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神—黎明》免费试读_Zoan

序章·启示录

黄昏.

尤卡坦半岛北部平原，一条小溪静静地流过，溪水倒映着赤红色的天穹。

北方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地震云，天空像是猩红色的海洋，泛起一层层红白色的波浪，海面上偶尔掠过几抹一闪而过的黑影。

平原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松树林，一群鸭嘴龙正专心致志地进食。松类是它们最喜欢的食物，独特的牙齿结构可以帮助它们咬碎坚硬的松针和松果。而强大的胃则可以将吃进的食物迅速消化。极快的新陈代谢使它们有着惊人的食量，一天甚至能够吃下接近一吨食物。

它们进食时并不需要很警惕。成年鸭嘴龙平均可以长到11～13米长，有的个体甚至超过15米。能够把这样的庞然大物当作猎杀对象的生物，实在是寥寥无几。

可尽管寥寥无几，总还是有的。

一条霸王龙从密林的另一边悄悄接近了这群鸭嘴龙。它并不对这群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巨兽感到畏惧，它是地球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掠食者，是这个时代的王，王不需要畏惧臣民。

经过筛选，它锁定了一条落单的母鸭嘴龙，对方背对着自己，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它突然启动，七吨的身体加速到每小时五十公里，每一步都伴随着地面巨大的震颤。

霸王龙一口咬住了鸭嘴龙的脖子，这是它常用的猎杀方式，鸭嘴龙的脖子本就相对细长，在8000磅的咬合力下脆弱的像一张纸一样。颈椎骨被瞬间贯穿。巨兽发出了绝望的哀嚎，挣扎了几下过后，轰然倒地。它的同伴纷纷向密林中逃窜，十几头巨兽同时奔跑，把地面的尘土都激扬起来。

霸王龙并不追赶，这一条鸭嘴龙已经够它吃好一阵子了。

这就是6500万年前，白垩纪时期地球的日常，弱肉强食，残忍又合理。这是属于恐龙们的时代，无论是森林或荒漠，大海还是蓝天，它们都是地球这场大戏之中当之无愧的主角。

而距离它们第一次出现在这颗蓝色行星上，已经过去了1.5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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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完全笼罩了大地，喧嚣了一天的森林终于安静下来，静的只能听见昆虫的鸣叫声。天边挂着一轮新月，河水中的月亮像一条金子做的小船。

在这一片宁静之中，北方的天空中却出现了一个反常的光点。

褐色，带着些许红。

夜越来越深，光点越来越清晰，仔细听的话甚至可以感受到它逐渐变大的嗡嗡声。随着时间的推移，细微的嗡嗡声逐渐变成了巨大的轰鸣。

霸王龙突然惊醒过来，它看了看旁边吃剩的鸭嘴龙尸体，又抬头望向那光点，发出狂怒的咆哮，对那打搅了它美梦的不速之客倾泄着怒火。

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恐龙之王的咆哮，许多恐龙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它们都看到了那个光点，纷纷走出森林，来到辽阔的平原上，像是千千万万的信徒一齐涌向耶路撒冷朝圣。

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

一道火流星划破了北方的夜空，那不是光点，而是一颗陨石穿过了大气层。准确的说很长时间之前它就已经穿过大气层，由于与空气的摩擦而剧烈燃烧了起来。发出耀眼的红光。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火流星越来越大，光芒也越来越耀眼。先是北方的半边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继而整个天空都变成银白色，白光遮天蔽日，像是一千个太阳同时升起。现在已经可以感受到它体积的巨大了，在尤卡坦半岛的恐龙们眼中，这颗巨大的着火的石头已经占据了整个天空。

恐龙们惊恐地看着这一景象，它们是这一历史性时刻唯一的见证者，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穿过整个大气层，这颗巨型陨石竟没有燃尽，还有至少十千米的直径。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它落向地面了。火流星带着磅礴的大力，以极大的动能坠入了墨西哥湾。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巨量的海水被瞬间蒸发，随之而来的是海啸，几千米高的狂浪滔天而起，又化作暴雨落下。

以撞击点为中心半径180千米的圆内都被这颗巨型陨石的冲击力砸陷了下去。冲击波伴随着大地的裂纹迅速扩散，所到之处死火山、活火山、休眠火山尽数喷发，扬起遮天蔽日的火山灰……震波充当着死亡的使者，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地球。

