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刀剑舞》： 对弈

第一章 对弈

无尽的春风，带着料峭春寒，大摇大摆地踏进了草木不生，只有零碎绿点装饰的荒原。

朝寒的点滴晶莹，提醒着边荒的厮杀粗糙汉子已然到了春日。又是一轮忙碌播种的好时节。

矮小的城郭围墙，就如坚固的屏障一般挡在了荒原极地与这座小城的边缘。

数十丈高许的城墙，或许在那些贵人眼中不算什么稀罕物什。

在这些淳朴与凶悍气质并存的边陲之民印象中，却已是如巨山一般矗立的存在。

世代隔绝着马匪的侵扰。

城中的升斗小民都清楚知晓，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马匪凶悍之处。发起狠来带走几个训练有素的边军都不是多大的问题。

巨阙城，自从当年传奇般的斩天之战后，已然成为了极北荒原的标志建筑。

无数马匪想侵而袭之。最终成就的，亦只是荒原上豪迈边军的赫赫功勋，以及悬挂在西北墙楼上的零星头颅。

死都没有瞑目的双眼，扩散的眼白，换来的不过是这里百姓对马匪的蔑视。

边陲荒凉之地，同样有着不一样的繁华胜景。

虽然被那些咸阳城内的贵人蔑称为荒原蛮子，这里的一切，依旧在如常地旋转。

巨阙城的最高军事长官林喜曾于一次醉酒之后怒骂发泄自己的心声。

“那些什么高高在上的贵人猪猡，如若来到俺们这巨阙城。是龙也得卧着。是虎也得趴着”

这种豪放不羁的言语换来的是边民军队的应和，以及对这位将军的景仰之情。

西北荒原的汉子，就该有这种气势。

林喜，巨阙城最高军事长官。三品边军大将。

就是在权贵云集的咸阳城亦有几分份量。

巨阙城全体百姓所景仰的军事主官，此时却陪笑着站立在大厅之中。

没有半分的不情愿。

即使是那些王侯之辈，林喜也不会放在眼中半点。

大厅中的这两位和那些腐朽王侯却不一样。

大厅很简陋，颇有一种简朴的风范，这也符合巨阙城的审美。

柔美秀丽居所，在楚国的江山锦绣之地或许颇受追捧。

在这老秦的边陲荒凉之地，已经成了娘娘腔的代表词.

就是只能流落街头的寥落乞丐，

都会唾上一口唾沫表示不屑。

大厅虽然简陋，但近乎一尘不染。

地上的石砖青色梅花纹饰清晰可见，灰尘在房间深处没有半点残留之地。

特意烧制的灵道熏香冉冉升起，一张杨柳木制成的围炉均匀地摆放在房间正中，为这空旷的房间增添了几分人气。

林喜在围炉旁边侍立，眼神半点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甚至双腿站的都有些酸麻也犹然不觉。

桌子上并没有什么其他之处。

有的，仅仅只是一副黑白棋局。以及不断落子的下棋之人。

下棋，自然是棋逢对手为好。

对手太强，步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对手太弱，碾压又有什么趣味？

执子的两人不断落子，却对周遭的平和氛围没有丝毫关心之处。

左首之人，手执一柄鹅毛羽扇。羽扇轻摇，带来阵阵微风。

身上的青衣儒士袍清楚地表明了他是一位儒生。

并且不是一般的儒士。

他面容俊秀，即使是再挑剔的人，也要赞叹好一个俊朗后生。

此时的他额头却在冒汗，儒雅的气质已随风飘逝。

可见下棋，对于他来说也是压力颇大的一件事情。

羽扇左右摇摆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儒士执黑子落子的速度却愈发慢了下来。

他开口了。话语中有着一种舍身成仁的决心。

“点星。碎梦。”

话音落下，黑白纵横的棋子局势突变，白子一方的局势突而险恶起来。

这也正应了棋局上的经典之言。

一步算错，全盘皆输。

欣赏着局盘上纵横交错的棋子，青衣儒士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对方的眼，气皆被他的黑子堵住，收官的时机到来了。

他对面的同样风度翩翩的年轻人面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轻笑一声。

“时机，变化，看来尉卿还是没有悟透啊。”

出言之人身着狐裘锦衣，从衣着上观之便是一位贵人。

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如同掌握着天下一般。

此人最吸引人的反倒不是身上华贵的衣着，反而是那种如沐春风的气质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他纤细但有力的指尖轻轻夹着一枚白子。

