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上夜的光明曲》——肥尧
第一章 剑客入水镜
在“镜”内,朗冬穗用尽力气慢慢地爬,在模糊的意识操控中艰难前行,随着意识的恢复,他用剑撑着大地,尝试直立起身子,但突然间他身体每个关节都断裂般疼痛难忍,哐的一声,剑摆脱了他的右手,斜落地上。他的身体也向右侧重重摔了下去,这时,他盯着自己的右手和手边的剑——他的左撇子变成了“右撇子”,这对他来说的确如此:他下意识的想用右手去触碰剑柄。
来不及深思,朗冬穗像想起了什么,勉强挺起腰,仔细观察前后左右,这一片宽阔的沼泽地,除了泥潭和黑草外别无他物。
那面水镜呢?到哪去了?我是在做梦?朗冬穗凝神聚气,用手心揉搓眼珠数圈,指茧的硬度划在脸上,他旋即睁开眼睛,周遭一切依旧。右耳伤口流出两滴血点落手上,清晰的疼痛感传来。
此刻,他明白,自己处于无比真实而又荒诞的现实中。
不久之前,朗冬穗跟随宗主迎击“大角霉祸”,一个残暴狂妄的机奴。
而又在此之前许久,一小部分人类刚刚走出雪窟,他们真正理解了什么是沧海桑田,这满目荒芜之地,到处充斥着死亡气息。这群人一边依赖于雪窟内的补给,一边轮流派出敢死队,小心翼翼的寻找适宜居住的地面。
最先发现大地上浮现出一丁点绿意的,是修米一宗的祖先修米灿。接着又是一块……在开掘某块肥沃土地时,机奴出现了,修米灿跟朗冬云(朗冬族的首领)惊讶不已,在他们的印象中,机奴们早已在末日大战中被集体摧毁了,虽然人类也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
总有漏网之鱼,没人知道这些残存的机奴从何而来。它们只有三个,却战斗力强悍,将修米灿与朗冬云二人带领的团队尽数杀害,修米灿也未能幸免,逃走的朗冬云向意图兴复的雪窟人传达了这个坏消息。
这时,人类的盛世早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能逃过核辐射危害和生存资源极度短缺的绝境,并繁衍至末日之后数百年的今天,“朗冬穗们”都锻炼出了非常强壮的体格。高科技虽已不复存在,且被人们痛恨,但这不妨碍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们重建家园的决心。
为了争夺重现的绿色田园,人们同机奴进行了长期的搏斗,这些机奴竟然没有受到强辐射破坏,它们从建筑废墟中捡拾旧材料制作武器,抢夺绿地。它们好斗的意志,团结的做派,敏捷的身手,都给兴复者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人类一退再退,这已是最后的据点,荣耀之战在这里揭开。机奴们的数量有增无减,“大角霉祸”指挥着机器队伍进击。雪窟人依靠防御石阵对抗机奴的激光武器,眼看对方的少许激光武器几乎耗尽,朗冬穗带领敢死队抄到了机奴后排,他宽剑在手,出招迅猛,灵活度竟然跟手脚并用的机奴刀客不想上下。
满是金属摩擦、断裂之声,血花散溅。机奴们进攻手段变得更加多样和有效率,同伴一个个倒下。朗冬穗无比锋利的剑锋刺入一只机奴的电子中枢,电光喷射之际,一束电刀划来,朗冬穗左耳被划去一半,他大呼一声,跪倒在地,所幸同伴将他拉开。
大角霉祸独特的号声响起,人类的哀嚎加剧了。朗冬穗何等坚强,他忍住疼痛,再次挥剑冲锋,突然间一片铁盔迎面拍来,他被震出十米之外。头部嗡嗡作响,伤口在不停滴血,一段时间过后,他感觉到打斗声越来越稀疏。雪窟人失败了?人类要彻底灭亡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朗冬穗从晕厥中醒来,他挣扎着抬头,眼前却挡了一层水雾,准确的说,是悬空浮着一道水雾,其表面有隐隐水波扰动。再靠近些,朗冬穗看到了自己的映像。一面镜子?却很模糊,较远的景像只有个轮廓,越远颜色越深、折皱越多。
“小把戏!看剑!”朗冬穗勉强举起长剑砍向“水镜”,剑尖接触到镜面的瞬间,水雾裂开,水波激荡,风暴的呼啸声传来,这镜子忽然变作一潭狂怒的深湖。
头晕目眩,朗冬穗来不及抽身,连人带剑被迅速吸入湖中。
......
