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皆空》： 霜雪北城中 璞玉洗濯来

第一章 霜雪北城中 璞玉洗濯来

大雪之上，万里寂寥。一黑一蓝两道身影自远方而来，过处留下两道痕迹。风一吹又盖住了。

“是什么来了？又有那颗星星的轨道即将偏离？”裹在麻布中的男人看着黑蓝二人直到二人从目光所及之处消失，扯了扯头上的帽兜企图把寒风挡在外面。杵着木棒朝相反方向走去，只剩那句低语在风中消散。

腊月中，北方的城池总是冷得令人受不住的。只是那飘摇的大雪中，却总是有一种可以把一切都弄个干净的神奇。

不过一切不总是宁静而安详的。

一道属于男孩特有的声线，大咧咧的叫嚷着，在这一片寂寥中总是很唐突的，“臭丫头，你给小爷我站住。把馒头还回来。”

叫喊着的男孩一身破烂的衣服，裸露的肌肤都冻得通红，身后也跟着好几个这样的孩子，而前面的小女孩身上的衣服也没比男孩们多多少，但这天寒地冻的，跑起来大概也还不至于熬不过这个冬天。

女孩像是没听见后面的叫声，也不回头，只是揣着如石头一般的馒头，埋着脑袋在寂静的街上跑着。冷冽的风随着女孩的奔跑，不断割着她冻伤的皮肤，她却感觉不到痛似的，只是不停的跑着。

像看不见光的小动物，只是朝着前面冲着，大概是想要找到个出口吧。很多年后女孩每每想到这个夜晚就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啊”女孩似乎撞到了什么，馒头也掉在了地上。揉了揉头想捡起馒头爬起来继续跑。却被一只手轻轻的拉住。

这只手并不温暖甚至可以说是冰凉。但是这只手触感很舒服，让她感到有些安心，踏实。

“小妹妹，你没事吧。”拦住她的人系着黑色的斗篷，却和一旁的雪一样安详，不似平时的黑夜让人冷得想要逃离。上面绣着金色的暗云纹，很是好看。那人弯下腰轻轻拍了拍粘在女孩身上的雪花。

从女孩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那人的脸。那人很漂亮说不出的漂亮，镇上最漂亮的姑娘也及不上她的万分之一。但是吸引她的是一缕黑发垂下来后露出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有着温润，黑夜一般又闪烁着星辰，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深深吸引着凝视这双眼睛的人们。

“我没事。”女孩摇了摇头。

“真的？”空明看着不禁后退的女孩。“我很凶吗？还是我长得很吓人呢？”

摇了摇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的衣服，脏乱的头发。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去触碰那么美丽的人呢？或者是不忍心吧，自己连那衣袖都不忍去触碰。

“既然不凶也不丑，那干嘛后退啊？”

“我…..”

“这么冷的天，你的皮肤都冻伤了。那里是没事的样子呢？”空明从怀中拿出一方绣着兰草的手绢，擦了擦女孩脏兮兮的小脸。“这不是挺标致的一个小姑娘吗？”

看了看地上的馒头，“你就吃这些？你父母呢？”

“我不知道。”女孩有些举足无措。有生来的第一次她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像天上火热的大球，让人很舒服，很留恋。但她想这大概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虽然温暖却也短暂。

“我该走了，可不能被那群混小子抓住。”说着捡起地上的馒头重新揣回怀中。

“我帮你赶走他们好不好？”

“可是…..”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一会就给我带路，逛逛这小镇吧。”没等女孩答应，来人就自顾自的笑道，“就这么决定了。”

牵着女孩到街边的石阶上坐下，解下披风裹在女孩的身上：“我这披风是用上好的锦缎做的，里面的绒毛也是前年他们用兔毛做的。可暖和了，披着就不冷了。”

“那你呢？”被人裹成球的女孩把脸深深埋在披风里嗡声嗡声的问。

“我身体好，不怕冷的。我呀，就在这儿等着欺负你的混小子们帮你教训他们一顿。”说着，空明还笑着扬了扬拳头。

“可是他们打架很厉害的。”至少在女孩见过的人中，那群男孩是最厉害的。

“是吗？要是我打不过，你可要保护我哟！”

