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春秋》:寒风
寒风
“玉竹啊,你说咱们师傅这是什么意思啊?”刘青一边拿着抹布擦着花瓶一边不耐烦的问道。
玉竹把擦好的茶杯放下,无奈的说:“跟你说了好多次了,我们上山才一年你就不耐烦了?师傅不是说了吗:“大殿清洁就交给你二人了,殿外、阶梯、住所都由你二人打扫清洁,切记,要一尘不染。再有人拜入师门顶替你们打扫你们方能正式修行。三七、李挚你们先跟着你们大师兄修行,先打牢根基。流云为人严谨跟着他再好不过。”大师兄他们也说了,师傅这么做是为我们好,还说这是我们天雪派的第一道历练,让我们不得偷懒好好用心干活,对我们以后修炼大有裨益。”玉竹篡着拳头一本正经的又说道:“我们要有耐心、恒心跟决心。”
刘青嘀嘀咕咕的说:“你说的倒是轻巧,什么决心?把这个赝品花瓶擦掉色吗?问师兄他们这历练到底是什么也不告诉我们,还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告诉你们你们就体会不到历练的用意了。哼,不知道天道自然吗?我觉得脏乱差挺好的。而且,每天打扫每天打扫,根本就不脏嘛,三五天打扫一次就够了。”
玉竹虽然明知道看不到人还是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刘青,你真觉得你这么说师傅听不到?师傅就算听不到你这么说,你这也太不尊敬师傅了。”
刘青不屑的说:“道行高深的修者才能听察千里吧?那有什么意思?听人悄悄话吗?再说了,咱们师傅的样子你看着像是能做到的吗?不是为了躲避战乱再加上迷路,我才不来这鬼地方,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跑路了。修炼有什么意思,能帮我找到父母吗?反正大家早晚都得死,还不如做个普通人潇潇洒洒过一世。”
刘青睁大眼睛看着被他擦掉色的花瓶默然无语,竟然真的掉色了。
夜晚,刘青洗漱过后正准备入睡,忽然感觉好似有一阵寒风吹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抽了抽鼻子咕哝:“六伏天竟然有这么凉的风,在这破山上也是第一次见,这破山还真是邪乎。”刘青没发现的是,这阵风吹过的时候连蜡烛都没有晃动一下。
刘青还未正式拜师的师傅,如今的天雪派掌门人“凌源天师”此时躺在床上面带微笑的自言自语:“臭小子,做个好梦吧,看你以后还敢对为师的不敬。”随后合上眼入睡。
刘青是很少做梦的,他本是个洒脱的人很少有事能让他耿耿于怀,日思夜想。但今晚刘青做梦了,他梦到独自一人出现在门派的大殿内,手里拿着日间已经擦的有些掉色的花瓶。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把这个花瓶的花纹干净。他拿着抹布不断的沾水、擦拭沾水、擦拭,一遍又一遍的疯了似得擦拭花瓶,好像把花纹完全擦掉能找到惊天大宝藏一样。梦里的刘青就这样拿着个花瓶一直擦一直擦,直到花瓶上没有任何颜色只留下花瓶的素胚,这才进入混混沌沌的梦乡。
次日,刘青与玉竹又结伴到达大殿准备又一天的“一尘不染”的打扫。刘青刚进门就见了鬼一样的木了,他看到大殿中用来装饰的一个花瓶完全没有了花纹只剩下了素胚,它本来就是放在那里,只不过现在太显眼,跟周围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刘青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他可以肯定昨晚那是做梦,而且就算是自己梦游,花瓶怎么也不会完全擦掉色而不伤素胚。擦掉色什么的本来也是自己胡扯来着……
刘青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昨天说师傅的坏话。“玉竹,我去见师傅,你在这等我。”刘青遍跑遍叫。
“哎!哎哎!刘青你这会找师傅干嘛呀?”
刘青不理继续奔跑,心想这莫非都是师傅做到的?大殿距离凌源天师的住处并不远,两百米左右。可这一路刘青觉得这两百米太远了,像是有两千米那么远。
刘青跑到凌源天师住处直接闯了进去大叫:“师傅!昨晚的梦是怎么回事?大殿的花瓶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做的?”凌源天师的声音从内卧传来:“刘青啊,你对师傅是不是太无礼了?”刘青经历过昨晚的梦再加上今天早上看到的花瓶,这下再也不敢大意造次连忙退出房间关上门,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刘青抬起手要敲门,却觉得很别扭而且手臂像是绑了沙袋一样沉重,他们本就不是个随性不拘于礼的人。
“咚咚咚!”刘青抬起别扭又沉重的手臂敲门。
“师傅,徒儿刘青拜见师傅。”刘青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话音刚落凌源天师就打开了房门,站在刘青面前。看着眼前的师傅,刘青发现他没听到师傅的脚步声,也没听到开门的声音,而且师傅站的位置也不是可以打开房门的位置,因为太近了,一个人不可能站在那个位置开门而不被门撞到。这房门没有打开的声音也很不正常,刘青清楚的知道门派里所有的房门打开的时候都会有“吱呀”的声音,那是陈旧失修的声音。
刘青望着似笑非笑的凌源天师连忙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说:“徒……徒儿,不……不是不是,师傅,徒儿拜见师傅。”刘青两手作揖鞠了一躬。
凌源天师像是看不出来刘青的反常一样微笑道:“刘青啊,你找为师什么事啊?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大殿擦花瓶吗?”凌源天师越说脸上的笑容越盛,显得人畜无害、和蔼可亲。
刘青看着师傅脸上的笑容就知道,那个梦和花瓶的事情师傅一定已经知道了,还可能就是师傅所为。