哪里还有什么水镜!没有一丝战斗痕迹,敌人、同伴都不见了,这一切都不可思议。
失掉来路,又伤痕累累,朗冬穗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泥泞地,茫然四顾,没有他人活动迹象。此刻仿佛是傍晚,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彩,呈现广袤的灰暗色调,而紧挨地平线的天色却是一种深紫,围绕大地圆盘缠成一圈断断续续的紫绸。迎面是强烈的潮湿感,空气中有股咸腥味,菱形草叶上挂满了露珠,闪着零星微光,远处仿佛是一团森林的影,隐约有嘶嘶声飘来。朗冬穗疲惫至极,他定好声源所在方向,踉跄着朝那里走去。
走了一百多步,朗冬穗呆住了,刚才模糊的森林景象消失了,除了少许蓝色光点飘在不远前方,别无他物。地面上几枝粗壮的藤蔓碰触到朗冬穗的脚踝,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下,那藤条像是在颤动,他手舞重剑,“嚓哧”一声,藤条被轻易斩断,断口流出透明汁液。这把重剑是朗冬族家传宝器,它是用超现代冶金科技锻制而成,已有一千年的悠久历史,历经几十代人传承,现在仍然削铁如泥,机器人的钢甲在此剑面前都黯然失色。在雪窟中,它更是被视为朗冬家族坚韧勇武、顽强不息的精神象征。
朗冬穗感到自己神经过于紧绷了,他长呼一口气,垂下利剑,拨开比之前更高的草围,继续吃力的前行——他下意识看了下右手,右侧的得心应手令他很不习惯。
他听到了清晰水流声,不远处确实有一条小河横在草地中,在更加昏暗的天色下,发出黯淡的光亮。
朗冬穗确实口渴难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疾走中,身上几处伤口又开始滴血。
眼看就到河边,草围中一柄利刃从他肩头划过,幸亏朗冬穗反应及时,他低下身体翻滚数圈,快速起身抽剑,此时他肩膀上又多了一处伤口。
砰!金属碰撞声。
“修米辉?”
“朗冬穗!我竟险些要了你性命。”对方回应道。
果然是修米一族的修米辉。
“你怎么也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人类被消灭了么?”朗冬穗问。
“我想是的,”修米辉答道,“不过我被风暴卷走的时候,雪窟人类已经放弃一号园地,向本仓撤退了,大角霉祸这个三流机奴有没有率领部队追击,我就不清楚了。”
“它们的目的恐怕不在于绿地,而是想将人类赶尽杀绝。”朗冬穗坐倒在地。
“对了,先看看你的伤势。只因此处有光亮,其他地方都阴森森的,我一直在此想办法过河,躲在草丛里等候……哎,你很虚弱啊。”修米辉近前扶起朗冬穗,后者一直注视着修米辉握着剑的左手。
“阿穗,你说我们怎么就到了这么个鬼地方,机奴耍的这是哪路伎俩,真邪乎!你看周围一片死寂。你刚刚穿过高草时,我吓坏了,弓着上身不敢出声,怕是什么怪兽。”修米辉边说边帮朗冬穗处理伤口。
“确实匪夷所思,你是用左手使剑的吗?”朗冬穗说,他破裂的衣服有好几处被鲜血浸透了。
“是啊,我真是怀疑自己在梦里云游呢,而且是个恐怖的梦,就连之前同机奴的大战也不是真实的吧。我活生生变成了左撇子,右手变得相当笨拙,连左下巴的痣也挪到了右边,咱们果真变成了镜子里的像了。你说,怎么才能从机奴的诡计中醒来?”
