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克洛斯的守望者》： 昭桓国的剑师

第一章 昭桓国的剑师

树林里，三个男孩子握着树枝当剑对练。

这是个无聊的中午。无聊是好事，三个男孩各自的家里空闲，他们也就不用帮忙。而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们仨就总是幻想自己是三个火枪手，在树林里找些够粗的树枝当做剑，轮流对决。

嗒的一声，查德的“剑”断成两截，在他惊讶之余，奥兹手里的树枝便戳到的他的肚子。

“哈！你挂了！”奥兹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像个桑伢国武士一样转动剑柄，将“剑”收到并不存在的剑鞘中。

“算你运气好，捡到了一根结实的树枝，不然，你的什么什么御剑流才敌不过我的‘碎金剑术’呢！”查德辩解，说着便丢掉了手里那办截树枝，离开要去找新的树枝。

“是‘束心斋御剑流’！”奥兹解释说，“好了，该你上了，格里，让我看看你的花里胡哨剑法。”

坐在一旁的格里噌的站起来，食指并着中指指着奥兹：“九天银河剑法岂容尔等宵小亵渎，速速纳命来！”说完也从不存在的剑鞘中拔出他的“剑”，还学着昭桓国的剑客那样耍起剑来，然后猛地握剑斜指地面，弄得风吹草低，倒也像模像样。

奥兹也把“剑”端起竖在头的一侧，扎开马步，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是他们对决的样子实在让人发笑，就只是拿着树枝胡乱抽打，尤其拿着新的树枝走来的查德还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们，这要让别人经过看到，怕是他们仨要脸红。

而奥兹和格里的对决，同样以奥兹抽断了格里的树枝为结束。

“呔！汝等无赖之徒，胜之不武，必天地弃之！”

“够了够了，收起你那伪昭桓国的腔调，说说人话吧。”

“你的树枝有鬼！”

奥兹折断他手里的树枝：“看，这不和你们的一样脆嘛，你技不如人，还不甘拜下风，哪有昭桓国剑客的风范！”

格里听他这样一说，猛吸了一口气，正要组织语言反击，查德一把捏住格里的上下嘴唇，说：“听说斯纳瑞特将军请了一个昭桓国的剑术大师，教那个耶格勒少爷剑术。”

奥兹说：“啊，我上次给边防军队送武器的时候见到过那个昭桓国人。”

格里推开查德的手，急切地问道：“真的吗，什么样？我们去看看！”

斯纳瑞特将军的宅邸的前院是个广阔的草坪，有喷池，小亭子，和蜿蜒的卵石铺成的道路，始终有仆人在修建灌木丛。草坪中央，有两个人以相同的动作缓慢地挥舞着长剑，两柄剑像两条鱼在惬意的游动。

斯纳瑞特将军不介意小孩子在他的庭院玩耍，而门卫是有些介意这三个家伙的，毕竟十三四岁已经不算小孩子了，况且查德和格里兴冲冲地在他眼前闪过，把他无视连招呼都不打，这让他有些不高兴，还好奥兹是有停下来打招呼的，只是这句“嘿，我的唐斯老伙计”让他想打人。

耶格勒心里一直憋着气。他很听父亲的话，所以父亲说一定要听你的剑术老师的话，他也遵守，只是这一个月来，他遵守着老师说的心性戒骄戒躁，言语戒猖戒嗔，举止戒狂戒逸，甚至是饮食戒腥戒辣，从一个花花公子转型为一个修行者，这却让他难以遏制去回忆以前的声色犬马的生活。

尽管耶格勒的动作很标准，但这位剑术老师的“慢吞吞剑法”真的让他无法适从，既不漂亮，又没威力，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老年人，真是糟糕透顶，马戏团的杂耍都比这有份量。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让我学这种老年人剑法！他愤愤想着。他肯定他们家的仆从一定总是背后取笑他，而今天，远处亭子里那三个小鬼发出的六道目光照的他的老脸发绿。直到格里说出那句“那招我也会！”耶格勒爆炸了。

他愤怒地将手中的剑向亭子甩去，剑在空中打转，最终嵌在了亭子的石柱上，吓得奥兹他们脑袋一缩。

“门卫，你是怎么干活的！居然让这三个老鼠钻进我家！快把他们给我赶出去！”耶格勒大叫着。

门卫唐斯急忙跑来。要把奥兹他们带出去。

“且慢！”一道低沉的声音，是那个昭桓国剑师在说话。“别为难那几个孩子了，让他们过来吧。”奥兹他们如获大赦，怀着满满的好奇心欢快地跑过来，围绕着这位剑师。奥兹小心翼翼地打量那个高大的中年男人，银白色的汉服，乌黑柔顺的长须和收束的头发包围着一个锐利的脸庞，剑眉之下是和蔼的双眼，一派仙风道骨，在这维茵洛港湾出现过的所以东方人中，他是奥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他应该是个好人，奥兹心想，但愿他拥有和他本人相配的华丽剑术。

