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新约》免费试读_懒鼠阿仓

时间:2019-02-12 22:34:06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懒鼠阿仓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Chapter•Zero•不速之客•Unexpected Guest

各位来往的旅人,

请停下匆匆的脚步,

听我这个吟游诗人,

为您讲述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来自于过去,

来自于我们所有人不曾知晓的远方,

被妖精们传唱,

被远古的冰川呢喃

为许多人所叹息。

神用手将曾经的世界抹去,

此事也从此不再为人知晓,

但我有幸旁观,

将其中的一切的知晓。

这个故事中有一个旅者,

这个旅者的奇遇,

定会让各位惊叹。

那是条曲折而漫长的路,

旅者将其走到了尽头。

各位旅人啊,

请侧耳倾听,

这为过去所遗忘的故事。

——前语

夜之女神的纱幔轻柔地笼罩在山中宁静的村庄上,夜幕如往常一样平静的降临。

在一间略显破旧,但灯光温暖的房屋中,满脸倦色的妇人正将哭闹着不肯睡觉的孩子抱到床上:“乖,太阳之鸟已经被巨人带走了,不睡觉的孩子会被夜巡鸟*抓走的。”(*夜巡鸟:一种体态异常巨大的鸟类,羽色和夜色相似,有三爪,夜晚会出巢觅食,大多数时间以孩童为食。)

“说好了给我讲故事的,妈妈一点也不守信用!”

完全不知道母亲的辛苦,有些过于任性的孩子在因为预先塞了烤过的石头,所以变得相当温暖的床铺上打着滚,妇人则在无奈的笑了笑之后,从床边拾起了那本故事书,然后将它翻开来:“我只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完后就乖乖睡觉。”

“好!我向神发誓!我会乖乖睡觉的!”

孩子听到母亲的话后,马上乖乖地躺好,并盖上了被子。

“咳咳。从远古开始,贤者与吟游诗人一直都在传颂那个地方,那里拥有进行炼金术的最好材料,有着世界上最奇特的景色。在那个远离活者世界尽头的地方,有着一扇连接两个世界的门。”

在布满灰霾云层的天空下是龟裂炽热的大地,天空划过燃烧的陨星,然后陨星在不远处的地上坠落,溅起了炽热的岩浆。雪一般的灰烬落下,在高大岩柱上站立的人所穿的灰色斗篷上留下灼烧的痕迹。带着沙砾的风扑在这个人的脸上,他有些难受地揉揉脸后,突然举起了自己的右臂。

“在那扇门后,是所有人都不能想象的——死人的国度。门后有着无数的恶魔和怪物,它们都想要突破那扇门出来,但却都被守门人阻止了。”

“来呀,怪物们!恐怕你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吧?叩门人(Knocker)终于出现了哦!我可是认真的,你们不小心一点儿的话,可是会死的!”

在这个自称为“叩门人”的人话音落下的瞬间,石柱旁的巨大石块就在颤抖中被无形的力量抬起,随后这些石块以极速飞向了不远处的某个目标。早已脆弱不堪的地面瞬间被击碎,地面发出了轰鸣声,一时间大量的灰尘遮住了这个人的视线。

“嗒,嗒,嗒,嗒,嗒••••••”

相当清晰的脚步声传入了叩门人的耳中,与此同时,灰尘被风吹散开来。而首先显露出来的是几只抓住了石块的巨大手臂,当然这些手臂也是由泥土与石块筑成的,但不知为何却显得极为有力。

『你还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人呢,我还挺佩服你的,但是,你只能到此为止了。』

有着樱粉色及肩长发,头两侧生长着上的砂金色细角的少女抬起了自己五官精致的脸,她那双赤红的眼睛深处,仿佛有着缓慢转动的漩涡,叩门人在盯着她看时,居然有片刻失神。

『愚蠢的人啊,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该到达的地方,无论死后,还是未来,都是。』

少女露背的黑色长裙在空中翻卷着,她肩膀上作为装饰的蛇骨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力一般昂起头来,随即漂浮起来的是无数细小的石子:『我现在还没打算动手,你还有机会离开。如果你不离开的话,你将面对的是无尽的痛苦。』

“据说守门人有两位,而且她们都有着与人类极其相似的面貌,但却拥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力量。她们俩在一起,守护着活者的世界的生命。”

“其实我感到挺荣幸的,毕竟我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人嘛!不过,我是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你知道来这里有多不容易吗?死去的痛苦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所以我想问一下,你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呈现半透明的黑色,又泛着暗金色的液体,从遮蔽了叩门人面容的兜帽下涌出,这滩液体在他的手中凝聚成了一条缀满了尖锐刀片的铁链。而在铁链的顶端,是锋利的镰刀。

『人类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你难不成是遭受了••••••』

有些吃惊的少女还未将话说完,叩门人就已经将手中的铁链挥舞起来。感觉到危险的少女只好先闭上嘴,并轻轻地用脚踏地。于是她立刻像一片轻巧的羽毛一样向后飞去,但还是被铁链上锋利的刀片撕碎了裙摆。

“我可不需要你为我的身份做出任何解释哦?你现在只要乖乖去死就好了!”

叩门人手中的铁链像活着的毒蛇一样自动追踪着少女,少女在皱了皱眉后吹了一声口哨。她肩膀上的蛇骨应声冲了出去,将那条铁链死死缠住,但在下一秒,那条铁链重新化为了液体,覆盖在蛇骨上。

『••••••』

少女在看到这种景象后微微摇动手指,于是那条蛇骨立即从缠在她肩膀的部分开始碎裂。最后那些无处依附的液体回到了叩门人的手中,重新凝聚成了一柄长剑。

『可笑,你只会这样的小把戏么,那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

少女在嘲讽这个叩门人的同时,将手中顶端被雕刻成的枭首的骨杖对准了脚下的叩门人。随即由石块与泥土组成的巨人拔地而起,同时雷电组成的球体从云层中飞出,砸向了那个叩门人。

“轰——轰——轰——”

地面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雷光闪耀,巨人们的重拳让地面塌陷。叩门人的哀鸣声传入少女的耳中,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松懈下来——以前对付恶魔时得到教训,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要死了,要死了!!好疼啊啊啊啊!!”

『警惕一些果然是对的。人类,与恶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少女身边浮现出来的,是外形魁梧的银白色甲胄。这具无人驱驾的甲胄像活人一样死死地抓住了从少女背后刺过来的剑刃。这个卑鄙的偷袭者头部被无形的力量拧转,在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后,这具尸体无力地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第二个?奇怪了,今天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到这里来?到底发生什么了?』

虽然确定两个叩门人都已经被自己杀死了,但是少女依旧感觉到不安萦绕于心中。突然,她无意间用眼角的余光瞥到••••••

“守门人被无数的人赞颂,因为她们那无穷的力量和美丽的身姿,所以才有无数的人想要前往那个地方。但是这些人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他们的尸骨被埋葬在路途之中,带着未完结的执念。”

“嘿嘿,这些可都是那些灵魂未归去的人的尸骨哦!我帮他们达成的愿望,他们帮我拖住你。不过话说回来,毕竟他们只是借用我的力量,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全力呢,真可惜。”

在远处观望了很久之后,他终于拉开了手中的弓箭。由那种奇异液体所凝聚而成的长箭被他射出,箭所划过的空气微微波动起来,而那支箭在半路中突然消失了。

『••••••糟了!!』

意识到危机正在降临,少女几乎是在瞬间回身挥动手中的骨杖。混杂着坚硬金属的石壁拔地而起,同时,她所创造的巨人们也勇敢的用身躯抵挡那支突然从空气中出现的箭,但无一例外的被贯穿了坚固的身体,随后这些巨人轰然倒塌下来。

“轰——轰——轰!!”

『啧••••••还好,就只差一点儿了。』

在贯穿了所有的巨人的身体以及数面石壁后,这只箭终于停在了离少女额头只有一点点距离的位置上,瞳孔紧缩的少女小心地向后退开,并擦去了脸上的汗水:『可怕的力量••••••』

“噗——呲——”

正当少女准备再创造出一些由岩石组成的巨人的时候,她突然被一个人从背后贯穿的胸膛,漆黑粘稠的血被她吐出。但随即她便咬紧牙齿,用手握住了穿过自己胸膛的剑刃,将其折断后反手贯穿了背后的人的头颅:『卑劣!』

“呵呵呵••••••成功了呢~”

仿佛从虚空飘来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少女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被她贯穿了头颅的尸体,正一点点地变成了枯黄的骸骨——似乎之前她都是在与死过很多年的人的尸体战斗••••••

『为什么••••••愈合不了?你到底••••••』

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让伤口愈合的少女,将骨杖抵在胸口流血不止的伤口上。在用冰结的方法暂时阻止了血液的流出之后,她小心地落在回到了地上,用骨杖创造出了一只发光的鸟儿,让它去向自己的同伴求救。

『还真是大意了啊••••••看来是一个比恶魔更加难缠的家伙,这样下去我说不定会死掉呢?』

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特别是上次与那个家伙战斗过之后,还真是让人怀念。

想到这里,少女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她一直在用骨杖吃力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还不能倒下,因为在她的面前,又有许多披着斗篷的人向她围攻过来。

守门人的血液,是力量的源泉,失去血液,等于流失力量。

『真是可怕••••••你们这些家伙真的是人类吗?我所见到的人类,完全不是你们这样的。不过就算如此,我也绝对不会把你们放过去的。』

“两个守门人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如果一方死去的话,另一方将会失去对她来说最为珍贵的东西。而在孤独与寂寞中,最可怕的就是没有任何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可能是受伤的缘故,所以这一次少女并没有躲开那一支向自己射来的箭。她的右肩、两只手臂以及双腿被贯穿,随后用于施法的骨杖被击碎,她不得不暂时躲避在倒塌的巨人所遗留下来的残骸后,那些叩门人在她的头顶上方走动,寻找着她的踪迹。

“到哪里去了?赶紧把她找出来!”