轻微的血腥味洒播在空气里,河对岸蓝点增多了。
“难道说我们来到了神秘镜子里的幽暗世界?这简直太荒唐了。话说回来,你怎么一点也没受伤,厮杀中,我不记得有你在场。”朗冬穗盯着修米辉的眼睛说道。
“什么?呃……这发生的一切不都是假象吗?”
“虽然荒唐,可我浑身的淤青、血斑,提醒着我不能掉以轻心。你还没回答我,你有没有策应第二分队的拦截计划。”
两人正争辩间,河中间出现了大量蓝点,发出“咛咛”的声音,看起来像是一群蚊虫。
“我这本事怎么能堪当……”二人停止争辩,转头望向空中。
那是遍体蓝芒的小飞虫,大小类似蜜蜂,身形更加纤细,一对透明翅膀煽动极快,有约莫几十只向这里飞来。
“当心!”修米辉大叫。蓝色飞虫朝他们极速涌来,前面几只已到达朗冬穗肩头,二人忙挥剑驱赶。
“这东西想吸血!”
朗冬穗能看清楚蓝虫狰狞的样子,那玩意头部伸出刺状“舌头”,两颗弯牙摆动着,粗大凌厉,这咬噬工具与它那纤细的身形不成比例,令人胆颤。
挥舞的剑化作一片银芒,与这莫名生物全身散发的蓝光碰撞在一起,像四下乱射的烟花,点亮了这地方诡谲的幽暗。
蓝色飞虫动作极快,且彼此间保持某种阵型。二人奋力击杀许久,竟然只砍死少量。很快,朗冬穗感觉体力难以支撑。
再看修米辉,十余只蓝虫已吸附他右臂上,健硕的肌肉被撕咬开,血液流出,他因疼痛不停呼喊。
更多的蓝虫陆续飞来,二人惊惧之下,出剑开始不稳,脚步越来越混乱。
“啊!我看要死在这里了,这他妈是一群恶魔!”
“跳到河里保命吧!”两人这才想到河水。
朗冬穗自身难保,无力帮助修米辉。他的剑法已算顶尖,却难以击退这些小生物。
修米辉大声惨叫着,他右臂被叮咬的伤口迅速溃烂,颜色变作黑紫!整条臂膀像是冒烟的炭块。他痛苦不堪,踉跄着跌倒在地,翻滚到河边,发出最后的尖叫,划进暗河中。
朗冬穗精疲力尽,左脚也失去知觉,仰面倒下,重剑剑身浸入水中,几只蓝虫贪婪的吸吮他的鲜血,眼见腰部、肩头耸起脓包,他眼中露出绝望神色,用仅余的一丝气力举起剑——染了河水的剑像披上了一层霜雾,破空之处,浮现一层震荡波,入耳类似沙哑的锯木声。重剑几个招势硬是筑成了一顶防护罩,剑气所至,蓝虫们立刻四散离去。
朗冬穗用力呼出一口气,沉沉睡去。他一半头颈已在河水中。
恍惚间,他看见嘴巴似剪刀的怪虫快速剪断树木,人身蛙脸生物向他露出微笑……
第二章 伯拉狐与悬河
两个身形矮胖的中年人正在张罗午餐,食物很丰富,肥厚的豆荚、螺旋伞状的菌类、酷似马铃薯的淀粉蛋、热气腾腾的笋汤……妻子用洁净白布仔细擦拭桶锅内侧,男人夹起一颗黄豆粒填进嘴里,愉快地咀嚼着,油花粘在他浓密的胡须上,旁边是三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孩童,较大的男孩在摆弄勺子和木碗,一个小女孩将一盘樱桃果放于圆润锃亮的石桌上,偷偷用手指沾了下某种黏稠的酱料,抹进嘴里,露出得意的神色。
妻子转身对孩童们嚷了几句,语速快而嘹亮,像画眉鸟在鸣唱。
浓烈的食物香气灌满了屋子,里屋竹床上躺着朗冬穗,他嘴角抽动了几下,味蕾正促使他赶快醒来。
朗冬穗身材高大,此床的长度显然不能让他伸开腿脚,事实上他的腿肚以下是放置在附加的木凳上。
大胡子男子端着一碗水走进里屋,他掀开门帘,走近床边,将一勺水递到朗冬穗嘴角,后者突然睁开眼睛,剑士的警觉性仍旧强烈,他右掌击出,大胡子男人手中勺子虽被打掉,他瞬间的躲避确是极其漂亮——那肥胖圆滚的肚子向后弯曲,整个人像一把短弓飘了起来,而后迅速恢复原状,他双脚着地时,手里的木碗没有洒出一滴水。
那女人跟她的孩子们冲了进来。
朗冬穗坐起,他大惊之余,感到腰部有些僵硬,无法进行下一个动作。他紧盯着那矮胖男人,用余光瞥了一眼四周,他马上意识到局面对他并无不利。
