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降临》——就叫咸鱼

第一章 通天术

“我这是，在哪儿？”一股剧痛袭来，王叹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扭头看去，发现自己腰部以下半截身子被压在一架倾倒的马车里，更糟糕的是自己正面朝下，而现在雨势正大，身下不断有雨水汇聚。

“该死！”王叹一手在身前扫过，一大片水花被抛洒向远处，然而在这大雨之下，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不过王叹的注意力很快被更重要的事情吸引，只见王叹把手在眼前翻转，这双手虽然布满老茧，但从手背骨骼可以看出主人正处于少年花季，又猛地把被雨水打湿而贴在脸上的头发撩起，是金色的！

夺舍？王叹眉头一皱，他不是那种从未接触过神秘领域的普通人，因为神仙鬼怪的事迹越来越少，很多人以为近代是末法时代，但王叹却隐隐觉得并非如此，尤其是王叹身亡之时，两个天将被召唤出来，须臾之间就把王叹肉身打成齑粉。

王叹前世是一个道士，虽然修为并不高，但夺舍重生的事还是曾经接触过，倒不至于难以接受，只是夺舍之后还有不少麻烦，这让本就缺乏耐性的王叹有些头痛。

不过最关键的事情还是眼下，要再原地琢磨下去，这具身体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被溺死。

打量下四周，到处是浓密的灌木，毫无人类活动的痕迹，强忍着疼痛，王叹扭头看向马车之后的情况。

马车是从半山腰翻落，一路撞倒了不知道多少草木，在这座矮山上硬生生犁开一道浅浅的沟壑，沟壑周围浓密的植被挡住了雨水，大量的雨水顺着沟壑汇聚，幸好那些被犁倒在地的植物阻挡了水流，让王叹不至于一下子就被淹死，不过，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王叹琢磨了。

两手掐诀，王叹念出晦涩的咒语，正要施展五鬼搬运术帮助自己脱身，耳朵里却听到一阵奇怪的说话声。

王叹可以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种语言，奇怪的是他却能听懂，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但法术是无法继续下去，王叹随手摸了一个锅盖似的东西垫在头下，趴上去假装昏迷。

“这鬼天气，到底还要下多久？”很快来人就到了身前不远处，王叹听清了他嘴里说的话。

借着雨水和乱发的掩护，王叹眼睛张开一丝缝隙，把来人看个清楚。

来的是两个人，一胖一瘦，都是一身邋遢，手里拎着锈迹斑斑的破旧砍刀，没有戴任何雨具。

胖的满脸横肉，一道刀疤从鼻子延伸向耳朵。瘦的鼠眼鹰鼻，习惯性地张着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就这小子？模样还不错，要是他当个兔爷，老子一定会迷上他！”说话的是胖子，边说着还边掏了掏胯下。

“我说彼得老大，办事也得看时候，要是真能让你胡来，老大还至于设计让马车滚下来吗？”瘦子忙开口打消胖子彼得的念头。

“嗨，我就这么一说！”胖子想起老大，忙摇头否认自己的想法。

但他的话已出口，他口中的老大不会知道，王叹却听个真切，虽然身体不是自己的，可毕竟以后就是自己的魂灵寄存之所，哪怕这胖子只是嘴上说说，也让王叹心中怒火升腾。

浸在水中的右手悄悄竖起剑指，嘴唇微动，默默念出咒语。

“废话不多说，先看看这小子究竟死没死！”彼得打断瘦子接下来想说的话，三两步来到王叹跟前，一把揪住王叹头发。

就在这时，王叹右手像是一条毒蛇，猛地扑向彼得眉心。

有心算无心，彼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眉心一痛，然后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惊魂咒！”

当然，王叹说的是汉语，彼得跟瘦子都听不懂。

“巫师？”瘦子反应快一些，话一出口，就觉得两腿发颤，甚至还有些尿意。

彼得也是吓了一跳，像是突然看到黄瓜的猫，猛地跳了起来，那反应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最快的一次！

王叹也惊呆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惊魂术根本就没有奏效！

胖瘦两人扭头就跑，没两步，胖子彼得突然停下来:“不对，如果他是巫师，哪怕最低级的巫师，也不会跟着马车摔下来！”

听了这话，瘦子也反应过来:“这小子耍诈！”

彼得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怒火腾腾，恶狠狠地转身走过来，眉心处的阵阵刺痛让彼得脸上肌肉抽搐，表情无比狰狞。

