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关》：001 新的策划案

001 新的策划案

这是 2010 年的冬天。

正午，新创大厦1202层，几个人正围坐在会议室里吃着盒饭开会，讨论着下一期《游戏人》的策划案。

“这期做什么，小文你怎么看？”

说这话的是灵动传游的联合创始人李德业。灵动传游是一家游戏媒体，由李德业和白志诚两人创立。李德业曾经在90年代就开始制作游戏，可以算是中国独立游戏行业的最早一批参与者。但是由于各种原因，这么多年来他的游戏并没有什么起色，只好转型为游戏媒体。白志诚原先在一家传统媒体担任总编，出于对游戏的热爱，在一次游戏讨论会上认识了李德业，从此二人便一起创业。经过几年的发展，灵动传游的主营业务——《游戏人》独立游戏测评网站和杂志，已经成为了全国最大的游戏测评平台之一。

2008年，张文大学毕业后加入了这家公司，并且凭借优秀的业务能力，迅速地成为了策划部的总监。李德业对他颇为欣赏，所以每次都亲切地叫他“小文”，希望能够亲手栽培一个游戏媒体的领军人物。

“李总，我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一个叫《格斗火》的ARPG游戏，我玩了玩感觉很有意思，剧情也蛮吸引人。这个游戏的资料我带来了，大家要不要看看？”张文说罢，便将几份装订好的资料拿到了桌上。

李德业接过资料，翻看了两眼，说道：“ARPG，带动作的角色扮演？”

“准确的说，更像是一款战棋游戏。就像您原来玩过那个三国志，但是画质更精美，内容更丰富，可玩性也更强啊。”张文略带激动地介绍道。

白志诚瞟了一眼资料，推了推眼镜，看起来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将桌上的一份资料递给了坐在他旁边的运营部总监齐溪，并示意她仔细看看。

齐溪接过资料，起初正像平常一样研究制作下期内容的可能性，但当她看到游戏开发者名字的时候，她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了起来。在如此狭小的会议室里，大家自然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齐溪，没事吧？”李德业问道。

她摇摇头，说道：“不，我没事。只是这个游戏的作者，是我的高中同学，有点感触。”

“陈——小——羽——”，张文此时正盯着名字看，不自主说出口来，“他是你同学呀？”

齐溪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个陈小羽好像前两年做了款日式RPG还蛮受欢迎的吧？”李德业若有所思地问道。

张文爽快地回答道：“您说的是《幻城武士》这款游戏吧！陈小宇2006年发布这款游戏的时候，反响的确是还不错呢，我在资料里也写了，这也是我向您推荐他新作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啊。”

白志诚显得有些高兴，拍了拍手，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如果下一期决定做陈小羽的专题的话，这不正好齐溪就可以给我们牵线搭桥了嘛，能省去不少麻烦呢！”

“白总说道还是很有道理的，齐溪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这个陈小羽？”李德业附和道。

齐溪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说道：“不是那么容易，我和他的关系一直就不怎么好，很久都没见，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联系方式了。”

“这样啊……”李德业有些失望，便看了看张文。

“您放心，我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联系上陈小羽，这点事包在我身上。”张文明白了李德业的意思，便爽快地说道。

李德业欣慰地点了点头，当着大家的面对张文说：“不愧是我的希望之星，好好干，等这期做好了，我得好好奖励你。”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转眼间到了傍晚，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张文在下楼的路上，匆忙中与一个小姑娘撞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间，张文看到了她身上挂着的工作卡。

“抱歉啊。”张文憨憨地说道。

小姑娘掸了掸衣服，笑着说：“没事没事，上下班很正常。”

“诶你是灵动传游的新员工么？我以前好像没看到过你呀。”张文见状追问道。

“哦，你是说这个吧。”她拿起挂在身上的工作卡，“我叫徐琳，是运营部新来的实习生。”

张文仿佛被徐琳灿烂的笑容融化了，说道：“噢噢，我叫张文，是这里的策划部总监，这段日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向我提出来喔。”

徐琳微笑地说道：“那样齐溪姐会不高兴吧，毕竟我是她运营部的人。”

“她应该不至于那么刻薄吧，当然你在她部门，有什么事的确应该先去问她……”张文连忙给自己打圆场，“哦对了，齐总监已经下班了吗？”

“她已经下楼了诶……”徐琳回答道。

“是吗，那我也得赶紧下去了，还有事想找她问问呢。”说着，张文便冲向楼梯间，“那个，徐琳啊，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聊啊。”

徐琳看着手忙脚乱的张文，窃喜。

在爬了数层楼梯之后，张文终于下到了一楼大堂，发现齐溪刚走出门口，便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张总监，找我有事？”齐溪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个，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透露下，你为什么不愿意和陈小羽见面呀？”张文略显紧张，甚至有些结巴地问道，“我这人就是好奇心太重，你别在意啊。”

