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桑》——沈福君

第0001章 那一句话

多年以后，当章榆知道真相的时候，也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

他曾设想过自己的人生轨迹：变强，复仇，然后老死为一抔黄土，再也无人问津。

但是那一句话，改变了一切。

它就像一门重炮，蛮不讲理地轰在了章榆身上，让他的人生轨迹偏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事情还得回到2015年的8月29日。

8月底，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

章榆背着包，快步向长途汽车站的正门走去，就在这时，那一句话回响在他的脑海当中。

“2小时46分钟后，血光之灾。”磁性的男中音，仿佛老朋友打招呼般的语气。

炽热的阳光下，章榆却感觉身上掠过阵阵的寒意。因为这句话并不是在他的耳朵中响起，而是直接回响在他的脑海当中，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不由地停住脚步，章榆目光锐利的扫视着周围，行色匆匆的旅客，蔫头耷脑的小店老板，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

果然不简单。

不再犹豫，章榆微闭双目，收敛的感知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散开。在他的感知当中，整个世界如同日全食般暗了下去，店铺消失了，绿化消失了，留下的是星星点点的火苗。

他感知的是人们的生命活力，每一点火苗就代表了一个人的气血，百米之内，如在眼前，毫无遗漏。

这些都是普通人，显然不会是那一句话的主人。

百米之外，气血感知开始削弱。只有足够旺盛的气血火苗才能映射到他的感知当中。如同火把一样，只有火势足够旺，才能照得足够远。

结果让章榆有些失望，虽然感知中也发现了一枚气血火苗旺盛如同暗夜中的火把，但是悄无声息地将声音送入他的脑海当中，这枚火苗的主人还做不到。

显然，那一句话的主人要么实力高于自己，并且隐藏了气血；要么就是他的实力远远超过自己，以至于自己根本无法感知他的气血。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是章榆愿意看见的。

血光之灾到底指什么？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警示？他是敌是友？多事之秋，由不得章榆不多想。

路上可能不太顺利，章榆是有心理准备的。这几年的生活看起来很安逸，其实这是义父义母以自愿被圈养为代价换来的。现在自己考入望天大学，妹妹小柚子逐渐长大，对头怎么可能放任这个家庭逐渐崛起呢。

将危险扼杀在摇篮当中，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过自己隐藏得很好，表现出来地只是个小虾米，应该引不起大鬼的注意，出手的充其量也就是些杂鱼。

潮水般的感知重新收敛起来，章榆一边心中暗自合计，一边掏出手机提前设置了一个闹铃。

安检，买票，检票，一切都很顺利。

章榆的座位是靠着过道的，里边靠窗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十五六岁的软妹子一枚。

这枚妹子实在是难得的美人，绸缎般的皮肤散发出诱人的光泽。一双杏核眼，干净澄澈，透出淡淡的迷朦，恍若弯着一泓秋水。小巧的红唇抿着一抹笑意，酒窝荡漾，让人沉醉其中。1米6左右的个子，却给人一种修长秀美的感觉。

妹子穿着一件紫色小碎花的短裙，浅紫色的纯棉T恤。衣服纵然宽松，却怎么也遮不住那一抹娇挺。满盈的身体曲线，洋溢着青春的律动。

“清纯娇憨”，这是章榆给妹子下的批语。

妹子的美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但是妹子有些特质是只有章榆才能感觉得到的。距离如此之近，章榆即使不散开感知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妹子的气血之旺盛，恍若黑夜中的火把。这个妹子居然是仙武者，而且已经达到明劲中期，妥妥的高手一枚。

之前，章榆在车站外释放感知的时候，曾经发现了一位高手，正是眼前这位妹子。这当然是巧合，不过如果让章榆措词的话，他更愿意称之为“缘分”。

不过章榆总感觉这妹子的眉眼有些似曾相识。

章榆一向道心坚毅，自然不会像猪哥一样，看到漂亮妹子就会觉着眼熟。不过当他的目光扫过妹子皓腕上的一条翡翠道珠手串后，心中便已了然，原来如此！

妹子感觉到章榆打量的目光，抗议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妹子吗？”

“如此明眸皓齿的妹子还真是第一次见，”章榆接着妹子的话，捧哏道：“刚才习惯性的看了看你的面相，有些走神，失礼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章榆。”