“耶格勒，这不是你该有的胸怀。”剑师说。

“不然你要我怎样？”耶格勒对着那个剑师大吼：“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这愚蠢的、慢吞吞的练剑，受够了像僧侣一样的吃喝住行！去死吧！说不定我那些个朋友在背地里偷偷嘲笑我，就……就跟这三个家伙一样……不敢想象我居然像个蠢货一样……”耶格勒的声音越来越低，但依然咬着牙，咒骂着什么。

奥兹和查德感觉好尴尬，没想到看到这不和谐的一幕，他们本就和耶格勒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也不是一个年龄段，和耶格勒并不熟络，此刻只能装成没事人，把注意力转向别的地方。只有格里是仰望着那个剑师，眼睛里闪动着光芒，不停地抖腿，仿佛随时要跪下来磕头喊师父，虽然他们三个都还没见过他的身手。

“去把剑捡回来。”剑师平静地说。

耶格勒捏紧拳头吐了个“不”。

“我去我去！”格里不放过任何一个向剑师献殷勤的机会，兴冲冲地跑向亭子，欲将剑从石柱上拔出，却发现剑插得太深，他一个人拔剑竟然纹丝不动。奥兹和查德过去帮忙，格里却生怕别人跟他抢功劳：“别，我一个人能行！”

三个男孩聚在亭子边，另一边，剑师对耶格勒说：“是我的不对，我没有预先告诉你我的剑法是这么无聊，也没有事先了解你有没有足够冷静的心性去进行这样的修行。”

耶格勒抬头看向他的师父。最初他的父亲斯纳瑞特将军将这位名叫刘承聿的昭桓国师傅介绍给自己，他那时怀着好奇心请求刘先生演示他的剑术，但是刘先生只是说鄙陋之态不必过目，耶格勒对刘先生是有好感的，认为他是个典型的昭桓国剑师，形象端正而大气，举止文雅，为人谦卑，并保留高人的神秘感。但这一个月下来，所有的练习都是这套“慢吞吞剑法”，而耶格勒自始至终没见过刘先生的身手，他开始觉得刘先生是个浪得虚名的江湖混子。

刘先生继续说：“好在这样的日子对你是到头了，耶格勒，你有很用心地去记我所教的，而我能教的，也都教完了。”

什么？这就完了？果然是个大骗子！耶格勒心中怒骂。

远处奥兹和查德等不了了，三人合力总算是拔出了插在石柱上的剑，格里捧着剑小跑过来，将剑双手奉上，刘先生接过，把剑递给耶格勒说：“今天的最后一点时间，就来场对决吧。”

第二章 师徒对决

“今天的最后一点时间，就来场对决吧。”刘先生说。“当做最后的考试。”

耶格勒心说：“你个大骗子还在装，考试？拿什么考？就用这套‘慢吞吞剑法’？看我不拆穿你的伪装，然后让我的父亲亲自叫你滚蛋！”身为将军的儿子，耶格勒早就在他父亲那里学过骑士剑术，现在可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江湖骗子了。耶格勒一把拽过刘先生递过来的长剑。

“孩子们，就烦请你们来为我们做裁判。”刘先生嘱托格里三人。格里三人点头，今天运气真好，竟可以这么近距离领略昭桓国的剑术，和耶格勒不同，格里三人还相信这位剑师是个高人，所以三人都很兴奋。耶格勒瞥了他们一眼，心说：“等着吧，三个傻小子，等着大跌眼镜吧，你们不就是来看这位剑术大师嘛，看我如何胖揍这位大师！”

双方站好位置。

在格里一声令下，耶格勒率先出手，双手握剑猛烈劈砍。刘先生只是一手提剑，轻而易举的挡开来袭的每一记劈砍。哼，你还算有点三脚猫功夫，耶格勒想着。在受到连续强攻后，刘先生没露出丝毫破绽，但也没有表现出进攻意图，只是挥耍长剑，扫开耶格勒粗暴的攻击。耶格勒急了，在一次两剑相撞后，他迅速俯冲到刘先生跟前，趁着刘先生还没进入下一个动作，使出十二分力气，把手中的长剑向上挑起，剑刃撞在刘先生的剑上，只听到带着回音的铛的一声，刘先生的剑脱离手心，高高弹起。耶格勒嘴角一翘，赢了，他乘胜追击，继续挥剑斩去。可是刘先生临危不乱，脸上全无惊慌之色，他身子稍稍一侧，让耶格勒的斩击扑空，轻轻一跳，踩在耶格勒的肩膀上再一跳，跳到半空中接住长剑。耶格勒被当成跳板这么一踩，单膝跪地，他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刘先生，举剑疯狂地斩去，势如猛虎，仿佛要把刘先生劈成两半。这时他注意到刘先生的一系列动作，挥动手中的剑，剑犹如刘先生手中一道流转的银光，这道银光准确地袭向耶格勒那疾速砍下来的长剑，耶格勒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一道瀑布冲击，在这道瀑布冲击下，双手紧握的剑柄就好像一只不听话的宠物猫窜动着挣脱自己的双手一般，横飞出去。而刘先生手里那道银光继续飞流直下，冲向没了武器不知所措的耶格勒，最终猛然停在他的脖子旁边，这让耶格勒一下子冷静下来。