像是魔王打开了地狱的大门，又像是神对世间最终的审判。

在这场浩劫之中，有人在歌唱。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上来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歌声庄严又邪恶，优美而荒凉。像是绝世的戏子赞美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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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500万年，未知小行星撞击地球。

中生代结束，地球核子冬天开始。

第一章·高考

“320只水饺，321只水饺，322只水饺，323只水饺……”

柯白双手抱头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心里不停地碎碎念。

这是他一个小时之内尝试的第五个姿势。一字型，之字形，大字型，甚至四脚朝下趴着……柯白试过了所有可能让他入睡的姿势，但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

至于他为什么不数羊而数水饺，因为柳佳欣告诉他数水饺比数羊管用。

外国人数羊是因为“sheep”的发音跟“sleep”比较像，理论上能起到一定的心理暗示作用，可汉语里睡觉和羊发音压根儿八竿子打不着，中国人数羊，显然就没有什么卵用了。

当时柳佳欣说完这话，柯白立刻连声赞叹，心说真他妈有道理，怪不得自己数了十八年的羊，硬是一次也没睡着过……他在心里下了决心，以后睡不着一定要数饺子，让那些一蹦一蹦的羊去死好了。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其实根本没什么神奇的心理暗示，至于那些饺子，只是她随口编来逗他玩的。事实上无论你数山羊绵羊还是数饺子，就算你数的是北海道帝王蟹，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而且越数越睡不着。

心里藏着事的时候，失眠似乎真的是无法避免的吧？

其实都无所谓咯，因为那是柳佳欣说的，对于柯白来说，柳佳欣的话一直都是那么有道理。这个文文静静的女生平时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可在柯白心里分量却像一座大山。平时柳佳欣叫他跑个腿，他都像得了圣旨一样。

现在她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睡不着？

2015年6月6日的晚上，许许多多的年轻人都像柯白一样，心中充斥着惶恐，却又满怀期待。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因为明天那一仗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足以改变他们的整个人生轨迹。

明天高考。

爸爸妈妈对自己期望一直很高的吧……自从上高三以来，柯白就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且不说每天海参鲍鱼供着，各种补脑品喝着，只说妈妈对自己无微不至关怀倍加的态度，就让柯白十分受宠若惊。从很小的时候起，妈妈在家就一直“唱红脸”。爸爸比较惯着自己，从小到大基本都是妈妈在管。如果没有妈妈在他无数次即将跑偏的时候拽他一把，还不知道他现在会飘到哪里去了……而高三整整一年，妈妈对自己的表情，竟然一直是微笑的，温暖无比笑开花的那种。

“可不能搞砸了啊……”柯白想。

以他平时的成绩，只要发挥正常，过一本线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要冲名校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他一直希望能去北大，因为柳佳欣想去北大。她是他们学校第一名的常客，只要到时候不涂错答题卡，去北大应该问题不大……

想着想着，柯白突然觉得心很累。他突然意识到有很大可能就要和暗恋三年的姑娘各奔东西了，从此天涯海角各自安好，想到这些，他的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悲凉感。

靠！这什么扯淡结局，明明老子还没有表白好不好……

柯白又想到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在某所野鸡大学的宿舍里和身边三四个彪形大汉斗着地主，而与此同时柳佳欣正和某个又高又帅的富家少爷手牵着手走在北大校园里幽静的小路上，男孩和女孩十指相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荷尔蒙的气息。他们相视，他们拥抱，他们接吻，他们……

停停停停停！妈的这剧本不对！

……

他胡思乱想着，想明天可能会出什么题，想如果拿到好成绩之后爸爸妈妈会是怎样开心，想如果考砸了是不是要考虑去商务区楼顶跳个楼，想自己可能的未来，还有那个女孩可能的未来……

终于，还是睡着了。

夜幕下，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静静地呼吸着，马路两旁路灯投下鹅黄色的灯光，路上没有一辆车，整座城市也像是睡着了一样。

宁静，平安，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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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16:57，晴昌中学22考场。