“嘿嘿,等那家伙死后,我们就可以做我们自己想做的事了!”

“这种力量真是太棒了,我感觉我简直重生了!”

『人类,不,你们这些才不是我所见到的人类,人类这种生物应该是善良的才对!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嘴脸的话,你们又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失去同伴的守门人,是最悲哀的。”

“谁说守门人很厉害的,两个守门人不在一起的话,就很好对付了呢!不用花大力气,真是太好了!”

真正的叩门人在将剑从少女的胸口拔出后随手挥剑,漆黑的鲜血为他呈扇状剑刃上挥去,随即他将斩下的少女的头颅提起,并感慨道:“真可是个好东西呢!我就收下了!之后说不定会有大用处呢!”

“话说回来,我这次还真是轻松啊!什么都没有干,就有那么多人为我送命。哦,对了,他们恐怕不知道在这里死去的话,是永远无法归去的吧?还好没有事先告诉他们,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帮我的!”

正当这个叩门人自言自语的时候,一柄长枪从他的身边飞过,斜插在了他面前的土地中。而正当这个叩门人还在发愣的时候,奇异的嗡鸣声由长枪发出,同时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强迫他跪了下去:“哎嘿?你是••••••”

『罪孽深重的人类啊,竟敢伤害我的友人!!难道你们要违反规则吗?现在,给我以死赎罪吧!』

随着对方的话音落下,那柄如艺术品一样精致的长枪又一次发出尖锐的嗡鸣声,这个嗡鸣声像是在表达那个人的愤怒。重压在瞬间增大,叩门人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土地之中。

“啊哈哈哈哈••••••真厉害,不愧是神直接创造出来的怪物!!获得神的力量的我居然被你压制了!不过,现在我是不会跟你硬抗的。”

“这份礼物送给你了,可别太感谢我哦~”叩门人诡笑起来。

『什么?』

赶来的守门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回过头去,结果看见了另一个守门人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在蠕动,似乎是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身体出来一般。

“我知道守门人如果被杀死的话,你们一定会用最后的手段来守护门••••••不过,可惜她似乎不会分辨同伴的吧?”

『••••••你这家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之后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金色的火焰遮挡住了叩门人的视线,等待逃脱时机的叩门人趁机一点点地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同时,那柄长枪由某种高度透明的晶体制成的枪头开始出现裂痕,最后猛地爆裂开来。

“那我就等你哦,不过要看看你能不能下得了手了••••••毕竟她陪了你那么久,感情还是有的吧?而且下次再见估计就是在外面了。到时候,可别手软就好。”

叩门人缓缓站起的身体一点点的虚化,最后他仿佛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炽热的空气中,而他的声音却还在空气中回荡,传入了那个守门人的耳中。愤怒的守门人怒吼起来,但是她只能与面前自己昔日的同伴战斗。

“唔,好复杂的故事呢••••••我感觉不是很懂唉?那么,那两个守门人现在怎么样了呢?”躺在床上有些睁不开眼的孩子问。

“妈妈也不知道呢,有些道理你长大就会明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现在你该乖乖睡觉了。”

“知道了••••••”孩子揉了揉眼睛说道。

妇人放下书在孩子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她拿起烛台,慢慢地走出了房间。当她关上门的时候,她对孩子温柔地说:“晚安。”

“晚安,妈妈。”

每次到了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那个让“坏的日子”发生的坏家伙就会出现,在房间中光所照不到的地方徘徊。

深褐色短发,深蓝色猫一般的眼瞳,脸颊有些偏圆,皮肤白皙且红润的男孩在尽量不惊扰到那个坏家伙的情况下,悄悄地将头缩进了被子里,然后蜷缩起身子抱住双腿。

在乡下,如果要让教会的人来家里驱魔的话,需要花费很多的钱。不过,由于父亲一直都不太相信他说的关于那个坏家伙的事情••••••所以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忍耐——等到天亮了,那个坏家伙就会自己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每次那个坏家伙靠近床边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身体僵硬和呼吸困难呢?

“叩,叩,叩。”

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但奇怪的是,屋外看门的狗居然没有发出警告性的吠叫。本来已经睡熟的农夫在被惊醒后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之后他翻了一个身,并且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这个时候敲门的一般都是四处漂泊的旅者,如果屋内没有人回应的话,他们很快就会自己离开。

“叩,叩,叩。”

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继续响起,门外的人似乎并不愿意去其他地方寻找住所。最终无法忍耐的农夫猛地从床上坐起,然后他带着怒气走出了房间,用力地拉开了破旧的木门。

夜晚寒冷刺骨的风迎面扑到了农夫的身上,几片雪花也跟着寒风一起进入了房屋中,但还没有落在地板上就已经融化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穿着漆黑长袍的家伙,宽大的兜帽下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根本看不出其身形与样貌。不过,农夫在看见对方的时候,却无比警惕的将手伸向腰间,但常年挂在那里的匕首,已经被他抛弃在逃亡的途中了。

“这里果然是布里得•达伽先生和他的家人所居住的地方,还真是打扰你们了。”

斗篷下居然是一个年轻有礼的男人,他微微欠身的动作与平缓优雅的言语都在显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和贵族文化的熏陶••••••以至于他出现在这种贫穷的乡下,显得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你••••••”

“你这个将我们其他人的行踪暴露给教会的叛徒,生活的也并不比我们好啊?看样子,现在吃饭很困难吧?”

突然之间,男人的言语中出现了明显的嘲讽与奚落,被他称作布里得的男人只是沉默着,也不为自己争辩。与此同时,天空中飞舞的雪花忽然间大了起来,雪花轻柔的落在男人的身上,过了很久之后,才融化在了他的斗篷上。

满是单调颜色的世界中,有着雪花飘零的声音。

白色的雾气在男人说话时从空气中出现与消散,男人在得到布里得的允许之前就迈步进入了屋中:“这鬼天气可真冷啊,你应该不介意我进屋来和你喝一杯吧?毕竟让客人这样站在外面是很不礼貌的的事情啊?”

另一个更加瘦小的人紧跟在男人的身后进入了房屋,一身长袍就算裹住他的身体也依旧显得宽大。当这个瘦小的人从布里得的身边走过时,他从对方身上闻到了强烈的血腥味——对方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拜托把火点起来,外面真是太冷了••••••”

“啧••••••”

门外敲门的陌生人似乎进入了家里,说话的声音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晰起来,父亲开始与那个人争吵,其中还夹杂着杯盏相碰的声响。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的男孩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他悄悄地将头从被子下钻了出来,结果却猛然看到了一张恐怖狰狞的脸。

这张脸的左半边还保持完好,可以看出是个皮肤苍白,浅蓝色眼睛浑浊没有神采的少女。少女另外半边脸以及脖颈以下的身体已经高度腐败,甚至可以看到其内的骨骼和内脏,根本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让男孩几欲呕吐。灰白的蛆虫在腐烂发臭的肌肉下蠕动,有时会和腐臭的液体一起滴落在他的枕头上。

这个坏家伙是什么时候到自己的床头来呢?

当这个令人困惑又恐惧的问题从脑中闪过的同时,突然感到全身颤栗的男孩张开嘴巴想要尖叫,但却被少女腐烂见骨的手捂住了嘴。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舌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变得冰冷僵硬起来,而身体的力量也在一点点的流失,他甚至连挣扎的力量都快没有了。

『请你来代替我吧,在黑暗中忍受孤独。』

诡异沙哑的声音从少女鼓动的腹部中发出,她左半边脸上缺失了眼瞳的眼眶里涌出粘稠发黑的血液,就像是这个少女的泪水。很快,她伸出了另外一只手,用力地掐住了男孩的喉咙。

“咯••••••”

既无法移动,也没有办法求救的男孩惊恐地看着少女腐烂滴血的下颌中探出一条布满了的冰晶一般的碎齿,呈现出一种恶心的酱紫色的长舌头。

爸爸••••••妈妈••••••救救我!!

“隐藏在黑夜中,侵扰孩童的邪秽之物••••••给我滚开!”

就在那条不断滴落粘稠唾液的舌头即将钻入男孩的耳朵里的瞬间,有一个人从少女的背后揪住了其那一头干枯粗糙如稻草一样的长发,并将她用力地把她从床上拖到了地上,然后这个人再用匕首把那条就像蛇一样扭动卷曲的舌头钉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断了,要断了!!我的舌头啊啊啊啊啊——』

少女倒在床的另一边痛苦地哀嚎起来,与此同时,她还攥住那柄钉住她的舌头的匕首疯狂挣扎——她的声音尖利到仿佛可以割裂人的耳膜,这简直就像是地狱被烈火焚烧的灵魂的哀嚎。

不过,袭击少女的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跳上了男孩的床,然后伸手把还没有力气坐起来的男孩拉了起来:“没事吧?”

“谢••••••谢谢你••••••”

死里逃生的男孩眼中因恐惧而积满了泪水,然而就算感到无比恐惧,他也依旧没有忘记对面前救了自己的人表示感谢。然而他还没有把感谢的话全部说完,对方就突然抱住了他,并带着他滚下了床。

那条布满了利齿的舌头从他们头顶上掠过。

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从抱住男孩的人的斗篷下透出,这时男孩才注意到对方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布带,而且血已经将大部分布带染成了猩红色——他突然间意识到对方受了很严重的伤。

“别怕••••••没事的。”

穿着斗篷的人所发出的声音清冷且有些沙哑,像是被寒风吹过风铃时,风铃所发出的清脆而有些空灵的响声——有勇气面对怪物的,居然是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少女。

随着少女做出低下头的动作,男孩看见一缕猩红的长发从少女的斗篷下滑出,像是一匹被浸染了鲜血的丝绸。同时他感觉到按住自己的那只手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是她心中那一丝的恐惧导致的。

“附身于蜡烛上的火之精灵,我给予你猛烈燃烧的力量••••••驱除眼前的邪秽——其真名为:腐蛆之尸。”

少女将一根不知何时攥在手中的白色蜡烛高举起,当她用力握紧手中的蜡烛时,血从她手上缠绕着的布条中渗出,像无数条小蛇一样在蜡烛上蜿蜒流动。

『把你的脑浆给我尝尝!!我一定••••••一定!!』

名为腐蛆之尸的怪物一边声音沙哑地哀求着,一边俯下身体让手脚接触地面,然后她弯曲四肢猛地用力——于是她就这样高高地从地上跃了起来,并且直接从床的上方掠过,扑向了举着蜡烛的少女。

『可怜的迷途之人,被玷污了身体之后连灵魂都变得污浊了吗?』

“轰!”

