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方杭》免费试读_簋乜彧
第一节 你管的倒真宽
毕方推门进来的时候,冯杭正在整理内裤边儿。抬眼瞟了一下,面无表情的从床上拿起钱包往身后一扔说:“看着拿。”毕方脸一青,抄起钱包胡乱抓了一把,递到那人面前,硬声说:“走!”。
那人反而笑了,拎起满了大半儿的套,故意冲着毕方晃晃,杨扬嘴角对毕方说:“你可得把它们收好了,别撒了。”套压在毕方抓着的那把钱上,关门声把里面的液体震得厉害。毕方定了定神,把冯杭的子子孙孙倒进了门口那盆天堂鸟里。
冯杭这时已经整理好,衣冠楚楚的陷在按摩椅里,吐着烟盯着毕方。他微微一皱眉头,眼底带过一阵难过,很快又恢复了傲慢。毕方往前靠了两步,本来是想说点什么,拳头攥了攥,叹了口气没说一个字,便退到窗边倚着墙抽烟。一低头就看见花盆里成堆的烟把,一阵心疼。心想,这他妈比昨天又多好几包。使劲把手里的那根按进土里,像是宣战一样,高出了一大截。
按冯杭的性子,他绝不能这么长时间闷着不出声。撑起身子,打开冰箱拿出一罐苏打水使劲儿一拉,在这个小屋里显得特别刻意。刚要仰脖,毕方伸手拦下,捏过罐子把水倒进桌上的杯子里,低吼道:“用这个喝!”冯杭不恼,也不拒绝,端起杯子又把自己塞回椅子,讽刺的撇撇嘴:“你管的倒真宽。”
“她干不干净。”毕方不像是在询问冯杭,更像是非常肯定的在发泄愤怒。冯杭大笑“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会在意别的。”说完,低头看着杯子,食指顺着杯口打圈。吐口气说:“你走吧。明天也不用过来。你真不用每天都盯着我,何必呢?”
毕方略微闪了一丝尴尬“好。我明天不来。可明天……“
“你以后也不要再来这里。”冯杭故意打断。“你费尽心机想要的东西,我会在处理完这事后让季蒙带给你。还有,丹穴那边的勾当,你适可而止。当然你有你的自由,但如果义均的死还能让你找回来点良知的话,请你住手。”冯杭说完闭上眼睛,像是突然就睡着了。
毕方看了眼那盆天堂鸟,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叹不出来。他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开门,留下一屋的落寞。
冯杭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心软。毕方当然记得明天是冯杭的孽冕日,其实也是他最想要见到毕方的一天,但还是绝望的撵走了毕方。冯杭突然有点累,这次似乎是真的睡了。
毕方走出那个青碧石围成的大院子,终于舒了口气。刚才那种压抑让他不想再回头。在昆仑渊的时候,他就问过冯杭,为什么要把屋子弄得这么小,反把院子搞得像个世界一样。冯杭鄙夷的说:“你从来都不知道这荆山和怒海,都敌不过你留在屋里的落寞和伤感。我知道自己不能控制三级夷界的情绪,那就让它们尽可能的少一点。”
毕方靠在院墙外,后背一阵阵发凉。这青碧被冯杭打磨的过于灵润清透,再也不是修炼未果的野石,泛着威严和冰冷。幸好当年他从洹山移了两棵三桑树来,定在院门口,稍添了些生动。否则,这里真的就成了一座庄重的活死人墓。
毕方掏出手机,有几条未读的消息。其中一条是朱炎发来的,是一个定位——空桑山。毕方神色一沉,他在义均死后,便断绝了与朱炎的一切往来。他这时候去空桑,看来也知道了丹穴的事。空桑……,突然毕方想到了什么,脸色凝重。他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冯杭的那间小屋,纵身隐进湖侧的竹林,消失不见。
冯杭真的睡了一大觉,梦里又见到了义均,他还是那样俊秀,一袭白衫从头干净到脚。冯杭想要喊他,义均冲他笑着摇摇头,双手摆了一个三身垩戒的法门封令,冯杭也不太懂,刚想要问是什么意思,义均就被一只湛青的酸与叼走了。冯杭猛地一惊,手里的玻璃杯摔在身上,湿了一片。
冯杭使劲回忆刚才梦里的那个封令手势,用笔画在纸上反复的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本来三身垩戒的法门就很啰嗦而且反噬太过凌厉,不是本族使用,会加重反噬戒灵的怨祭。所以,即便当初义均每天缠着要教给他,并且种了四枚赦瑶在他的四神聪,冯杭也断然拒绝。此后,义均消失了大半年,回到昆仑渊后便再也没提让他学封令的事。现在想来,或许义均当时就已经知道开明九主不久将竭于宙亘。
