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出侠记之青蛇》免费试读_这边胡杨
一.腥风满楼为哪般
1
我今儿说的,是个唐朝的故事。
故事发生的地儿,是个叫长乐坡的小镇子,位于古唐长安(即今西安)城近郊,距离城东春明门,也就九里。
它虽小,却是出奇地古老。传说上古时候,就有个仙人瞧上了这儿。在这儿筑了间茅屋。从此,人们就管这儿叫长乐坡。
不单是老。这地儿,也大大的有名。
自那仙人来了以后,这儿人烟渐密,慢慢成了个小村子,也慢慢成了沟通关中平原与太行、山东和江淮的陆上要道。那以后一晃,又是几千年。到了汉武帝那会儿,又多了一条东西走向的漕渠。这是为了改善京城的漕运开凿的,在这儿与自北南下的浐水交汇。这漕渠可了不得,说它是历代、尤其是大唐帝国的一条命脉,一点儿也不夸张。于是,这村子又是一变。它依漕渠一字而起,渐渐成了个小商埠。自李唐定都长安以来,因此处水陆并举,成了京城一大货物商客集散地。
今儿说的故事发生时,漕渠依然畅通如故。
如今,这长乐坡早已是人烟稠密、铺户繁杂。这镇子中间,是一条五十来步宽的官道。它由长安城婉延而来,象一条经天白练,穿小镇而过、一直挂到远处突兀的山崖前。
特别是长乐坡拱桥西南这一带,可谓气象万千、极一时之盛。
这是一条今已废弃的宽广的古河道,河沿斜过小镇;中间却又分外开阔,平日里林木森郁,丘石兀然。这儿散落其间、星罗棋布的书肆、茶坊、当铺、杂货滩、酱菜园、小食铺,多得数也数不清。而它的四周,屋子一家紧挨着一家,又是一家跟一家在比敞斗高。平日里,这儿几乎没一刻不是热热闹闹的;而赶上晚照渐收、炊烟渐起的时分,又是份外的温婉宁静。那平和淳美劲儿,没法提。如若逢集,或是到了岁末年初,街头巷尾更是驴鸣车动、人声鼎沸,喧嚣不已。忙乱中的那一派勃勃生机、洋洋喜气,活脱一幅最质朴的大唐世俗风情图。
当然,这说的是在唐朝,唐时的长乐坡。
现今,随着城圈的扩大,它被划进了西安城内。而且也全无旧日模样,变的极其现代。这不奇怪,天底下啥都顺时而变嘛。可要说可怪,也真怪。长乐坡这地名儿,打取好后好像就一直没变,一直流传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
好啦,闲话就说到这儿。
下边,我就带各位穿越回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穿回到唐长乐坡。
2
这天,真叫冷得慌。
古人用阴历,或农历。我说的这天,是唐开元十九年(公元731年)的正月初六。俗称年初六。
我说的冷,有两层意思。一是天候实情。二是这天长乐坡这儿的情形,却大大的变了个样,冷得让这儿的乡亲不认得了。
这后一个冷,又是咋样的冷法?
从今日午后起,街面不晓得从哪儿突然涌出众多剽悍而陌生的中、青年人。四处游走。眼里都隐隐约约有一股凶光。
本地人,多选择躲在屋里。不得不逗留在外的人,要么是三三两两,挑一个僻静角落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或者行色匆匆、巴不得能早点儿回家。不久后,这些人又西过长乐桥,如入水入沙地一般,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踪影。走过路过,没人想要跟你招呼、哈口热气说话。留给人的,是无尽的疑惑和不安。可怕的是,这疑惑和不安,并没有随那些人西去,倒还在街面中心发酵、挥发和蒸腾。尤其是镇子东边、长乐桥两头的地带。
象一破败的空屋里,
有一锅冷药胡乱搁在地上。
是一股死的气味。
3
这究竟是咋回事?