落子瞬间，风云突变。

房间之内好似有惊雷落地，儒士的神色突变。

好似看到了一种不可思议之事。

看向对方的眼中带着一种惊骇。

屠龙手，重现棋局。

他知道这位殿下胸怀天下。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了解了殿下的宏图壮志。

棋如其人，这句俗话，自然是有着几分道理的。

被儒士目光关注的尊贵年轻人言语中带着一种洒脱。

“这种名为围棋的棋局，倒也是有些意思，可惜战阵厮杀，却不是如此简单了。军队士气，阵容，后勤，将领，计策，修行者，这些都要考虑其中了”

他的寥寥数语迎来的是对面儒士惊叹的目光。

“即使如此，殿下也可以算得上是天纵之才了。”

一旁的林喜虽然看不懂棋局，但在他的眼中，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恍若化身成了凶险无比的战阵。

其中的步步杀机，即使是他这个大老粗亦不由得眼前一亮，抚须称赞。

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对坐在围炉之上，放下手中的棋子，衣着华贵的俊秀年轻人轻声叹息。

要是世间之事皆能如自己所料就好了。如棋子一般按照原定的步骤行走。

可惜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

定了定心神，这位身份尊贵的殿下向着旁边的林喜问道。

“阿喜，我那个不着调的妹妹是不是又跑出去了。”

言语中对这位大将的亲切在场三人都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嘴角一阵抽搐，林喜拍了拍自己常年征战而布满皱纹的额头。

粗豪的性格此时没有半分表露。

低下头糯懦无言。

见到这种反应，上首的尊贵年轻人剑眉一挑，轻笑一声。

“算了，就由她去吧。”

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眼中的忧愁却无论如何都消散不掉。

这次自己被放逐到荒原数月，回归之际。朝中的局势不容乐观啊。

父皇半病，诸多皇子纷争，还有奸人作祟，六国国君虎视眈眈，兵锋所指。

这种机会下，自己该如何在这般境地之下腾移诺转呢？

这一点即使是被称为贤明的秦公子政，都有了一些短暂的迷惘。

第二章 说书

小城之中，自然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娱乐消遣。

徐徐春风袭来，又是一个好年景。

换做从前的话，这些边壤小民最喜欢津津乐道的便是城南的小郭子斩获几个马匪头颅，能换好几贯赏钱咧诸如此例。

杀敌的军功只是想想就让边民羡慕的咂咂嘴了。

这种在身边发生能够切实感受的事情能够让城中舞刀弄枪的半大小子热血沸腾。

幻想着马革裹尸，深入敌寇贼窝，好好立他一个大功劳。

说不定便能够被城中的林将军赏识，当上一个校尉。

没错，这便是他们的幻想，亦或者是奋斗的目标。

只有一个人，不一样。

嘴中叼着几分绿意的寒岁草，少年慵懒地躺在巨阙城中唯一的净地中。

灵泉潭边，少年侧卧在地，仰望晴空。这一幕听上去让人感觉无比和谐。

可惜若是依照小城边民的看法，这种气候躺在坚草上，和傻子无异了。

寒岁草，生长在极北荒原的一种灵草。

生性潮寒，触之即入骨髓。

不说冰冷的潮气，只是简单接触就能够侵蚀身体。

那种感觉，即使是再强健的边军汉子，都不想去体验。

地面冰冷的好像能够冻僵人的身体，李斜阳却毫无所觉。

面目俊朗，剑眉好似能够捅破天际，刀削般的嘴角流露出的温和笑意。白衣翩翩。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一个浊世佳公子的典范。

伸手斜指蔚蓝天空，这种生活，略微有些无趣呢。

有点想，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呢。

慵懒地看着在松软草坪上喋喋不休的胖子，李斜阳说道。

“胖子，我说你怎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来了。那种说书人，基本是忽悠人的吧。”

换来的却是他口中胖子面红耳赤的反驳。

“斜阳，这句话我可得反驳一下你。酒馆的那位先生还真是不一样。若是从前那些混江湖的骗子，就算你不说咱们乡亲早就把那些江湖骗子赶出去了。现在的这位尉先生可是知识渊被。”