冯杭盯着面前的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拿起毕方留下的那个旧木盒子,盒子是玕琪木化成,盒面刻着一只鹤。掀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枚离珠头骨。冯杭心里一惊“难道,他在来这之前,回了昆仑渊?”正在出神,忽觉背后一凉,转身再看,桌上那张画着三身垩戒法门封令的纸已不见踪影。窗外人影闪过,冯杭提气隐出屋外,一片强光冲进眼睛,身子一歪突然昏厥过去。等定神细看,原来是院墙内壁不知何时被人排开了一溜镜子,青碧的幽光和镜面互相反射,阻挡了冯杭的去路。冯杭摇摇头,转身回手一拨,镜子应声粉碎。
冯杭回到小屋,把毕方留下的盒子包好袖入列缺。站在门口看着当年毕方亲手为他造的小屋,折下一片天堂鸟的叶子,转身走出屋。一挥手,整个小屋就像一颗骤燃的火球,映着冯杭绝望的背影,化为灰烬。冯杭心想,是时候去一趟空桑山了。
第二节 扯犊子呢
这空桑山纵跨山东莱州界内,冯杭在昆仑渊侍界时,九主曾说起过蓬莱、空桑、玉皇并称渤域三世,空桑虽世众极少,但其余两世仍尊空桑世主孔七漏为三世境主。冯杭问为何,九主不答拂袖隐入血棺。毕方隐进来,拍拍冯杭的脑袋说:“师弟,你大可不必有此疑问。因为往后之事谁又能确定不会改变?这渤域之境本就是分系旁支无足轻重。只因当初宙亘第四盘在彻底灭殒后,囹(注:宙亘水主)的胎盘落入三世境内的空桑山,而她又只以蛆尸为餐,一旦断了这蛆尸,就会怒竭气凝,这宙亘的水相便溢溃湮界,极寒锁凌,无有幸存。所以,蓬莱和玉皇都只能屈尊空桑。但是,更有趣的在后面。“毕方见冯杭听的入神,笑而不语。
冯杭白了他一眼:“你要说就说,不说就几把拉倒,卖的什么关子。”
毕方轻哼一声:“其实在宙亘之间,这囹所食的蛆尸只能存活在一个地方,就是蓬莱。“顿了顿接着说,”你可知,这蓬莱的世主虚麟子?“
冯杭点点头:“听说他终日与笔墨为伴,每日必书九宝,与世无争。“
毕方背着手踱了两步,站在血棺前说:“你只知其一,虚麟子每日所书的九宝必湛其血,他以这九宝喂食蛆群,蛆群嗜血化尸,才能供养那囹。只不过,这血。。”毕方用手抚摸着血棺,若有所思。
冯杭听了大半,却没有下文,觉得无趣。转身便要隐。却听毕方继续说道:“只不过听说,空桑世主孔七漏在昨日突然死于山中的回衍堂,被人截去了下体和锁骨,死状惨烈。虚麟子得知此事疯癫七日后封笔谢客,遣散世众。三世仅存玉皇一脉。”
“那我们这不还活着好好的?你就在这编故事吧。”冯杭听不下去,隐出棺室。毕方跟着隐出来,上前絮叨:“那囹饿了多日,眼看抑不住怒气,玉皇二世子仧西引了整个岱岳峰来,才暂时封住了囹。不过,有咱们这万仞的昆仑渊,耐她什么溢溃湮界之力,也没不了我对师弟你的怨念和妒恋啊。”毕方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冯杭啐了一口,“行了行了,你能去写书了。”甩开毕方,掩上门不再出来。
冯杭想到这,停下脚步。算计着反正玉皇与莱州顺路,不如先去拜访一下仧西世子,求证当年之事,也好再做其他打算。
仧西是玉皇世主石戒散人的养子,当年帝临魁与帝柱征伐异族,临魁的坐骑受伤神魄散尽坠入玉皇世内,石戒彼时正奉师命游山堪珍,随着啼哭声寻到一浑身带血的婴孩儿,心生爱怜,便携回玉皇殿养大成人,取名仧西。仧西幼年丑陋无比,但每五年的除夕都将血浸一次,每次七日,皮开肉绽,痛不欲生。七日后便又生龙活虎,样貌亦愈发英气。
不日,冯杭便过了玉皇世的阴阳界,来到南天门,门口矗着两个小童,递上名片:“劳烦传一声话,昆仑渊冯杭拜见二世子。“便站在南天门外等待。他望着层叠翠峦,云海翻澜,阳气蒸腾,心想这玉皇果然名不虚传,置身其中自觉不畏奸邪。不多时,小童急匆匆的跑下来,说:“冯先生,我家世主已闭关多年,二世子也是疾病缠身不宜相见。但二世子有话代为转告,已写于这信中,另有一物相赠。”说罢,将一封信和一个锦袋递给冯杭。
冯杭看着信封上的字,确是笔力孱弱,不似气血贯通之人所书。便问:“请问小兄弟,世子有何疾?为何不请医诊治,耽误了病期该如何是好?“小童面有难色,“冯先生,世子只是月余前偶感风寒,未放在心上,近日却越加乏力。昨日已有一位先生为世子诊治,现已大好。”
冯杭心想,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见我。“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还请世子保重。”转念一想,回身问道:“是怎样一位先生为你家世子瞧的病?”小童翻翻白眼,想了想说:“是一位很凶的先生。一身黑,还戴着个皮手套呢。”冯杭暗笑,这分明就是说的毕方嘛。冲小童点点头:“告辞!”