接下来,我就带诸位来长乐坡。一块儿来找一找其中的答案。
这长乐坡镇自西向东,一路铺展开来,到浐水前堪堪顿住。河西市面极盛,河东却是节节荒落,恰好相映成趣、自成一气。
虽然早就有一座宽大的长乐桥,将东西连成片。
眼下单说桥西。紧挨着长乐桥,是一家叫“歇仙楼”的酒楼。
这家小酒店,是栋座北朝南、底里架空了半人高的单层单歇山茅屋。屋子有五开间大;大概是年头久了,显得陈旧粗俗了些,倒也不失古意。屋子有五开间大;大概是年头久了,显得陈旧粗俗了些,倒也不失古意。尤其是待客的大堂四面有窗,白壁间竟然也胡乱留下了不少骚人墨客的书画题记。
它虽无楼之实,却有楼的气度。
一长溜南窗关着;两扇东窗却开着。东面视野极佳。它的东南脚下,便是离横跨浐水仅一箭之地的古石拱桥。别说是脚下的街面,就是约三里外山谷旁的官道有人转出,这儿也是一望便知。
楼外寒气弥满。不时有风列阵而过、呼呼作响,如竖着冰刀一般划过。
里边碳火正旺、暖意融融。
可也寒意犹浓。
4
楼里没风。
只有一位陌生来客、布衣老者。此人今儿早早用重金包下整个店面,不许旁人涉足。
老者年纪约莫七十,胖大身材、斑头圆脸;一对小眼半闭起来。若是剃了头,活脱一个正打着坐的老和尚。小眼配长眉,挺暖挺逗。这人面对的,是又宽又大的食床。床上,除了一只空空如也的大酒樽,便只有东北角那一坛业已开了封的剑南烧春。
他的左腿旁,搁着的一把长柄马刀。
刀鞘黑乎乎的,把柄缠了粗而厚的黑麻布条。
隐隐似乎透出一股寒气。
杀气。
5
老刀客?
这是店小儿说的。他说的是一个“怪怪的老刀客”。
这老人待在此地已有一个多时辰。
乍一看,他脸上木木的;细细一瞧,嘴角却透出一股淡淡的讥色。
他面对的,是高耸的拱桥和桥下伸向远处的官道。那几个年青人,眼下还在街头巷尾游动。
渠岸边,有两位客商模样的外乡人。一老一壮。他们一面与船家夫妇闲聊,一面不时朝夫妇身后的官道张望。其中个儿稍矮、身瘦面善的,是个老者;另有一年近五旬的中年汉子,身量只算略高,却是异常壮硕精健。这人正手把船家的长篙,舒缓地抚摸者。
此时,东边约莫三二里地远的山脚下,忽然起了动静。
山脚小道转出一行约有八九骑。
这是一帮衣裳光鲜的年青人,
看似踏雪赏春的贵戚子弟,
正嘻嘻哈哈在相互追逐比试、一显身手。
6
这当口,有了新情况。
先是官道尽头的拐角处,移过来一个黑点儿。接着这黑点又翻身回过去。再后来,腾起几点白雾。这是一行三骑。
疾驰了没多一会儿,又见这伙人停了停,随后不紧不慢地朝这边移过来。
不久,又有一骠骑闪出山沟。只见这骑沿着官道一路狂奔而来,身后牵出了一长溜白雾。
白雾愈卷愈烈,刚静下来的官道上,一时间蹄声大作。不一会儿,只见骑者已依次越过前面的三骑和那群年青人,迅速逼了过来。
老人猛然睁大眼。
随后,只见他长眉一动,那腿旁搁着的马刀,已然离鞘三寸。
他一边目光越过桥东去,一边扬起左臂。
而就在同时,桥下河岸边的那俩客商,也一齐掉头朝他瞅来。
而紧贴桥脚的院墙外的一处大草垛下,也有了动静:一个高挑个儿的年青人,拿脚弓拍了拍身旁卧着的一匹极骠悍的红鬃马。马儿簌地拔起身、昂起脑袋。这人一扭身,把眼光从那俩客商处牵回,虎视右前方的官道。
这来骑依然没减速。
而老人却随着来骑的接近,又把脸松了。
随后,他垂下左臂。他断定,此人绝非自个儿要等的人,甚至都不是那帮人中的一个。
7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
可他转一想,又惊出一身冷汗。会不会又出啥岔子?他要找的人,难道还另有人在掂记着?