矮胖男人露出微笑,口中蹦出来一连串奇怪的音符。朗冬穗注意到他那圆圆的鼻子,只有一个鼻孔,像一颗大枣嵌在脸上,加上他又矮又胖的身躯,使得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滑稽。
朗冬穗看了看身上盖的被子,他对那男人回了一个笑容,“是你救了我?”
对方迟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碗中的水,再指指朗冬穗。
朗冬穗说:“明白了,我很感激,可是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还有,这是哪里?”
矮胖男人扭扭脖子,将水碗放下,他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然后不停地变换手势,意图解释些什么。
“让我喝点水,好。”朗冬穗尽力理解他的动作。他咕咚喝了一大口,那水有一股独特的咸味。
那女人听了一会,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她跟丈夫嘀咕几句后,走了出去。
朗冬穗正试图同矮胖男子做进一步的沟通,但效果甚微。不久,女主人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起来大概有九十多岁岁。她手持一个精巧的木匣,面对着朗冬穗,朗冬穗感觉她眼中透出无尽的智慧。
几人都引导朗冬穗开口说话,他随意说了几句。
老妇听后,白色眉毛挑动几下,拨弄起那神秘的匣子,只见她将木匣平放桌上,拨弄起一侧的转轴,随着转轴把手的摇动,木匣顶端的类似钟表的圆盘也在转动,指针在密密麻麻的刻度上停停走走,老妇年龄虽大,动作与眼力却不差,她很快锁定了一个区间,停止摇动。
镶嵌在木匣内部透明的球状金属突然飞快地旋转起来,朗冬穗勉强看到有丝线和薄铁限定着金属球的运动范围,木匣前后两个喇叭通道发出了悦耳的声音,像是石块下的泉流呜咽,又像风穿过山间林地的呼啸,之后,流出了一股人声,朗冬穗和老妇都目露喜悦——正是地球通用语,只不过口音同朗冬穗有些出入。
大家都静静听着,有很多段互无联系的对白,老妇人听的很认真,并开始跟着说起来。显然,她曾经熟知,或者说至少是学习过地球语言。
尽管口音有差别,朗冬穗总算同这位老者能够进行交流了。
“年轻人,很久之前你的同族来过这里,我们保存了你的语言,这木箱是个……呃,储音盒,我年纪大了,学过的语言太多,要听上一段时间才能想起来。”老妇说道。
“那么,老前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朗冬穗极力说清楚每一个字。
“这是一个衰微的时代,我无法定义它的名字,只能说如今这个世界怪异的程度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连我这样活了五百年的老人也不能解释。我们原本的世界在荣耀时代叫凰球,在我很小的时候,适宜地已经缩小了很多,而有些地方则退化为恶魔巢穴。后来则更加怪异,有一些新的土地凭空出现,令地权师们愁眉苦脸。看的出来,你也比较落魄,你的世界有相似的遭遇吧?”老妇问道。
朗冬穗向她讲述了他前番那怪异的经历,以及神秘的水镜。
“空间异象,同你一样,我也无法相信。在我年幼时你的同族来到过这里!我记得他们是经历过战争,浑身伤病,我们收留并医好了他们。至于那水镜,我已记不清那是什么了,储音盒也没有记录相关内容。你的同族人数不少,有几百人吧。同我们生活了短暂时间,就离开了,直到我们隐蔽在此,期间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
“前辈,我叫朗冬穗,我们是源于同一祖先吗?”
