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的骨头》——诸葛逆天
1.鬼姥爷有仨儿子
俗话说,人间有人路,地府有鬼路。
人路上跌跌撞撞磕磕碰碰那是常事,说句“大哥借过,多多包涵”,是个人都会带着体谅而复杂的同理心包容他。
但地府则不同。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人死后就会来到这个地方,我们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这个道理,有去处总比没去处好一点。
鬼姥爷就是这么想的。
他生前就是个算命先生,对着一条街上最漂亮的那位姑娘评头论足,说出去十句话有九句都能把姑娘的心思烦恼说中了。
这一手绝活虽然一个漂亮小姐姐都没撩到手,但是有无数青年才俊慕名而来,这其中单身的结了婚的丑的清秀的,五湖四海,五花八门。
收徒弟有没有讲究,别的地方鬼姥爷不知道,但想入他的门下,一片诚心是少不了的。
那些个摇头晃脑就是想脱单的暂且不论,鬼姥爷一票否决,但剩下的人也都是些看热闹的,没有真心学艺的样子。
伤了心的鬼姥爷从那条街上搬走了。
有人说曾在另一个城市的下水道里面见过他,也有人说鬼姥爷改行不算命了,在停车场当了一个看门大爷。
无论这些人说得有多不靠谱,始终有一个没赶上鬼姥爷收徒那趟的年轻人在打听,他连着跑了几座城市,光火车票就从七月预约到了八月。
针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客人,火车站对他一个人采取了摇号服务,双号买单次,单号买回程。
这个年轻人一概答应,甚至问客服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鬼姥爷的算命先生。
客服小姐鼓鼓的胸部都快气炸了,恶声恶气的挂了电话,“先生,我是无神论者,不信命,也从来不相信什么算命先生,祝你好运!”
她的话音刚落,年轻人看见绿灯,刚要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大货车从另一个路口横穿过来。
年轻人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他的眼神很平静,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走出这一步就预感到他会死。
这种被一路算计好的人生,反正他也不想再过下去了。
年轻人缓缓的闭上眼睛,他能感受到风在那一刻成为静止,连心跳都停止了跳动。
十、九、八、七……
三、二、一!
大货车毫不犹豫地撞了过来,那种时间放慢的现象消失了,年轻人的手机可笑的放在耳边,直到客服小姐说完好运两个字以后,滴声传来,年轻人被车头撞飞了七八米。
他从高空落下,脑袋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炸开,身体像坏掉的破布娃娃一样,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一点颜色,他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死了。
不需要法医的验证,不需要经过什么研究证明。
他的确从这一刻就死了。
是的,他知道自己死了这件事情,他的灵魂变成半透明的状态飘在半空中。
他的记忆在这一刻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清空着。
多年前鬼姥爷曾对他的父母说过,他的命格和常人不同,是天生的大富大贵之相。
如果在古代一定会位极人臣,在现代,则是家财万贯,左右逢源。在他死后,拥有一次可以自主选择投胎的机会,也就是说,他可以选择下辈子再这样活一回。
如果他错过了这个机会,下辈子,他会变成全世界最倒霉的人,天残地缺,克死双亲,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会背叛他。
最可怕的是,他的这种命运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死后,魂魄也会被小鬼勾走,做牛做马受尽折磨。
前世一时爽,后世火葬场。
这种危机摆在眼前,自从父母在他十八岁时告诉他以后,他就一直在找鬼姥爷。
可直到死,他都没找到这个人。
现在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年轻人这辈子的确如鬼姥爷所说,生活优渥,锦衣玉食。过惯了这种日子其实有点腻味,但比起后世,他宁愿没有这种命格。
就在年轻人的记忆被逐渐清洗以后,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忽然发现叫不出他的名字了。
他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和身体,越来越多的人上来围观,肇事司机酒驾被抓了,医护人员带着口罩把他轻轻地抬上担架。
年轻人忽然一身轻松,他的灵魂飘到半空中,一只飞鸟从他的身体中穿过,他已经和空气融为一体了。
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前尘往事。
就在记忆被洗到极致以后,年轻人痛苦地抱着脑袋,他看见一根隐隐约约的长线连在自己的脚腕上,延伸到无边无际的远方。
他知道鬼姥爷去了哪里,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能忘记!
他拼尽全力和那股力量相抗衡,找到鬼姥爷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就算什么都可以忘记,但唯独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被清洗,他不要下辈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灵魂飘动的速度只不过是一念之间,他在城市里左冲右突,穿过大街小巷,给炎城里吹进了一阵阴风。
看见年轻的鬼魂在城市里没头苍蝇一样连跑,一个黑衣人从小巷里冒出头,他拿着一个黄色的麻袋,等着年轻人撞上来的时候熟练地把他装了进去。
他的记忆也已经彻底洗净,连一条裤衩都没有留下来。
黑衣人拿着轻飘飘的灵魂走进出租屋,掀开油腻的门帘,屋里烟味冲天。
见到老大瞬间黑如锅底的脸,两个小子识相地打开窗户,看见黑衣人回来了,鬼姥爷从《易经》里抬起头,他摘下老花镜,嗓子里像压着一口浓痰似的开口说:“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黑衣人扔下麻袋,淡淡地说:“车祸。”
鬼姥爷点了点头,老二惊讶地说:“果然和姥爷算得一样,十一点四十二分死在凌霄路口,死因车祸。”
他纹着花臂,桀骜地剃了光头,老三温文儒雅,但就是个假正经。
老大不苟言笑,是真正能帮上忙的得力干将。
“老大去准备一下,我要给他做法,否则这小子下辈子过不好了,就会给我们添麻烦。”
老二抠着鼻屎,没想到弹到了老三的情色杂志里,老三瞬间暴走,拿起一把斧子就要往老二头上招呼。
鬼姥爷一声严厉的训斥让他们瞬间安静如同绵羊一般:“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闹,我被他害死,你们俩就如愿了?”