柯白终于结束了和最后一个导数大题20分钟的缠斗，长舒了一口气，盖上笔帽伸了个懒腰。他抬头看了看考场前面墙上挂着的表，距离收卷还有3分钟。

他感觉这次的数学卷子并不很难，自己做的还比较顺，只是最后一个填空题没捣鼓出来。这破题题干就有100来字长，毫无数学的简洁美，简直不能忍。

“反正做不完了，不做了。”柯白想。

他托着脑袋回想上午的语文考试。和数学相比他其实更擅长语文，毕竟数学的答案是死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而语文不一样，语文这种东西嘴厉害就好了嘛，会说话的人一般语文都不差，吹牛逼正是他的强项。

柯白一直觉得虽然自己是个理科男，但骨子里是文艺的。否则他也不会加入学校的文学社，每个星期四下午都在阶梯教室深情款款的读但丁泰戈尔莎士比亚……

当然了，那主要还是因为柳佳欣是文学社社长。

至于为什么对柳佳欣情有独钟，其实柯白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长的漂亮吗？好像不全是……要说长得漂亮，全校公认的校花沈湘怡就在自己班里，但柯白对她无感。他觉得校花同学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而柳佳欣不一样。她是那种很温柔，很平易近人的女孩。和她相处起来，总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柯白永远忘不了开学第一天报到的情形，那天他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他进了门找了个靠窗子的座位坐下，向嘴里塞上一支雪糕，等着新同学的到来。或者换句话说，等候着美女新同学的到来。

初中一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用他的话说，没有美女的班级就像没有超级巨星的球队，让人没有丝毫学习的动力。

他注视着门口，期待着，盼望着。

那天柳佳欣也来的很早。她穿了一身白，白色的发卡，白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布鞋……像一株纯洁素雅的水仙。其实柳佳欣最喜欢的颜色是粉红色，但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粉红色什么的是属于小姑娘的。于是就逐渐地不再穿。爸爸妈妈和亲戚朋友都说她穿白色好看，她就爱上了白色。

柳佳欣小心地走进教室，她发现自己是第二个到的，比她更早到的只有一个人，那家伙正靠在后窗户上悠然自得地吃着雪糕……

柯白看到她走进来，连忙把雪糕从嘴里拔出来，同时后背一下子从墙上弹起，动作一气呵成。他想到会有美女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这个美女似乎还不同于一般的美女，总觉得有种……独特的气质。

他注视着她，竟慢慢地放松下来。莫名地，这个一身纯白的女孩子让他感到很舒服。

柳佳欣本来就是个容易害羞的人，更别说被男生盯着脸像围观珍稀动物一样看了那么长时间……脸刷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她不好意思地朝柯白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到教室最后面坐下。

男孩女孩们陆续到来，原本冷清的教室慢慢的热闹了起来。沈湘怡走进班里时，还在男生之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但柯白的心思却都在教室后面那个一身白的女孩身上，他时常装作系鞋带的样子扭过头偷看柳佳欣，她正在安静地看书。

女生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伴随着书中故事的跌宕起伏，一会儿微微皱起眉头，一会儿又露出会心的微笑。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在哄闹的人群中显得格外乖巧。

柯白还记得那本书是《爱玛》，他并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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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结束的哨子声将他从回忆之中拉回现实。矮矮胖胖的监考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收卷，柯白最后核对了一遍自己的基本信息，确认无误。

“不知道她发挥怎么样……”柯白想。他通过窗子看着不远处的那栋教学楼，柳佳欣就在那栋楼的四楼。

等到柯白回到家，已经快要6点钟了。时值盛夏，太阳依然高高的挂在空中。

对于它来说，这一天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和别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发挥的怎么样？？？”妈妈关切的问。边说边递过一个削好了皮的苹果。

“感觉还好，算不上超常发挥，也没什么失误。数学最后一个填空题没做出来，随便蒙了一个。”柯白接过苹果，咬了一大口。

“我就知道我儿子肯定没问题！一个不会没事，高考比的就是心态，只要正常发挥就好。”爸爸眉飞色舞，挥舞着手中的茶杯，看起来相当满意。

“嗯，不过感觉有点累，我先去洗个澡，洗完去睡会儿。吃饭叫我。”柯白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浴室。

“好嘞！最近新学了个麻辣鱼头，看老爸今天晚上给你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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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白趴在床上，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他在等柳佳欣回消息。

