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劫》: 灵兽说古史,道两百年灾劫
第一章 灵兽说古史,道两百年灾劫
且说西晋末年,战火炎炎,天下杀劫四起,六合八荒三界众生皆在劫难之中,人间世事更迭,本来不关世外,
却不知什么缘故,天地之间阴盛而阳衰,如此导致阴煞之气流转山河,清气不升浊气不降,混混沌沌,灵台
蒙昧,神智昏沉。
天地间战乱频发,连带着人间兵祸席卷,惹得周天生灵一起不安。
秦淮之际,淮水边,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高不过百丈,无险无秀,人迹罕至。这里却住了两只通灵的兽类。
无名山树木茂密繁盛,千百年老树苍翠,一颗伞盖大树拔地而起高大百丈,却还要比山顶高出一头,老树扎
根山底,根须入地不知几十几百米,这一面正临悬崖山壁。山壁笔直,离地百米有一个平台,这里正是两只
通灵兽类居住所在。
说是居所,这两只兽类却是一师一徒,因为师父久慕人类道理衣冠礼仪,一起一坐皆是人类衣冠。此时悬崖
平台上,却是两个高不过一米的木屋,纵横十七八步,亭台楼阁无不具备。
此时清晨,两只兽类坐在蒲团上,面东而坐,却是一只白毛鼠,一只半米高的金丝猴。两者形貌端正而肃穆,
金丝猴负手在后,面前一本书,唧唧吱吱,韵律美妙,白毛鼠俯伏于地,貌似谦恭,竟然是授书教学,传承
道理。
虽是兽类,模样却比寻常人类不知正经严肃多少倍去了。
一番授课之后,白毛鼠心慕人间气象,金丝猴便说起历代兴亡。
“且说上古之时,盘古开天地,万灵生息,而后有女娲育人,三清圣人立教,定下人族之盛。只因天地万物
唯人族得天地造化,圣人垂青,灵慧天生,故此称万物灵长,众灵之首。”
白毛鼠心慕好奇,问道:“师傅师傅,圣人高远,天意难辨,未免太虚,我等异族何以知人族为万灵之长?”
“小子难教,朽木难雕,我且与你讲一段古。三皇五帝之后,有夏商和两周,东周末年,昔时太清圣人临凡,
化身周室守藏吏,而后传下五千道德圣言,便是如今天下万灵修行之道的启蒙。自此之后,人族有志之士,
日益精进,筚路蓝缕,从刀耕火种一直至今。人族的壮大,便是人类万灵之长的原因,你可懂了。”
白毛鼠不敢反驳尊长,只道:“那什么时候我们把人类打输了,我们就是万灵之长了。”
“你这小子遮遮掩掩,你当是禽兽之间胜者为王么,非也,实智慧尔。”
白毛鼠期期艾艾表示不懂,话题却照样继续下去。
“先秦时,我等异族还有洪荒遗种存在,昔年赵王斩玄鸟灭东周,后东周余裔化玄鸟为凤鸟,又被秦王所杀,
此两者皆是我妖族大圣,后来李冰斩无支祁于蜀中,刘邦道中斩白蛇,从此之后,天下间便再无洪荒遗种。
圣人说,天地间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纪元,前后相续,历劫不休,每逢纪元终结时,天地反复,或有洪水,
或有天火,逃得过便是劫后余生,逃不过便化作尸骸。
“又有五百纪元为一衍纪,终结之时,天地反复,沧海桑田。又有无量衍纪为一灭劫,终结之时,天地反复,
万物劫灰,非金仙不能存世。
“洪荒长久不知数,无数劫前,鸿蒙开辟,便是洪荒,盘古圣人化生万物,烛龙大圣位居三清之下,勾连日月,
捭阖晦明,洪荒之中,异种无数,据传烛龙大圣以眼为日月,九凤大圣展翅从天空投下阴影覆盖半个洪荒。
而后,历无数劫,众多大圣纷纷历劫而亡,及至三皇五帝,上古之时,洪荒没落久矣。
“我们妖族虽然承于洪荒,却实生于这一纪元,人族势大,昔年与洪荒遗族共同对抗人族。
“人族之所以为万灵之长,便在于天地之枢机,阴阳之变化。天地万物,皆由清浊升降而成,上有周天星辰,