女孩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等反映过来自己也打不过的时候，女孩缩得更紧了。

听着近了的脚步声，“他们来了。”

“臭丫头，怎么不跑了。嗯？”为首的男孩得意的笑着。

“因为有我帮她打跑你们啊。”空明把玩着随意捡来的一小块冰岩，纤细的手指在上面摩挲着。”

“你又是谁？帮着那臭丫头，小心我揍你哦。”为首的男孩亮了亮拳头，其它的男孩们也在一旁哄笑起来。

“那怎么办呢?我可打不过你们啊。”空明似有几分懊恼又有几分不知所措的说道。

男孩们正准备继续叫嚣，却被那人的动作打断了。

那只明明纤若无骨的手，轻轻一弹，那石头却在为首男孩的腿间的地面上透过厚厚的雪层在深处炸开。炸起的雪把男孩们好好的洗了洗，男孩们一个个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还要揍我吗？”空明浅浅的笑着眯了眯眼睛。

“你，你给我等着。”男孩们从地上爬起来满眼惊恐的往后退，然后放下狠话跑开了。

“你怎么做到的？”女孩难以置信的看着炸开的地方。

“因为我很厉害啊。”空明像个孩子般炫耀道。

这座北方的城池，满天下着飞絮。街道上也没一丝活的气息。那种寂寥，女孩从小便尝了个遍。但现在和空明坐在一起却觉得以前的寂寥似乎也随着初升的太阳融化了。

“这地方这么冷，很少有人来的。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一个和尚。你见过吗？

女孩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和尚。”

“有的，有人见过的。”空明眼睛看向很远的的地方，那里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但似乎空明也并没有看什么。

“不是要我带你到处走走吗？坐在这可是很冷的。不走吗。”女孩裹着斗篷站起来一蹦一跳的再雪里踩了好几个脚丫子印。这才让天地都活了过来一样，不再那么没有生气了。

“再等等，我还有个同伴。”

“哦。”

空明抬了抬手“喏，她来了。”

女孩这才发现很远的地方有个黑影，随着黑影的走近。入眼的是个裹着厚厚的棉衣，外面还裹了个跟空明的那个黑色斗篷差不多的蓝色斗篷。

黑影哆嗦着，嘴里嘟囔着，“什么鬼地方，这鬼天气不要人命啊。那老和尚真是的跑这么个地方隐居，没病吧。”

女孩听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

“不行了，冷死本姑娘了。哎哟！”走到空明跟前，“死鬼，你走那么快干嘛。你还把斗篷脱了，你不冷啊。”

“你自小生活在南方，怕冷也是自然的。我？以前就住在雪山，自是不怎么怕的。况且你身体也比不得我。”

“谁敢跟你这个怪物比啊。”曲蓝衣不满的嘟囔着，忽的似发现了什么，“死鬼，你不过比我早到半个时辰，怎的这半点功夫，那捡来这么个伶俐的女娃娃？”

“就进城那会撞到的。”

“就这样？”

“你觉得是怎样？”空明觉得有些好笑。

曲蓝衣无言，蹲下身来，眼睛盯着女孩一动不动。突地，曲蓝衣一脸激动的抓住女孩的肩膀，“娃娃，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于我做个药鼎吧。”

“哎哟。死鬼你打我干嘛？”曲蓝衣忽的捂着脑袋，转过脑袋大叫道。

“你就不能收收你那坏习惯，人家虽然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也不是任你骗的啊！凭什么要做你的药鼎？”

蓝衣一脸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不敢当，不过比起你来我还是比较良善的。”空明脸上没有表情，但眼中带着笑意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却是暴露了她。

“有时候真想打你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明明嘴里说的是些能气死人的话。”曲蓝衣捂着脑袋，狠狠的瞪了空明一眼，“你以为是个什么东西都能做我的药鼎啊。你别说你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

“我还不太确定，还需要再号个脉看看。不过你看她的嘴唇和舌头呈灰白色。”

空明眯了眯眼睛，“唇舌属火，心也。”

“而且从她的气色来看，她很健康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曲蓝衣一脸癫狂，“有趣，哈哈哈哈，有趣极了。”