李斜阳有些好笑地看着气呼呼的胖子，一时间没有说话。

同时略微有些无语。

知识渊博都被说错，这得是多极品。

气氛沉默了下来。

自己面前的胖子也是城中富贵人家的公子。

本性杨，杨兴涛。这个名字倒是取得威武雄壮

可惜熟知他本质的自己可是完全知道这货的惫懒。

两眼完全眯成了一条犹如被直尺衡量过的直线，脸上的肥肉完全取代了脸上的曲线，成了杨胖子最显著的特点。

只是微微走上几步就累得大汗淋漓。

胖子平时的时间基本都拿去流连在酒楼，换来的，却是那些杂七杂八甚至不知道真假的市井消息。

偏偏就这货还乐在其中。信誓旦旦地吹嘘自己可是要成为知晓七国一切事情的人。

连绰号都想好了。叫百晓生。

对此李斜阳只是置之一笑。

谁还没有一个梦想呢。

双手撑于地面，他俊逸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既然胖子你这么大力推崇，那就去看一下吧。”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对于城中那位鼎鼎大名的尉先生他同样很好奇。

酒馆距离并不是很远，一刻钟时间即可到达。

说起这家特殊的酒馆，名字倒是取得生动特别。

三文钱酒馆。

顾名思义，喝一杯酒只需三文钱，算是真正的良心价了。

取得如此简陋穷酸的名字，生意却是一等一的红火。

也有许多江湖骗子在这个穷乡僻壤想靠说书赚一些零花钱，捞一笔就走。

结果糊弄手段被淳朴的边民识破，直接被集火秒杀。

军队到达的时候这些可怜的人已经淹没在熊熊人潮之中。

失去了踪影。

踏着零碎的脚步，双手拢于单薄的袖中。

李斜阳和杨胖子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没有丝毫的着急。

边城溪冷的寒湿气候使得人口稀少。

人口稀少的同时也意味着几乎城里面的人几乎都是相互熟识，沾亲带故。

随便碰到一个人说不定会是表亲之类的。

只是稍走几步，便会有街坊带着善意的招呼声响起。

“斜阳啊。用不用尝尝大婶做的饺子”

“斜阳啊，这是去看酒馆的的那位先生说书吧。”

李斜阳一一带着温和的笑意应和着平日的街坊，丝毫没有刚才在草地上散发的那种清冷气质。

杨胖子落后一步，略微有些羡慕。

平日里自己走在街上，可是很少会有人用这种亲近的姿态和自己打招呼的。

虽然羡慕，心里却没有任何的不平衡。

如果自己也有旁边好友的胆气，那该多好。

单人执剑，追击马匪，何等的快意。

只是想到这里，杨胖子就心神一肃。

果然，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不适合自己啊。

去酒馆的路程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轻轻踏上脚下的坚硬青石台阶，李斜阳有些惊讶。

虽然酒楼平日里的生意也很火爆。但现在这般眼前的这般景象还是有些诧异。

酒楼之内放眼望去轰然一片叫好声，嘈杂的气氛带来的是一阵又一阵呼和的浪潮。

酒客依然是熟识的那些酒客。

豪迈之处甚至有些可爱。

只有居于酒楼正中间的人让李斜阳双眼一咪。

此人，应该就是胖子口中的尉先生了吧。

几个月的时间，完全成了边城小名中津津乐道的人物。

只是第一次见到，李斜阳就确定了。果然不是那些江湖骗子可以比肩的人物。

文气勃发，怎么会是江湖骗子可以冒充的。

只是身上那种儒雅，李斜阳便能肯定这位说书先生不是一般人物。

青衣儒生只是站在一张案台之上，就有着洒然的气质。

出口成章，跌宕起伏的言语，更是成了他最锋利的兵器。

仅仅只是听了几句话，李斜阳就有些知晓说书之人为何会如此火爆了。

这等修行秘史，对于边城的百姓来说可是稀罕物。

能听到这种在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大修行者的秘闻，仅仅只是几文钱的酒钱，也就不算什么了。

愣了愣神，李斜阳缓步走进了这家自己经常光顾的酒馆。

酒楼中看见了一个不对付的人呢。

李斜阳剑眉一挑，熙攘的酒楼之中只有两个空位。

另有两个位置，入座之人有些让他感兴趣。

李斜阳剑眉一挑，笑意浓郁了一些，直接信步走了过去。

没有顾忌身后胖子传来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