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转》——朽木有虫

第一章

“要死了吗？”

在漫山遍野的尸体堆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挣扎着想要逃离。

“不，我还没有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我还不想死。”

他用手中的长剑支起自己的身子，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用他那血红的双眼往四周望了望。

“死了，死了，都死了。”

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都是尸体，有同族的也有敌人的。他并不明白这场仗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想明白，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他丢掉了长剑，虽然长剑能给予他最后一丝安全感，但他清楚的知道，以他的体力如果带着大剑才是必死无疑，他已经没有力气挥动大剑了，但他想活下去。

从周围的尸体尸体上找来匕首，别在腰间，但他腿上那倒触目惊心的剑痕，注定了他走不出这里。所以，他要爬出去。

，，，，，

姜凡艰难的在地上爬动，万籁俱寂，他的眼前只有一片灰暗。

依稀可以看见他身后那匹灰狼离他越来越近了，他知道他快死了。

他也知道只要他一死，他身后那匹狼会毫不犹豫的冲上来吃掉他。

尸骨无存

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爬了多远，更不知道那匹狼跟了他多久。

只依稀记得，狼群冲上去撕咬那片尸体的时候，把它赶了出来。

它发现了自己，然后就一路尾随。它并不是很健壮，相反它很瘦小，但它也很谨慎，很有赖性。它似乎是想等自己死透了在上来残食。

他慢慢的潜行，每前进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丝淡淡的血痕。在前行时，盔甲抹过厚厚的杂草，发出的沙沙的响声，时刻提醒着他，他还还活着。

但他快死了。

他很渴，很饿，渗血的左臂开始麻木，在爬行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痛苦的双腿失去了知觉。全身的重量只依靠一只右臂支撑，一点一点的朝一个方向爬行。

前方有什么？

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但他知道后面跟着什么，他不敢有片刻歇息，即使拼劲最后一点力气也有向前爬，因为他想活下去。

他害怕自己一停下，身后的野兽就会扑上来残食他，他不想死，而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鼓励他，向前吧，只有向前，你才有可能活下去。

但他累了，爬不动了，他身上的铠甲成了一种负担。但要命的是，他连解开这个负担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切都白费了吗

身后那匹那匹狼的赖性，似乎也快用光了，它有好几次试探性的扑过来，但只要姜凡一动，它又会退回去。

它很怕眼前这个生物，在临死的时候给它致命的一击。但同样姜凡也害怕它，姜凡知道这种局面维持不了多久。

他快死了，他就要被身后这匹野兽吃掉了，就快尸骨无存了。

姜凡费力的把身子翻过来，他把身子依偎在小土坡上，尽可能的让自己舒服点。

但那又怎样，很快他就会成为灰狼腹中的食物。至少，狼是这样想的。

姜凡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好像是要迎接自己的死亡。猛的，他又把眼睛睁开，看看这四周，看看这一望无际的原野，看看这被自己鲜血染红的道路，再看看这枯黄的野草，似乎在预示着生命的凋亡。

但他不甘，他要活下去，拼尽一切的想要活下去。

它看见了，它看看见姜凡停下了，这次不一样，那个人类不动了。虽然它表现的很镇定，但也掩盖不了他眼神中的那一抹欣喜。

它又试探性的想他扑去，姜凡没有动。它确定姜凡已经死了，它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扑了上去，熟练的咬在姜凡的脖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类，总能让它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事实证明它是对的，这个人类很危险。

它饿了，他也饿了；它渴了，他也渴了；它想吃掉他，同样他也想要吃掉它。

姜凡的右手早就按在了身后的匕首上，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他不想在和这匹狼耗下去了，他快没有力气了，如果再耗下去死的一定是他。

在灰狼咬住他脖子的那一刻，姜凡同时抽出身下的匕首狠狠地刺向灰狼，可能是老天爷不想让他死，也可能是幸运女神的眷顾，他那一刀正好刺进了灰狼的咽喉。

一刀毙命

姜凡一口咬在灰狼的脖子上，他可不想把这些宝贵的鲜血浪费掉，血液顺着他舌头流入他的食道，干涩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味蕾，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欧洲中世纪的吸血鬼，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活下去。

他像一个凶残的野兽，大口的残食地上的野狼，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吃东西，他满嘴都是灰狼的毛发，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渴了，饿了。他眼前只有一匹狼，一匹被他杀死狼。饮血止渴，食腐充饥，听起来很疯狂，但当你快要渴死，快要饿死的时候，你还会在乎这些吗？

为了活下去

他需要食物，哪怕是血，哪怕是生肉，就算只是毛皮，只要能充饥，只要能活下去，一切就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十五分钟后，姜凡再次翻转了身体，他手左臂依旧在向外渗血，以至于他头也开始发晕，双腿仍旧没有知觉，全身依然只依靠右臂缓缓的向前爬动。

但那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有了继续向前爬的力量。

那就爬吧

在死亡到来之前，爬到他所能爬到的，最远的地方。

结束了吗？

地狱？还是天堂？无所谓了。还真是啊，不甘心呢。

天空中乌云开始聚集，把大地染成灰色，姜凡渺小的身躯在这广阔的平原上显得微不足道。

是的，他快死了，姜凡，他这必将平凡的一生，终于要结束在这个荒凉的平原上了。

他睁开眼望着这乌云密布的天空，又想起穆叔，大猛，还有很多为他而死的人。

他清楚的记得，刚来到这个兵团时，被那些老兵欺辱，是穆叔出手帮了他，帮了这个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他清楚的记得，穆叔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的儿子也有你这么大了，你很像他。不过小子，你的命不好，被抓到了这儿。你别听那帮家伙瞎说，其实大家都不容易。”