老三扶了一下眼镜委屈地说:“爸,这不能怪我,是老二的错……”
这回没等鬼姥爷开口,老二就赏了老三一拳头,“不是跟你说了无数回不要那么叫姥爷吗,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老三自知失言,连杂志都扔到一边。
老大抱着一方宽半尺,长一尺的青玉石台走了过来,鬼姥爷解开麻袋,一个粉嫩的小婴儿冒了个头。
老二看见是个男孩不由得笑了笑,“真小。”
老三嗤之以鼻,“跟小孩子比,你可真有意思。”
“我说的是他的命格,你看见没有,只有米粒大小,这种人转世就跟小鸡啄的那个米一样,七零八碎,活着也是负累。”
命格勘察之术还是老二学得最好,只不过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老大也表示认同,鬼姥爷见老三还懵懵懂懂的,只好彻底放弃他。
研习命格需要天分不能强求,于是他把心思转到这个小婴儿身上。
他笑得一派天真,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命格的存在,可能鬼姥爷也不会预想到他长大后会变成一个天煞孤星吧。
“如果我这次失败了,你们以后见到脑门有朱砂痣的人,一定要躲得越远越好。那人定是他的转世,而且他会记住我们的样子,一旦被转世缠上,你们的性命也保不住。”
鬼姥爷说完就开始操纵灵盘,八卦阵在石台上浮现出来,小婴儿被无形的细线紧紧绑着,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后被勒疼了。
“哇”的哭声在出租屋炸响,老大连忙在其他住户骂娘前封住了屋里的声音。
老三有点喘不上气,但过了三五秒就好多了。
鬼姥爷丝毫不受哭声影响,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小鬼,手里的八卦阵一层层叠到他身上。
阵成,哭声瞬间停止。鬼姥爷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跟老二要了一根烟,老大眉头一皱什么话都没说,老二摸着烟想抽,老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烟都掉了。
“接下来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后,这个婴儿会天天啼哭,引你们放走他,要是谁想下辈子被他缠上,大可去做。”
“这个楼里有几位失足少妇,为了不坏事,你们不能让他们进来这里,老三,听到了没有?”
被点名的老三尴尬地扶了扶眼镜,老二惊奇地看着他,“在这里看着一屋子的鬼画符你都能办事?”
老三羞涩地笑了笑:“看着这些东西,才来劲。”
老大刚好靠在墙上,衣服上沾了一点粘液,听到老三的话,他毫不犹豫地吐了。
鬼姥爷从中调停,“老三吃独食该罚,你们两个看着办吧,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动那个婴儿,否则你们就看着我反噬而死吧,赶紧打扫了。”
老大看着老三,老二掰手指,不一会儿老三鼻青脸肿地穿着女仆装擦地板。
老二给他的裙底拍了照片,老大看了一眼,又吐了。
2.逃出生天
婴儿并没有像鬼姥爷说过的那样连哭四十九天,他之前在八卦阵里就耗尽了元气,所以直到最后一天才突然发难。
当时老大并不在,老二在睡觉,老三在看黄色杂志。
被忽视的婴儿响起了不甘心的哭声。
“哇!”
这一嗓子直接唤醒了沉睡的公寓,把老三手中的杂志吓掉了。
“老二,赶紧看看他。”
那本用来戳老二肩膀的杂志上沾着一点白色的液体,直到老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之后,第一个来找茬的住户上门了。
“你们四个男人是不是拐卖小孩了,他哭成那个样子都不管管。”
一个多事的,碎嘴的,同时身材不错的女人,老大也不在,鬼姥爷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三的心思瞬间活泛起来。
“你留下来吧,别走了,孩子才刚刚出生,我们哥几个缺奶粉钱。”
他斯文的样子的确可以迷惑不少人,但这个八婆不同,她上过老三的床了,早就看穿他的里里外外。
“你也哭一个呗,看看一大一小谁哭得更可怜。”
风月俏佳人露出姣好的身材,艳俗的妆容下藏着冰霜一般的冰淡神情。
老三识趣地掀开被子,底下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他假哭了一会,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此时一看见阳光,还有点不适应。
八婆看样子是过来哺乳的,但一瞥孩子以后,满腔的热血就冷静下来。
“你们几个做这种事情真是没有经验呢,对付小鬼头应该第一时间拔掉舌头,挖出眼珠才对啊,免得他又哭又闹的。”
老三的下巴瞬间掉到了地上,八婆的眼中闪过一道妖异的红光,“反正送他进入轮回的时候,他的肉身就会复原,你们放任他叫人前来相救,不是在给自己添乱吗?”
