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志》：比爷爷大一辈的人

比爷爷大一辈的人

小时候老家的旁边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地很平整。空地的后面是两间低矮的土坯房，住了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比爷爷要大上一个辈分。按道理说，我应当叫他一声“老太”，如今想来怕是没叫过几次。

儿时在空地玩耍的时候，他总会坐在门里往外看时而还会泛起笑容，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笑更显得沟壑了。我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中总带着些惧怕，倒不是因为他，而是他那黑洞洞的屋子，仿佛会吃人的恶兽。他的腿脚不方便，走路的时候总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椅子，走几步还要歇上一歇。我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因为他让我帮他去小卖铺买东西的时候，总会给我拿上跑腿费。而我，也乐得帮他。

日月如梭，转眼间我已上了中学。我似乎更明白他，可能是从爷爷奶奶那里听来的。他当过兵，参加过抗美援朝，后来不知什么变故退役了。

他总喜欢问我日期。每当我星期回家时，他便长长的叫着我的乳名：“今天星期几啊”？我总是很耐心的回答他，因为他听力不好，所以我总是很大声的对他说话。有时他点着头离开，我却不知他是否真的听明白了，还是只想与我说说话。

事情发生在一个秋日，具体日期我大抵是记不得的。当我从学校回家的时候，停在我家旁边的棺木不见了。那是他的寿材，小学时就摆在那里，每每经过还是有些惧怕的。我当时问过奶奶，：为什么人活着就要做棺材？奶奶没说话。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他的屋子渐渐倾颓了，不久之后便长满了杂草。

他在我的生命里消失，并且不再会回来。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什么叫死去，只知道是一个人的永远离开。他当过兵，也尝尽了人生的各种悲欢苦乐，最终仍然身入黄土。而我，仅仅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跑了个龙套。不知他是否因为我而多了几分欣喜，我不知道。

我们仨

如今的我在离家乡很远的地方读大学，而他们也在离家乡很远的地方为了生活而忙碌。我们年纪相仿，却不知从何时起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彼此失散，越来越远。

我们仨既是儿时的玩伴，又是同行了很长一段路的人。他们俩暂时称之为“世君”和“方君”吧，也并无什么含义这样称呼就好。

那时的我是极为顽劣的的，几乎什么觉得好玩的事都敢去尝试。每每天黑之后回家都要提着胆子，不敢告诉爷爷奶奶又疯到哪里。事实上我们可能去到了几里之外的别的村子，为周末的空闲找到一个好去处。他们俩是我的近亲，一个是我大伯的儿子，另一个是我的叔叔辈份。但我们三个年纪相仿，其他的什么都不在我们眼里。我们同上一所小学，家家之间都是亲族，如此我们大概玩闹了七八年之久。

分别的那年，是初中。或许是个盛夏，总之那个夏天的我不知道亦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当我满怀着好奇走入我们县城最好的初中的时候，我就走上了一条与他们不同不同的路。方君比我低一个年级，世君却选择了辍学。那时的我两周一次的星期就很少见到他们，可能是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追求。我不再去四处跟他们闲逛，而是选择窝在家里做些其他的什么，即使我心里仍然想去跟他们亲近，但为什么却不那么做了。

再后来世君背井离乡去了别处谋生，方君也上了中学，不同的是他去的是乡镇上的初中。再后来，时间一直往前走。世君回来了，听说是外面太苦待不下去。不久之后听我大伯说方君选择了辍学，是因为不喜欢老师。也许当时我稍微明白了这个世界一点，我是极为不愿让方君离开学校的，挣扎了许久的时间，未向大伯开这个口去劝他。尽管我知道我那时说话是有了一些用处的。

那个未说出出口的遗憾，伴随我走过了高中来到大学。我愈发为此悲哀了，我知道当时我一出口也许他的人生轨迹就会因此改变，但我没有。不上学的孩子，需要早早的品尝生活的滋味。方君不叫苦，亦不退缩比我小的年纪已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锻炼了两年。他时常沉默，但我知道他是善良的，最近一次见他他喜欢上了抽烟。他自得其乐。

世君的消息断断续续，他不情愿，但还要被生活推搡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