柳佳欣其实不怎么上QQ，她的QQ等级只有两个月亮，头像是一只白色的波斯猫，在如今杀马特黑暗风泛滥成灾的网络头像界着实可以说是一股清流。

柯白洗澡的时候思考了挺长时间的措辞。他怕柳佳欣发挥不好，他直接问可能会不合适。包括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想，还差点让胖头鱼的鱼刺卡了嗓子。

思索再三，他最后还是决定直接点。

“发挥的还好吗？”确定措辞没问题之后，柯白摁下了发送键。

等待的时间似乎无比漫长，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复习，其实说实话，现在复习也真没太大作用，该复习的东西早已复习过多少遍了，再来一遍只不过是增加心理慰藉而已。

他翻过身躺下，戴上耳麦，打开网易云音乐听起了日推。

“dinglingdingling～”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柳佳欣回复了。柯白连忙打开QQ的界面，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逐渐加速中的心跳。

“我还好，你呢？”简短的五个字。

柯白松了口气。他原本在发愁，如果柳佳欣没考好的话，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以这姑娘的玻璃心，今天考不好估计明天也得黄。

这下好了，世界和平。

“我也还好。”

其实他原本有不少的话想对柳佳欣说，但真的等到交流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柳佳欣的话不多，他就很默契地配合着她。柳佳欣不说话，他也不说。

“嗯，那就好。时候不早了，早睡吧，明天还要继续努力哦。”柳佳欣在最后添上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这是她聊天时唯一会用的一个表情。

柯白犹豫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把输入栏里打了好久的那段话删掉了。他本来准备了一大段鼓励的话想发给她，还略带点小煽情，但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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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柯白用脚寻找着人字拖，有一只竟然不听话地溜到了床下面。他走到窗户前向外看。对面的楼上只有极少数几扇窗户还透着灯光。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睡觉了。

他一抬头，满天繁星出现在了眼前。

今天晚上的星星格外的亮，甚至有些喧宾夺主，连月亮都收敛起了光辉，成了它们的陪衬。

他们家在顶楼，楼顶上有个天台。从很小的时候起，柯白就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跑去天台，躺下来静静地看夜空。和许许多多年少热血的男孩子一样，他经常渴望着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从此完全改变自己的人生。

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其实那时候的生活真的很幸福。虽然没什么拯救世界的本事，也没什么大的存在感，但有爸爸妈妈疼着，有许多知心的朋友，有天使一样的女孩去倾泻思念。最大的要事也不过是学习，学累了就听听歌打打游戏。不必为了无关自身的事情承担责任，也不必和命运厮杀的你死我活。

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吧？当意识到曾经拥有的幸福美好时，却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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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6，滨鼓街，哈哈火锅店。

刘师傅坐在吧台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听着电视里播报的午夜新闻。

“六月份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下降2.2%，贵州遭遇入汛以来最大强降雨，首批国产大功率六轴电力机车交付用户……”

总是这种无聊的新闻，没完没了。刘师傅觉得这种新闻最没劲了，干巴巴的毫无爆点。

别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下降2.2%，就算降成负数，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去美国。

他抓过遥控器，不停地换着台。

刘师傅的火锅店是这几条街上为数不多的深夜营业的餐馆。自从老伴去世后，他就发现自己前半夜很难睡着了。于是他干脆前半夜不睡了，继续开门营业，运气好碰到吃宵夜的人，还能额外赚点。

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吧，老伴走了之后，两个女儿上大学的学费可是都要靠自己一个人担着了。

但和天底下所有深爱着子女的父母们一样，刘师傅并没有什么怨言。只要两个宝贝女儿能过的好，他自己苦点累点，也没什么。

“一个红焖羊肉锅，不要辣，两瓶rio。”低低的女声响起。

刘师傅正在打盹，他早就把电视关了，一条又一条无聊的新闻实在让人昏昏欲睡。

原本以为今天晚上不会再有客人了。没想到正要打烊的时候，却突然来了生意。

他懒散地抬起头，却吃了一惊。

面前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孩，上身穿着深红色的T恤，下身则是纯白的短裤，脚踩一双耐克跑鞋。女孩很漂亮，腰细腿长，一头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

细细想来，他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时间，应该也有十几年了吧？这十几年里形形色色的女孩从这家店里进进出出，长得漂亮的多如过江之鲫。但从来没有一个像眼前的这个女孩一样，并没有化妆，却让他有种惊艳的感觉。

