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朝歌与卿书》： 仙鸟化人

第一章 仙鸟化人

人界最高的一座山，由夸父脊骨所化，名曰云隐，终年云雾缭绕，隐藏于群山之间，不见真容，凡人无从涉足，只得望而兴叹。

万物灵长受到仙气滋养，其间聪慧者已初具神识，比如子卿手上的这只百灵仙鸟－－君颜。

飞瀑以万马奔腾之势倾泻而下，湿润的水雾从潭间飘升而起，几片荷叶摇曳于潭中，隐于薄雾深处。

每至夏日，这云隐山中仙气最盛的玄潭将开满隐荷。

白衣人站在水边，如谪仙出尘，清冷的面容没有任何高贵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笑容却足以让众生自惭形秽。

方子卿严肃地看着它，两道剑眉飞入鬓角，浩瀚星眸里带着深深的担忧。

君颜也看着他，青色的鸟眸里流转着光晕，倒映出他俊朗如画的模样。

一身玉色鸟羽柔顺地贴服着背部的曲线，淡黄色小巧的鸟爪轻轻地抓住他的手指。

“君颜”方子卿尽量温柔地唤它，极力压抑内心的焦虑。

君颜欢快地鸣叫一声，一双带笑的鸟眼望着他。

方子卿指腹抚过它头上碧色的鸟羽，“你乖乖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今年结出来的幻桃吃掉了？”

君颜摇了摇小脑袋，茫然地看着他。

他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没吃就好，这云隐你在山上你什么都可以吃，就是这幻桃一定不能吃。”

他已经说过了好多次，君颜不耐烦地叫了一声，清脆的鸟鸣在山谷中回荡。

“那我走了，”方子卿恢复淡然的模样“你自己乖乖的看家，不要乱跑，等着我回来。”

君颜短鸣一声表示知道了，展开玉色的双翅飞入林间。

他是去参加五百年一次的仙友大会，上次他带着君颜一起去，方识清见它可爱，对着它的小脸又捏又揉，气的君颜吐了个小火球烧了他的衣角。

尽管有山珍海味，但看见方子卿身后一大群仙子爱慕的目光，当然，她们哪敢接近对人始终带着淡淡微笑实际上冷淡又无比疏远的子卿仙君，君颜一点也不开心。

确定方子卿真的走了，它拨开树洞里的叶子，衔出核桃大小的幻桃，本想吃掉幻桃变成人身后和子卿仙君一起去参加仙友大会的。

可惜被他发现了，那就现在吃掉好了，等子卿仙君回来给他个惊喜。

君颜青色的眸子盯着流光溢彩的幻桃，这个方子卿千叮咛万嘱咐的东西。

它早就知道这是能催化精怪修成人身的宝物，而方子卿觉得它仙力尚浅一直不肯给它吃。

再说，今年幻桃长势最好，君颜早就把主意打在了幻桃身上。自从上次仙友大会后，她更是勤加修炼，只想早日化人，虽然吃下幻修炼人身的过程极为痛苦，君颜想了想，张开小嘴，大义凛然吞下了幻桃。

躺在草地上，看天边云卷云舒，慢慢的，她全身开始发烫，漂亮的玉色鸟羽一根根地掉落。

君颜哀鸣一声，不会没修成人形还掉光了羽毛吧，那多丑啊！那样的话哪还有脸见子卿仙君！

天色渐暗，伤心地胡思乱想到睡着的君颜被剧烈的疼痛惊醒，它发现自己全身都燃起了幽幽的青色火焰，想叫，可它的嗓子早已被火舌舔舐的沙哑。

每一寸骨骼，每一滴血液，都在火焰中剧烈燃烧。痛，无法言说的痛，君颜的身子在火焰中缩成一团，无数次的疼昏过去，然后被炽热的火焰烧醒。

仙友大会上

“子卿，”方识清叫住他“来尝尝我新酿的桃花酒。”

向他挥挥手，笑的没心没肺的，一身蓝衣在众仙家中毫不起眼，墨色的长发用缎带随意束着，笑起来眯着眼睛的样子倒像一只妖娆的狐狸。

方子卿捏了个诀，落座在识清旁边，这个仙友大会上还算安静的石亭里。

倒不是因为这个地方不招人喜欢，而是因为识清脾气怪异，行事不按常理，不少仙家都曾被识清戏耍，以致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