妹子眼中似乎闪过几颗小星星，脱口问道：“小丸子？”吃货的本质暴露无遗。

“没有小丸子，就是章榆，立早章，榆树的榆。”

“没有小丸子的章榆不是好章鱼，你还会看面相，那你说说你看出什么了？如果你说对了，我就大方地原谅你。如果猜不对，冲着你这么老套的搭讪手段，哼哼……”妹子没有说“哼哼”具体是什么，不过那晃动的小拳头，已经将完美的解释了一切。

章榆摆出一副深沉的模样，肯定道：“你姓何！”

这三个字倒是真地镇住了妹子。茫茫人海当中，两人邂逅，一口就道出了对方的姓氏，怎么能不令人惊讶？妹子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人，而且自己并不是东艾州人，只是趁着暑假过来短期旅游的而已，两人怎么可能有交集呢？

妹子有些纳闷，动用气血感知观察眼前这个人，在她的感知当中，章榆的气血火苗暗淡如同油灯，这种程度的气血只能算是健康的普通人罢了，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

当然真实的情况是，妹子的境界与章榆相差甚远，感知不到后者的真实气血而已。

章榆看着眼前略有失神的妹子，故意问道：“怎么样，我猜对了吗？看来不用被’哼哼’了吧。”

章榆说到“哼哼”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污妖王”的形象：“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嗯，B站真害人。

妹子回过神来，疑惑道：“我们以前见过吗？我的确姓何，何秀妍，山清水秀，百花争妍。”说着，递过纤纤玉手与章榆握了一握。

章榆明显地感觉到何秀妍的手上加了一分力道。当然，并不是很重，只会让普通人略微感觉疼痛。

章榆心中暗叹：果然，让妹子处于下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配合地做出一副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看那情形，孕妇生孩子的时候恰好被蚊子咬了一口也没有他疼。

何秀妍知道他是在逗她，不过还是得意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胸前的一抹娇挺随之颤动，道不尽的风情。

一时之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邻座的两位OL打扮的美女，无意中见到这一幕，也不禁为之失神，失神之余又透出淡淡的嫉妒，暗叹老天不公。

章榆道心坚毅，自然不会被撼动，但是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一道靓丽的风景。

秀妍，秀丽妍容。

章榆怎么猜出妹子姓何的，肯定会告诉她，但自然也不会是现在。有些小悬念，发酵之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就让悬念在空中飞一会吧。

秀妍的妹子如同天然的漩涡，道心坚毅者可以做到不动如山，尽情的欣赏这道靓丽悦人的风景。然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凡人，一旦为其所吸引，逃脱不易，更有甚者，不顾一切，仿若飞蛾扑火。

章榆后座的乘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咱俩换个座怎么样？”

回头一看，是一中等个的青年，二十来岁，只是长相有些猥琐，配合着满脸的青春痘，中分头，怎么看怎么像影视剧中的国奸。

虚火入目，眼神飘忽，眉毛杂乱，鱼尾深长，唇薄不匀，法令深陷，山根扁塌，教科书般的色中饿鬼啊。

章榆回头对何秀妍做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对中分头道：“要换座位也可以，1000块。”

中分头显然没有料到章榆会提这么个条件，愣了愣，嚷道：“嘿哟喂，你这是坑到老子身上了，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章榆脸上浮现出了关爱智障的表情，道：“知道啊，你爹不就是隔壁老王嘛！”

“哈哈哈！”车厢里一阵哄笑，这年头只要能上网的，谁不知道隔壁老王的梗呢。

当然这么多人关注这里，还要归功于中分头自己。他要是不叫得那么大声，也没有这么多人笑他。

后面一位壮硕的汉子，笑得尤为酣畅，摸着眼泪道：“兄，兄弟，你抢了我的台词啊，啊哈哈哈。”

何秀妍没有看中分头，而是将脸埋在窗帘中，双肩不停地抖动。

“你，你，你……”中分头满脸涨得通红，你你半天楞是没有说出一句整话来。

要说中分头的爹还真是一个小官，是某个县的田粮局的局令，也就是一把手。中分头在他爹的一亩三分地里嚣张惯了，今天顺嘴把威胁人的口头禅给说出来了。

哪料到出了自己的小天地，这威胁的话语不好使了，不仅不好使，还被满车的人嘲笑。

这特么地能忍？

第0002章 好吃不过筋头巴脑

只是还没等中分头发作，章榆就决定再给他加把火，冷着脸讥诮道：“没钱啊，没钱泡什么妞。要么1000块，座位让给你。要么，叫你爹来，不过要抓紧时间，马上就要发车了。”