“第一场！刘先生胜！”三个男孩子欢快地宣布。完美！三个男孩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刘先生身上，全程他一手贴背，一手玩转手中长剑，轻松自如地拨开耶格勒的进攻，尤其最后那决胜一击，他们都看到刘先生手中的剑变成一道银色流光，优雅地化解掉耶格勒的全力一击。“太漂亮了！”“大师！”“呜呼！”

耶格勒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对决中刘先生所以的动作全部都出自“慢吞吞剑法”，不过是“慢吞吞剑法”的超级加速版，再细想刚才将剑从自己手中挣脱开的浑厚力道，想不到“慢吞吞剑法”竟暗藏这样的高深，耶格勒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剑法。

不容耶格勒多想，格里就高喊：“第二场，开始！”

“什么？我去！”刚才耶格勒的剑被弹得老远，他急忙跑去捡，回来时却听到查德在喊：“……四、三、二、一！耶格勒选手逃离现场，视为弃权！”然后是奥兹的判决：“第二场，刘先生不战而胜！”接下来又是仨货的欢呼。

“你们这三个臭小鬼！我没有逃离现场！我是去捡我的剑啊！”

“那麻烦耶格勒选手下次动作快点，好了，接下来是第三场。”

“喂！这第二场我……”

“第三场开始！”

“靠！”

刘先生听着他们的对话，微笑着摇了摇头。

耶格勒发现自己居然跟这帮小鬼头闹起来，赶紧冷静下来，不能栽了他们的道。现在可不能小觑刘先生了，刚才那一战他知道了刘先生是有真功夫的，现在要想想怎么对付刘先生的加速版“慢吞吞剑法”，好在这套剑法耶格勒也是练了一个月的，里面的动作他都记得。

这次不能像上次那样胡来，想了片刻，耶格勒抬剑横扫而来，刘先生后退避开，手中的剑在背后旋转……然后又是耶格勒的不断攻击，但不想第一次那么疯狂。虽然每次耶格勒的攻击还是会被卸掉，但都和耶格勒所猜测的方式一样，这让耶格勒信心大增。终于，他等到了一处破绽，他清楚刘先生接下来的一个架势，会让他的后背变得毫无防备，他旋转着步伐试图绕过刘先生做一次背袭，居然很成功！他握剑刺去，谁知刘先生背对着耶格勒，他负在身后的手灵巧地转动剑柄，挡掉了背后的攻击，而他根本就没转过身看过一眼！这一击不成，耶格勒后跳开与刘先生拉开距离。而接下来是刘先生转身后的主动进攻，手中银光飞舞。耶格勒不知所措地举剑挡在身前，一身银装的刘先生却像一道银色的风在耶格勒身旁拂过，当耶格勒警觉时，冰冷的剑脊已经贴在了他的后颈。

“第三场！刘先生三连胜！”

耶格勒已经听不到格里他们的喊叫了，他想不明白刚才刘先生是如何从背后挡掉那一击的，当他在抬头看眼前他的剑术老师时，他感觉这位陪伴他一个月的老师莫名的高大和遥远。

“第四场！开始！”

这次耶格勒不敢贸然进攻，于是刘先生先攻，他还算给面子，有意让耶格勒挡下几招后，不出意外将其击败。

……

……

……

“现在场上的比分是三十比零！一边倒的趋势！”“刘先生很强大，但是耶格勒选手也很努力……”“某选手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的坚韧值得我们当做反面教材来学习……”

“住嘴！你们几个臭小鬼！还没完呢！”

耶格勒现在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就连握剑的手都在瑟瑟发抖。反观面前的男人，依旧岿然不动，只有他的衣服和长须在风中微微摇摆。

耶格勒终于明白，那一个月的练习是铺设基础，这一天的所学才是关键，每和老师对决一次，他就多一些领悟。真希望自己不要这么不济，他感觉自己剑都握不住了。都怪自己那么冲动，把老师气走，不然他还能多学一些……不，要怪那几个臭小鬼，要不是他们，今天自己就不会失控……

“够了，耶格勒，这最后的考试，你考的很不错。”刘先生上前取过耶格勒的剑。

“你胡说，你完胜！三十比零……不对，是二十九比零！第二场……算了……”耶格勒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力地说。

刘先生也盘腿坐下来，很慈爱的拍了拍耶格勒的背，说：“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强大的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