女子说完就来到婴儿面前,把他吓得小脸上全是惊恐。
身为鬼姥爷的儿子,却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给吓得呆住了,这绝对是老三职业生涯中的一个污点。
“我说,不管你是哪一路的,插手我们的事情,也未免有点管的宽了吧。”
说着,他就拿着符纸闪到八婆背后,老二悠悠醒转,说了一句梦话,“怎么又是你,能不能别过来看热闹。”
八婆回头冲老三妩媚地笑了笑,接着也不知是在回答老二,还是提醒老三,“想摆脱鬼婴,就不要妨碍我。”
她的眼睛不加掩饰地变红,老三的符纸打到她身上,就像冰块一样融化了。
八婆的身体变得比熔炉还火热,头发也变成火一样的红色,“就让我来了结你们这段无聊的轮回好了。”
“就凭你,还不够资格!”
老二突然暴起,拳头大如星斗,来势汹汹地往八婆脸上招呼,八婆正在完善一个法阵,读秒还没结束,被这一拳打得从墙壁穿过去了,留下老三和老二面面相觑。
“那个八婆是鬼啊,老二你看出来没有。”
从刚才的两脸懵逼来看,他们分明都没发现这一点,但老二硬撑着,“我从她一进屋子就闻出来,她身上的鬼气,要不然我刚才出手那么凌厉,她刚才要对婴儿做什么来着。”
“好像是拔舌头,挖眼睛什么的。”
老三记性还算好,闻言他们两个都记起了什么似的一齐转头看着八卦阵,里面流下了一滩血迹,婴儿居然凭空消失了。
“糟了,邪物的血液会污染八卦阵,结界也会削弱,那个八婆故意把婴儿放了!”
老三的马后炮换来老二的拳打脚踢,“明摆着的事实还用你他娘的多嘴吗,赶紧给我去找!”
他们两个为了鬼姥爷能活得长点,发了疯似的在城市里找婴儿的行踪。
婴儿是一个鬼魂转世所化,被鬼姥爷封印在八卦阵里,如果在今天,也就是第四十九天,没有送他进入轮回,以后他的命格就会变得穷困潦倒。
更可怕的是,作为施法者,鬼姥爷会经历痛苦的反噬而死去,老大他们也会被婴儿的转世缠上。
“干!小鬼叫什么名字来着?”
老二的话让老三愣了愣,“叫,小鬼?”
“干!昵称和名字能相提并论吗?”
老二在街头乱转,活像一个找包工头要债的民工,引来路人的侧目。
“老二,要是找不到小鬼,鬼姥爷是不是……”
老二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拿胶布封住老三的嘴,“他现在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而且今天是最后一天,就连附魂线的寻人效果的会减弱,要是天黑之前找不到他,咱们俩就等着给鬼姥爷做法事吧。”
老三也正经起来,兄弟俩在街头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无果。
小鬼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曾经住过的地方,还是……
“干!他的记忆不是被清洗了吗,灵魂离体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忘记了前尘往事才对,怎么可能还回到以前住过的地方。”
老二一急了就会加个口头禅,他们俩这厢找婴儿像油锅上的蚂蚁,那厢老大跟着鬼姥爷给人家做驱鬼的法事。
“大师真是神通广大,你刚才把鬼驱走了,我们以后就不会看见怪东西了吧。”
鬼姥爷看着这家住户讨好的笑脸,客客气气地说,“不错,我做的正是驱鬼的法事,只要你们以后不再养鱼,我相信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对了,这是我的马云宝,付款扫这个就好了。”
老大收拾好法事的器具,随后跟着鬼姥爷在这家人的前倨后恭下离开。
一个黑衣少年从卧室里探出头来,看着他们的背影,不屑地说:“我看就是两个江湖骗子,还对他们那么恭敬,真是瞎了眼。”
老大耳朵一动,回头看了一眼黑衣少年,此人的命格也不算太好,这辈子注定做个普通人,再加上眼高手低之类的毛病,注定是个小人物。
想了想他就走开,一个普通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就原谅他这次的无礼好了。
“刚才他居然听到了!我待在这离他那么远的距离!”
黑衣少年被老大那一眼看得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他妈的,居然敢瞪我,还好你跑得快,要不然我一定要把你们骗走的钱都用拳头拿回来!”
黑衣少年转身,他没看见自己的床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黑影。
他的呼吸声很急促,每一次换气都会在床上流下血液,两个眼睛的所在变成了黑洞,耳朵也被人割掉了。
他无助地发出哭声,可惜的是嘴巴里,没有舌头。
黑衣少年一直没看见他,再加上舌头被拔,婴儿已经不可能向他求助了。
既然如此,就只有附身一途……
婴儿唯一完好的鼻子还能运作,他循着黑衣少年身上的气味,不停地转头。
然后,他静静地等待最好的时机,天黑以后,夺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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