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录》： 小牛郎

第一章 小牛郎

这是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小村子，溪水潺潺，游鱼戏人。

村头两棵老松满头青葱，好似在彰显自身披上的是春天的衣袍。

所有村民，男女老少都在用劳作迎来新春。

这个没有财物观念的老村一片和谐。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大牛啊！“一个声音苍老而显激动：“臭小子，你给我站住，我家那只老母鸡它一年到头就生那几个蛋，你居然掏光了，臭小子啊！咳咳咳......“

却是一个老头子摧胸顿足，胸闷气短。

“嘻嘻嘻，李大爷，蛋就是用来吃的嘛，嘻嘻嘻。“一个小童的声音响起，带着稚气与活泼，再细细一瞧，这个小童身着粗布背心，下身穿着一个灰色短裤，全身上下六七个补丁。

黑黝黝的皮肤，眼睛灵动有神，拿着一根比身体还长的柳枝甩呀甩。

“臭小子，爷爷白疼你了。“李大爷眼里带着笑意，佯装着怒容，忿忿地说:“也不留一个给爷爷。“若是有人注意，必定会看到李大爷那双被阳光照得半睁的眼里流露出来的疼爱。

这一个村子，在这一场闹剧下更显出几分人味。

“大爷，你没白疼我的！“大牛张开嘴巴喊道：“行了，我先去玩了，您就干活去吧，哈哈。“说完脚底抹了油似的，跑得像一溜烟，没了人影。

大爷望着大牛的背影，喃喃道“这小子················嘿，颇有老子当年几分滑头。“

“行啦，老李头，干活吧。“一个老头打趣道。

老头是这个村的村长，姓黄。

人无名，村里人老的老，死的死。

这老头倒是满面红光，朱颜未曾变过。

李老头捂着老腰，拄着锄头，回过头去。

村子的后山，连着一大片树林，奇却奇在这一片林子未曾有过山虎，甚者走兽都没有一只。

照常理说，这儿的树一株顶寻常古树好几株，山妖也该是有不少。

在这里，有一头黑牛，牛上有一个小牧童，牧童脸上盖着一顶斗笠。

牛在吃草，人在睡觉。

牧童双手垫在后脑下，一只脚竖着，一只脚蜷着，好不惬意。

配着那山林间的鸟叫虫鸣，阳光下射，在树叶间斑驳，和着轻轻的流水声，便是那些游世浪子，也会有几分艳羡吧。

牛身一晃，好吧，就是这样，小牧童四脚朝天，一个不穏当，摔了下去，平沙落雁面嵌大地。

当真是美如画。

只是正值春季，这儿的土地刚受春雨润泽，春雨大极，而地如泥。

嗯，绵软如泥。

若是夏里还好些，土地不至于如此软绵。

良久，牧童废了大劲，方才把头拔出。

一张黑脸，真的是，好黑的一张脸。

那脸本就和炭无二，又再和了些稀泥。

牧童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确切的说是没有脸。

硬是要说的话，只有一双大眼睛卡在黑泥上。

牛看人，人看牛。

突然，硕大的牛头靠了过来，大牛不解其意，以为牛是要安慰他。

一阵吧唧吧唧的声音响出，好吧，安慰什么是不可能的，它只是看到你屁股后面好大一坨草。别奢望什么了，它只是一头牛。

“你是猪吗，阿瓜？”小童憋了好一会才从牙龈蹦出这么一句话，而只是换来始作俑者的一个眼神，那仿佛在说：“我是牛，傻子。”

“你！臭牛，我，我........”

小牧童随手抄起一根树枝，一窜，一刺，一声凄厉的牛叫，一招千年杀。留下了的是一个可悲的得意背影，因为他忘了，牛，也是会怒的。阿瓜牛头一拱，大牛如同金老爷子所述一般，真·奥义·平沙落雁屁股着地！！！

“阿瓜！我沐小云和你势不两立！！！“

“这瓜娃子又抽疯了。“

“娘，我要去找大牛哥玩。”

“干活，别叨叨。”

一阵鸡飞狗跳，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田里的人群中，如入水之鱼，顶着一个奇奇怪怪的黑脸，左躲右闪，可怕的是身后还特么跟着一头小牛犊子，是这两货在庄稼幼苗上跑了起来。

“哎哟，我辛辛苦苦种好的田啊。”

“别叫了，叫个啥，我苗子还没种下就焉了八唧的。”

“·····················这么久了你还没种下还好意思说！？”

“大牛哥等等我。”

“大牛哥，我也要玩。”

“大牛，我来也！”

·······················

好吧，这个小祸害还是个头子，实在是妙。

妙个屁哦！

落日时分。

一群小孩从溪中爬上岸，还有一头牛。

“··············”

