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短的一生》——眯阳

1.何其光荣

高大的树冠笼罩头顶，棕绿枝叶连绵不绝，但这依然不能阻挡光线透射。娄庄一行人抬头时，已经能看到半山腰的洞**了。他们长途跋涉，一路的艰辛与妥协，忍受巨大的痛苦，只为省下最后一点材料，上山与大反派决一死战。

“快到了，我们加快速度。”娄庄单手拖着卷刃长剑，迈着厚重的步伐，催着同伴们前进。

只是，嘴巴再怎么动，腿就像绑了重石，每挪动一步都显得额外吃力。

其他人只发出无意义的喘息声，根本没有产生肢体上的回应。准确来说，身上的防甲让他们不堪重负。能在汗水中勉强睁开一条缝，看清路况，或者干脆闭着眼睛走路，耳朵竖起来倾听周围，已经是极限了。

走到山脚下时，队伍中有人停了下来，瞬间，空气为之一静。大家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尽管，走的并不块。

这是不允许的，行军打仗要求一鼓作气，如果中途停顿，会让人产生一股惰性，行军效果会大打折扣，对士气造成严重影响。

现在，情况发生了。

娄庄脚步放缓，以一种非常慢的速度继续走着。他不能停，因为这会导致他瞬间虚脱，再也撑不起防甲的重量，甚至脚能不能站稳都是问题。所以，他很慢很慢，凭意志驱动着身体，惯性前行。

娄庄背对着队伍再次开口：“哦？”

无需多说，此刻半点废话都不想从喉咙发出，早上灌的溪水到壶底了，等下还有一场大战，娄庄根本不想浪费体力。要知道，前不久一长串的话语从嘴里说出，他的喉咙都仿佛要冒烟了。

但是停下的那名队员懂，在场所有的人都懂他的意思，娄庄身为领队，需要这个队员给他一个理由，一个抛弃队员或者说服娄庄的理由。

“它近在咫尺。我们调整状态，全力以赴。”那名队员干巴巴的说着，一字一句，逐个说清，最后还咳了起来。

娄庄不为所动，甚至脚步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节奏上。

其他人跟着走了，什么也没给那人留下。毕竟，路上都已经用的所剩无几，现在已经没什么拿得出了。路过他旁边的每一个人，都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各种意思，只有当事人能体会到。

这不是什么礼仪，纯粹是因为他们空出的手刚好够到他的头，这不需要花什么力气，毕竟那人就坐在地上。

开口讲话是不可能的，走到这里，水都见底了，谁都不愿意张口发出声音，除了领队，和放弃同行的队友。整个队伍谁都没说话，沉默着继续爬山。

越是向上，越是豁达。

越是向上，越是洒脱。

越是向上，越是轻灵。

仿佛走的是一条朝圣脱凡的路，洗涤一身沉重，剥下闽忙灵魂，自我极尽升华。

他几乎是爬到了黑漆漆的洞穴入口。

娄庄此时因为供氧不足，精神极度错乱，但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心里念念叨叨的，就是这个地方。哪怕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哪怕他五感模糊，娄庄心里的一个念头从来没此刻这么清晰——走进去，见到大反派。

他颤抖着双腿，弯着腰，用扭曲的破剑撑起身体。

他挪动酸软无力的腿，靠重心偏移，走了一小步。

然后，他倒下了。

一阵风吹过，什么都没剩下。隐约听到有人在说：“看来半山腰也不太合适。”

2.穷极一生

丛林中，只有两种存在：狩猎者、猎物。

如今多了一种不该在这里的角色，干扰到这个天然猎场。他们无意争夺地盘，前行中不会对猎物多看一眼，这说明他们无意冒犯。

如果有狩猎者因为地盘被入侵，而对他们发起攻击，那么迎接它的只有死亡，不管这个狩猎者生前的身份和实力是多么高等。

这说明他们所向披靡。

他们休息用餐时，视野里的一切都是猎物，不分强弱，毫无怜悯。

这说明他们下限很低。

他们是谁？路过的可怜人而已。

“我们是谁？”娄庄大声的问。

“大无畏！”坐在烤肉周围的人们声嘶力竭，惊得丛林一片抖动。

“开动！”

他们进餐时的吃相，哪怕是乞丐来了都不忍直视。太凶残了，连骨头都不放过，一口下去还没嚼几下就咽入喉中，这哪里是进食？完全是狼吞虎咽。

看上去，这群人好像不愿意交流，哪怕能隐约看到前方那座山——这是此行的目的地。

补充完能量，他们各自找了一处地休息，互不打扰，却又形成某种防御。

娄庄聚精会神看着那座山，想象半山腰有一处洞穴。他无意识地把玩着指向针，在思考什么。

一小时后。

“好了，休息完毕。大家把身上的防具都脱下，有重兵的也是，背一把轻兵就行，它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无需再装备了。”娄庄一边说，一边卸下防甲。

这是一件没有爪痕的防甲，制造出来还没一个星期，它来源于一头土生土长的原味“披甲龙”。曾经它靠着坚不可摧的背峰让敌人颤抖，现在，娄庄因为觉得穿着太重，所以丢下了这件充满传奇的防甲。

没有一点犹豫。

只是有些同行之人面露不解之色。终于，有人开口了：“嗯？”

就像多说一个字就会烫到嘴，这个人只是扬了扬眉毛，随即用喉咙发出了声音。

即便森林中各种躁动频出不穷，大家依然听到了，并且统一看向了娄庄。这是希望他给出解释，当然，就算娄庄面无表情地回应一个“嗯”也没有半点问题。

娄庄看向李半提的脊骨剑，它属于重兵的一种，剑没什么花哨的名字，只有充当背景的生前故事。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它的前一任风神翼龙也叫脊骨剑，前前任蛇颈白龙也叫脊骨剑。

李半提最初的武器是大长刀。材料取自牙、爪、肋、尾，用过一段时间后会出现各种问题，效果都不太理想，后来他抽了一条脊椎，发现韧性和硬度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并且还能兼容刀法，于是这种鞭式剑器成了他的标志。

娄庄的眼神又扫过楷桔的头盔、芦呈呈的长靴，沃椮马尔的手套、晶清泉的巨斧……

在场的人随便拉出一个，都能单独出一本传奇自传。只要现在回头，就能征服眼睛能看到的所有东西，他们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份魄力与才情。

除了大反派。

到现在连名字都不知道，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