敬畏
“师傅,徒儿昨晚做的那个梦……”
刘青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源天师挥手打断正色道:“刘青,为师问你,为师让你们尊师重道你可想过是什么原因?”刘青想了想恭敬的说:“父母有养育生身之恩,师傅有传道授业解惑之恩。当然要尊重。”
凌源天师不说话,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刘青。刘青茫然的看着凌源天师,随即脸一红便明白师傅这是在说自己从不尊师重道。不过看师傅这样子好像并没有真的生气,心下也不再害怕了。刘青本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平时对凌源天师虽然不尊敬,但心底里还是很感激的,他觉得感激应该是放在心里的,而不是流于表面用恭恭敬敬表现出来,那样他会觉得太矫情。
刘青心里觉得惭愧,可还是腆着脸说:“我这不是第一眼看到您老人家就感觉亲近,您和善又那个……慈祥。反正您也不在乎这个俗礼呵……呵呵……”刘青尴尬的笑着。
凌源天师诧异的看了眼刘青扶额道:“哈?慈祥?你的文章功课是你三师兄教的吗?”。看着眼前一脸尴尬笑容的少年,凌源天师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一年前。
雪峰山下,一个神色冰冷坚强,身材瘦小、面无血色的少年神色背着受了重伤的少女前行,摇摇欲坠的样子好像随时可能倒下。少年的目光中有着与他年轻不相符的坚定。
询问得知,两个少年在之前并不相识,少女是少男流浪时捡的,当时少女所在的村子刚经过山贼抢掠,少女被一个小头目的马踢飞到一间破落的宅院内昏倒。等醒来时村子里的人都已经逃光了,只剩下受了重伤的少女。
少女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参了军,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又体弱多病在两年前病逝而终。少女平日里只能帮村子里其他人干些活换口饭吃,更多的时候还是需要其他村民救济才能吃饱饭。大家这时都慌乱的逃难,谁也没注意到这个重伤的少女被留在了这。幸好少女在醒转后不久就遇到了少年。这少年也是受兵荒马乱所累,在一次逃难中与父母走失,从那以后少年就踏上了一个人寻找父母的道路,四处流浪打听。偶尔乞讨偶尔偷盗。
少女所在的上杨村距离雪峰山足足三百里,少年背着少女走到雪峰山下的前一天已经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光了,但他还能凭借着毅力背着一个人行走。少女在这几天里时醒时昏,每天只能勉强吃一点东西,到雪峰山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如果没有凌源天师的救治,两天之内必定香消玉损。
凌源天师当时问少年:“她快死了,你为什么还背着她?”。
少年想了想生硬的回答:“不知道。”
凌源天师脸带笑意的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没遇到我们,你还继续背着她……”凌源天师略一停顿看着少年的眼睛说:“你也会死?”
“知道。”少年神色更加冰冷。随后意识到凌源天师好像话中有话,脸上的神色不再那么冰冷,忐忑畏怯的问道:“道长,你……您……您是说您可以救她?”
凌源天师满脸笑意的点点头道:“不对,我不但可以救她,还可以救你。”
少年脸上露出笑容,刚想道谢就昏倒在地。
凌源天师看着眼前尴尬笑着的刘青,他不得不承认他看错人了,至少性格是错的。最初他笃定的认为刘青是个耿直、寡言少语的人,刚开始确实如此,但一个月后刘青熟悉了环境熟悉了各个师兄后顽劣不知天高地厚的本性就露出来了。
“也罢,为师告诉你,为师让你们尊师重道不是因为什么繁文缛节,而是想让你们时时刻刻都记得,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敬畏之心,更何况是我们修者?无知者无畏,无畏则有危。”凌源天师正色道。
刘青小心翼翼的问:“那……那昨晚那一阵寒风,还有徒儿所做的梦、大殿的花瓶都是师傅您捣的……都是师傅所为?”
凌源天师笑骂道:“你这小子,是啊,你所做之梦是为师略施小法让你做的,大殿的花瓶也是为师的障眼法,昨天你能把花瓶擦掉颜色,当然也是障眼法。至于寒风……是为师故意为之,想吓你一吓,哪想到你根本不当回事。还有,花瓶是真品。”
刘青试探的问道:“那昨天徒儿在大殿所说的话师傅也听到了?”
凌源天师满脸笑意道:“嗯,是啊,为师可是最为忌讳背后有人说为师坏话的。”
这下刘青有意见了:“师傅,你想让徒儿明白什么敬畏直接告诉徒儿不就好了?或者施展个法术什么的也行啊。你徒儿如果胆子小点,非得吓得魂飞魄散不可。”
“哈哈,你的胆子就算见了鬼可能也会跟人家勾肩搭背嘘寒问暖。直接告诉你,你会知道什么是敬畏吗?还施展个法术?敬畏只有自己体会到了才会理解什么是敬畏。难道你想让为师劈开一座山给你看?”
刘青吐吐舌头低下头:“是,徒儿知错了,徒儿以后一定会心怀敬畏。”
“好了,去跟玉竹打扫吧,记得,要一尘不染,其中深意也要你自己体会。”
刘青行礼后就不紧不慢的朝大殿方向走去。
刘青不知的是,障眼法虽是小术,但能让人梦到施术者所设定好的梦境,施术之人对魂魄的修炼必须达到相当高深的境界才行,就算被施术者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人。而凌源天师只是提前小小的暗示刘青“把花瓶擦掉颜色”,这个暗示按照凌源天师的性格,很有可能是纯粹的恶作剧。还有,凌源天师是在没有看到刘青的情况下隔空施法,他还说是“略施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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