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红莲右手飞雪》——君载
楔子
天辰七年十二月,帝都,飞雪。
“国师,帝都已有七年未下过雪了吧?”一袭黑衣的少年从黑曜石制成的王座上起身,执住了国师颤颤巍巍的手腕,却不正视他,他的目光射向大雪的尽头,仿佛在等待什么。国师紧张地用衣袖擦却额头上的汗,赔笑道:“是啊,老臣依稀记得上一次下雪正是先皇逝去的那年,大雪一下下了七天七夜。”国师小心地想去看少年的神情,却只能看见王冠上的流苏。“不,你错了”少年松开了国师的手,“那一年,正是哥哥离京的那一年,而现在,他回来了,他的名字可是吹雪啊。”他伸手去空中接住了一片雪,然后缓缓地合上手掌,那一刻,国师诧异地从那分散的流苏中仿佛看见有黑色的暗流要从那眼瞳中涌出。。。。。。
帝都已沦为死城,唯有那最高的韶华宫的长明灯像灯塔般拨开层层飞雪,而那长明灯下八十一级台阶之上端坐着一袭黑衣的少年,左胸口绣着一朵描金的红莲。素白的男子骑着马眺望那韶华宫,他想,那少年也一定在注视着他。“王,我们已经完成了包围,看样子帝都已经撤空了,是否还要继续搜查。”“不了,随我去那,去见我的弟弟。”白衣男子挥鞭纵马踏雪而前,锃银的面甲不露一丝表情,身后的白虎军团踏着正步,隆隆向前。
“他来了。”宫门外,隆隆的脚步声和着马蹄声俨然完成了包围,白虎的军旗插在宫门外,旗上那白虎肆意着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一切。“陛下,仅存的三百御林军都在堂下了。”国师掩不住紧张,衣衫早已汗湿了,强撑着台面,躬身在王座旁,七年前,若不是先皇再三嘱托,他是万万不会拥他为帝的,七年来,他只在登基时和今天坐上王位,其余无不在后宫中恣酒纵情,不理朝政,雪花似的奏章全有自己一人处理,反倒是他哥哥,门外的“刃雪王”在封地上励精图治,短短七年,麾下的白虎军团便已打回帝都来夺回王位了。可七年来,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少年如此的淡然,仅第二次登上王座,就像极他的父皇,眉眼间透露着生杀夺予,仿佛再也不是那个只顾玩乐的“弟弟”了,自己已看不透他了,而他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
九吨重的玄桦门被攻城锥顶开,仅存的三百御林军已列开阵势,殊死一搏,尘埃落定,白衣男子御剑踏马而入,全然不顾眼前这手执利刃的士兵。雪落在他肩头,与他素色的长袍融成一体,他轻轻吹开肩上的雪花,幻化成朵朵白莲。
“哥哥,你还是来了,这次你犯下的错可没人能救你。”王座之上,黑衣少年旋袍而起,嘴角间扬起少年般的邪笑。台阶之下,白衣男子揭开了面甲,如雪的长发在空中飘扬,他左手两指轻叩宝剑,眉前的雪花在那冰蓝的瞳孔前凝结成冰,一吐气,便化成无数的粉尘。“弟弟,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话语还在风雪中扩散,而层台之上,黑衣少年已从那长明灯中抽出了长剑,八十一级台阶已下,破空而来,谁也看不清那剑,只一瞬,便枯尽了飞雪。黑色的长剑上绽放出妖艳的红莲,白衣男子侧马伸手成冰融进了那剑势,却出人意料地被突破了,身后的长袍被一挑而起,在空中燃成了灰烬。再抬头,少年已端坐在王座上,只是手中多了一把长剑“原来你入了魔。”白衣男子驭马回防,身后的白虎军团列阵成守,不透一丝风雪。
少年浑身燃起了暗火,妖艳的红莲再一次绽放,“是啊,不入魔,怎么能敌得过哥哥你呢?‘心魔引’真是令人振奋的力量啊,来啊,哥哥,像从前你用木剑把我打倒在地一样来打倒我啊!”邪魅的笑声回荡在穹宇之下,无数的蝙蝠席卷成风,在空中撕扯着雪花,那燃烧了近千年的长明灯霎时灭了,而黑暗中,更亮的暗火燃起,刺亮了整个帝都的风雪,扑面而来,无处可逃。白衣男子的长发燃起了暗火,而他也将自己化成了风雪,掀起了那直上九霄的极寒龙卷,那一刻,天象异变,冰霜夹杂着暗火,九州擂起了战歌,那是黑与白的交锋,那是冰与火的咆哮,那是王与王的战争,不死不休。。。。。。
第一章 卦变
二月,新皇登基,改元天寅,重修帝都,大赦天下。
旧都的暗火烧了三个月,飞雪也飘了三月。据当时逃难到郊外的人说,那一晚,韶华宫上风雪大作,烽火连起,天一会是苍蓝,一会是暗红,远在几十里的郊外,仿佛听见有人的笑声横穿长夜,让人浑身发怔。后来,等他们回到帝都时,韶华宫已化为焦土,层层的冰霜缚裹,连人走在那断墙残垣上都打滑。再后来,官家在旧址上用七十二块天晶石修成了大雄宝塔,令僧人和尚日夜诵经,以除戾气,据传,那里镇压着先皇的遗骨。但官家封锁了一切有关的消息,只说那晚失火毁了旧都。不出几天,人们也都沉浸在准备新年的喜悦中,唯有那大雄宝塔,在夜深人静时反射着凄清的月光。。。。。。
寂夜,雁阳宫,烛火点点。
萧吹雪伏在书案旁,就着烛火,一页页翻着当年西域进贡的账目,倏然间,他眉头一锁,手指停在一页间,“天上红莲”他仔细咀嚼这个词语,手上却已凝起白霜。“去把钦天监何大人请来。”他越想越深,极度的冰寒从他心底蔓延开来。
“启禀君上,不知这么晚叫老臣来有何吩咐?”早已年过古稀的何大人伏在堂下,他心中已有些不详,却不便直言。
“何大人,朕问你,那一夜,天象可有何变化?”