“该死！”王叹知道自己术法失败可能是因为夺舍重生带来的副作用。

大脑飞速旋转，毕生所学的法术在脑海走花灯一般流转而过:“就它了！”

王叹左手剑指右手托住左手手腕:“敬天地神术！”

所谓敬天地神术，又叫通天术，是修道者主动将神魂扩散，弥漫周边天地，以达到感应天地，天人合一。

身合天地之后，可以达到绝对理智的境界，并且对术法理解会突飞猛进，这种状态下的修道者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通天术使修道者强行到达身合天地的境界，但天地何其大，自身修为不够很有可能真的就弥漫天地，成为天地的一部分，就好比倒在海里一杯水，瞬间就会被稀释完，哪里还能找到那杯水？

王叹选择这危险法术的原因很简单，无论在什么地方，通天术绝对没有施法失败的可能，所以尽管危险至极，但王叹还是选择施法，被人杀死和自杀相比，还是自杀更好些。

随着咒语声延续，王叹眼神渐渐飘忽起来，对靠近自己的彼得视若不见，神魂扩散改变了王叹的视角，周围的景物变成了色彩缤纷的浑浊气体，身下的土地是黄色厚重浑浊的气体，土地上的水是浑浊的蓝色气体，王叹知道，因为这些物质都不是纯净的元素，所以才会浑浊。

越来越多的元素在王叹神魂领域出现，王叹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挥手间，这些元素就会随心而动，无论什么法术都能随手拈来。

可是！我要施展什么法术？我要法术做什么？我就是这片天地！没人能伤害我！

“小子，如果我是你的话，宁可神魂受损也要收回意识！”

这句话，语气并不强烈，声音也不大，可就像是当头棒喝一般使得王叹浑身一震！

随着特殊的视角褪去，眼中的各色气体也渐渐消失不见，可同时，王叹发现自己竟分辨不出那些气体的颜色，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身上剥离，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弥漫。

“不！”王叹突然大叫出声，徒劳地伸手想捞回什么，但视角变换瞬间加快，眨眼间，气体弥漫变成了彼得那张丑陋的大脸。

王叹眼神飘忽，彼得愤怒的大叫在王叹的耳朵里似远似近。

彼得大手揪住眼前少年的头发，愤怒地咒骂着这个小骗子，狠狠地将这小子的脑袋往地面上的盾牌上掼去。

“砰砰！”王叹没有痛觉，只感觉一股血色渐渐覆盖双眼。

“住手！”就在彼得将地面上盾牌拿起，想要将王叹按在水中溺死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老大！”彼得扭头一看，一个披着斗篷，身材健硕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

“盾牌拿来！”男子把斗篷帽拉开，露出花白的头发胡须赫然是个老者。

任由雨水打在头上，从彼得手中接过盾牌，老者摩搓着盾牌上的牛角图案，神色突然变得愤怒。

“是那牛小子的儿子！”老者喃喃自语，很快将事情经过了然于心，眼神变得凶恶起来:“竟敢蒙骗我！”

察觉到老者神色不对，彼得忙讪讪地倒退两步。

“把这小子拖出来放在一旁，估计用不了多久，那些随从就会赶来！”说着，老者把盾牌抛在地上，扭头就走。

“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了！”彼得在仍然神色恍惚的王叹头上啐了口唾沫，这才叫上瘦子，不情不愿地把王叹拉出来，放在一个相对干燥些的树下。

原本王叹的生死场，瞬间为之一空，原地只剩下王叹，彼得两人以及老者的痕迹，以及王叹挣扎求生的痕迹，都在大雨倾覆之下消失。

王叹依旧精神恍惚，大脑一片空白，既没有思考自己施展通天术究竟失去了什么，也没有思考到底是谁在关键时候将自己惊醒。

通天术过于霸道，那种身合天地的感觉令人难以忘怀，如果是修为有成的高人有此经历，那只要经过一段时间感悟，就可以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可王叹夺舍重生，修为全失，只留下强大的神魂，再加上神魂受损，根本没办法进行思考感悟，只能坐视机遇渐渐消失。

“亚瑟少爷，亚瑟少爷！”很快，雨中传来呼喊声，王叹意识渐渐回归，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居然隐隐有些反应，想要张口应和一声，想来这个身体就叫亚瑟！

四个人顺着马车的痕迹慢慢滑了下来，很快就来到王叹身前:“少爷，你怎么样了？”