在这并不繁华的北方小城里，让人一眼就惊艳的女孩子，着实不多。

墙上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已经过了午夜时分，算起来应该是第二天了。刘师傅斜靠在吧台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吃饭。

除了点菜的时候，她没有说过一句话，表情凝重，像是有什么心事。

其实这种情况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女孩子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一个人跑出来，还能因为什么？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受了情伤呗……

而女人疗伤，吃是再管用不过的发泄方式了。

记得哪本书上说的来着……“人们小时候总是鄙夷“酒肉朋友”四个字，直到长大后才会发现，最难过的时候，只有大口喝酒和大块吃肉才能稍微感觉舒服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酒肉才是你永恒的好朋友，因为它们永远不会弃你而去，所以世界上伤心的胖子越来越多。”

说的真是一点毛病没有。刘师傅想。

他很乐意为这些受伤的小兽们提供一个这样的疗伤场所。一来可以赚点外快，二来，这些大晚上独自跑出来的女孩们在他这儿坐着，起码安全。

即使有些时候她们会在店里吃着吃着突然哭起来，甚至大喊大叫，刘师傅也并不制止。他会在她们发泄完之后，递上一张面巾纸，然后说上几句开导的话。

他很能理解她们的心情，想当年自己也算是个情场浪子，伤过不少女孩子的心。一来二去，也差不多能估摸出来这种滋味多他妈难受。

毕竟……谁没年轻过不是？

然而今天这个顾客，并不同与以往那些受伤的小兽。

女孩很平静，默默地喝着朗姆酒，时不时地往嘴里送一筷子涮羊肉。她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外面昏黄的街道上，像是在默默观察着这座城市。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刘师傅率先打破持续了快半小时的沉默。他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女孩侧过头来。目光对上了刘师傅的目光。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却是中国人中罕见的赤瞳。刘师傅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听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说过，瞳孔是红褐色的人能够通灵。

当然了，他并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相信科学。红褐色瞳孔有啥好奇怪的？不就是哪条染色体上哪条基因出了点小差错嘛……真当老年人都好糊弄呢？

但不知为什么，刘师傅与她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或者说……威压。

他并不知道女孩的来历，但他总有种感觉，女孩并不是本地人。没有来由，只是觉得不像。

“嗯，来旅游。”

女孩说话的时候没有表情，声音很好听，却让人感觉有些冷。

来旅游？开玩笑的吧……这种城市最没劲了，没什么高端娱乐场所也没什么历史名胜古迹，除了风景还不错，简直乏善可陈。要不是北上广那地价能吓死个人，刘师傅早就搬走了……居然还有人会来这种地方旅游？

他刚想再说句话，却听见了手机嗡嗡振动的声音。如果放在平时白天的话，这种声音是根本不可能听得到的。但现在是午夜，店里一片寂静，手机振动的细微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女孩把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的同时把什么东西拍在了桌子上。

“不用找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跨出了店门。刘师傅向桌子上一瞅，空酒瓶的旁边，两张大红色的票子静静地躺在桌子的一角。

“这小姑娘，怎么说走就走……现在的年轻人真奇怪。”刘师傅被吓了一跳，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他走过去把钱收起来，然后拿起抹布涮了一下，开始擦桌子。

擦桌子的同时，刘师傅不停回想着今天晚上这位特别的顾客，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脸特好，身材特劲爆，腿特长，性子特酷。

关键是，这辈子第一次见人吃红焖锅，竟然不要辣……

“真是难得有意思的女孩啊，可惜没能多说上几句话。”他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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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到了。”

“嗯。”

“知道了，我会注意。”

……

跨河大桥上，两排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最后汇聚成一个光点。像是许多年前的老煤油灯，旁边熟睡着怕黑的孩子。阑珊的灯火里，这座小城静静地呼吸着，仿佛是要一直像这样熟睡下去，永远也不会醒来。

纤细玲珑的身影倚靠在高架桥的大理石栏上，长发在风中恣意飞扬。不远处，一辆纯白色的Lamborghini Aventador敞着车门，停在路旁。

桥下，永不停息的江水向东静静地流着，如镜子一般，倒映着浩瀚的寰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