三十三天阙,下有幽冥地府,十八层地狱。盖万般生灵死物,皆由阴阳变化而成,百变者为泥沙山水,千变者
为草木花叶,万变者为虫鱼鸟兽,而万万变者便是万灵之首的人类。
“昔年天庭立周天星辰大阵,都天神煞大阵,周天星辰囊括轻灵生机天罡之变,都天神煞包涵重浊死绝地煞之
变,此两阵者,包举天地三界万物生灭。周天大地譬如大阵,万物禽兽皆为浊物,唯有人类一点天生一股清气
灵智是为清灵,生机所在,恍如阵眼,举动牵扯天地万物变化,实为万万变之枢机。
“故此,有‘人发杀机,天地反复’之缘故。人族才是万物灵长,众生之首。
“昔年三皇五帝时,人族百万;夏商周时,人族千万;先秦之时,人族万万;及至如今,人族何止十万万。发
源于黄河,及至秦淮,天山,遍及东南沿海,如今恍如星火诸野燎原。
“人类之变化,盖因其智慧,天生灵智,故而所学十倍百倍与飞禽走兽,异兽异族。人类之天赋,有天生异人
之灵智,有飞禽走兽之繁衍,有圣贤先辈之教诲,故而能有今日之昌盛。
“我等妖族与人族之古史,不可分而说之,也不可混而一论。
“三千年前,妖族盛人族衰,三千年以降,人族渐盛妖族渐衰。自从太清圣人留下五千道德圣言,如今我等妖
族也要以人族为首,每每到修心之时,便下山历劫,往三千红尘中滚一遭。
“人间变化战乱如故,原本与我等世外修行无干,即便是往人间历劫,也是随波逐流,不敢干涉人间变化。而
如今千年,却是恰逢劫难之时,无论人鬼妖魔,人间众生,皆在局中。
白毛鼠初始听得入神,及至后来,听得劫难已至,心中惶惶,道:“人间变化,与我等何干?”
“这一劫,非是寻常劫难,乃是关系日后纪元大劫的一处关键变化,无论人鬼妖魔,皆虚同心合力,方能度过。
白毛鼠心中惴惴,不祥之感渐生,道:“不知是何等劫难?”
“你看这树上蚁窝,便如我等,大树在时,无有忧虑,大树坍塌,焉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呼?我等人鬼妖魔,
异人,人间诸族,大劫当前,无论仇恨,皆需同心合力。
白毛鼠悲泣不止,伏地顿首,泣道:“师傅如此交代,可是要下山一行?”
“不错,如今天地变化,劫难已至,正是我蜕形投胎之时,我且下山历劫,看看这两百年烟火!”
第二章 乡村隐士,京都访贤
秦淮以南,一个偏远小山村。
永嘉南渡未久,战乱初平,偏远的小山村,已经有几分和平的气息。只是不管战乱或者和平,繁华或者荒凉,底层百姓村民始终都生活得艰难。
小村百余人,半数有武力,谋猎为生,已经算不错,却只是勉强过活,村民干瘦如同柴棒,眼窝深陷,黯淡无神。
一匹烈马从村头疾驰而来,长驱直入,骑士风尘仆仆,马蹄声激烈如鼓,在纷纷躲避村民们诧异夹着惶恐的眼神中,一直飞奔道村子的尽头,一个远离村民的偏僻小院里。
那里住着一户怪异人家。
村民眼中,这户人家怪异孤僻,从不与人来往,每日也无人见过有人出入,只有每逢三五天清晨,有一个年不过十二三岁少年入城采买果蔬酒肉,而后闭门不出,直到下一个三五天之后,如此反复,月月如此。
尤为怪异,是这家院子里三五时候,三更半夜,总有虎啸猿啼,雷声隆隆,惹得人心惶惶难以安定。非这户人家住的久了,除了奇怪,未曾表现出什么危险,或者已经有人上门去询问了。
骑士下马,一路飞奔,急切敲门,连敲三声,如此反复不歇,将院子的木门拍得啪啪响。
院子里有三间房,门外敲门声不停,院子里安静如常,过耳不闻,等了许久终于轰的一声,爆炸声将骑士吓得一跳,爆炸之后,轩窗一阵浓烟滚滚,不见止歇。而后,一个白须老者快步走出房门,头顶青烟,
形容狼狈,用长袖拂去身上灰尘。
这白须老者虽然狼狈,气度不减,伸手拂过长须,却见长须短了一截,有些焦糊味,心中惋惜,哑然一笑,冲着房间里招手,轻声道:“暂停下罢,且出来避避风头!”