提起陈小羽，齐溪又回想起来一些不悦的往事。此时的她，对张文的问题感到强烈的不满，而张文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行了，不用操心我的事。该你知道的你就问，不该你知道的少多管闲事。”齐溪有些生气地说道，“如果非要说点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最好不要和他打交道，永远不要。”

说罢，齐溪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不明所以的张文则是站在大厦的转门旁，思索着齐溪刚才的话语。他明白，齐溪是不可能向他透露更多的信息了，便不再作声，默默走向公交站台。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张文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在网络上搜索着有关于陈小羽的信息。突然，一个网站链接映入了他的眼帘。

“XYZRPG……”张文嘀咕道，“原来是陈小羽创建的论坛啊。”

他点进了XYZRPG，大概浏览了一番之后便在网站最底部的联系信息处找到了陈小羽的邮箱。作为一个在职场有两年经验的新秀，张文的沟通能力日渐成熟，邮件交流自然不在画下。他三番五十二便写完了说明来意的 Email，并发送到了陈小羽留下的 Email 地址。

等 Email 传送完毕，他抬头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7点半了。他略微整理了下穿着，便像往常一样，走进楼下的一家小餐馆。

“老板，来份麻婆豆腐盖饭。”他熟练地说道。

餐馆老板兴致勃勃地走过来，对他充满激情地炫耀道：“哥们知道不，那奥运会金牌得主，昨天刚来过咱这里吃饭呢！你看我这合影都给挂上了，我这小店可是要出名了！”

“那很好啊……”张文敷衍地附和道。

“哥们，我今天是真高兴啊。像我们这种小生意人，能遇上这种好事，那简直是上天赐的礼物啊！”老板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息下来，“你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今天这盖饭给你免单了啊。”

张文赶忙抬起头，说道：“那真是太感谢了，老板你这是好人有好报啊。”

不过此时此刻，张文倒是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他在想，为什么餐馆老板可以有着如此简单的快乐，而反观他自己，一天到晚辛勤地工作，回到出租屋却总有一种焦虑和失落的感觉。他自然知道这是现代社会上班族的通病，只是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吃完饭后，张文起身离开了餐馆。在出门之前，他还回头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老板和奥运冠军的合影，无奈地笑了笑。

002 初次邂逅

“Ding——Ding——Ding——”

清晨，闹钟将张文从睡眠中唤醒。张文转身按掉闹钟，然后坐了起来，享受着冬日阳光带来的一丝温暖。他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便又坐到他的笔记本电脑旁边。

“这么早居然就有回复了。”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了收到的 Email 回复，“没想到这陈小羽效率还真高。”

他点开 Email，看到一段简单而又正式的回复：

“很高兴有机会可以接受《游戏人》的专题访问，我本人的手机号是 135XXXXXXXX，请贵公司相关负责人与我取得联系，商定见面时间。——陈小羽”

张文从来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顺利，他不禁暗笑起来。于是他二话不说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走出家门，奔向公交站。

在公司所在的大厦门口，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是徐琳。

“这么早就来公司啦？”张文向着徐琳问道。

“张总监你也来得很早呀。你看我一个实习生还是得表现得好点吧，能有这个机会很不容易的。”徐琳微笑着回答道。

张文摆了摆手，说：“别叫我张总监，我也就是个小角色，你这么叫听着我怪别扭的。”

徐琳感觉有点好笑，于是说道：“那好啊，那我以后叫你张文哥咯。”

“那好吧，电梯来了，咱们一起上去。”张文说道。

等到张文和徐琳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李德业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于是张文便走向李德业，准备和他汇报联系陈小羽的事情。没想到的是，就在徐琳准备走向自己的工位的时候，却也被李德业叫住了。

“李总，陈小羽已经同意做这期专题了，他给我回复了他的手机号，说让我们这边跟他商定一下见面时间。”张文说道。

“嗯，很好。这样吧，我们先跟他来个简单会面试试水，由你直接联系他就可以。”李德业显然看起来对张文很满意，“对了，会面的时候让徐琳跟你一起去吧，你也带带实习生。”

张文犹豫了一下，说：“李总啊，那齐总监那边……”

“这个没关系，运营和策划本来就是要相互结合的。齐溪要忙的事情也很多，我看你这性格挺适合跟实习生相处的，就这么定了吧。”李德业说道。

虽然张文觉得略有不妥，但心里却暗自窃喜。他骨子里还是喜欢在现实中与人交往，而非坐在电脑前的交流。这次既能约见陈小羽，又能够和一个可爱的实习生女孩一起工作，这是他前两年求之不得的事情。