“我名字是厅辫,你的问题我说不好,从留存不多的典籍和传说中可知,我们是由某种直立动物变化而来。只可惜历史记载毁坏严重,很多事情已不好解释。”老妇说道。
在之后几天的休息中,朗冬穗通过老者厅辫了解到,她们是伯拉狐人,一个古老民族,这个民族的后代已经所剩不多,她们一族为避难从另一个世界迁移到这火椒林地,对于伯拉狐人祖先的记忆,只残存在少许文字和谚语记录的零星片段中。这些异族人令朗冬穗感叹的,除了灵巧的身体,还有超强的记忆力。
老者教会了朗冬穗简单的手语,此刻,他正在林中帮助“保康”——救他一命的伯拉狐男人,从小河中取水。通过手语交流,朗冬穗知道了这咸河水的神奇之处:培育美味的食用植物、良好的医用效力、饮用后能免于蚊虫的攻击,伯拉狐一族几百个家庭,依靠这林间河水和相对安全的森林环境生存下来。至于那蓝色食肉飞虫“蓝蜉蝣”,据说是被“朵牛”放逐在此,而此前蓝蜉蝣是“朵牛”的奴隶,大概类似人类养殖猪羊狗猫。
朗冬穗想,音译为“朵牛”的种群是一种野蛮的生物。
在伯拉狐人的照料下,朗冬穗的伤病渐渐恢复,他的重剑经过咸河浸泡,竟然增添了“剑气”,他帮伯拉狐人清理危害火椒林的硬藤,剑锋挥出时,剑体离树干半米,那缠绕在树干上的藤条已经被震裂。
时间又过了数月,朗冬穗心怀感激之余,不免怀念故地,他试图找到返回路径,试过沿着咸河找寻修米辉,但数月来一无所获,内心的焦躁与日俱增。
再次拜访老妇厅辫时,朗冬穗向她寻求帮助。
“年轻人,现实情形是,除同我之外,你在这里仅能凭借手语跟他人交流。伯拉狐语对你来说太难了,我劝你好好熟悉一下这世界的主流语言,这对你有益无害,而目前你只能做简单的交流。至于你所说的那个世界,我真是毫无印象。”老妇劝他道。
“可是我肩负着复兴雪窟人的使命,族人蒙难,困境重重,我必须设法回到那里战斗。”
“我警告过你,你已清楚这里有防御怪兽的结界,初来乍到,容易产生幻觉,但因是被统治者遗忘的角落,所以人祸较少,也相对安全。”
同来的保康提醒了老妇几句。
“哦,对了,有一个人,是我们遁形术的老师,也许他能教你些生存本领,或是帮你解答水镜疑惑。”老妇说。
“怎么找到他?”朗冬穗问。
“遁形来源也是危险来源,他虽处在结界更松处,但怪象迭起,危险比这里多得多,光人心叵测就够你应付的,如果你坚持离开,我让保康陪你过河。”
朗冬穗执意离去。
临行前,很多伯拉狐人都出来相送,他们短肥的身躯挤在一起,热情的送别朗冬穗。
这真是一个友善真诚的民族,我所遇到过最热心肠的一群人!朗冬穗心里想。
“我还是不理解厅辫前辈所说的神秘之河,它究竟有多难渡过,或者说没有桥梁可用?”在路上,朗冬穗又通过手势问道。
“这样是说不清楚的,到那就明白了,恐怖的阻隔带,只有好好利用这槐贝油和神绵,我们才能安然渡河。”保康用同样的方式答道。
朗冬穗盯着保康手中的油瓶和背上卷起的神棉。
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怪物,只是在大片砂石和灌木林两处,朗冬穗无端生起幻觉,甚至眩晕倒地。多亏保康的照料让他及时恢复正常,免于困陷陌生地。
携带的伯拉狐美食吃完了,朗冬穗见到了这神秘的边缘暗河。