“如果她自己不愿意的话，我大概不会让她做你的药鼎的。再说你不是有很多做药鼎的死囚吗？”

女孩在旁边听了一会不自觉的靠近空明抓住她的袖子躲到身后去了。

“你别怕啊。”一脸受伤的坐在地上自言自语的说道，“明明她才是坏女人，哼！再说那些废物能和这娃娃比吗？那些一次就死了，有的还浪费我的宝贝。”

“那鸩霜呢？”

“咳，鸩霜自是不同的。”咳了声，“再说鸩霜本就意志强，如今哪怕是我的毒，他服用过的大概也不能伤他分毫了，再说他心甘情愿我又没逼他。谁知道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小子……”

“也就鸩霜心甘情愿。”说完也不搭理曲蓝衣了，蹲下身对女孩说，“来，别怕。她不敢对你做什么，来把手伸出来给她看看。”

女孩这才放开空明的袖子。“大姐姐，我相信你。”

“还不快过来把脉。”

手指轻轻放在女孩的腕上，曲蓝衣看了眼空明，又看向女孩忽的身子朝女孩靠过去。

“如何？”

放开女孩，大笑三声一脸癫狂，“果然没有心动。娃娃你还是跟我走吧。哈哈哈哈！”

“咳咳。先不说这些。丫头，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竹林吗？”

“我知道的，之前被野牛他们追的时候我在那附近躲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哪里进不去。哦，对了野牛就是刚才领头的那个小子。你要去那里吗？镇上的人说那里有鬼不能靠近的”

空明心下已经肯定他要找的人就在竹林中。

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没关系，你先带我过去。我自有办法进去。”

三人静静的在雪上走着。那般的安静，一切都好像凝固仿若永恒。

女孩拉了拉空明的袖子，小声说，“你们找到那人便要离开的吗？”

“恩。”

“那，你可以带上我吗？你放心，我很听话的不会惹麻烦的。”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

空明还没开口，走在后面的蓝衣却讥诮道，“你这娃娃倒是机灵。不过眼光到不咋地。跟着我多好，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有。咋就非得这个坏女人呢？”

空明也不回头只是冷巴巴的说了句，“我貌似比你有钱吧。”说着便带着女孩向前面点地而去，当真是踏雪无痕。

“喂，你别跑这么快啊，不知道我轻功没你好啊。”虽这般言道，却也还是跟了上去，嘴上倒是也没停，“娃娃，我告诉你。她可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怪女人，你还是跟了我吧。”

女孩被抱在空明怀里，蹭出头，“大姐姐，那个怪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你害怕？”

“不是，我只是再想不会很寂寞吗？”

停下脚步，空明喃喃道，“寂寞？大概有一点吧。丫头，你若想跟着我，那便跟着吧。”

“我真的可以跟着你吗？”

“恩，我叫空明。刚才那个很聒噪的女子叫作曲蓝衣。”

“空明，我记住了。”女孩终于笑了起来。

“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我没有名字。”

“既然你跟着我，我就帮你取一个吧。”空明摸了摸女孩的头，“心，禅也。你没有心，又跟了我。就叫空禅吧。”

“空，禅。我有名字了。空明我有名字了。”女孩满脸的雀跃。

“知道你有名字了。我隔老远都听到了。“蓝衣一副懒懒的样子。

女孩大胆的朝蓝衣作了个鬼脸。

蓝衣，便追着女孩跑了起来。只留空明一人在后面笑而不语。

“寂寞吗？好久没有人提起了我自己都快忘了。”

“姐姐，阿澈要是不再了，你会不会很寂寞。我猜你一定会的。”

阿澈，你一向都很会猜我心思的。所以，我来寻你了。

第二章 竹下坐禅去 南蛮遇牡丹

“到了。”

“这不就是普通的紫竹吗？奇了怪了！在这极寒之地中生出来，还这么富有生机。这和尚倒是有些本事。”蓝衣咂咂嘴。绕着竹子看了看感叹道。

眼前这片紫竹林上面被霜雪覆盖着，可还是遮不住那份翠绿，那份生机。

“你不知道？”空明满眼调笑的看着曲蓝衣。

“我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这是一个阵法，阵法名为生机。我以为紫衣的姐姐就算不精通阵法也应该有所涉猎。”挑了挑眉，“你觉得呢，蓝衣。”