中分头对比了一下自己和章榆的体型，果断放弃了硬刚的念头。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美女，实在是不甘心放弃，站在那里踌躇不决。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以那壮汉为首开始煽风点火。

“闹来闹去，原来是个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说得贼牛匹，合着也是个穷鬼。”

“不知道他爹是谁，给发到网上去！”

“真要是有钱，用得着在大巴上装匹吗？”

……

无论在哪，色中饿鬼都不受人待见。何况中分头张嘴就是“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摆足了二代姿态，拉足了仇恨。这年头，做大巴的基本上都是工薪阶层，生活本来就不易，你还在这里装匹，不怼你怼谁？

中分头终于扛不住了，从皮夹里摸出10张百元钞，递给章榆，同时威胁道：“小子，老子的钱不是那么好花的。”这回他倒是学聪明了，不仅没有大声嚷嚷，反而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接过钞票，屈指弹了弹，章榆道：“这就对了嘛，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呢。”说完，径直坐到了后面的座位上。

何秀妍气鼓鼓地看着章榆，一脸的不满：太不讲义气了吧，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还没等章榆回应，中分头呲着牙道：“妹妹你好，我叫梅胜权，我爹是……”

“咦，你爹姓王，你为啥姓梅？”

梅胜权心里跑起了羊驼驼，神特么的我爹姓王，我姓梅，我爹也得姓梅啊！

章榆旁边坐的是一中年妇女，章榆抽出一张100的，对她道：“大妈，给你100，你跟前边的小姑娘换一下。”

“都是按号坐的啊……”大妈拖了个长音，眼睛却直直盯着剩下的9张钞票，无声的意思是：小伙子，你换个座位1000，为啥我只有100哩，大妈不满意，大妈不换座……

章榆对大妈的讲价策略很了解，笑了笑道：“大妈说的好有道理。”说完就作势要把所有的钱揣入包中。

本来大妈也就是拿捏一下，多要几张，却没想到章榆根本就不同她讨价还价，赶忙将那100抢在手中，毕竟这100也是白捡的不是。至于梅胜权可能迁怒到她身上，大妈根本不在乎，一个火力全开的大妈，能把他怼成渣渣。

见大妈愿意换座位，何秀妍抱着自己的小包，逃也似的奔向大妈的座位。实在是梅胜权有些瘆人，饶是她这么个明劲高手，被那眯眯色的目光盯着，也感觉浑身毛毛的。

后面那个壮汉再次开启嘲讽模式：“小伙子，开始我还以为你为了钱抛弃了软妹子，没想到你这是憋着再补一刀啊，哈哈。”

章榆回头对那壮汉道：“大哥，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有什么比集体怼装匹的人更令人欢乐呢，车厢里充满了笑声和嘀嘀咕咕的声音。

“哈哈笑死我了，神补刀啊。”

“不行，这现成的段子，我得发到网上去。”

“莫装匹，装匹被雷劈！”

……

梅胜权的羞怒可想而知，他长这么大都是被人捧着的，哪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此刻，他只觉着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入了头顶，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他指着章榆怨毒道：“你，你，你特么的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梅胜权心中岂能不恨。

如果不是这小子，自己用的着这么丢人吗？如果不是这小子，自己用得着损失1000块吗？如果不是这小子，妹子怎么会不留在自己身边？

章榆就喜欢这样充满怨毒“情怀”的人。

电视剧里潘五爷怎么说来着，“这个筋头巴脑是最有嚼头了……翻过来嚼，覆过去嚼……直到把那筋头巴脑的滋味都咂摸净了……别提多舒服了”。

这个梅胜权虽然色厉而内荏，但是勉强也可以归入筋头巴脑的行列吧。

章榆站起身来，手掌在梅胜权的肩膀上轻轻一抚，后者就直挺挺地坐了下去，如同听话的乖宝宝。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梅胜权此刻如果意识还能够转动的话，一定对这句话深有体会。他并没有感到肩膀上有多大的压力，那力道，就仿若肩膀上有块灰尘，章榆帮他轻轻拍掉一般。