“好啊，我也很荣幸能够向张总监多学习，谢谢李总。”徐林面露喜悦地说道。

回到工位后，张文便拨通了陈小羽的手机号码。

“您好，这里是灵动传游策划部总监张文。昨天给您发过 Email，关于我们要做下一期专题的事情。您看最近方便约见一下吗？”张文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陈小羽的声音：“没问题，你看今天晚上7点半，在斜阳茶餐厅怎么样？”

张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回答道：“行，那就这么定了，非常期待与您的会面！”

结束通话之后，张文发现徐琳已经站在他旁边了。

“今天晚上7点半，在斜阳茶餐厅。我查查路线，咱们一起坐公交或者地铁去。”张文对徐琳说道，“话说，你以前听说过这个陈小羽么？”

徐琳回答道：“有听说过喔，他原来是华北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我表哥和他是同学，以前在家里偶尔会提起他的事情。我还玩过他做的那款《幻城武士》呢。”

“那正好，今天见见他本人，看看和你表哥描述的像不像。”张文笑着说道。

下班前，张文在公司电脑上查好了路线。就在他起身走向徐琳的工位的时候，正巧碰到了路过的齐溪。

“张总监，李总是不是让徐琳跟着你去采访陈小羽啊。”齐溪略带不满地质问道。

张文摊了摊手，说：“他的确是这个意思。我也跟他提过，说这样不太合适，不过你也知道嘛，李总的性格，决定的事情肯定不会变了。”

“行，我也不管了，你们就好好去采访吧。”齐溪转身离开了。

虽然下班时刻公司里声音杂乱，但张文依然听到了齐溪嘴里在嘀咕着什么。

7点25分，张文和徐琳一起到了斜阳茶餐厅。他们来到订好的桌前，发现陈小羽还没有到，便先坐下休息。

“张文哥，你有没有觉得齐总监说话蛮冲的啊。”徐琳小声地说道，“在部门里工作的时候，感觉大家都有点怕她诶。”

“她就是那样一个性格，估计是成长经历导致的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毕竟她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要不然白总也不会让她做运营部总监。”张文解释道。

徐琳低语道：“那你看，李总和白总性格是不是也不太一样。我觉得要是李总的话，应该不会喜欢齐总监的办事风格吧。”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坐到了他们对面。

“您就是陈小羽先生吧。”张文说道，“我是灵动传游策划部总监张文，我旁边的是我们运营部的新员工。”

陈小羽推了推眼镜，说：“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那咱们要不先点些吃的？”

眼前的陈小羽给张文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典型的理工男：身高不高不矮，长相算是普通，戴着一副眼镜，穿着简单，说话直接。这和以前张文做过的策划案里面的大部分独立游戏开发者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好，那您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我们公司报销。”张文说道。

点完了菜，徐琳打开笔记本电脑记录内容，三个人开始聊了起来。

“陈小羽先生，其实我们是被你新开发的游戏《格斗火》吸引住了。我们觉得那是一个挺有特色的游戏，然后了解到您以前也开发过《幻城武士》这款在圈内风靡一时的RPG游戏，想多了解一些有关您在独立游戏开发这条道路上的有意思的经历。”张文说道。

陈小羽点点头，说：“不错的主意，那你们想了解什么，我尽量回答。”

“是这样，我这里有一个题外话，可能有点冒昧，不知当讲不当讲……”张文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就问吧，没事。”陈小羽爽快地回答道。

张文试探性地问道：“您和您的高中同学齐溪之间以前有过什么过节吗？”

“这是什么问题？我对她还真不太了解，虽然都是同学，那也就是一般同学的关系，根本犯不着跟她有过节。”陈小羽略带不解地说道。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张文说道，“那咱们还是切入正题吧，您能否简单介绍一下您一开始是怎么接触到游戏开发，又决定全心投入这项事业的呢？”

陈小羽摸了摸下巴，说道：“这个问题就说来话长了。我小时候就对电脑游戏特别感兴趣，你肯定应该也知道吧，那个时候很多日式RPG游戏的，而且国内也有仙剑奇侠传之类的，总之就是被这些东西吸引了嘛。后来上高中我就开始琢磨制作一些小游戏，当然当时的编程能力实在是不怎么样，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要报考计算机系的缘故。”

“那您能够考上华北大学的计算机系，想必在学校里也是学霸级别的吧？”徐琳忍不住问道。

“还行吧，当时其实在班里不算特别优秀，就是高考的时候发挥的比较好。”陈小羽回答道，“想来也是上天眷顾，要不然真的很难考进华北大学。”

张文继续问道：“所以您在选择了计算机系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未来一定要走独立游戏开发这条道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