房间里里赫然还有一人,应了一声,一个少年从滚滚浓烟中走出来,烟灰盖脸,眉毛焦卷,眼睫毛稀稀疏疏,根根可见,满脸气急败坏,一走出来,看着白须老者张口欲言,却喷出来一口浓烟。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少年才站直身体。
白须老者欣然一笑,对少年道:“师诚啊,你所言果然不错,这火药之物,果然精妙,有辟易鬼神之威,虽未得全见,也可窥的一斑。”
陈师诚翻个白眼,道:“我说了这点火药死不了人,可没叫你丢进烧红的丹炉里面?”
白须老者不在意的道:“不过一试罢了,不是没有损伤吗?”
陈师诚指指老者焦了半截的美须,又指着自己的眉毛睫毛,道:“这叫没有损伤。”
老者道:“求学之途,一点点小挫折,怎能太放在心上。”
陈师诚反击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老者脸色一僵,掐着胡须道:“没大没小。”
陈师诚哈哈一笑,笑着赔礼,赔礼完毕,却盯上了屋里的书架,这个年头,有两三本书就叫做家学渊源,有一屋子书那叫汗牛充栋。
这老者号云镜先生,是个全才,一座藏书楼堪称包罗万象,陈师诚惦记很久了,所以总是三不五时的提一回,只是书虽然在,要看却没那么容易,所以陈师诚自从知道这位老先生喜欢炼丹之后,就把各种中学实验通通跟老者换书看了。
陈师诚道:“今天的实验做完了,我要看书!”
云镜先生道:“不急不急,且缓一缓。”
陈师诚道:“还有事?”
云镜先生道:“且缓一缓,你去开门,客人等很久了。”
陈师诚奇道:“什么人?”不怪他好奇,这老头子住在这里三个多月,除了他没跟别人打过交道,子女晚辈一个都无,更不要说什么访客。这倒是很符合一个南山隐士的形象,现在还要加上一个科学怪人的设定。
云镜先生道:“你去就知道了,回来跟你解释!”
把人迎进来,云镜先生过河拆迁,直接把陈师诚赶出了书房,留下信使在书房问话。
两个人在书房中对话,陈师诚不方便听,便照例找梯子,爬到屋顶上,习惯性的看远处的夕阳。
日落余晖洒落大地,万物在黑夜降临前,作最后的回光返照。
屋顶的屋掾上,划着一条条指甲刻下的痕迹,记录着每一天的逝去。
距离陈师诚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六个月了,今天是六个月整。
陈师诚肉身穿越过来,身体莫名变成十二三岁的模样。
六个月前,战争的余波浩浩荡荡,直接穿越到灾民正中的陈师诚,挣扎求存,举目无亲,孤独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四面都是饥饿仿佛狼一样的绿幽幽的眼光,等到他慌不择路盲目地逃窜,离开灾民的时候,才发现即将面临新的挑战:怎样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
饥荒,灾难,流民,乱兵,蛇虫鼠蚁,洪水猛兽,言语不通,礼仪风俗不通,对这个世界的生疏与不信任,使得陈师诚只能一个人在野外挣扎求生,一直水土不服,直到三个月之后,瘦成一把干柴昏迷不醒的被云
镜先生路过破庙发现,救了回来。
接下来的三个月,就是陈师诚在这座小院经历的时间。
这三个月,总算将身上有些与世隔阂的东西通通消磨了,去掉了突然冒出的轻浮和躁动,没有半夜被噩梦惊醒,不会看见一只老鼠就下意识想起晚餐。学会了举止有度,谦恭有礼,学会了一天跪坐三五个小时,学会了说话从容缓和,不疾不徐,学会了没有炒菜,饮食清淡,学会了晚上七八点钟睡觉,早上不到五点就起床。
三个月下来,陈师诚自觉的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古人。
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奇怪的时代。
西晋刚刚覆灭,永嘉南渡才结束。
南方有东晋司马,北方苻坚才建立前秦,覆灭前燕。目前的燕赵之地沦为战乱区,世家,豪门,各族胡人,纷纷登场。
然而这又不是普通的魏晋南北朝。
陈师诚学会了练气存神、炼体技击、机关傀儡、符箓法术,也亲身经历过云镜先生炼丹,采气。
这是个奇怪的世界。
这个世界大得有些超乎寻常,从东海之滨到西域沙漠,从南海诸岛到北方草原,东西南北纵横五万里,天下十五州,就连小小兖州,南北也有两千里。
陈师诚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但是可以预料,几乎不可能再重新回到过去。
所以,他有些迷茫。
这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呆得最久,也最快乐轻松的地方,云镜先生救了他,更传授了他很多东西,虽无师徒之名,却比师徒更亲近。
所以陈师诚才能跟云镜先生这么随意自然。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自己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之前,陈师诚觉得他会一直待下去。
只是事情往往没那么如意。
就在陈师诚在屋顶上眺望的时候,落日的方向,那里也有一个人往这边看过来。
···
遥远的千里之外,建康城。
自永嘉南渡之后,建康成为新都,陈、许、白、荀四大世家并诸多世家纷纷南下,在此扎根。
许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家主有三子,许通是二子。
许通独立高楼,登高望远。
楼下一个人踩着噔噔噔的脚步声上来,这是个跳脱而性急的人,看见许通,笑道:“二哥登高望远,莫非也要赋诗一首?”