那天他分明还听到，穆叔低声说：因为我们都快死了。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穆叔说这话的含义，不过现在他清楚知道，，，，

那日他们遭遇的事情太过恐怖，他们遇到的敌人无法描述。魔鬼？是了，只有地狱中的魔鬼是这个样子。

那日他永远不会忘记，因为穆叔就倒在他的身前，哪一刀本来是要落在他的身上的，可穆叔替他挡下了。

一刀，只一刀，穆叔死了，为他而死。

接着是大猛，姜凡并不认识那个男人，只是平日里听见老兵们叫过他的名字，也许只是外号，无所谓了。

大猛提着剑，砍向那只魔，可却连它的盔甲都没有劈开，那只魔一手抓住大猛的脖子，把他扔向姜帆。

大猛压在姜帆的身上，贴在他的耳朵上说：“穆叔给我们说，你还年轻，我们中间你最应该活下去，我们都老了，没有希望了。你拿着这个牌子，去江州云峰宗，这是我们用命换来的，活下去，给我们报仇。”

看着眼前的大猛江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眶也逐渐湿润，只是猛的点了点头。

大猛又支起身子，抡起大剑，朝那只魔的头颅砍去。可那只魔，又是一刀，大猛的剑断了，他的头颅高高的飞起，落在姜凡的脚下。

同样的死法，穆叔，和大猛。姜帆牙呲欲裂，双目血红，狠不得冲上前去，亲手血刃了这只魔。

但理智告诉他，上去是蝼蚁撼树，也只是送死而已。

大猛那被砍断的剑尖刺中了姜凡的腿，剧烈的疼痛让他昏了过去。

那只魔似乎只对站立的生物感兴趣，他转过身又像其他人杀去，活像一个杀戮机器，毫无理智。

八年，他来这个世界八年，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他死过一次，可他不想再死第二次。

他从地球来，从他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便认为自己注定不凡，可这八年却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主角，没有光环。

虽然不想死，但自己也无可奈何了，至少多活了八年，不是吗？姜凡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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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些阴沉，乌云开始聚集，要下雨了。

猴子举着他的棒子，迟迟也没能打下去，他有些震惊，不可思议。

就这么沉莫着，好久好久，也没有在说一句话，也没有在做一个动作，往日里，这个时候沙僧该来劝了吧，可他没有。

八戒变的很怪，沙僧也是，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越接近西天，越接近大雷音寺，气氛就越压抑。

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猴子应该是举得累了，也许是吧，他把悬在八戒头上的棒子，收了回来，抗在肩上。

这一棒他打不下去，打不下去。这一棒，就这么容易，这么轻描淡写的被猪八戒接下了。

真是，不可思议啊。

“你知道吗？”

猪八戒开口打破了良久的尴尬。

“你从来不思考。”

“你一心只想要自由。”

“可是猴哥啊，谁不想要自由呢。”

八戒咧着嘴冲着猴子笑，应该是在笑吧，但比哭还难看。

“可自由是什么？仅仅是打开你头上的紧箍？”

“这个世界，谁又拥有真正的自由？”

“有谁呢？”

“修为越高的人越没有情欲，他们拥有真正的自由吗？”

“不，他们只是傀儡，傀儡！天的傀儡。”

八戒开始疯狂，他咆哮，用尽力气的嘶吼。

“你以为大神盘古真的那么伟大，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去开天。”

“棋子，总是要遵循棋手的意志。”

“不是吗？”

“这一切的一切，你还不明白吗？”

“我，老沙，还有师傅，都是棋子，棋子一样的人啊。”

“鸿钧用命为世间博来一线生机，女娲殊死留下了你。”

雨开始下了，参杂着八戒的泪水，不住的落在地上，八戒显得更加疯狂，他咆哮的更大声了。

“可是你呢？你又有什么可骄傲的，你不过是一个弼马温，一个连天门都没打进的，小猴子。”

“他们叫你大圣，叫你齐天大圣。”

“你知道这有多可笑吗，你甚至连我都打不过，却也要妄称齐天。”

“愤怒吗？我被贬下凡，也曾有过一样的愤怒。”

“我是统领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他们却让我来做一只猪。”

“愤怒吗。”

“曾经愤怒过。”

“那又有什么用？”

“众神把我推下嫡仙井的那一刻，我就真正的明白了，我们都是棋子，都是棋子啊。”

“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棋子，都是棋子啊。”

“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自由，那都是哄鬼的把戏。”

“你以为他们为何叫你齐天大圣，你以为你反抗天庭凭什么能活着站在这儿，你以为他们为何让你去西天取经。”

“多少个纪元回一来唯一一个可以对抗天的人。”

八戒拽住猴子的胸口，猴子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疯狂，铮铮的看着，任由着他，由着他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胸口。

“多少年，多少年啊。”

“我早就告诉过你，老君的仙丹不能吃，不能吃啊，那是毒药，是毒药。”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那么狂妄，不要那么狂妄。”

八戒松开了猴子，就这么，无力的，无力的滑跪在地上。

“输了，败了。”

“早该想到啊！”

“我凭什么和天斗？我们凭什么和天斗？凭什么啊！我们都只是棋子，棋子啊！”

“等到了西天，就真的是到了西天了。”

猪八戒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泪吗？”

“不，不会再流了，因为，早就流尽了啊。”

八戒直起身子，看着呆住的猴子，咧嘴一笑。

“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怕到了西天，世人都会忘记，我也曾疯狂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