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症——幻想》——潇湘家的夜雨

酒馆

老树，很老很老的树，就立在那里。

老街，很老很老的街，就铺在那里。

破烂的酒馆，酒倒是意外的浓。

这个年代，能找到这样的环境，很难得。

“还喝吗?”老板擦着碗回头问了一句。

“喝。”桌子上趴着一个酒鬼。

“下雨了。”老板又说。

是啊，下雨了，他回不去了。其实呢?回去也会再来。

啪嗒、啪嗒……

雨下得很有活力。

老板擦完了碗，就走到门口坐着，看着雨。

两缕烟升起。

“红塔山?”酒鬼问老板。

“嗯，浓。”老板说。

雨还不见小。

“几点了?”酒鬼问。

“七点十三分。”老板没看手表，也没看钟，就一直盯着街道。街道的尽头是老树。

出乎意外的，又走来一个人。

大胡子，满脸疲惫。

“三碗酒。”

这里的酒论碗卖。

“红塔山?来一根。”

大胡子也看起了雨。

“那棵树真大!”

老板端着一碗酒过来了，外带捎给酒鬼一坛。

“是啊，听说很久以前就有了。”

老板很喜欢客人喝酒的样子。酒，喝着喝着，身子就暖和了，很适合这样的天气。

“几点了?”酒鬼问。

“七点三十三分。”两道声音响起。

老板还是在看雨。

大胡子看了看手表。

“来盘花生。”

老板起身走进了厨房。

“兄弟，哪里人?”大胡子砸吧着嘴问。

酒鬼难得的抬起头，绯红的脸，满脸迷糊，他想了想，一句话也没说，又趴下了。

“老板，他醉了。”

大胡子端着花生吃了起来。

花生不是剥好的，也不是煮好炒好的，就是晒干的。

“他早就醉了，没喝酒之前就醉了。”老板又蹲在门口。

“醉不醉人人自醉啊。”大胡子似感叹，又似陈述。

过了一会儿，雨小了。

“几点了?”酒鬼问。

“八点整。”老板说。

大胡子刚才走了。

“我早该回去了。”

酒鬼嘟囔着

“你回不去了，你醉了。”

老板又点了一支烟。

“你说，这个世界有没有鬼怪呢?”老板呢喃着。

“我不太知道。”酒鬼继续喝酒。

“要是没有鬼怪，那无辜者如何复仇?”老板问。

“你醉了?”酒鬼回答。

“如果那一棵老树成精了你说会怎样?”老板又问。

“你醉了。”酒鬼说。

“我打地铺，给我被子。”酒鬼喝完了酒，现在只想睡觉。

雨的味道、风的鼻息，好似粘稠的糖蜜，缠着老板的心房。

“晚安。”

风停雨散。

大胡子

大胡子刚喝完酒，带着微醺离开了酒馆。

这条街不长，但是他不想走完。

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棵树，好像以前有人建议要砍掉，后来不了了之。

大胡子的鼻子可以闻见树的清香，那种味道，说不出来。

比之在酒场的攀附，在这家小酒馆，无疑更好。

大胡子以前好像是要当作家的，后来高中辍学，出去打工了。

“老树、老街、忧郁者，

“清风、乱雨、独行者。”

一首狗屁不通的诗，或者连诗也不算是。

他曾试过一夜之间大起大落，也曾试过妻离子散，他还活着，不得不说内心强大。

现在多好，无拘无束，注定孤苦。

“酒馆的酒，还真是浓啊!”

大胡子低下风霜的头，在微风里摇了摇。

“我注定是要漂泊的，但是在这歇脚也无妨。”

“人呐，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

“反正这次经理是吃定我了，不过还有工资。”

他想着经理那张肥硕、圆润的脸。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张国荣曾经风靡这座小城。

“前面那棵老树会不会是姥姥?”

大胡子又摇了摇头，“我可能醉了”他是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八点三分了呢!”

他没什么地方流连，也没什么地方挂念，无拘无束。

“半世漂泊，无所相依，恨得心肠寸寸断。”

爱文学的人都是潜在的神经病。

文学的最后一条路是哲学，哲学的最高境界就是神经病。

他走一步，影子移一步，也不能说是“无所相依”。

“人要那么多成就干什么?”

“太阳终究是要熄灭的。”

“当地球大灾害降临了，一切化为乌有。”

这三句话很有哲理的味道。

不是吗?

是吗?

神经病。

大胡子走着走着，时间悄悄又带走了他的寿命。

“八点三十了啊!”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

“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