许通是东晋世家许家嫡子,虽不是长子,手下事务却不少,性情沉稳,一身冠带,虽只二十出头,却比中年人更稳重而有耐性。
上来这个人姓卢,名照星,是许家收养的诸多孤儿之一,天赋卓著,所以被看重,与许通亲如兄弟,举止也随意。
许通摇头,道:“我忧虑的是此去未必能成?”
自从永嘉南渡之后,东晋朝堂上下一心,无不想着北伐,心心念念,无时不刻。但是刚刚战乱过去,国事艰难,想要北伐谈何容易,这个时候,更是举步维艰。
所以,北伐的进度,始终不见长进。
国力艰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朝堂顾虑甚多。
此刻当前,东晋朝堂三分,其一是东晋世家,九品中正制之后,世家越发庞大,除了地方势力之外,朝堂上更是占据七成,只是势力分散,不能凝聚。其二是皇族司马顾,掌管了东晋除北面桓温之外的十万精锐,
其三就是桓温,与前秦对峙,麾下大军数十万。另有皇帝麾下一只羽林禁军,算是最精锐的一支。
朝堂顾虑的,就是各大世家还有许多未曾南渡的族人,以及夹在东晋和前秦之间的缓冲区,秦淮之地。
秦淮因为南北冲突,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罪犯,盗贼,流亡贵族,诸子百家留存势力。因此建立的帮派大小势力数不胜数,秦淮南北东西三十个集镇组成秦淮盟之后,麾下虽不成军,势力却不可小觑。
所以,如果北伐,这是一个极大地不安定因素。
许通此去秦淮,目的就是确保秦淮不会成为北伐的阻力,甚至更进一步,化阻力为助力。
卢照星道:“大哥不需担心许多,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挑拨一二,多半会自己乱起来,哪里用得着我们费心费力。”
许通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是素来都是知易行难。”
卢照星建议道:“大哥既然忧虑,怎么不找两个助力?”
许通道:“已经找了,我特意找二叔,向他请教,他推荐给我一个老朋友作为指导。”
卢照星不解道:“助力也就罢了,大哥又不是不经事的小孩子,这些年立功也不少,哪里用得着什么指导?到时候若来了,他若指手划脚又如何?说不得还比不上二哥呢。”
许通斥道:“胡说八道,那是二叔的忘年交,年纪比二叔还要大上三五十岁,而且也是为有名望的大贤隐士。”
卢照星瞪圆了眼睛,脑子里想一下,许通的二叔一张脸,大概也有年近天命,脱口而出,道:“那不是年近百岁的老寿星,还要出来奔波?”
许通笑道:“现在知道了,这位贤士想来也是心念汉室,所以拖着年老之躯出山劳累。”又道:“若是天下再多几个这样的心怀汉室的人物,定然能早日北伐,恢复这大好河山!”
卢照星见许通满怀憧憬,心道:“大哥别的也就罢了,但是一心念念的汉室,恐怕就难了,若不是现在世家执政,恐怕早就不知被司马家打到哪里去了。”
许通感叹过后,道:“我去求助的信附带了二叔的书信,想来该到了,我们明天出发,先去秦淮看看形势,再去拜访这位老人家。”
此时的陈师诚还在遥望远处,不知道即将到来的邀请,不过,即便知道了想来他也乐意得很,如同若干年后,一切为了汉统。
一切为了汉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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