但是身子却一软，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接着五脏六腑说不出的难受。那感觉就仿佛人从高处跳下来，没有缓冲好，岔气了一样。不动的话只是难受，稍稍一动，就是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耳中嗡嗡响个不停，眼前也是金星乱窜，迷迷糊糊间听见一个飘渺的声音道：“何必这么冲动呢？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说是不是……”

章榆说完了这番“安慰”人的话，从梅胜权兜里抽出皮夹，翻出他的身份证，看了看低语道：“还真是叫梅胜权。”

说完用手机对着梅胜权的身份证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将身份证和皮夹原样放好。

之所以章榆配合梅胜权搞出这么个幺蛾子，其实目的还是在何秀妍。

日久生情；日久见人心。

无论是增进感情还是增进信任都是需要共同经历的，而共同经历就是由一个个事件组成的，在事件中来观察一个人，在事件中去了解一个人。

就好像有的男女聊了很长时间，感情还是若即若离，难以再进一步。可是一旦两人一起做了一件小小的坏事，有了共同的秘密，感情热度马上就会上一个台阶。

当然踩着梅胜权增进了解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梅胜权本身却不能不防。章榆拍下他的身份证，就是为了事后调查清楚他的身份和关系网，免得阴沟里翻了船。

做大事，也要防小节。

“哎，他没事吧？”何秀妍有些担心的问道。此刻的梅胜权看起来十分不对劲，面色紫黑，保持着回身而坐的别扭姿势一动也不动。虽然之前她感知过章榆只是个普通人，此刻也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结论：难道他是个高手？不然，怎么轻轻一拍，这个梅胜权就跟受了内伤一般。何秀妍心中对章榆的评价不自觉地又调高了一层。

章榆心中有数，含糊道：“可能岔气了吧，缓一缓就好了。”

对梅胜权出手，章榆也只是打算给他个教训，用暗劲轻轻地冲击了一下他的内腑。两三分钟后暗劲散去，除了疼痛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只不过借着这股暗劲，章榆还在梅胜权体内留下了后手。

既然已经结怨，怎么可能不留下后手，章榆更习惯一切处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何秀妍虽然已经是明劲中期的高手，但是距离暗劲还有一小一大两个境界的差距。因而，她察觉到了梅胜权的异样，却不知道章榆是怎么出手的。

章榆甩了甩剩下的9张钞票，对何秀妍道：“那，我的’军功章’上也有你的一半，别说我不讲义气，对半分。”

“哇，分赃啊，我最喜欢了。”何秀妍小脸上满是兴奋，一边说还一边轻轻地舔了舔嘴唇，充满了惑诱。

真是个迷人的小精灵！

当下，章榆便你100我100的分起来。最后，自然剩下一张，章榆“哧啦”一声将其撕成两半，将其中的一半递给何秀妍，道：“你50，我50，齐活。”

这两个半张100的自然就是信物了。

何秀妍将她的那一份放入包中，对章榆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姓何的呢。”

“天机不可泄露。”章榆是打定主意卖关子到底了。

何秀妍气鼓鼓地用手小拳头捣了章榆一下，挑衅道：“既然你算得那么准，你倒是给自己算一卦呗！”

给自己算吗？

章榆忽然又回想起了那一句话：“2小时46分钟后，血光之灾。”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章榆对何秀妍道：“巧了，我真给自己算了一挂，2小时26分后，我可能有一场血光之灾。如果准了，你就请我吃顿饭，以示安慰；如果不准，我就请你吃顿饭，作为庆祝，怎么样？”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何秀妍有些狐疑：“嘿！你不会是瞎说一通，然后找个由头约我吃饭吧？姐答应了就是。”

姐你个头啊！

大巴缓缓驶出车站，章榆和何秀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个妹子可是真不简单，不仅美人会武术，而且还是标准的学霸一枚。同章榆一样，何秀妍也是去大学报到的，巨鼎国国家巡察大学。国巡大学也是211和985，录取线一般高于一本线30分，热门专业分数更高。而且妹子小学跳了2级，初中跳了1级，今天只有15岁。

同其他学霸一样，妹子也不喜欢多余的饰品，只在皓腕上戴了一条翡翠道珠手串。这手串颗颗道珠圆润饱满，浓绿怡人，辣而娇艳，最重要的是道珠上灵气氤氲，赫然是一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