果然还是被问到了,何大人心中一沉,抬首却见君上面若寒冰,仿佛一眼将自己看穿,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但说无妨。”
“既然君上执意要问,老臣也不好有所隐瞒,”何大人起身顿首,拄着拐杖言道,“那一夜,荧惑乱阵,冲袭紫薇,北斗八阵倾斜,天象倒变,老臣看了一辈子天象,也是第一次看见荧惑如此强盛,竟折冲了紫薇的宿所,后来老臣查阅了典籍,方知八百年前魔道出世,邪王现身时,天象正是如此。”
“难道魔道重现了吗?”萧吹雪回想起那一夜他弟弟狰狞的笑脸,仿佛透过了千年的长夜发出的嘲讽,脸上是那么沉醉而又寂寞。
“老臣不知,不过察觉了那晚天象卦变的应该不只是我们钦天监,无极剑宗、华阳道统各大帮派想必也注意到了,八百年前正是各大帮派沥血葬身才遏制了邪王的血祭,不过到现在他们却也没有动静。”
“你听过‘天上红莲’吗?”萧吹雪扶首问道。
“什么?”何大人好像被冷不防的一句刺中了回忆,往后连退几步,险些跌倒。
萧吹雪面色铁青地将账目递给何老,“这是当年西域进贡的账目,方才我让人去查了,单单少了它。”
“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它竟然还在人世,想必,魔道是真的回来了。”
“什么?”这次轮到萧吹雪发愣了。
“君上有所不知,”何老整了整衣衫,正色道:“先前我随家父去各地勘察星象时,曾听家父提起过,这‘天上红莲’乃是西域灵草之首,更是当年邪王血祭的最后一味药引,本应已绝迹多年,没想到尚存于世,这下,魔道是铁定归来了。”何老花白的眉眼间满是忧虑。“魔道一归,天下难定啊!”
“朕记得当年阳炎胸口绣的可是黑龙啊。”萧吹雪抚着自己白衫胸口的白虎喃喃自语。
“难道君上那一夜看见红莲了?”何老左手拄着拐杖,右手飞快地掐算。
“是啊,阳炎那夜入了魔,胸口绽开了红莲,连他那龙泉剑上都绽开了红莲,只一瞬,便破了我的九天冰阵。”萧吹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知何处吹来了风,如雪的长发在背后飞舞,露出那尽是疲倦的脸。何老微微叹了口气,拄着拐杖一步步移到窗前,艰难地关上窗户,猛然间他想起来什么。“君上,在您离京不久后,先皇便娶了一位西域女子,封为‘莲姬’,却并未诏令天下,但自从那以后先皇就在后宫日日夜夜喝酒戏舞。不过没有人见过那莲姬的脸,她每日带着红纱裹脸,只能见到她每天穿着红裙在后花池上起舞,在您破京前,已不知所踪了。”何老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连连捶胸咳嗽。
“‘莲姬’、‘天上红莲’”萧吹雪提笔在御案上写下这两个名字,眼神中透露出冷冽的寒意。“来人,传朕御旨,下月在华阳山举行天下会盟,务请各大帮派选取精英参加,另,派人去各府州邑盯紧有关红莲的消息,去西域查查那个莲姬的来历。”
“朕乏了,何大人你下去吧。”话未说完,窗外的大雄宝塔的晨钟已经响起,宫外依稀传来鞭炮的响声,不知不觉,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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