他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离桥头远不过数百步,那帮骑者却又停了下来。
老人死死盯着三位来客观察着。
就在这三骑疾速超越了那群年青人时,领头的大汉却把马头一勒,让马儿的脚步放缓了。
不一会儿,这弎人便与那群后来居上的年青人,混在了一块儿。
这一行十一、二人骑几乎挤作一团,缓缓向仅三五十丈之遥的桥头移来……
忽然,他眼前一亮。只见原先混入那群年青人里的三位骑者中,有两个似乎故意稍稍落在后面的客人殊为可疑。
这两人正并辔缓驾,侃侃而谈。
其中一位骑精壮黄骠马,一身宝蓝锦袍,阔少模样。此人虽然年轻,却异常粗豪剽悍,一把大刀隐约横在左边马鞍旁。另一位黑马灰衣,是个商家账房先生装束。他瘦身狭脸,看似已年过五旬,神色坦然而又有几分精警阴冷。右手把缰,左手暗握折节铁鞭。
“左撇子”!老人猛然醒悟。记得他当年的那个仇家,并不擅使铁鞭,倒确实是个左撇子。虽然事隔多年,面相有变,他却已断定那老年汉子,便是他寻仇已久的印西桥。
于是冷哼一声,拔地而起。
他右手柱起桌旁的大刀,疾袖左手,扣定两把三棱箭。眸子咬死印西桥。
并在其前后不断睃巡。
……
二.有客漠北来
8
老刀客一直关注着的桥东那人,到底是谁?
是否真是老人今儿个一直在掂记着的、等着和准备截杀的仇家?
是的。
老人眼力够毒。那老年汉子,正是他要找的仇家、现太原府少伊严挺之的心腹幕府参军印西桥。
而与他并辔而行、着蓝锦袍阔少,是他的亲侄、严挺之的亲兵什长印镇。
话说去年入冬后,印西桥收到一封家书。书云印氏已过古稀之年的老母,数日前偶感风寒,竟一病不起。
如今这老人家,殛盼临终前与唯一的儿子再见一面。
而这印西桥,已有十来年没回老家。
他向老长官告假半年、回京西乡下省亲。老长官善解人意,准了假。
巧的是,太原府有一批淄重,需在年后押解回京。这样,就由他顺带回来。因此,此行他并非孤身一人,而是带了十一、二名亲兵,以资沿途护卫。这些亲兵,随他久历沙场,都极剽悍。
按理,印西桥等人应在节前西回长安城的。
不料,腊月廿四到了灞桥驿后,这一行人却止步不前。
今儿一大早,利用一个偶发事件,印西桥突然将大部人马和淄重丢在驿站,与师兄刘陵、侄儿印镇偷偷转出。
一行三骑三十里雪道狂奔突进,一无碍阻,异常爽顺。
只是转出山脚,瞧见长乐桥在即,这才放缓行速。
瞧着似乎是一脸的爽。
9
其实心里挺紧。
原来,这次印西桥出塞回京,是另有玄机。
明里说是押解太原府一批淄重,附带了回乡省亲。其实更为重要的,还是进京为老长官、太原府少伊严挺之传递一通秘函。
这通秘函很要命。这是他的猜测,后来由它带出的一连串血腥事件,也证实了这一点。
本来,只要找到太原府伊元勤在京城安兴坊的府邸,将书函完好无损地交到其公子元演手里,就算大功告成。可临行前,严挺之听说,那元演最近并不在京城。于是,严挺之嘱咐他先去找京城有名的豪商、家住平康坊的陆申。此人谨慎机警、交游广阔。由他再把书函转交给元演。
他已明白,他的对手影影膧膧,却绝对是个大块头、重量级的人物。
按原先的方案,过了黄河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
因为此后走的都是官道,沿途人烟稠密、处处有官府照应。尽管如此,他还是能瞧出,暗中的对手屡屡出招,要想连十一、二名沿途护卫的亲兵一块儿干掉,弄得他一路不敢有一丝大意。按理,到了灞桥驿,印西桥可以放一半心了。
因为京暨附近,他可要求兵部派部队接应的。
可事实是,他更不放心了。
他发现,除了原来预想的对手蠢蠢欲动外,又有一伙人对他本人感兴趣。这令他很烦。
因为这也许更棘手。
10
这趟差事很别扭!