远远望来就觉得天地变窄,直到临近观察,这方怪异的边界才真正令人目瞪口呆,与其说是暗河,不如称作“悬河”,这离火椒林最近的“天涯”竟是如此壮阔,它横亘在天地之间,既高耸又绵长,水流浑浊而瞬息万变,刚开始变黑的天空、依稀可见的星辰,从上方逐渐卷曲进这浅褐色“河流”,像被河中心的神秘力量吸引而卷成筒状的彩绘纸张,地面则以小得多的角度向上蜷缩进水里,天地交融了,石块、野草、星粒……远物,近景,都在这褐色奔腾中相遇,混杂在一起,却仍旧层次分明。
从地面角度看,更像是天塌陷下来,地面尽头从四周卷起,勉强支撑着跌倒人间的天幕,高耸的天河与这褐色暗流交织而成的画作,让朗冬穗失去了思考力。
保康用力拍打朗冬穗,将他从迷离中叫醒,保康示意朗冬穗帮忙伸开神绵,又打开乘放“卢可油”的瓶子,保康将油慢慢倒出,这一小瓶油看起来剂量很少,却将这一张长长的神棉全部浸透,朗冬穗学保康将神绵缠绕在胸部到臀部,将躯干包裹好,那神棉两人各持一端,双手外露,空出双腿,保康作出前行并屏住呼吸的手势,两人抓紧已贴紧身体的神棉,迈向悬河,汹涌的河水看不出流向,强烈的潮湿气流已令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碰到悬河的曲面外缘了,两人向上跃起,被一股力量拉进天地交接的图景里。
浸过卢可油的神绵一直浮在悬河外缘,两人随着螺旋翻滚的水流,向对面低垂的天空游去,神绵的作用使得两人在急速的运动中不会被冲散。朗冬穗水性还算可以,他谨记住厅辫与保康所说,在逐渐昏黑的水雾中保持警觉,感觉到一大片白光时,便朝那个方向冲刺。
在保康的带领下,朗冬穗顺利完成了这趟惊心动魄的旅行。他记得自己在随波翻滚中等候着白芒出现,从那片白芒处游离水体,跌落地面,在一堆粘土上落脚,他大口呼吸,回看悬河,仿佛又回到了出发时的境地。
朗冬穗往前看才发现,这的确是一个新地方。
他抽出神绵,放下利剑,擦拭身上的水。保康神态自若,他对穿越悬河已经相当熟悉了。
“我们为何不从它上方飞跃过来?”朗冬穗说。
“暗河实在太高了!我们做不到,没有合适的工具能够飞到暗河顶端。”保康解释道。
休息一段时间后,保康示意出发,他们先后经过几座山岭,一个村庄。一路上保康找到了几棵果树,那低矮的尖叶子带刺植物上结出的是四节“葫芦”,那口味尝起来像蜜瓜。
保康特意绕过了一处火光通红的城镇,在匆匆脚步声中,朗冬穗发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小生物。
他盯住城镇郊外的一个飞行物,热气球?朗冬穗看不出它的构造,但技术水平明显比地球人差太多。它刚刚起飞,有三个人从里面探出头来,朗冬穗想过去碰碰运气。保康提醒他不要节外生枝,表示这些人是另外一族,在别人地盘上,看似无谓的动作也可能带来麻烦。
正午过后,保康示意在一处山脚下休息,等傍晚来临,再穿山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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