“我，不是。那个。哼。”蓝衣语无伦次起来。

空禅在一旁笑了起来，“你结巴了。”

曲蓝衣一看连空禅都敢笑她，举起拳头作出要打空禅的模样。谁知空禅做了个鬼脸便躲到空明身后去了。

“你过来，我保证不拿你做药鼎。”曲蓝衣气急，空禅却是不怕，“知道你能耐大，过来啊。”

“你……”

“好了，你俩别闹了。我们进去吧。”

“就这样进去吗？不会有危险吗？”蓝衣皱眉，紫衣精通阵法，五行八卦，自己却是一窍不通的。

“是呀，上次我来这里便不知怎的就是进不去。”空禅也着急道。

“生机这个阵法只是单纯的促进植物生长，并不伤人。不过这个却是在此之上叠加了个谢客的小阵法罢了。跟我走，等会就有避风的地方了。”说着空明便抬脚往竹林走去。

空禅二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空禅跟着空明左一拐，右一拐竟然来到了竹林的中心地带，嘴里嘀咕着“奇了怪了，上次明明进不来的。”

“施主，来了就到寒舍坐坐吧。老朽恭候多时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肃穆的钟声在耳畔回响，前方的竹林像迎接君主一般自动避让出了一条路。

“恭敬不如从命了，重明大师，妾身叨扰了。”

愣愣的看着空明，空禅觉得自己今天似乎真的是遇到了不得的人了。空明声音柔柔的，但是整片竹林的风似乎都汇集起来，又一下子全部像流水般从林叶间向前方流去。眼前的一切那般不可思议，过去所见如尘埃一般，每天思考的便是活下去这样一个微小的愿望。

手被人轻轻拉起，“活下去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愿望哦。空禅。”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会读心术啊。”空明一脸神秘。

曲蓝衣一把扯过空禅，“丫头，她唬你玩呢。不过你也挺聪明的，你要是能从她一言一行中悟到一些东西那便收益匪浅了。”

空明笑笑不说话。

穿过竹林，是一间小屋。

“叨扰了。”说着空明扶着门进了屋。空禅也有样学样，说了声“叨扰了。”

曲蓝衣深深的看了空禅一眼，“叨扰了。”也进了屋。

屋内东西很少，一张小桌子旁边有三个坐垫，还有一张石榻上面坐了个，长眉和尚。

“老朽这陋舍，久无客人招待不周还请施主谅解。”

“大师，许久未见。你也老了啊！”

“施主倒是未变。”

“妾身来此所为之事，想必大师已然知晓。可否为妾身解惑。”

“施主可去来处寻。”

“来处？”

“施主从何处来便回到何处，施主所求自会等着施主的。”

“原来如此，难怪。”空明沉思几息便也了然，“多谢大师告知，这么多年是我魔障了。”

“明白过来就好，施主本是上天眷顾之人，老朽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空明却不应声了，只是苦笑。对上天眷顾一事似乎嗤之以鼻。

重明见空明不愿吭声，也不在意只是笑着看向空禅问道“这位小友是？”

见和尚突然看向自己，空禅有些无措的道，“我叫空禅。”

“禅？是个好名字，小友今日到此与我也有些因缘，将来与我门也有些牵扯。老朽没什么好东西这颗菩提子随我多年就赠与小友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颗用红线串着的菩提子，递给空禅，“若是你以后遇到老朽的师弟便把这个给他看他自会懂其中深意的。”

空禅看向空明见她点了头，便双手接过了菩提子。“可我不认识大师你的师弟啊？”

“见到他自会认识的。”重明说着大笑起来。

空禅还想说什么。却被蓝衣打断了，“你这和尚，我也到这里了你我也有缘，怎不见你送我东西呢？”

又是大笑，“施主你注定与我佛无缘，且因缘际会不在此处。老朽又有什么东西给你呢？不过老朽倒是可以送你一句话。”

“说说看。”蓝衣撅着嘴似乎颇有不满。

“施主此生有两人不可少，失之便坠魔道地狱。”停了一下，看了一眼空明，“虽然有贵人相助，但还是万事慎行。”