从风陵渡过黄河,他就觉得不对劲。
怎么也没想到,这回来给他添乱的,居然是从江南跑过来的一个熟人、曾经的天下第一大侠张盖。
当然,这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能感觉到,这是个比先前暗中交了两手的对手更可怕的对手。
那天,一接到张盖托人捎来的信函,他便愣住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误会。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筛选,张盖终究会弄清真相的。如今,他后悔了。悔不该当年一走了之,弄得今儿劲敌当前,却再来费口舌理论三十多年前的破事。而且,事情过了那么多年,哪是一时半刻能说明白的。因此,他一直没想出应对的法子。
因为心情不佳,就没及时回复老张盖。
几天后,再想找来人,已遍访无着。于是,他决定一方面先把这事给搁下不提,等完成信使重任、回到京都,再与他作一了结。
另一方面,暂且把太原府淄重移入驿站、予以封存,留下所有亲兵驻守在驿站,由印重妥加管束,大造声势,以牵制住这两方的对手。而他叔侄俩与刘陵,则相机离队、速入京都。所以,一行十三人一连数日缓缓而行。以致只得留在客栈过年。
他得等待机会。而机会说来就来。
今儿清早,驿站斜对面一家夫妻点心铺子,俩口子突然闹起一场纠葛。推搡间,那小个丈夫竟动起刀子,伤着了胖大媳妇。媳妇大嚎。一时间,邻里骚动、驿站左右被搅得天翻地覆。
于是印西桥动身了。他的防备重心,还在截信。
他先派心腹随从戚科赶往长乐坡,探听虚实、相机接应。
行前,他又将函件藏进一件祖传的钢丝绵甲,给印镇穿上,并与师兄刘陵相约:如遇不测,老哥俩死保印镇先溃围而出、再作打算。
而如果他三人被打散,除了大富商陆申府邸,还可去他表弟徐通家。那是位于城西南角永平坊的一家养牛场,与以上两处相比较,是极偏僻、或许也更安全的去处。本来,依刘陵的意思,不妨在长乐坡的“泰和”货号歇歇脚,跟陆申约个日子再会面的。
要不要去找陆申,他还在犹豫。
这不经意间,“泰和”近了。
11
突然,他眼前一亮。
此时,他注意到,远处村口小道上,一辆满载柴草的牛车晃晃悠悠,似一只背负大馍馍的小甲虫,朝东南走向的官道一步三晃、逶迤而去。
不久,牛车走上官道、扭头朝东。只见车旁闪出一汉子,寒了脸、大声吆喝着驾车朝东加速驶来。
印西桥认出,那是戚科。
他心里一凛,一下嗅出了那弥满四周的肃杀空气。
印西桥意识到,恐怕桥前后有埋伏。
于是稍一顿,暗提铁鞭、加倍小心起来。
早在灞桥驿客栈,他便嘱咐印镇,若遇伏兵截杀、战事失利,印镇务必首先果断突围自去。他与刘凌会把对手阻滞于后,竭力掩护他。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眼下必须改变先前的计划。
他当机立断,朝师兄刘陵和侄儿印镇使了个眼色,意在令他俩尽可能地往后靠。随后一勒缰,停了下来。俩人会意,继续缓缓前行,与他拉近了距离。就在这期间,仨人已商妥。待会儿,如不得已,由印西桥抢上桥巅西去,吸引伏兵追杀。
而后三人前后协力夹击
力求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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