第二章 通鬼符

天已经放晴，王叹在只剩下车架的马车上呆坐，额头即使包扎好了，依然有血水渗出。

“真是糟糕！”马车前面没有马，四个人各自拉了一条绳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

如果是平时，这四个人任谁也不愿做这种活计，可看看眼神呆滞，脸色苍白的王叹，谁也不敢抱怨。

“真是糟糕啊！”说话的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去一趟乡下，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亚瑟少爷又成了这样，该怎么跟弗莱德大人交代？”

“我们就不应该图省事走近路，要不然也不会被大雨困在半山腰！”一个中年男子接话:“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现在就看亚瑟少爷到底伤的多重了，要是亚瑟少爷在我们回去之前就能恢复健康的话，想来弗莱德大人不会过分怪罪我们的。”

“我看悬！安大叔，你跟弗莱德大人最久。你说，要是亚瑟少爷就这么摔傻了，弗莱德大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们全都砍了？”年轻人当然清楚，要是亚瑟没事，那么一切皆大欢喜，可要是亚瑟真的就这么摔成了傻子，那他几人会怎样，就难说了。

这话一说，之前没说话的两人都是浑身一震，随着年轻人一块儿停下脚步，目光闪闪地看着叫安的中年人。

“这，怎么会呢！弗莱德大人一向宽厚。”安对着三人的目光，额头上汗珠直冒:“而且亚瑟少爷不会有事的！比尔你不要乱说！”

“嘿嘿，安大叔，你别激动，我们就是问问，等我们到了前面小城，请祭祀为亚瑟少爷看看，不就知道怎么样了吗？”比尔咧嘴一笑。

“对，至少要等祭祀为亚瑟少爷诊断之后！”安大叔抹了一把汗，嘴里喃喃说着。

比尔伸手拍拍安大叔的肩膀:“安大叔，出这么多汗，你可别累坏了，我们几个兄弟能不能好好的，还得看你的呢！”

“好，好，那我们休息一下！”安大叔放下绳子，靠在马车边上，大口喘气。

比尔从马车上取了弓箭和水壶，领着另外两人离开，这期间，比尔眯着眼睛盯着亚瑟的脸看，发现亚瑟依旧呆愣愣的，不由得撇撇嘴。

四人休息了一会儿，各自喝水吃完干粮，就继续上路，却没人关心王叹是否需要喝水。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王叹的眼睛，因为通天术虽然已经过了作用，但特殊影响还在，王叹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有种非常强烈的不真实感，就好像自己处在一个制作粗糙的虚拟现实游戏之中。

但这并不代表王叹变傻，安与比尔在交谈中暗中达成协议，余下两人地位低微，凡事都要听安与比尔的，而安明显缺少主见，被比尔牵着鼻子走。

不过好在从他们交谈中可以听出，安跟随这个身体的父亲弗莱德时间不短，如果不会受到责罚，甚至不太严重的惩罚，他都不会轻易背叛。

马车吱吱嘎嘎地走着，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村庄，远远看去，不过二十多户的样子。

安和比尔并不打算停留，他们想要尽快赶到附近城市。

“笃笃笃”手指敲击木头的声音响起。

安等四人吃惊地回头，只见王叹仍是端坐马车，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眼神涣散无比，但右手正轻轻敲击马车。

见四人回头，王叹缓缓抬手一指远处的村庄。

“亚瑟少爷，你是想去那个村庄？”安小心翼翼地询问。

王叹涣散的眼神稍微聚拢，撇了安一眼，手指冲村庄虚点两下，接着放下手，闭目养神。

安跟比尔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改变方向，虽然王叹什么都没说，但他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至少说明他不傻，既然王叹并没有傻，那他们就不能对王叹的命令置之不理。

小村庄的农民远远地看到一行怪异组合，等王叹他们来到村口时，村民已经围在了村口。

比尔跟村子里的长老简单交涉之后，王叹他们被领进村中最整洁的一栋房子，一个样貌一般的少女被安排来照顾王叹。

伤口再次清洗包扎，又换了身干净衣服，王叹把所有人赶出门外。

略微收摄下心神，王叹双手合剑指指向眉心，口中缓缓念道:“离魂术。”