识清从破陶罐里倒出半杯桃花酒，把陶罐颠的快碎了也没再倒出一滴。

“诶呀，”他撇撇嘴角，“竟然没了。”

方子卿有些心绪不宁，并没有在意。

“无妨。”

拿起酒杯，却并没有喝，幽深的眸子望向云隐山的方向。

“诶？你怎么没带你那只小鸟来？”

方子卿道，“还不都是你上次惹恼了它。”

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端着酒杯的手指一颤，半杯酒就撒在了识清身上。

桃花酒弥漫出醇厚的酒香，识清一下跳起来。一边擦掉身上的酒水，一边抱怨道“诶呀！我最后的半杯酒啊！”

方子卿心中愈发不安，猛的站起身来“抱歉，回见。”

说罢，来不及招来祥云便化出了白龙真身，向云隐山方向飞去。

“喂！喂！子卿！”识清朝他的背影喊道，只是转眼间，白龙便不见了踪影。

白色的龙鳞在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银光，白龙在云层中疾如闪电地穿梭，心中不详之感越来越深。

君颜痛苦地发出声声嘶哑的哀鸣，模糊的视线中已经可以看到人形的轮廓。

“就快成功了！”她狠狠地咬紧牙。

“君颜！”方子卿极速飞向那个火团。

方子卿清冷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他灿烂的星眸。

君颜极力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喉中的火团让平日里清脆动人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

“子卿仙君。”几乎是用尽全力唤出这个名字后，君颜闭上了琥珀色的双眸，火焰中已初具人形的少女昏睡过去。

很多年后，方子卿想起君颜化为人身后说的第一句话，嘶哑的嗓音吃力地唤出自己的名字，竟觉得是如此动听。

第二章 玉面仙师

“小不点，别装死了，快起来，快起来”，君颜的小脸在识清的魔爪下被当成面团揉来揉去。

吵醒了她美梦，他的声音在她听来简直是魔音灌耳。

君颜猛的睁开眼，“啪——”的拍开识清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识清仙君你好烦啊！”清脆如琉璃樽碰撞的声音从唇中吐出，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瞪着识清。

柳眉微弯，水蜜桃一样的十六岁少女的小脸，带着自然的灵秀之气，美得像一只小精灵。

“你都睡了好几天了，再不醒我就把你埋了。”识清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俊脸上满是调皮的坏笑。

君颜抬起手臂和小腿，又摸摸自己的脸，从床上弹起。

“你怎么在这！子卿仙君呢？”

“啧啧，还算有点良心。”识清在腰间的破葫芦上拍了拍。

“子卿被你气死了，你跟我回云霄山酿酒算了。”

君颜已经变成琥珀色的双眸含带着一丝不安，柔软的小手对着识清的手臂一拍，急的直跺脚。

“别闹，你快说，我要去找他”

识清凤眼一翻，无奈的看着这个急的快哭了的妙人儿。

“没大没小的，子卿为了你从仙友大会上跑了回来，本仙君不放心，也跟来看看，就看到你这只自不量力的笨鸟乱吃幻桃而法力太弱凝聚不起人形，差点死掉，子卿啊，为了救你给你注入了太多仙力，身体虚弱，休息去了。”

听了这话，君颜跑出去，在云隐山里寻了一圈，终于在玄潭里找到了方子卿。

巨大的荷叶上，他盘膝打坐，飞瀑蒸腾的雾气使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银光亦真亦幻，两朵娇嫩的隐荷受到子卿身上仙气的滋养已含苞待放。

墨色的发丝无风自动，睫毛上沾着晶莹剔透的雾水，清冷的面容透着一丝苍白，水中几条仙鲤卑微的围绕着他游动却不敢靠近。

听到她的脚步声方子卿睁开双眼。

君颜将两手圈在嘴边，向他喊道：“子卿仙君，是我，君颜啊！”

鹅黄色的衫子在风中飘动，鲜嫩的唇瓣犹如沾着露水的樱桃，乌黑的长发梳成两个花苞。

还没有长开的少女面容，没有丝毫的妩媚，只是如水般的干净，澄澈的双眼里带着些许欣喜与期待。

方子卿没有说话，看了她一眼，展开双臂从潭中心飞上岸，直接从她身边走开，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从没有见过这样冷淡的他，君颜有些慌神，抓住他的衣袖，有些可怜兮兮的喊道：“子卿仙君”

方子卿没有回头，冰凉的手指抚掉她的小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不点~”识清仙君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手指缠绕着她的发梢打上一个结。