突然,炽热的金红色火焰从少女手中的蜡烛上燃起,火焰短暂的化为了火焰花的形状,然后火流分散,周身缠绕着这种美丽的火焰,外表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妖精展开了自己由火焰组成的翅膀,然后他笑着伸出手,拥抱住了朝少女扑过来的腐蛆之尸。

『吾来赐予汝救赎。』

“滋滋滋••••••”

『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

『我还没有来得及报复那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与骨肉被焚烧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腐蛆之尸更加尖锐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她的身体只是在瞬间就完全被火焰包裹了,那个逐渐变得焦黑的形体在火焰中无力的挣扎着,然后一点点的坍塌,最终化为了灰烬。

“腐蛆之尸大多数都是还未成年就被男人所玷污了身体的少女,她们的终日都在黑暗中徘徊,得不到安息。”

缓缓放下手的少女看着那摊灰烬,其中残余的火光在她的眼底燃烧,然后她握紧了某样藏在斗篷下的东西——在贴近胸口的位置,似乎对她来说很重要。

“咳咳咳••••••”

『啊啦啊啦,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不管怎么样,现在汝等安全了!』

从烛火中出现的妖精抱着双臂俯视着下方的两个人类小孩,火焰之翼在他的背后收敛着,温暖的火光下,他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微微的光泽。过了许久,他仿佛填满了融化黄金的眼睛半眯起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汝。话说汝还真是脆弱啊,就像是在暴风雨中的花朵一样••••••』

『在这种命运中奋力挣扎吧。吾很感谢汝,因为汝让吾完成了作为一根蜡烛的使命。』

满足的笑容在烛火妖精的嘴角浮现,他在说完话之后便闭上了眼睛。随即他的身体渐渐地化为了灰白的烟尘,转眼间便消散在了满是难闻的焦糊味的房间之中。

男孩还有些茫然地望着妖精消失的方向,然后他感觉到抱住自己的力量在逐渐减弱,与此同时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他的脊背。于是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结果他惊恐地发现救了自己的少女正用另外一把匕首指着自己,她的另外一只手上的蜡烛已经完全融化,还未完全凝固的蜡油在她的手上流淌,被烧伤的手掌正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咳咳咳咳••••••站起来••••••”少女捂住嘴的手的缝隙间涌出了猩红的血,她说话的声音似乎比刚刚更加沙哑甚至低沉:“现在跟我去见你的父亲。”

简陋破旧,甚至显得有些萧条的房间里,穿着漆黑长袍的年轻男人将手中一直提着的布袋放在满是油污的桌子上,难以目测数量的金币从口袋中倾泻而出,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迷人的光泽。

看到这么多金币,一直沉默不语的布里得渐渐变了脸色,脖颈上的喉结因为他吞咽口水的动作而上下滚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伸出了一只手,将一把金币紧紧地攥在手中:“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面礼而已,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要求,这些就全部都是你的了,而且未来你还可以得到更多。”

男人在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之后拿起了放在桌边的银制酒杯与玻璃酒瓶,为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后他轻荡酒杯,看着砖红色的酒液在杯中回旋波荡:“可真是辛苦啊,差点就被国王的走狗抓住了。那个愚蠢的国王,明明国家都快要灭亡了,却还在坚守这些事情。”

“很多东西都在逃亡中丢失了,包括几个我们重要的同伴。”

“告密的可不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把剩下几个人所在的位置告诉你。”

“的确是这样,不过多谢你的好意。你可是我最后找到的人。我不得不说你藏的的确很好啊,连妻子和孩子都有了。”

男人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将酒杯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随后他歪头看向了布里得的身后,并向那个打开门从房间中走出的身影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真是辛苦了,我的女儿。”

“你这个家伙••••••”

布里得这时才吃惊地发现刚刚那个被自己完全忽视掉的家伙,竟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了孩子的房间!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蠢孩子居然连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呆呆地望着他。

“赫鲁,你在干什么?!”反应过来的布里得愤怒地咆哮起来。

“唔••••••父亲,这个姐姐她、她救了我。有怪物在我的房间里面。”

赫鲁有些害怕的攥住了少女斗篷的一角,然后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快给我到这里来!”

“这位老爷,您的孩子可没有乱说,他的房间里面的确存在着不洁之物,只是您看不见而已。自身不可见的东西,不代表就不存在。”

一直警惕着的少女在布里得靠近之前,用藏在袖中的匕首抵住了赫鲁的下巴。

担心赫鲁受伤的布里得不得不停下脚步,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凶恶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少女。与此同时,他举在身侧的手缓缓地张开来——他现在依旧可以徒手拧断一头狼的脖子,如果面前的少女敢伤害他的孩子的话,他就会立刻扑上去拧下她的头!

“以前就应该有人跟老爷您说过吧?如果夜间只有孩子在房间中的话,就必须在房间中点燃一根蜡烛。因为蜡烛中有守护孩童的妖精,但如果长期没有蜡烛照明的话,会导致污秽横行,吸引来窥伺孩童纯洁灵魂的怪物。”

少女一边平静地说,一边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按住了赫鲁的肩膀,强迫他背对布里得,然后她猛地掀起了他背后的衣服。布里得吃惊地看见赫鲁的背上生着一丛丛灰红色,菇伞略扁平的蘑菇。在菇伞的阴暗面的下,一只只眼睛在不断地转动闭合着,并且发出了古怪的声音。

“老爷,这些蘑菇是幽灵菇,它们会使人的身体从外部到内部一点点的腐烂。如果你去找教会的人的话,他们给你的办法大概就是把背后的肉全部割掉吧?”

少女同情地拍了拍对此根本毫无察觉的赫鲁的头,然后她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布里得,继续说道:“我保证我没有欺骗您,如果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话,也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一下。”

“••••••”

布里得眯了眯眼睛后重新站直了身体,他的身材似乎高大魁梧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头强壮的棕熊。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实在是显得太瘦小了:“你确定能救我的孩子吗?”

“是,但是您得答应我父亲的要求。”

布里得在听到少女的话之后动作僵硬地转过身,面对依旧在品尝着葡萄酒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询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照顾我的女儿,直到我来接她回去为止。报酬是一月一百金币和••••••给你孩子治病。”

“成交。”

“那好,我的女儿来帮我和这位布里得先生建立一个誓言吧。”

“我明白了。”

在男人的召唤下,少女无声的走到了男人与布里得之间的那一张木桌前,从袖中抽出了一张一卷羊皮纸。在将羊皮纸在桌上铺平后,她又在上面撒了一些红色的沙砾,然后她伸出手在羊皮纸的中央按下了一个猩红的手印。

“这是在干••••••”

“嘘!”

少女伸出左手的食指按在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上,示意布里得不要说话之后,然后她重新低下头看着羊皮纸,闭上了眼睛。

“沙沙沙••••••”

房屋中窗户紧闭,空气中根本就没有风产生,但羊皮纸上的那些沙砾却突然间颤抖并运动起来,然后这些沙砾在布里得惊恐的注视中,围绕着少女印下的血手印,组成了奇诡那些鬼的,像是锁链与群蛇交缠在一起的图案。

『吾乃监督契约之履行的妖精,多西利亚。吾本身便为契约。』

奇妙飘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中四人的耳边回响。这个声音听上去像是温柔的女人的声音,又像严肃低沉的男人的声音,还像是苍老沙哑的老人的声音,甚至还有天真稚嫩的孩童的声音——或者说是这几种声音的交融。

肩膀上方奇异的有着四颗头颅的妖精,正抱着双臂俯视着脚下的人类。他的四颗头颅都罩着由古石所雕刻而成,花纹繁复而美丽的头盔,而这四个石制的头盔呈现着不同的样式——这些头盔有的像野兽,有的则像是人面。

这个妖精古铜色的上半身不但挂着锁链一样的金制饰物,而且皮肤上还用金粉描绘着复杂的古文字,而他的下半身则是覆盖着鳞甲的腕足在盘卷——这个妖精既让人敬畏,又让人感到恐惧和战栗。

『嗯嗯,果然又是你们••••••在吾的注视下结缔契约,就绝不可反悔,汝等是否真的已经决定好了?』

多西利亚四颗头颅上那四对从石制头盔下突出的深紫色眼睛在转动,随后他无声地伸出了自己的腕足,无声的缠绕在了对他点头的男人与布里得的手腕上:『既然你们双方都同意了,那么契约就成立了。』

一阵轻微的灼痛从被多西利亚腕足缠绕的地方产生,当那两条冰冷滑腻的腕足游走开之后,男人和布里得的手腕上都出现了一圈菱形的图案,像是一条嵌入皮肉的暗红色锁链。

『••••••这一次,终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类了。』

“嗯,毕竟很多人都在结缔契约之后就立即死掉呢。但愿这一次可以长久一点吧。”

与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多西利亚低声交谈的少女突然感觉到头有些眩晕和沉重,于是她用手按住木桌的边缘,然后对多西利亚抱歉的笑了笑:“真是抱歉啊,这么多次麻烦你。”

『没关系,吾还是很期待能再次看到汝的。人类啊,从远古开始就已经会承诺和契约了,吾真希望还能再次见到像汝这样的人呢••••••』

多西利亚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少女的脸颊上,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在渐渐的变得透明,『本来契约是需要一个见证人的。但吾知道,那些人类最终一定会违背契约,吾希望汝不会被卷进去••••••』

多西利亚在完全消失之前,说出了他早已看出的未来的结果,这种事情他早就见过很多次了。毕竟和平与妥协终究是表象,契约最终会被撕裂,就像是两个彼此临近的国家,无论表面上表现的有多么和睦,这两个国家最终有一天一定会发生战争。

『祝福汝,孩子。』

“布里得,果然孩子还是很重要啊!对了,你知道吗?之前那些被我找到的人,他们大多数都因为有违背契约的想法,所以当场就死掉了。”

对布里得的妥协感到相当满意的男人将桌面上的另一个杯子里倒满了酒,然后将它递给了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腕的布里得:“我想我们可以庆祝一下了,毕竟是你获得的好处最多啊!”