冯杭下了山,这次没见到仧西。心里有些疑问还是没能解开,不免烦躁。不过,想来也对,自己和仧西并没有任何交情,再说自己是个十八辈往后排的小角色,就算九主认了他这个野徒弟,可也没把名字写进班册,人家为何要见。再说了,人仧西孬好是上面掉下来的,自己肉眼凡胎的怎能同席同言?更何况,仧西到底也卖了九主的面子,写了封信还给了见面礼,就可以了。想到这,刚才的烦闷就烟消云散了。
这下山比上山吃力多了,冯杭想要隐到山下,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在三级夷界用这种法门,冲撞了夷官再告到上头,又生枝节。实在累了,就找了棵树坐下休息。拿出仧西写的信,抽出内页,是新墨的味道,字迹却很潦草。像是匆忙写下,带着惊恐。“九主爱徒杭公启:自首阳山一战,久不晤见,甚念贤劳。战后曾奉君一函,谅已达览。昨日,与公兄毕方谈及岱岳封期将尽,然未与诸级共襄良策,且残躯千年耗竭,封力渺余,心甚悸矣!虽如此,犹欲借此书遥寄仆之殷切于公,以表仆之托付。惟愿乱世尚安之年,三级康健,宙亘和睦,于家于业皆更登高峰,爱之所归皆能如意。
近年因念驱岱岳旧封,法门反噬甚重,血浴之果已然无存。人各一方,犹望与公久持天长之谊。窃以兄自居,叨念数语。望涵。
玉皇乃愚兄年少久居之所,倾尽心力,虽未褒荣,却亦全全。虽将阔别久日,却知将常念及青葱游友,今昔何往?然偶见毕方贤弟提及公尚未萌发,愚兄快慰莫名。
兄知,近日甲子更迭,新惠频出,妖魅燃燃,且有不蛊之辈假借贤贤之名撼摇金磐。兄还望公以大局为重,勿信惑谗,保甲子稳妥,切切!
兄亦知,新惠衍衍乃甲子之幸,且紫芝眉宇,容之可观,雅量非凡。望公出陈易新,秉纯修性,勿眺虚荣,加持慎独,切切!
另,兄有一事相托,惠请托管玉皇主戒,谅敝实无精力照料。以上请托,恳盼慨允。
即颂冬馁,善自保重,至所盼祷。
书短意长,谨此奉闻。
多年高谊厚爱,兄铭感不已。尚惟!
仧西手肃
壬辰冬月廿五
暮淡觅光来,寒尽觉春生。“
冯杭又读了一遍,觉得这肯定是仧西病糊涂了。堂堂引岱封囹的临魁坐骑,只凭毕方那个混账的话,就委托我一个比三级夷界高点的人来维护宙亘和平,在这扯犊子呢?别说我没这本事,就算有也不愿趟这浑水,我只想为义均讨回公道而已,其他的事和我无关。再说了,你仧西既然有心托我,又何必跟我讲这些大道理,这都是跟弱者说的。冯杭撇撇嘴,把信折好塞回信封,然后解开锦袋,果然是玉皇世主的主戒,名叫千苍水,是帝鸿出生时脐带血凝成,又经九黎蚩尤的唾液点化,神力无穷。冯杭得意,心想这见面礼够大的啊。正要戴在手上,忽听头顶树枝折断,冯杭一蹦,吼道:“谁!跟着小爷跑这来了!让我见识见识是哪的妖怪!“摆好了架势,准备打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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