不过并没有出乎王叹预料，这次施法又失败了，但王叹却并不慌张，离魂术这个名字说的是效果，并没有限定某种施法方式，凡是能达到离魂效果的，都可以叫做离魂术。

两手伸出，王叹扼住自己的脖子，深吸口气，然后猛地用力掐了下去，这是最简单的离魂方法，只要把自己掐个半死，就能达到离魂效果，而且这种方法非常安全，在把自己掐死之前，就会因为昏厥而松手。

当然，难受是肯定的，王叹脸涨得通红，不过三十多秒，王叹就两眼翻白，恍惚之间，王叹似乎看到自己身边有个少年直挺挺站在那里。

强忍着不适，王叹凝神望向那少年，只见那少年一头金发，脸色苍白，印堂漆黑一片，双眼只有眼白却流露出极强的怨恨之意。

确认周围只有这一个家伙，王叹心一沉，继续再次发力，他心里清楚，能够把自己从通天术中唤醒的，绝对不是这具身体的亡魂，可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对方不愿现身，自己毫无办法。

“你……到底……是谁？”王叹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然后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昏死过去。

“还我命来！”王叹意识刚恢复一点，就被怨毒的叫声震得脑袋一晕，这是王叹神魂受损又施展离魂术所导致。

此时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躺在床上，是亚瑟的肉身，另一个与亚瑟一模一样，印堂漆黑的是亚瑟亡魂，最后则是离魂成功的王叹。

“闭嘴！”王叹怒喝一声，不说王叹神魂之强大，亚瑟亡魂新死不久，就算怨气浓重也没什么能力，即使普通人，也不用顾及他，所以王叹毫不客气:“又不是我把你害死，你已经死了，借你身体用用而已！”

“不！我没死！你骗人！”亚瑟亡魂竭嘶底里地叫着，却不敢靠近王叹。

“哼！死没死你比我清楚！”王叹身为道士，对鬼物理解极深，若不是想要与这句身体契合还需要亚瑟亡魂，王叹早就把亚瑟亡魂灭掉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亚瑟亡魂抱头蹲下一阵鬼叫:“我还没有当上骑士，我还没有……”

“闭嘴！”王叹厉声喝止亚瑟:“你已经死了！这句身体现在是我的！你要想做什么，我可以替你去做！但你必须接受你已经死去的事实！”

“我想活！我想活着啊！”

“我可以让你活过来！”

“什么？”亚瑟一惊，猛地抬头。

“我说，我可以让你活过来！”王叹嘴角牵起一丝冷笑:“但你必须让我使用这具身体一段时间，并帮我应付你的亲友关系！”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神！”亚瑟难以置信地大叫。

“怎么不可能！”王叹冷冷说道:“你应该感觉得到，我的灵魂比你强太多，这就是我能够利用你的身体重生的原因，只要你灵魂足够壮大，我可以把这具身体还给你，再重新找一具身体，如何？”

“对，对，你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做到！”亚瑟喃喃自语。

听到亚瑟的话，王叹心中冷笑，且不说自己已然神魂受损，即使自己神魂毫发无伤也不会轻易放弃这具身体，毕竟每夺舍一次都会给神魂带来不可逆转的改变，更不要说每次夺舍都需要时间和精力来适应身体。

“我答应你，但你要帮我报仇！杀了那些强盗！”亚瑟可不知道王叹的想法，对王叹的鬼话信以为真。

“好！”王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从现在起，我是亚瑟！”

“对，你是亚瑟！”亚瑟虽然不通鬼术，但有些事情变成鬼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懂得，他这句话出口，相当于放弃了身体，也就给了王叹与身体契合的可能。

“很好，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王叹说完，冷笑一声扑到亚瑟肉体之上。

“咳咳咳！”王叹意识回归时，已经重新回到肉体上。

目光在房间中逡巡一圈，王叹找到一柄小刀，看起来像是割肉用的尽管刀柄破烂，刀身却油光雪亮。

拿衣角将小刀仔细擦拭一番，王叹一把扯开胸口的衣服，三两刀下去，一个鬼头纹身出现在胸口，鬼头之下不是身体，而是一道通鬼符，通鬼符不是道符而是鬼符，王叹确信这道鬼符能让自己与亚瑟亡魂交流。

“还不快来！”王叹低声喝到。

霎时间一股阴风从房间卷起，围绕王叹身周旋转数圈后，猛地没入鬼符。

“嘶——”王叹浑身打个哆嗦，好像瞬间进入冰窟一般，手脚变得冰凉凉，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一个细小的声音直接从王叹脑海响起:“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哼！放心！”王叹嘴角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