“••••••”

布里得从男人的手中将酒杯抢了过来,并且毫不犹豫地仰头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随手丢掉了酒杯,伸手按住了少女的肩膀。而当他看到少女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时,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我们说好了的。”

“请先给我准备一些盐和晒干的艾草,还有一把在井水里面浸过的银刀。”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

“••••••再带一盆炭火回来吧,就这些。”

少女说完话后就将一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的赫鲁拉回房间。当她瞥到放在屋角的烛台的时候,还顺手打了一个响指,落满灰的蜡烛瞬间燃起,突然亮起的温暖烛光瞬间驱散了房间中的黑暗。

“过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痛,你自己要忍住。”

少女在让赫鲁面朝下躺时,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他说道,而赫鲁则相当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居然连疑问和怀疑都没有。

“••••••乖孩子。”少女在愣了一下笑了笑。

“这是你要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布里得就将少女要求东西拿来了,随后布里得抱着双臂站在床的另一边,表情严肃地看着少女将艾草揉碎成粉,然后又将粉末和盐混合在了一起。

“本来必须用在阳光下晒过十天的海盐的,但这种盐应该也足够了。”

少女一边轻声说道,一边将因在井水中浸过,而变得极其冰凉的银餐刀插入混杂了艾草粉末的盐堆中。然后她再用这把沾了一些盐粒与艾草粉末的餐刀,去割那些长在赫鲁背上的幽灵菇,幽灵菇在被割下来的时候,发出了细微的哀鸣声,直到少女伸出手指捏烂了菇伞下的眼睛,这些吵闹的蘑菇才彻底安静下来。

“每一朵幽灵菇,都是一个没有人埋葬的孩子的灵魂。”

少女将赫鲁背上的幽灵菇全部割下来以后,将它们丢入了放在一旁的炭火盆中。在火焰的灼烤下,这些蘑菇一点点的变黑和萎缩,没有味道的白色烟雾从盆中升起,居然隐约在空气中形成了无数张人脸的形状——是小孩子哭泣的脸。

“已经处理好了,记得用剩下的盐刷洗他的背部,以防幽灵菇再生。”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些知识从远古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类记载下来了,只是在久远的时光中,逐渐被人遗忘了而已。我所做的,只是学习远古的人的智慧。”

少女帮赫鲁把把衣服整理好之后,随手掀起了他常睡的枕头。枕头下闪耀着斑斓光芒,青灰色,像是苔藓一样的植物在烛火的照耀下,很快就枯萎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是只有人在做梦的时候才会产生的东西,无论是好的梦还是坏的梦。我们曾做过的梦,都会被这些梦苔记下来。不过如果遇到其他的光,它们就会消失。”

“还有,布里得老爷,从今天开始我也算是您的家人了。”

少女面无表情的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掀开了斗篷的兜帽,那头丝滑的猩红色长发顺着她的肩膀滑落:“希望在未来的时间里,我们能愉快的相处。”

“您听说过,《守门人》这首诗吗?我们要做的,就是越过守门人,打开死人之国的门。而在此期间,我会学习,关于那扇门的一切。”

『伟大的守门人,

请把那扇门永远的封锁。

门后是广阔无垠的荒原,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

没有色彩,没有生命。

在那里只能永远拥抱虚无,

就连泪水也被怜惜。

灵魂归去的路经过那扇门,

所有的灵魂都会看见,

痛苦与悲叹的来源。

那里的群魔承诺,

将死者的灵魂带回活者世界。

亲爱的守门人,

请把钥匙藏在心中,

你们的职责,

是守护所有的活着的人,

直到永永远远。

你们度过的孤独的时光,

成为了你们的力量。

但终有一日,

你们将会获得自由,

然后走到世界另一边的尽头。』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哎呀,大人您居然这么仁慈的吗?居然放过了那个背叛你的人!”

坐在木质栅栏摇摆着自己悬空的双腿的少年似乎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细微的脚步声,于是他停止哼唱自编的奇怪曲调,并伸手拉了拉自己漆黑斗篷。而当他看见等待已久的人向自己这边走来时,他忍不住立刻说出了自己从开始寻找那些叛徒时就一直想说出的那番话。

“反正叛徒们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在他们死之前我们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男人也一边冷淡地对少年说道,一边将系在栅栏上的马的缰绳解了下来:“那边已经安顿妥当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哎,看来无论是否妥协与忏悔,最终都会都会受到惩罚嘛!那些人还真是可怜啊。”

少年在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的同时从栅栏上跳了下来,然后他也将另外一匹马的缰绳解了下来握在手中:“是啊,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做准备了,为了实现您的愿望。”

从天空轻盈飘落下来的六角雪花晶莹而冰冷,疲惫地喷吐着白色雾气的马匹踏着积雪前行,男人与少年在沉默中渐渐远离了那个偏远而宁静的村庄。

“话说回来,你之前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让其他人跟你一起去?”

“我去了死人之国的入口啊,普通人可是无法达到哪里的。”

少年瞬间意识到男人是在怀疑自己,于是他相当干脆的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我去了那里找到了看守死人之国的‘守门人’,然后杀掉了其中一个,但是另一个比我想象的更强,我无法打败她。啊,真是可惜了!如果我有能力杀掉另一个的话,我们就可以不用另外的一种方式来召唤恶魔了。”

“••••••”

男人用一种怀疑与戒备的眼神盯着开始自说自话的少年,然后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疤痕的手,并且将手掌缓缓地握紧——可妮莉雅,请你再忍耐一下••••••

“轰隆隆——”

永远都在喷吐炽红的高温岩浆与火山灰烬的火山口那边隐约有雷声传来,从火山内喷出的岩浆沿着火山锥和地面上的裂缝,像是河流一样缓缓地流淌。大地时而轻微时而剧烈地颤抖,有时会有半融化的岩石如陨落的星辰一般从天空坠下,砸在炽热龟裂的土地上掀起尘,或者使岩浆危险的四处飞溅。

这一片区域的天空因为火山灰的存在,所以总是阴沉的,而太阳无法照耀这片早已干枯焦黑的荒芜之地,所以这里也就没有植物可以生长,细小的灰尘像雪一样从天空飘落,如果落在皮肤上的话,会给皮肤带来一阵灼痛。

曾经有很多人都想到这里,想从这里获得所谓的真理或者永生,但事实上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孤独和痛苦。远古时这里也曾聚集着古老狰狞的魔神,他们带着漆黑的烈火,在荒原上跋涉,然后在路途中死去,化为枯骨,最后被岩浆吞噬。

站在最高处眺望远方,那里有着阳光与美丽绚烂的色彩,还有生命和在这里无法见到的奇妙事物。

不过,身为守门人,她的职责就是守护那扇可以通往死人之国的门,阻止别人打开它,但是,她始终感觉自己身边缺少了什么。

『另外一个守门人已经牺牲了吗?』

正当她望得出神的时候,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她极为熟悉的声音。不过,她已经忘记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什么时候了,但她还是转过身去,对那个人迟钝地点了点头。

『••••••你就连悲伤这种感情都快要失去了吗?真是可怜。』

那个人似乎对她平淡的反应感到有些失望,而他的一番言语无端的让她感到有些恼怒起来。于是她当即将握着的长枪在手中翻转了一圈,然后对准了对方的喉咙——再往前一点,尖锐的枪头就会刺破那个人的皮肤。

『算了,现在和你说什么你也难以理解了而且,那一天已经快要到来了。』

那个人一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轻盈地向后跳开了一步:『世界已经在改变了,你很快也不用待在这个地方了。等到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应该不会在这里了。』

那个人在说完话之后,他的身影就像烟雾一般被风吹散了。

“外••••••面••••••”

因为很久没有说过话,所以她的声音嘶哑的可怕,但她还没有完全丧失说话的能力,她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然后忽然转头看向身后——她居然看见一丛蓝色的风信子在焦黑的土地上开放。

“花••••••”

『呐,我很早很早以前在外面世界的书上看到蓝色的风信子代表生命哦。我们在守护它们呢!』

她在犹豫了一下后,伸出手去轻轻地捧住了那一点美丽的淡蓝色——好像是害怕会伤害到这一株脆弱的植物一般,所以她在捧着花的时候动作非常的温柔。

“莲恩雪特••••••”

她突然间想起了那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于是她猛地收紧了捧着风信子的手,用力地将这株美丽的植物攥在手中,剩余零落的花瓣随着炽热的风逝去。

“七夜••••••”

从脑海中出现的一个她忘记了含义的词汇,她有些痛苦的按住了额头,然后在炽热的地面上侧躺下来休息,那株风信子被她攥在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枯萎。岩浆的河流从她的身边缓缓地流过,如果从天空向下俯视的话,就会发现,所有岩浆的河流交织成的密集的河网,就像无数条炽红的锁链一样交缠包围着那座火山。

“晚安。”她缓缓的闭上眼睛,不知道对谁说。

懒鼠阿仓说

Hello,这里是你们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阿仓。各位可能是我认识可能我并不认识的读者,如果你看到了这篇文章,我的确该对你表示感谢!我花了整整三年构思的小说终于有勇气发出来了,结果怎么样,我也不是很在乎。毕竟我一开始写这篇文章就是为了我的妈妈……其实她现在为了赚钱很忙很忙,而我则是准大学生。

写这篇小说的时候还是挺纠结的,因为这篇小说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但是又不是每一个人能够理解:像是人与人之间的善与恶;被利用的人是否能意识到自己仅仅是人偶;当面临不得不进行的选择时,又该怎么做……还有这篇小说来源于我的梦,不过梦里面的是个男孩子,他告诉我一个很短的小故事,而我现在写的大概是那个小故事的延伸。还是挺有意思的,看着一个女孩子的强大和坚强,她走过的路我也想去走走。

希望你们喜欢这个奇幻又残忍的故事(⑉°з°)-♡

Chapter•One•不眠的七夜•Sleepless nights

每一件事情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戏剧,在这个世界的大舞台中上演。我也是其中,被摆弄的人偶。

——前语

在几年前。

在临近夜晚的黄昏的余晖中,可以看见明亮的启明星,夜枭开始哀鸣并最终飞翔起来。在远古,很多人的眼中这颗星辰隐喻着死亡,代表着不祥之兆,它是一颗恶星。

“妈••••••妈妈!”