“你这老和尚还真是无趣。”蓝衣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垂下头表情严肃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重明笑得轻松，“施主，老朽还是个小和尚时便与你相识，如今在此等候了许久，终不负故人所托，也安心了。”

“阿弥陀佛。”说着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脸上是一贯安详的笑容。

蓝衣上前探了探鼻息，低声道“重明大师，坐化了。”

“重明你早就知晓了吧，还硬是等着我。果然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和尚。”站起身平静的看着，学着重明的样子双手合十，伏了伏身“阿弥陀佛，走好。”

空禅和蓝衣也跟着伏身一拜。

三人在小院里又呆了几日，料理了重明的后事，把院子好好收拾了一番。至于重明的舍利和遗物被空明一并交给了空禅。

“他既给了你菩提子，日后你必定是要去无相寺走一遭的，便把他一并带去交给他师弟吧。”

点点头，空禅把东西贴身收好。看着空明的背影，好像比来时单薄了些。

“老和尚去世了，你虽然面上没有变化，但心里是不是有点难过呢？”蓝衣坐在竹屋前难得正色道。

推门的手顿了顿，“他今年一百零二岁，在常人中已是高龄了。而我已经看过太多像他或者不像他的朋友离去了。”

看着已经进屋的身影，蓝衣下意识的摸摸左腰上的宝贝药篓，“看过太多，不代表心里就没有一点波动啊。尊上。”

三人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座北方的小城。在城门口，空禅忍不住回望了这座自己生活了几年的地方。

冬季很长，彻骨的寒冷像吹不散似的，大雪盖着，每个夜晚都没有人气，只有白色的城墙，白色的屋檐，白色的枝桠。很美，但是美得让人想要逃离。现在终是要离开了。

城门口有几个黑乎乎的脑袋冒出来看着空禅，是野牛那群小子。空禅朝他们扬了扬拳头便头也不回的跟着空明离开了这个地方。

“大概还会回来吧？臭丫头。”野牛吸了吸鼻子看向天空。

“老大我都看到了，你哭了。”

“臭小子，我才没有哭，别乱说话。”抬着的脑袋却始终不曾低下。野牛使劲的眨眼睛，大声的问，“会回来的吧？”

“会的。”有人大声的说道。

“一定会来的。没有她跟我们抢，吃饭都没意思了。”又有人说道。

后面的男孩一个个都红了眼睛却都忍着，大声的吼着，“臭丫头会回来的。”

大雪中三人缓缓的走着，很是悠闲。

“看来也不全是坏孩子啊。”只听空明笑着说了一句没有由头的话。

“是啊。没想到瘦得像个猴子，还脏兮兮的小丫头片子挺招人喜欢的啊？”蓝衣说完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声传了很远。

只有空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的看着两个打哑谜的人。

最后空明好心解释了一句，“我们听到了点有趣的事情。”

却不知空禅更加迷糊了，直到后来她一身武艺傍身时才想明白这两人的调侃。

“老板三碗阳春面。”裹着蓝斗篷的姑娘大喊一声便和同行的两人，挑了个干净地儿坐下。

“空明大人，我们不是要赶路吗？坐在这儿干嘛。”

“小丫头，人是铁，饭是钢。懂吗？”蓝衣说着便拿筷子狠敲了一下空禅的头。似想起什么，“小丫头，会用筷子吗？”

空禅是个耿直的，摇摇头，“教我吧。”

看着这求知的小眼神，蓝衣心中不禁得意了起来。连连催促着，“老板，面好了没？”

“来了，来了。客官慢用啊。”老板是个中年的胖子，脸上笑得一脸和善。把面端到桌上，还不忘夸自家的面，“我家的阳春面可是十里八村闻名的，谁吃谁夸啊。”

“小丫头，看着像这样就夹起来了。”蓝衣得意洋洋的给空禅示范，嘴巴鼓鼓的，一点也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别说这面还真不错。”

空禅有样学样，也许是天资聪慧没试几下就能熟练掌握了。“这个叫做阳春面吗？真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空明停下筷子，“那就多吃点吧。”