“啊嘁，真的有点冷。”

“穿衣服，穿衣服。”一群小鬼头骂骂咧咧的。

嗯，真的是冷，怎么知道的。他们身体像抖筛子似的，抖得鸡儿乱颤。

就这样，一群小家伙烤起了地瓜，围着自制的小土灶，边烤火边闻着味。

“真香啊，口水口水，大牛你口水！”

“嘿嘿，不好意思。”

“真是的，大牛你这家伙怎么每次都这样。”

“熟了吧？”

“喂，大牛，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什么，你在说什么？”

“大牛哥傻傻的。”

“哈哈哈哈哈哈···················”一干少年笑了起来。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那啥，我要带一个给李爷爷，怎么说我也掏了他老母鸡的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五六岁的小屁孩们变成了七八岁的熊娃子，黑牛阿瓜也从小牛犊子变成半大不小的牛。

这一日，大牛的人生路鬼使神差地提前走入正轨。

村头来了一位身着白衫不蒙尘，头戴斗笠嘴叼草根，腰佩长剑衣诀飘然的出尘怪人。

第二章 白衣客

“喂，你穿得怪模怪样的，是什么人。是不是要偷我家的鸡。”一个少年横坐在牛上，照例拿着柳条瞎甩。

目光透露出正直，仿佛能驱退魑魅魍魉，倒是个驱邪忽悠人的好苗子。

他身上唯一得以使人注目的地方是那双眼睛。

原因无它，他黑得像炭似的，脸上也只能看得到眼珠子。

斗笠下，是男子面容，鼻梁挺直而非陡立，双目如同古井，不带波澜，唇若兰瓣，几缕发丝扬洒落下。

青丝未束，披散肩背。

仙意扑面来。

嘴边噙着一抹笑意，在这张苍白的脸上，宛若万年雪山巅上仅存的几株碧松，驱退了眉宇间的英气和肤色的病态，带来的是些许人味，懒洋洋的人味。

“小弟弟，我是来至东土大唐的修道人，初来乍到，才只是看着村口的大树，哪里偷得你家的鸡。“怪人的语气带着暖意，耐着心徐徐道之。

”东土大唐？唐僧，唐僧，是你吗？呸！说错了，我觉得你就是要偷我家的鸡！“小少年义愤填膺，随即便破了功。

却是牛旁边的小姑娘拆了台。

她扯了扯小毛孩的衣角，似因生人红了脸颊，好一个小苹果。

小姑娘怯生生地说：“大牛哥，你····你哪来的鸡？”

原来这小毛孩就是大牛，大牛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大家的鸡就是我沐~呃，大牛的鸡。“

淡定的白衣客也是有些汗颜。

换作别人，大抵要喝上一串：“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偷你家鸡，感情这鸡也不是你家的，而且你才刚来，我也刚来，哪来的这狗屁倒灶的偷鸡，而且”唐僧“是什么玩意，难道我长得像这个叫”唐僧“的人吗？”

这话只消是村口黑夜乌云满天观月的老头，花前月下瓜田李下的大婶说的。

白衣客暗暗嘀咕：要不是玄机老头说南土的几个村落有好些个好苗子，我才懒得来，瞎跑这么久，葱都没有，还不如去北土那边看二师兄说的那些奇丽景象，仙子动舞，嘿嘿······呸呸呸，道心要坚定！

这一番义正言辞的后果显而易见，白衣客捂着头，叨叨着，别打，别打。

”二妞，你看这怪东西，色眯眯的，准不是什么好玩意，还偷鸡，你以后找相公可千万不能找这种东西。“（窃窃私语，嘀嘀咕咕）

“嗯，好的大牛哥，我会的。”小姑娘捏了捏小拳，表示自己很乖巧了。

大牛哥是村里的孩子王，总是能带着大家吃好吃的东西，连大人都想不出来能这么吃。大牛哥，好厉害。

小姑娘想着想着眼睛就闪着小星星。

白衣客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咳咳”！大牛清了清嗓子“那个谁，汝来此有何贵干。”大牛邪魅一笑。

“哇，大牛哥好帅!”小姑娘满眼小星星，而大牛却把手背在身后，只差长眉，白须，道袍，浮尘·········等若干，就配得上仙风道骨几个大字。

白衣客眼皮角也开始不受控地跳动了起来，“小弟弟，你先听我··············”

“谁小弟弟了，我大着呢，你全家都小弟弟。”大牛双手负于胸前，胯下牛头一摆，盯着白衣侠客。

“呃，小~~呃，这位小先生，我是东土大唐郡一门派子弟，到此一游，还望能借宿一晚，施些粮水。”