从噩梦中惊醒的少女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不再起伏的胸口,她紧紧握住的那只手毫无温度。干涩的声音从她喉咙的深处挤了出来,最终化为了让人听了也同样感到悲伤的哭声。

一直在努力保护的人走向终结,瞬间被悲伤击倒的少女心中仿佛被什么捅出了一个大洞,某些东西从中泄落。

“回来晚了吗?”

少女在哭了很久之后,突然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有些惊愕地转过头去,结果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群如乌鸦一样沉默的人。

“啪!”

为首的男人扬手扇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少女一巴掌,而被扇得鼻腔流血的少女则凶狠地朝着男人扑了过去,但却被那些披着漆黑斗篷的人按倒在了地上。

“你不离开的话,母亲她也不会死了!!都是你的错!”

“我当时让你好好照顾可妮莉雅,就是觉得你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现在她死了,这应该是你的责任。”

“她是你的妻子,你是她的丈夫,你应该一直在她身边!!我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把会伤害她的所有东西都排除在外了!”

少女像野兽那样对男人发出了怒吼,而下一秒她面前的男人就把鞋头极硬的鞋子•踢进了她的嘴巴里面——少女蜷缩起身体哀鸣起来,应该是牙齿被踢掉了。

“在我面前的时候,给我保持谦顺的态度!”

“唔咕••••••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呢,父亲大人?你把我当做什么呢?联系您和我母亲关系的工具?还是••••••怪物?”

满嘴是•血的少女嘲讽着不把她当做•人看的男人,结果她得到的是对方更加粗暴的踢打,最后她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的嘴把被堵上了。

“跟我走,我会想办法把可妮莉雅带回来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给我记住,你在我眼中就只是工具而已,别想获得什么!”

“你只是一无所有的怪物而已,所有的东西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回到现在。

偏僻而不知名的村庄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冷清和寂寥。这个地方仿佛与世界隔离一般,让靠近的人不禁感到孤寂和寒冷。

在一间破屋内,苍白消瘦的少女正侧躺在那张连翻身都可能不够的•床•上。一头在烛火中微泛亮的猩红色长直发从她的背后倾泻而下,发梢的暗金色在这种令人不安的颜色中格外显眼。

这个少女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但却已经开始显露出了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惊人美貌:皮肤白皙如瓷,眉眼柔顺但鼻梁却是笔挺的。嘴唇虽然饱满柔软,但是看上去没有什么血色。虽然她只是穿着麻布长裙,但整个人却散发出了一种凌厉冷清的气场。

“咔哒!”

似乎有些烦躁的少女在从床上坐起后打开了一直握在手中的金制怀表,蓝色的风信子图案从打开的表盖上一闪而过。而在黄铜制的表盘上,两根由某种黑色金属所制成的镂空指针正在有规律地转动着,并且发出了清晰的滴答声。

“他应该快来了吧,毕竟约定好了时间的。”

少女在确认了时间后低声说道。而很快,她就听见了一阵略显轻快的脚步声,一个少年推开门径直走进了房屋中,并且在她的面前站定。

站在少女面前的是一个有着一头漆黑但发梢泛白,整体稍微显得有些凌乱的及肩短发的少年,他额前的头发很长,甚至遮住了他自己的右眼。这个相貌英俊但却又显得有些柔弱的少年优雅地将手放在胸前,对着少女微微欠身:“我应该是第一次和您见面吧,小姐?”

“••••••”

没有回应的少女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她在打量了少年了一会儿后将视线落在了少年右手中那把沾满了•血•的匕首上:“你把他们全部杀掉了吗?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

“这是亚摩斯大人的要求,您应该也是知道的,契约已经没有用了,那个家伙说不定会去告密。如果被国王的走狗发现了,我们大家可都完蛋了!”

少年一边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一边用手背擦掉了溅在脸上的鲜血。他所展露出的笑容混杂着蛇的阴险和狐狸的狡诈,这个笑容虽然让少女感觉有些恶心,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就赶紧离开吧。”

“那么就请跟我走吧,亚摩斯大人已经在那里等您了。”

少年见少女似乎并不想和自己说话,于是他便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邀请她和自己一起离开。不过,少女并没有握住少年的手,她选择了自己用手撑着床的边缘站了起来,然后独自走出了居住了近两年的地方。

少女在经过旧屋前的房屋时停下脚步,她在屋外可以清晰的看见趴在油腻肮脏的木桌上的那个皮肤黝黑,身形相当魁梧的农夫。在他趴着的木桌的周围,散落着许多闪亮的金币。农夫的妻子抱着孩子,倚靠在他对面的墙壁上,而在这个女人身侧的墙壁上,有一条清晰的由鲜血喷溅而成的血带。

“••••••”

少女沉默着跨过了地上的血污,靠近了那个脖子侧面有一条巨大创口的女人,她伸出手将女人怀中的孩子拉扯出来。结果她有些吃惊地发现,这个孩子充满着瘀血的眼睛被人用线仔细地缝住了,而他的嘴巴张开着,但里面却没有舌头。

“你真是•恶心,就连孩子都不放过吗?”

“哎呀呀,这怎么能怪我呢?都怪这孩子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吃不该吃东西嘛!”

少年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少女的背后,而当少女有一种强压着愤怒的语气对他说话的时候。他却相当无奈地耸了耸肩,并给出了一个极为荒唐的理由。随后他将十根纤长的手指交叠起来,笑着说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惩罚他,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用‘你杀了无辜的人,所以我要杀了你’这样的理由了?”

表情阴沉下来的少女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了绑在手臂上的匕首,用它抵住了少年的喉咙,而少年则将双手摊开并且后退了一步,说道:“别这样啊,我们都是一类人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杀掉无辜的人,最后双手沾满•鲜血••••••而且如果你杀掉我的话,你就见不到那个人了吧?就算你真的想杀我,也请等到仪式结束吧!”

“••••••你这条又恶毒•又让人反胃•的蛇!”

少女在听到少年的话后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匕首,而少年则在悠闲地用手帕擦拭掉了手上的鲜血后,打开了屋外马车的门:“我很感谢您对我的评价,但我更希望你能称呼我的名字。我名为阿奇帕德•安格斯•凯,是一位魔术师。关于用恶魔来复活你的母亲的建议,就是我提出的。”

“父亲到底需要怎么做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华。随后她转身提起裙角,踏着登车的踏板坐进了马车内,名为阿奇帕德的少年跟在少女的后面蹬上了马车,并且在她对面的座椅上坐下。

两个人不再交谈,而当马车门关上后,马车夫便开始扬鞭催促马匹前行。与此同时,那几座房屋开始燃烧起熊熊的火焰,屋中所有的一切都将被火焚毁,就连教皇最敏锐的鹰犬也无法从中找到任何痕迹。

如果真的能靠恶•魔•复活母亲就好了••••••这样的话,她就可以••••••

父亲原本是东方名门望族之子,曾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某一日,父亲的家族•遭遇了事变,家中钱财散尽才避免了•满门•抄斩,但是整个家族却因此衰落。不多时,家中的人也就散尽了,但是父亲并不愿意就此沦为一个庸人,所以他踏上了一艘驶离东方的商船,来到了这里。

不过父亲在商船上时,受人欺压,最后竟被迫成为了一个奴隶。经过多次转卖后,他成为了一个贵族家的奴仆,身份低微到连其他仆人都不用正眼看他。

后来父亲他极其艰难的渡过了对他来说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最终他凭借自己的智慧与能力,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赏识。从那时起,父亲就像是获得了幸运之神的眷顾一样——他不但摆脱了奴隶的身份,而且还获得了无数人所渴望的地位、财富、名誉••••••父亲与母亲相遇,则是在这之前••••••

父亲与母亲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陷入了热恋,并且为了母亲,父亲之后果断放弃了原先获得了一切,再后来作为他们两人爱情见证的她诞生了。

正当父亲、母亲与她生活得美满幸福的时候,父亲突然开始痴迷于有关恶魔的学说,甚至为了获得•恶魔•的力量,他毅然离开了母亲和她去组建了一个与恶魔有关的——教会,向人们宣扬恶魔的力量,抵制神的存在。

父亲就这样带领着那群狂热的信徒去寻找所谓的恶魔,然而他就连自己妻子生重病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当父亲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母亲已经病死在床上了,他所能看见的,只有自己最爱的人的尸体。

可能是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怨恨那个男人了吧?

“对了,我还没有问过您的名字呢!请问您愿意告诉我吗?”

阿奇帕德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少女抬起头看向面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的少年。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她才盯着阿奇帕德那双琥珀色,瞳孔说实话有些过于细长的眼睛说道:“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你可以叫我梅西尔。”

“啊,梅西尔小姐,很高兴能认识您!”,阿奇帕德在听到梅西尔的话后,似乎很开心的将头向右边歪去,“请让我问您一个问题吧!”