“我就说嘛，子卿被你气死了。”

君颜抬头看着坏笑如狐狸一般的识清仙君和自己打结的长发，一滴一滴的眼泪掉了下来，张口便是大哭。

“我不要你，我要子卿仙君，呜呜呜，怎么办嘛子卿仙君生君颜的气了，呜呜呜，你得帮我！”

“哎呀！我的仙鸟姐姐，求你别哭了”

识清仙君捂脸，在君颜止不住的泪水中把长发挠的乱成一团。

“这样，子卿喜欢喝茶，我这有一包昆玉仙君送的青梅茶，你去泡给子卿喝，说不定他就原谅你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真的？”君颜哽咽着，小脸哭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我现在就去”她直接出现百灵仙鸟原形，飞向方子卿平时喝茶的竹林，顺带没忘拉上识清。

玉色的鸟羽更加华丽，隐约有青色的光芒闪现，翅展有两米多长，尾羽的顶部还有火焰的幽红。

从一只小鸟直接变成了一只神气的仙鸟，君颜感到十分欣喜，但想到让方子卿担心，又感到无比自责。

很快烧好了水，君颜小心翼翼的把青梅茶放入他最喜欢的琉璃杯中。

倒入开水，肥壮的茶尖在杯中浮浮沉沉，很快，青梅酸甜的味道混合茶叶馥郁的清香从杯中升起。

一向不爱喝茶的君颜都凑近了去嗅那淡雅的香气，抬头看看天色，他应该快来了。

君颜坐在凳上，小脚摇晃着，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琉璃樽。

“好香啊~我先尝一口，你不要告诉子卿仙君。”

“好吧”识清看着她，无奈至极。

她双手捧起琉璃杯，还没送到嘴边便烫的打碎在地，青梅茶的香气瞬间飘满整个竹园。

君颜吓得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用烫红的食指捏住小小的耳垂。

“怎么办嘛！”君颜嘴角都瘪了。“完了，子卿仙君不会原谅我了”

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

“怎么办，怎么办！”

君颜急的直扯识清的衣袖，蓝色的衣角在她的小手里窝成一团。

“这样吧，只好先委屈你了。”

识清仙君大手一挥，将君颜变成一模一样的琉璃杯，吸起地上的茶水注入杯中。

“识清，我闻到青梅茶的味道了。”

方子卿大步走来，坐在石凳上，左手握住“琉璃杯”在手中把玩，碧色的茶水在杯中摇晃，煞是好看。

“昆玉仙君一向宝贝它的春茶，群仙宴上都不一定拿出来，怎么给了你这酒鬼”。

识清嘿嘿的笑，“我们琴棋书画诗酒茶七仙君里最好欺负的不就是昆玉嘛！”

识清把手搭在方子卿臂上。“子卿，你那只百灵鸟生得有趣，不如让她跟了我在云霄山快活，也好过在你这玩儿那黑白棋子儿。”

“不行。”方子卿眼睛都没抬一下。

“为什么嘛！仙界的仙鸟那么多，我再给你抓来几只不就行了，天天给你捏肩捶腿摆棋盘。”

“习惯了。”方子卿将琉璃杯送到唇边。

“别喝！”识清大叫，直接蹦起来，毫无仙君形象。

“有灰落进去了”。子卿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水。

“没有，你多虑了。”举杯品茶，青梅的香气在口中蔓延。

“别！”识清惊呼，伸手想阻止，那法术可是接触了唾液就会消失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君颜跌坐在子卿怀中。

“那个…我该回云霄山了…回见…”识清脚底抹油赶紧逃离了竹林，就怕方子卿捉住他。

“还不下来？”

一抹潮红从脸颊迅速蔓延到耳根，君颜呆住，听了他的冰冷的声音吓得快掉下来了。

“唔…”君颜从他身上跳下来，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才缓过来。

总算没忘了正事，“子卿仙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嗯”方子卿微微颔首

“还有。。。我打碎了你的琉璃杯”君颜局促的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

“下次注意点。”子卿淡然的看了她一眼。

“哦…”

“能化为人形了，你也该开始修炼了。往后，我就是你的师尊，不可再没大没小。”

方子卿张开手掌，一片竹叶飘落落在他掌心。

指尖轻点，变出一只瓷杯，重新泡上青梅茶。

“是…师尊…”君颜窘迫的小脸通红，应了他的话就风一样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