点点头，憋住眼中的氤氲。低下头呼呼地吃起来，雾气衬得空禅小脸生动起来，像初雪化后的骄阳，暖烘烘的。

先行吃完的蓝衣撑着脑袋看着整个脸都埋在碗里的空禅，感叹道，“雪停了呢。”

“嗯，停了。”空明一双美目盯着远方道。

等空禅喝完最后一口汤汁，空明递过手帕，“擦擦嘴。”

点点头，接过手帕。用完后看着变得脏兮兮的手帕，想了想揣进自己怀里，“我洗干净了给您。”

站起身，“我们走吧。”留下面钱三人牵过马，绝尘远去。

马匹踏过浅滩，溅起一路水珠。

“前面就是洛水了。”蓝衣冲着空禅挑挑眉“小丫头，骑马啊，你才学的敢和我比吗？”

说来空禅学得也快，已经可以独自上马飞奔了。于是上个镇蓝衣便领着空禅去牵了头枣红色的性情温和的母马。自空禅有了自己的马，他们赶路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有什么不敢的。”说着胸口贴紧马背，双腿夹了下马肚，便飞奔出去。

“哟呵，小丫头胆气不错嘛。”蓝衣不甘落后吹了个口哨的也向前追去。

不一会就不见两人的身影了，无奈的笑笑，“年轻真好啊。”

一道白影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而去。只留笑声在风中飘荡。

蜀国锦城

“这个嫩黄的不错。”白衣女子抿了口茶。

“我觉得还是浅紫色比较适合。”蓝衣女人咂咂嘴。

“小孩子，还是穿粉红色比较好吧。”沉思片刻的白衣女子提议道。

“整天板着个脸，粉红色也能添些活泼。就粉红那件吧。”蓝衣女子满脸的挪移。手恰好遮住了上扬的嘴角。

两人正是刚到锦城的空明和蓝衣二人。

在两人的注视下，空禅扭扭捏捏的从里间走出来。她从未见过如此轻薄的料子，如此鲜艳的颜色，还有如此的裙子。

“想不到你这干巴巴的小丫头打理打理还是挺耐看的。”蓝衣说着摸摸下巴一副风流公子的做派。

说来这粉色把空禅那张硬绷着的小脸也衬得有几分活泼之气。

“你初到南方今天我们就带你在这锦城逛逛，等明天入了山你就没那么多时间玩了。顺便也给你这个土包子开开眼。”曲蓝衣似乎很得意，心情很好，眉毛都要飞起来一般，其实吧，你这样收拾干净带出去我也蛮有面子的。当然这话蓝衣不会说出来，怕小孩子骄傲嘛。

一白一蓝牵着粉色的小姑娘，手上拿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蓝衣服那位还拿了一个糖葫芦插杆。一路上都有小孩子围着，那蓝衣人也大方，都分给了小孩子。

“你买这么多糖葫芦就是为了分给孩子们吗？”粉衣小姑娘不解的问。

“姑奶奶我高兴。乐意。”说着一边挑衅的看着女娃。

打闹间。

悠悠的箫声和着花瓣从前方的街道传来。

只见街那边一顶十二人抬的步辇顺着街道过来。那轿子层层红纱覆盖着前后各有六个白衣女子手拿玉箫吹奏着。轿子两边各有两个粉衣女童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撒着花。红的，白的，黄的，和着轿前的袅袅檀香在空气中飘散。

再说那轿中人，看不清容貌不过只是端坐在那，就能想象出是怎样的绝色。

看了眼满脸惊艳的空禅。空明双手环胸，“这美人是谁啊。我怎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锦城出了个这样的美人。”

“我怎么知道。我好久没来锦城了。你都不知我怎么知道。”蓝衣不屑的说着。“不过是个花瓷瓶罢了。”

“的确没有你漂亮。”一抹绿意在袖间一闪而过，撩开了重重红纱。空明不禁咂了咂嘴。

“比不得你。”蓝衣斜眼看了眼空明，不明觉厉的哼了声。

空明掩嘴轻笑。

“别挤我。”

“你才是。你挡着我看牡丹姑娘。”

“牡丹？”空明在口边琢磨着。

蓝衣咬着糖葫芦，陷入沉思，“是不是这些年名满九州的紫月阁花魁？”

花魁？空明笑了笑，“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