“梅西尔小姐,你真的了解自身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哦?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您别太在意了。”

阿奇帕德一边用古怪的语气对梅西尔说道,一边伸出手用力地推开了马车的门。

马车门外除了不断延伸出去的荒原之外,还有一处几乎不被人知晓的的神庙废墟。这片还残留着部分破损不堪的大理石柱和墙壁,由石英石构筑成地面的神庙废墟。虽然这片废墟长年受到风沙的侵蚀,但依旧可以看得出过去这里的繁盛与奢华。

在神庙废墟内,无数穿着漆黑长袍的人正在忙碌着,设置在神庙周围的篝火驱散了夜色。

“亚摩斯大人,我把梅西尔带来了~”

“真是辛苦你了,阿奇帕德。你先去准备一下,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和走下马车的阿奇帕德交谈的是一个来自东方的男人,他有着一头柔顺的漆黑长发和一双棕色的眼睛。虽然他的外貌并不是很英俊,但是却有着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气质。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和这个男人对视,而最令人奇怪的还是这个男人的名字,他明明是一个东方人,但是却拥有一个西方人的名字。

“梅西尔,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个样子。”

“父亲,被国王的走狗追逐的日子还好过吗?”

“多谢关心,举行仪式的话,这些人足够了。你也去准备吧。”

“哼,那就好。”

梅西尔与她的父亲的对话从来都是相当不愉快的,但是这样的对话通常并不能持续多久。很快,梅西尔便被信徒带走去更换衣物,而亚摩斯则将注意力放在了被安置在大理石棺中的女人身上。

在底部铺满了金红色郁金香的石棺内躺着的,是一个皮肤如同上等白瓷那样散发着莹润光芒,一头暗金色微卷的长发像丝绸一样顺滑的女人。她蔷薇色且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嘴唇微微张着,让亚摩斯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这个美得足以让人忘却时间的女人,似乎只是在石棺内沉睡着,但她异常冰冷的皮肤,以及不会起伏的胸口都在告诉人们,这只是一具美丽的尸体而已。

这是梅西尔的母亲,可妮莉雅•纳尔森。

“可妮莉雅,你再等一等。”

亚摩斯在握住女人的手的同时,露出了极为温柔的神色,而他原本冷硬的语气在这时也变得柔和起来——他的这一面只会在他深爱的人面前显露出来。就连他的女儿,也未曾见过她这样温柔而深情的一面。

“再等一等,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

“母亲,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等着我。”

梅西尔一边低声说道,一边握紧了手中母亲送给她的怀表。这时她已经穿上了由柔软的白色长布缝制而成的长裙,现在一些信徒们正在她的手臂,腰间和脖颈处系上暗金色的丝绳,而另外一些信徒则在衣裙的袖口与裙裾的边缘缝上繁复精致的蕾丝。

过了一会儿后,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梅西尔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用手挡住了•了——胸口衣裙—敞开的部分,她垂下眼睛说道:“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毕竟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过了,不好好打扮的话,你母亲她会怪我的。”

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亚摩斯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梅西尔后,将半透明的头纱罩在了她的头上,随后他将腰间的银匕首抽了出来递给了梅西尔:“就靠你了,别让我失望。”

“哼,这种事情,用不着你说。”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万一你走的路是错的该怎么办?』

有一个声音如此问梅西尔。

“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正确或者绝对错误的,一切都凭借自己的判断。我觉得我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确的,所以我不会后悔。”

梅西尔一边回答那个声音,一边弯下腰脱掉了自己破旧的鞋,光脚站在了地面用银白色颜料描绘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环,以及奇异而繁复的线条和符文,看上去复杂到了极致的图案上。这个图案被描绘在坚固的地面上,看上去极其诡异,但又相当的令人震撼。

“各位,今天我们将可以召唤出我们所信仰的恶魔了!”

亚摩斯在所有准备基本上完成之后,举起双臂对在场的所有信徒高声说道。随后他指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梅西尔,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的女儿身体里面流淌着贤者的血统,她会带领我们去摘取恶•魔的果实,实现我们所有人的夙愿!

众信徒在亚摩斯的话音落下后,爆发出了极为兴奋的欢呼声,而大多数人甚至因为兴奋落下的泪水——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他们为此牺牲了无数的同伴,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金钱,甚至还牺牲了自己的朋友与亲人。而今天他们终于将得到期待已久的结果。

“的确太棒了,我都忍不住想要落泪呢~”

在人群后方的阿奇帕德将右手放在胸口上低声说道。他现在已经忍不住想笑了,但是现在他还没有看到所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还需要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

亚摩斯在退后到神庙废墟地面上所绘制的图案外之后,一部分信徒开始演奏起了沉重而庄严的乐曲。同时,轻烟似的吟唱声从废墟中升起,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就这样在废墟上空回荡起来。

『不要••••••再继续了,这是为了你好!』

不要理会,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将我的血肉•献给死人之国的守门人,将我的血液献给恶魔••••••”

在深呼吸几次使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梅西尔用匕首锋利的刀刃割—下了自己的食指—与无名指,剧烈的疼痛感冲击着她,但是她的声音却没有一点颤抖:“在冬天来临时赞美春天,在悲伤来袭的时刻赞美快乐,在死亡之后赞美生命••••••”

其他的信徒们在低声咏念祝词的同时,将各种名贵的香料和宝石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当中。这些平时极为难见的物品,在明亮的火焰中化为了灰烬,散发出了一股奇异而神秘的香味。

“这些可都是些难以收集的珍品呢,用它们都可以买下一座城堡了吧?”阿奇帕德有些心疼地咂咂嘴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从我的家乡带来的,但是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用处。”亚摩斯冷淡地说。

“很多贵族为了买到它们而相互打破头呢~不过,对您来说还是爱人更为重要呢,”

阿奇帕德在盯着亚摩斯线条冷硬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他突然举起了自己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在他的右手中蠕动着的是一只半臂长,外形极像蝾螈,但是身上又布满了彩色的斑点,且全身燃烧着火焰的生物。

“上位火象精灵,沙罗曼蛇(Salamander),你从哪里找来的?”

阿奇帕德手中的妖精成功地吸引住了亚摩斯的注意——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到妖精了,他甚至以为妖精都已经回到妖精之国去了。

“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呢~不过,为了见到恶魔,要我花费再多力气和时间都是值得的!”

阿斯帕德用一种很兴奋地说道,一边加大了右手握住沙罗曼蛇身体的力量。很快,他便捏碎了沙罗曼蛇体内的骨骼—与—内脏,暗紫色的血液瞬间从他的手中涌出,并沿着他的手臂向下流淌。

不久之后,沙罗曼蛇眼睛中的光芒连同它身上的火焰一起渐渐黯淡下去,但是阿奇帕德却依旧在用手指蹂躏—着它的尸体,直到将它的脑袋都捏—碎以后,才随手将变得一塌糊涂—的尸体投入了篝火之中:“好了,准备完成。”

“不过话说回来妖精可真是美味呀,它们的身体中可是富含魔力呢!”

“••••••恶心。”

亚摩斯冷漠地看着阿奇帕德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手中的—残留物。过了很久后,他才给出这样一个评价。不过,阿奇帕德似乎没有听见亚摩斯对他说了什么,他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站在不远处的梅西尔身上。

好了,该开始了。

『梅西尔,这一切对你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那个神秘的声音再一次在梅西尔耳边响起。不过,这一次的说话声中似乎带着无奈和疑惑的情绪,但是这并不影响梅西尔继续用匕首在手臂上增加伤口。她现在由于失血过多而感到有些眩晕,同时她眼前的景物也因此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但是如果是为了妈妈的话,死掉也没关系。”

为了,赎罪。

在过了很久之后,梅西尔听到那个声音发出的极为沉重的叹息声,像是在为什么感到悲伤一般。

突然,梅西尔感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以肉眼所不能看见的速度闪过,她突然感觉胸口似乎被谁用力地推了一下,没有任何痛感,只是感觉有寒冷的风从自己的胸口穿过。梅西尔在脚步虚晃了一下后无力地向前倒去,大量的鲜—血在地上肆意的蔓延开来,甚至沾湿了她的脸颊。

“••••••父,父亲,为什么?”

“哈哈哈哈••••••站在祭台上,所有的人都是献给恶魔的祭品,包括你,我的女儿。”

亚摩斯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而他在梅西尔倒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可以为了自己最爱的人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就是牺牲掉自己的孩子,他也愿意。

“啊啊啊啊啊!亚摩斯,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敢欺骗我们!!”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亚摩斯!!”

“你这个恶魔,居然把我们作为祭品!?啊啊啊啊,不要,不要过来!”

“亚摩斯,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想要挽回的一切,最终都会变为俯视深渊的绝望!!”

