难免脾气不太好。
今天有些反常，预约单号都已经取到两位数了，却迟迟没有一个工作窗口开始办理。人们等得有些烦了，纷纷开始抱怨，性子急躁的客户甚至已经在问候着大堂经理的亲戚了。
大堂经理急得快火烧眉毛了，却只能在大厅努力稳定人们的情绪，他一大早就接到电话说要推迟营业时间，押运车也迟迟未到，早已经过了正常营业时间了。
他自己的情绪都快稳定不下来了，他看着渐渐躁动的人群，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
这样下去可是要扣我的业绩分的啊！
一阵欢快的铃声响起，他看见自己的手机亮了起来，激动得快要哭了。他几乎是癫狂地按下接听键，颤抖着声音：
“你们在搞什么啊，到了没，可以营业了没，客户们都等了快一个多小时了，一定会被投诉的，我的业绩啊！！！”
“去他的投诉吧，都不重要了，关门卷铺盖回家吧，没了，都没了……”电话那头的人绝望地喃喃道，直接挂掉了电话，也不管那头正在咆哮着的大堂经理。
他望着眼前光滑的银色深坑，双目无神。本应该存放着很多人财富的地方，就像是被上帝用手术刀从人间完整地切除了。不，那应该是魔鬼的匕首。
赶到的刑警在深坑周围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开始拍摄照片。
“呀！”一名刑警走到银色深坑边缘拍照，却不小心直接滑倒了下去，在坑底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站立起来，像一只滑稽的鸭子，只得求助上面的人们。
奇怪的是，那些想要拿着绳子想要去拉他上来的刑警们，走到深坑边缘无一例外地都滑落下去，在坑底都无法站立起来。他们彼此紧靠，躺在坑底扭动着，像是掉入陷阱无助的猎物。
最终只能是用起重机远程抓娃娃一般将他们抓了起来。
一名老者在刑警们中间，看着一份一份照片与资料，眉头拧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几乎是没有摩擦力的深坑，最起码我们的技术无法测出有摩擦力。检测我们都做不到，那么制造这个坑的技术，比我们的前沿科技还要先进数倍。”
老者陷入了沉思。
“之前在这个坑之中、之上的所有事物，包括30个执夜班的武装保安，在附近五十里都没有发现，像是全部凭空消失了，一根毛都没有留下。”一名刑警报告。
“凭空消失了吗？那么估计那些人多半是回不来了……”老者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移交案子吧，这不是我们能触及的范围了，这是那些家伙的领域了。”
他抬头看向越来越炽热的初阳，仅仅只能自己听见的低语：
“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一次神迹，以太啊……”
……
平淡无奇的小屋子里，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狼狈地躺在地上，黎明的阳光缓缓地温暖着他冰冷而又脆弱的身体。
他睁开眼睛，就耗尽了仅存的体力，但他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在地面上淌出一小滩水渍，无声地倒映出他无边无际的悲伤。
“主……”
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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