“感情是个乞丐，诶，你可别在这俩老松上刻什么‘何方人士，到此一游’，行了，进来吧。”在牛上摇摇晃晃，摇头晃脑进了村

白衣客一脸无奈，你这小子怎么就那么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在树上刻字？

这种傻了吧唧的事谁会干？

道派讲究天人合一，万物一视同仁，何以出伤这老木的念头。

随即他暗暗摇头，为何要生出异心，与一小童计较？

收了杂念，坦然跟着大牛进了村。

”大牛哥，‘乞丐’是什么，好吃吗？“

“就只想到吃，怎么解释呢，反正就是那跟在我们后面的二愣子一样的人。“

“哦，二愣子我就懂了。可我还是有点不懂，有什么关系吗？“

”呃············不懂就算了吧。“

白衣客眼角又抽了抽，小毛孩，我跟你有仇哦。

而小姑娘听到她娘的呼喝，就跑去别处了。

“喂，二愣子，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还有你腰上这把剑······“大牛出声捂着牛角问道。

”没想到你一个孩子会知道剑，剑呐，“白衣客摩挲这腰间的剑柄，如看稀世珍宝一般看着：“是剑修的魂。”

“剑修，就是用剑的人喽，哇！这就是剑呀！“大牛伸手轻碰剑身：“啧啧，好凉啊，还很利啊。倒真的是没见过。嘿，那我们村的李老爷子用锄头，那就是锄修咯。”

“打住打住，没有什么锄修，据我所知，大凡只有剑修和刀修，还有一些奇门武器，不过可能会有吧··············喂，你有没有听。“

“嗯，你说什么，我刚才在逗牛。嗯.......”大牛挠着后脑：“什么嘛，我就觉着锄修很好啊。一锄子下去，嘿哈！“大牛作势一锄下去。

没有想像中的地崩山摧，地上也看不出个啥来，连烟尘都没有四散。

大牛心里很失望。

“····················”

白衣客心脏一痛，为什么，为什么，我自从遇到这小子就觉得牙好痒，想咬人。

”哟，老头子，这个家伙想要住宿！“大牛喊道。

“哈~~~你说什么？“老头子走了过来，侧头捂耳。

“我，说，他——想要——借住。“大牛再吼了一遍。

”哈——哦，他想要借宿啊。“老头子看向白衣客，”来吧，小伙子。“

白衣客学着大牛，吼了一声，”好——谢谢你啦，老人家。“

”吼什么，我没聋。“老头子满脸鄙视。

”这只是我和黄爷爷的一个游戏而已。“大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白衣客捂了捂脸，使劲揉了揉，为何我觉得这村子的人好不正经？？？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不应该是天真烂漫小牧童，和善良老爷爷吗！？山上那些前辈的山水游记，志怪奇传一概是骗人的！我一定要去跟师弟们说！。

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黄老头一脸慈祥。

嗯嗯，这才对嘛，白衣客点点头说：”老人家，我叫齐···········“

被打断了，断了，了。

”黄爷爷，他叫二愣子。“

”哦哦，二愣子啊，好名字，好名字。“

老先生，这时候我不需要你的善解人意啊！

一看老头笑得像头狐狸。

我呸，信了你的邪，还以为这老头慈祥，瞎了我的狗眼。

这货张了张嘴，还想解释，老头子开了口：“不要说了，我懂的。“

你到底懂了什么，懂了什么啊~~~~齐铭内心抓狂。

“嘿，老李头，咱今晚有了个小客人。“

“叫啥？“

“二愣子。“

“好名字。”

齐铭：好个啥？？

“来看看这个小伙子，真俊！”

“叫啥？“

“二愣子。“

齐铭：“···············“

“二愣子，今晚来李叔这。“

“屁，你家有什么，来我这。““

别吵吵，今晚全村一起！“

“好，这个感情好。“

“一起一起。“

齐铭内心涌过一丝丝暖流，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但是看到那个逗牛的黑小子，还有热情中夹着几声二愣子，他就有点想和这个熊孩子讲讲大道理。

比如要有礼貌些。

好脾气的齐铭有些无奈。

背对着齐铭的大牛，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这见鬼的天气。”小子骂骂咧咧的，继续逗牛。

这是一个奇怪的画面，土里土气的村民，衣着白净的白衣侠士，一头大牛，却让人觉得和谐。

齐铭笑了，山上的雅士道人可腻了，我心情好，就不记你这黑炭的过罢。

眼角瞥了一眼大牛，这时候却也觉得这小子顺眼了不少，懒洋洋的笑又挂在嘴角。

“噫~~~这货怎么色眯眯地看着我，莫不是个gay？”大牛又打了个寒颤，看着齐铭，满脸鄙夷。

齐铭：嗯？又怎么了？我又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