当这些信徒意识到不对之后,他们立即丢弃了手中的物品转身逃跑••••••但是,他们逃的还是太晚了••••••

不知何时,祭坛上开始起了弥漫仿佛混杂了各种晦暗颜色的诡异瘴气,这些瘴气凝聚成了畸形,但却又极其有力的利爪的形状。这些利爪像一只只饥饿的野兽一样,向那群逃跑的信徒扑了过去。一时间鲜血——飞溅,并且在地面上泼洒出了诡异的形状,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以及骨骼被折断的古怪声响,充斥在整个废墟内。

那些被信徒们丢弃,沾满了鲜血的乐器,居然自己演奏起了低沉而悲伤的音乐。而在音乐中,似乎可以听见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沙沙沙••••••”

梅西尔清楚地看见,在地上肆意蔓延开来的血液中钻出了无数细小的花苗,那些花苗迅速的生长结苞,最后开出了黑色的百合花。那些百合花内原本是花蕊的地方,正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球,而在眼球的瞳孔深处,有一张没有牙齿的嘴。

漆黑的花在窃窃私语。

『我不会让你死的,梅西尔。』

奄奄一息的梅西尔感觉到有一对宽大而温暖的羽翼轻轻的搂住了自己,随后那个神秘的声音十分焦急地对她说道。

“啊••••••”梅西尔无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的嘴唇在翕动的时候,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咔咔咔••••••”

地面细小的石块突然间颤动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地剧烈的震动,在场还活着的几个人人都听见了地面碎裂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狰狞而尖锐的黑红色岩石从地面升起,像是突出的怪物的牙齿一般。

空气莫名变得沉重而粘稠,甚至让人有些难以呼吸。刚刚还在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所遮挡,而很快,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正焦急等待着恶魔出现的亚摩斯的脸上。他有些不耐烦的伸出手抹掉了脸上的异物,但当他看向自己的手掌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手上居然有一抹猩红的,混杂着漆黑铁屑的液体。

很快,亚摩斯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但不是那种还残留着风声以及其他事物所发出的声响的安静,而是那种所有声音都被抹消了的,绝对的寂静。

当第一滴铁与血之雨滴落下来的时候,亚摩斯又再一次听到了声音,那是密集而粘稠的血浆砸落在地上所发出的,类似于雨声的奇异声响。这一次,却没有一滴雨落在亚摩斯、阿奇帕德或者其他曾经活着的东西身上。

当雨点砸落在地面上之后,闪着金属光泽的铁之枝从地面上快速的生长了起来,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占据了几乎地面的每一个角落。无处下落的猩红液体落在了那些修长锋利的枝条上,散发出了一股神秘的芳香。

“哎呀,现在我们可只差一步就成功了!接下来就要靠亚摩斯大人您了呢!”

站在亚摩斯背后的阿奇帕德狞笑着,他从袖中抽出了匕首,将其猛地刺入了毫无防备的亚摩斯的背部。之后他把还在发出微弱呻吟的亚摩斯狠狠地抛入了祭坛内,并背着双手等待什么的发生。

『这就是神所希望的吗?真是丑陋至极。』

穿着兽皮斗篷,有着人类男性那样英俊的外表,但头上却没有头发,只长着各种各样犀角,甚至其中一对弯曲的犄角遮住了双眼的怪物,站在一根破损的大理石柱上,对着脚下的景象感叹道。当风卷起他的斗篷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那原本是脚的地方,被黑山羊的两只后蹄所替代。

最初也是最古的恶魔,梅菲斯特•费勒斯,他在感觉到死人之国被人打开后,就立即赶到了这里。然而他所看见的,却是这样如末世一般的惨状。

『没那么简单,死人之国的门只是被打开了一条小缝而已。如果完全打开的话,那群家伙应该会蜂拥而出吧?』

『荆棘鸟,你居然在这个地方。』

梅菲斯特在听见自己所熟悉的声音之后低下头去,他在那条因为地面崩塌与震荡而产生的缝隙旁,看见了那个本应该死去的少女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梅菲斯特从少女的眼瞳中,看见了正在缓慢转动着的白色的荆棘之环。同时他注意到,少女胸口上甚至已经露出了断裂的——助骨的伤口上,正在蠕动的白色的荆棘,然后那道伤口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起来。

『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糟太多了,最主要的是死人之国的门的确被打开了。明明不太可能成功的,难道是那个家伙搞的鬼吗?』

梅西尔,或者更应该被叫做荆棘鸟的家伙在无奈地说着话的同时,用手捂住了口鼻,以防自己吸入那些飞扬在空气中,因铁之枝碎裂而产生的黑色粉尘。她手上的伤口中钻出了洁白的荆棘枝条,这些枝条缠住了被切落——的手指,然后将它们与手掌重新相连。

地面异常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神庙历经百年的大理石地板连同上面的图案早已碎裂,那些矗立的石柱一根接连着一根的倒塌在地面上。

大地的呻吟声,铁之枝碎裂时发出的刺耳的声响,还有从那条深渊中涌出的,由各种晦暗颜色混杂而成,被称为“魔瘴”的瘴气在地面上游动着。这些瘴气在地上爬动时,发出了类似于无数虫子在地上攀爬的细碎声响。

“当深渊被打开,恶臭污秽的烟冒出,那就像从火炉中升起的欺骗和虚妄,—罪恶和忧愁,黑暗和堕落的烟尘,蒙黑日头,雾遮大地。”

地面的震动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阿奇帕德坐在一根倒塌下来后滚落到了祭坛外的石柱上,仰头吟诵着一首诗。

那些从在半空中渐渐散去的魔瘴中,飞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影子,它们像是蝗虫,却长着蝎子一般的尾巴。这些来自于死人之国的蝗虫汇集在一起后便飞向了远方。但即使它们的身影已经消失了,铁与血之雨所组成的雨幕中,也依旧传来了它们翅膀扇动时发出的万马奔腾般的轰鸣。

『邪恶的蝗虫从烟雾中飞临地面,被赐予陆地上蝎子的可怕力量。这些地狱蝗虫的模样,好像预备出战的马,顶着仿金的冠冕,狰狞的男人脸面。长长的须发飘在脑后,口中的利齿如狮。胸前附着铁甲,展翅飞行时,如万马狂奔轰鸣可怕。』

荆棘鸟伸手接住了一只似乎不准备离开的蝗虫,与它那双满含凶恶的眼睛对视,然后在它用蝎尾蛰中自己之前,将它狠狠地甩到地上,并且一脚踩了上去:『你到这里来,是要强行关闭这条深渊吗?』

『不,我很快就会离开了。去更远的地方旅行,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我是不会管的』

『哦,你还在找那个家伙吗?』

『哼,闭上嘴没有人把你当成哑巴。』

梅菲斯特才刚把说完话,他就听见了某种怪异的声音正以深渊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那是死人之国的恶魔们的私语,从未有过的漆黑的光芒突然从深渊中狂涌而出,并化作了无数如蛇一样扭动的光线,奔逃向了远方。

在越来越多的魔瘴,蝗虫和黑色的光芒从深渊中涌出的同时,一些巨大扭曲的,且形状过分古怪而狰狞的影子也从深渊中升起,化作了如野兽一般的利爪。那些巨大的爪凝聚起来后,一瞬间就将尖锐的指爪插入了地面的缝隙之中,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一般。

然而深渊中似乎有什么不明的力量束缚着这个看不见全貌的怪物,每当这个怪物用利爪抓住地面的缝隙,想要将自己位于死人之国内的身体拖出的时候,都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再回到深渊的边缘。

这样的重复导致那些爪不断地在地面上犁出狰狞的爪痕,就像是疯子在墙壁上留下的杂乱而疯狂的抓痕一样。怪物在发出了鲸鸣一般悠长而孤独的呜咽后,从深渊中探出了更多的爪来,在地面上胡乱的抓挠着,甚至掀起了大片的碎石灰尘,以及那些铁之枝的碎片。

『糟了,可妮莉雅的尸体••••••』

狼狈躲避着巨大碎石的荆棘鸟突然注意到盛放着梅西尔母亲尸体的石棺被怪物的一只爪抓起,并且举向空中。正当她准备冲上去将尸体抢夺回来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是一直在旁观着的,阿奇帕德。

“现在可不行哦,我可不会让你阻止仪式的。再过一会儿的话,那个家伙就出来了~”

『混蛋,你给我让开!!』

荆棘鸟一边对冲她摇着右手食指的阿奇帕德怒吼道,一边张开了握成拳头的右手。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的手掌中钻出并缠绕成了一把极其简陋的长剑。她想要将长剑刺向了阿奇帕德的胸口,然而阿奇帕德却轻易地侧身闪过,并且抓住她的手腕:“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是无法改变的哦!你难道要违背神的意志吗?”

『即使有神存在,我也不会按照祂的想法来做的。』

“嚓!”

荆棘鸟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将另一只手中的短剑刺向阿奇帕德的腹部。这一次她成功了,而阿奇帕德也如她所希望的那样松开了抓住她的那只手,然后用双手捂住了不断涌出血来的腹部。而荆棘鸟则趁此机会从阿奇帕德的身边跑过,冲向了与石棺碎片一起下坠的可妮莉雅的尸体。

“明明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为什么还要这样努力呢?哦,我忘记了,你最初就是想像人类一样啊,荆棘鸟。”

阿奇帕德用一种既疑惑又嘲讽的目光,看着荆棘鸟努力奔跑的背影,他移开了捂住腹部的手。插在他腹部的短剑掉落在地上,其实他并没有受伤,就连衣服也没有一丝破损的痕迹。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阿奇帕德脱去了穿在外面的漆黑长袍,露出了他那件修身的漆黑风衣,和其内那件浆得很硬挺的白衬衫,以及裤线笔直的礼服长裤。在他风衣的长摆上,用金粉描绘着各种各样的眼睛,而且那些眼睛的眼珠居然在无意识地转动着。

“哎,现在全身都舒服了,果然还是自己的衣服比较好。那么,最后会怎么样呢?”

『我想你是不能看到你想要看见的结果了。』

梅菲斯特低下头看着将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阿奇帕德,然后这样对他说道。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可以看见阿奇帕德风衣上那些只有在特殊的角度,才能看见的百合花的暗纹,而那些由金粉所描绘出的眼睛,正处在那些百合花的中心。

『虽然我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了解到这些花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应该先让你远离这里比较好。』

“喂,你确定要怎么做••••••”

梅菲斯特在这个小丑开口说话之前,伸出了长着极其尖锐的指甲,只有四根手指的手,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古老而奇异的符号。于是阿奇帕德在凭空消失在了空气当中,他被强行送回到了之前与梅西尔相见的地方,那里与这边起码相隔了几千米。

『这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呢,荆棘鸟。接下来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少女的事情了吧?』

梅菲斯特俯视着接住了可妮莉雅的尸体,但却被石块压住了脚的荆棘鸟,他突然喃喃自语道。随即他拉起了背后的兜帽,并且从大理石柱上跳下,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晦暗的魔瘴和天空落下的铁与血之雨中。

“哎呀,哎呀,真是倒霉透了!没想到那位恶魔也会到这里来呢~”

阿奇帕德有些苦恼地站在长满了铁之枝,只剩下一部分焦黑残骸的木屋废墟中。而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依旧可以听到那个怪物所发出的悠长的悲鸣:“如果我不去抓住那个恶魔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哎,总之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呢~不过,这似乎让一切变得更加有趣了。我也厌倦的‘恶魔追随者’这样的身份的呢••••••那么接下来,就是成为一个魔法师或者欺诈者好了。”

“干脆从现在开始重新编写剧本好了!现在,要根据突发状况的实时调整计划了。真是麻烦~”

阿奇帕德在兴奋地自言自语的同时,将双手的手指交叠起来,他突然张开双臂,并且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对了,不如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反正这场戏剧上演之前还有充裕的时间,来试着找点乐子好了!”

“梅西尔,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的话,妈妈是不会阻止的。”

妈妈的声音,好温柔••••••

“我可能永远都只能呆在床上了。所以梅西尔,如果你决定好了,哪一天要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看看的话,就不要再回来了。去找了一个你觉得更好的可以留下来的归宿吧!”

“做错了事情的话,要想办法弥补哦?”

“我知道了。”

会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对母亲的承诺。

“活下去,活下去••••••不能死••••••”

从未有过的强烈愿望使得都梅西尔本已经要归去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她用手死死地攥住了那些百合花的茎叶,随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铁与血之雨已经停歇了,而在一片充满了铁之枝的废墟内,还竖立着七根残破的大理石柱。这七根大理石柱上各自站立着一个似人的身影。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还被大理石柱压住了右腿,基本上无力动弹的梅西尔身上。

这一幕仿佛是用最绚丽的色彩和最狂澜的笔触所描绘出的一幅画作,谁也无法想象到这样的景象。

『这就是那个打开了深渊的人类吗?』

『看上去灵魂很美味的样子。』

『似乎也不是完全的人呢••••••』

『只有一个人呢,这是要我们互相竞争的意思吗?』

『不,我们要尊重她的选择。』

七个恶魔在低声交谈,而梅西尔则一直仰头看着那些恶魔。偶然间她低下了头,看到了不远处石块间自己的怀表,在表面如蛛网般的裂纹下,镂空的指针定格在了午夜的十二点十二分上。

『人类,你的愿望是什么?』

这时,七个不同的声音一起响起,就如同青铜钟被敲响时发出的宏大而沉重的轰鸣声,而每个声音中都带有不同的感情。

我的••••••我的愿望吗?没想到最后能实现愿望的居然只有我,真是有点可笑呢,

梅西尔一边嘲讽着自己和那些为了现在这一刻而死去的人,一边向着站在石柱上最中间的那个人伸出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我啊,我希望••••••”

神对愚昧的人类降下的惩罚,七天七夜不休的铁与血之雨,代表惩戒的铁之枝在地面生长,恶魔横行,不明的瘟疫让很多人觉得生不如死。

为什么会对人类降下惩罚呢?没有人去探究这个奇怪的问题。他们只是盲目地相信,神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伟大的神啊,神啊••••••求求您宽恕我们!”

穿着破旧长袍,须发灰白的老者,带着最后几个坚守在这间破败的教堂内的信徒,虔诚地跪在神像前,向着神哀求着,希望神能够让在那些诡异的铁之枝消失。

由于铁与血之雨而从地面肆意生长出来的铁之枝,不仅使土地无法耕种,而且让那些吸入了碎屑的人的身体,由内而外的长出了同样的尖锐枝条。

“我们是您的创造物,是您的仆人,为了您将珍贵的祭品献上••••••”

神情凄惶老者声音颤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没有饮水的缘故,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沙哑低沉,他的手也在颤抖着。毕竟他已经向神祈求了三天了,除了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之外,老者心中的希望与信仰之火也都快要被痛苦与绝望熄灭了,但教堂外面的情况却依旧没有任何好转。反而周围开始出现一种颜色诡异,会吞噬人和牲畜的瘴气。被瘴气所吞噬的活物,最后只会剩下一具骸骨。

这种无用的祈求与祷告进行了很久,直到一个年轻人的闯入才被打断。这个年轻人在老者的身边半跪下,轻声在老人耳边说道:“神父,那孩子似乎不行了。请您去看一看吧,药师说他撑不过今晚了。”

嘉妮是老者收养的孩子,老者几乎将他视作自己的孩子。但他所信仰的神,却未对这个生来不幸的孩子进行庇护。不久之前,他染上了一种名为“黑腐斑”的病,现在全身都是因身体溃烂而产生的黑斑——明明人还在呼吸,但身体却已经腐烂了。这种痛苦,不仅让嘉妮日夜哀鸣,也让老者不能入眠。

“神啊,神啊••••••您是抛弃了我们吗?”

“神一直在看着每一个人哦!只不过有人触犯的禁忌,让神愤怒而已!”

突然响起的少年轻挑的声音让老者瞬间回过神来,他有些吃惊地看着不知何时坐在圣像肩膀上的少年,然后猛地起身指责道:“你居然敢对神不敬!!快给我下来!

“哎呀,这只不过是一个雕像而已,而且这根本就不是神好不好?”

这个明明是漆黑短发,但发梢却泛白的少年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以后随手拍了拍圣像头,随即这尊由大理石所制成的雕像瞬间碎裂开来,少年和大理石碎块一起落在了地上。

“我知道谁可以救那可怜的男孩子哦!而且那些铁之枝我也可以帮你们清理掉。”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老者,用含有恐惧与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诡异的少年,而老者身边的年轻人则相当紧张的将手伸向了腰间——在那里有一柄锋利的匕首。但年轻人的手却被老者按住了:“你难道是神派来的使者吗?你就是来救赎我们的那个人吗?”

“嗯,从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毕竟我有神的力量嘛!就连暂时让将死之人努力活着这种事情也能做到。”

少年很满意地看到了面前老者浑浊的眼睛因为希望而焕发出光芒,随即他对着老者露出了很温柔的笑容:“神是爱着人类的哟!你们可不要放弃呐,如果真的相信我的话,就跟我来吧!”

“用这种药的话,就可以先轻松地消除那些铁之枝了!不过,绝对不能吸入这些药,不然的话会死的呦~话说回来,你们确定要去见神吗?”

少年将晶莹似盐的药粉交给了他面前穿戴着用于远行的装束的年轻人,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想要去把“神”带回来••••••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人需要信仰,如果真的有神在身边的话,大家应该会更加虔诚吧?捐的钱多了,我们的教堂就可以重修了,神父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哦,仅仅是那么简单吗?你的愿望应该不止这些吧?”

“我只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过得很好而已••••••”

年轻人直视着少年那只没有被额发遮住的眼睛,继续说道:“过多的欲望会让人坠入可怕的深渊,甚至最后会毁掉自己。”

“你这个家伙真是有趣,好久没看到你这样灵魂纯净的人了,也不知道染上欲望的颜色会怎么样?”

少年的笑容突然间改变了,那是一种让人感觉极其不安的笑容,带着极度的恶意,瞬间感觉到恐惧恶寒的年轻人下意识地后退,但是却被对方掐住了喉咙:“这样好了,我把神的力量(诅咒)分享给你。因为我希望你成为这个即将灭亡(重建)的国家的王(傀儡)。让更多的人信仰神吧,使人变得更加愚昧吧••••••未来说不定会更加有趣呢!”

后来,有一群人在一个年轻人的带领下去往了北方的某个地方。在那里,他们看到了诡异的,花瓣中长着眼球的漆黑百合和似乎会通往死人之国的巨大深渊,以及••••••他们的神。

“我们可以开辟新的未来,在我们的神的庇护下,这个腐朽的国家应该灭亡!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不过,令很多人奇怪的是,那个在神父身边原本不起眼的年轻人突然间变了。不知为何,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语,所说的每一件事都使人信服,他的想法也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与支持。

每个人都说他得到神的启示,并且获得了神的力量,也就是说他是神的意志的代行者。

“这个国家该有怎样的人的统治,也是由神决定的,我们的神啊,把王冠给了领导我们的那个人!”

少年背对着巨大的落日站在高塔上,冷笑着看着人们在过去皇宫中欢呼庆祝。在他的帮助下,年轻人成为了王,以宗教神学为统治基础的国家将会被建立起来。

在空中盘旋的乌鸦落在了少年的肩头,它的喙尖衔着一枚戒指,戒指上有眼睛的花纹——那是简单而诡异的饰品。

“哎呀,最后一枚也做好了吗?矮人的工匠可真是厉害!”

少年相当开心的将这枚银戒指戴在了自己右手的小指上,这下他的十根手指都戴上了矮人们为他特别制作的戒指:“真是完美,那么接下来先进行第一步吧!先让这个国家更加强大,以便我能获得更多我需要的东西。依靠神的力量的话,可没有什么乐趣呢。”

“请给我带来更多乐趣吧!在这个世界终焉之前。人类也好,恶魔也好,妖精也好,大家可都要努力的活着。”

“话说回来,一个傀儡可不够呢••••••”

几百年以后。

“喂,梅西尔,我们已经全部解决了。你可以进来了!”

“小姐,你还好吗?”

一声高调的呼喊从面前教堂的至高处传来,而耳边响起的一句问话声将梅西尔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转过头来看向身边那个年迈,面貌甚至有些狰狞的老人,然后她对老人抱歉的笑了笑:“抱歉,刚刚我走神了。”

“您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情吗?”

“对,过去每一个细节我都不能忘记。因为,那些事情是我绝对不能忘记的。”

梅西尔在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说话的同时,推开教堂的门,带着血腥味的湿润空气从黑暗的教堂内扑面而来,就像一张个怪物对她张大了嘴一般。

“我要赎罪,为我所做过的所有错误的事情。”

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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