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泽台》——李左右
第一章 明石
九婴现世,玄鸟夜啼,甘华遍地,世称天下三奇。
令桑府天下闻名的乃是第三奇。
桑府的后苑没有亭台水榭,假山怪石,有的只是一片如血海汪洋的甘华林。
这甘华红叶、白华、黑实,通体乃制毒之材,甘华蜜更为天下毒魁,名号千夜白。以此毒附于剑矢,触者可在瞬间化为白骨。
桑氏擅毒,除了嫡传子嗣,没有人知道这片甘华林的起源。早在洪元之乱,桑氏以千夜白助云氏破滇国平定南乱,中都授世袭侯位,号千夜侯,人称毒侯。桑府的甘华林亦被滇国奉为国宝。
甘华林由桑侯的邑兵把守,府上能靠近这片林子的不过那么几人。提制千夜白的蜂坊位于密林正中,依溪而建,上下两层,精巧别致,一层是格式蜂箱,二层是制毒巫医馆。
明石一袭黑披风,大帽遮面,他和往常一样,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从一格蜂箱中抽出蜂板,上面叮满了蜜蜂,成块的蜂胶映着殷红,泛着诱人的光泽。因为头部和颈部包裹着严实的布条,他完全没有留心一支梨花枪逼上了他的脖子。
“转过身来!”
一个女声响起。
明石举着蜂板,慢慢转向女子,眼前的女子二八年华,乌发及腰,一身素服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华贵,不用想也知道,能来这里的女眷,除了桑侯的掌上明珠月姬不会有第二人。明石倒是第一次见到她。
月姬没料到他手中正举着蜂板,乱蜂受了惊,扑扑地开始涌向月姬,她尖叫着扔掉手中的梨花枪转身逃去,明石扔掉蜂板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她滚倒在地,将她裹入怀中,蜂群像一张密网一般扑向明石,两人充耳嘤嗡之声。
过了一会儿,月姬听到蜂声渐渐散去,试图从明石身下爬出来,无奈他已经昏迷不醒,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她是动弹不得。
“喂!有没有人啊!有人在吗?”
月姬喊了数声,见无人前来,突然生出玩心,想看看布条下裹着的脸,她摸素着找到布条的尾梢。
“月姬小姐!”正在此时,一声高喊打断了她的行动,来人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步态稳健,声如洪钟,他是桑侯视如同袍的老管家,也是甘华林的管事,月姬喊他作明叔。
“快快把那杂碎拖走!”他吩咐随行的两名仆役,两人赶上去拖起明石就走,不容月姬制止,明石已不见了踪影。
明叔扶起月姬,捡起梨花枪递给她,像个父亲一样把她转来转去察看是否有伤:“方才是怎么一回事?您怎么就遇上了这个小杂碎?所幸没有受伤之处,否则侯爷又要拿你明叔问罪了!”
“明叔不可讲于父亲!上次被人告到他那里,父亲将我关在暖阁半旬!人都发霉了!”月姬揉着膝盖。
明叔捋着胡须嘿嘿笑道:“想要我不与侯爷说道也行,小姐请帮我将此物交予侯爷、夫人,”他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瓶递到月姬手中,“这是黑果蜜,是一个巫医新近调制出来的佳品,只需打开小盖置于内室,便有安睡去怠功效。我想侯爷、夫人用得着。”
月姬好奇地打开小盖准备凑到鼻前,明叔一手挡住了瓶口:“不可。”
“有何不可?”
“除非您想昏睡半旬,那侯爷可不必将小姐禁足了。”明叔慈祥地笑着。
月姬撅着粉口,柳眉轻蹙,心有不甘地将小瓶收入腰间香囊。
二层巫医馆传来风箱鼓噪之声,月姬闻声望去,嘴里喊道:“明叔……”
不待她将后话说完,明叔轻唤一声:“月姬小姐。”
月姬听得口气中的一丝神秘,旋即转过头用一双杏眼盯住老管家,等待他的下文。
明叔笑眯眯地拉住她的玉腕探往自己的袖中,月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喜之色,她将手中摸到的茸毛小物举到眼前,不禁张大嘴巴:这小物通体毛发雪亮,一双细眼水波含情,眼睑微垂教人怜爱,温顺地蜷在月姬手中。
“九尾灵狐!”月姬的眼中映着雪白的灵狐,无限爱意,“明叔近日莫非到过青丘?”
明叔捻须,笑而不答,揣摩她大致忘记了明石一事,乘热打铁:“它数日未曾进食了,以活禽取心喂食即可。”
“噢!我这就走!”月姬几乎跳着跑开,忽而想到什么,转身问道,“方才是什么人?我从未在此见过他!他……”她回想着那个高大的背影。
“哦,您问的可是刚才冒犯您的小杂碎?他是府上新进的一个杂役,我见他略识巫医道,就要来蜂坊调教了。谁知道这小子这么不懂规矩,进来没几天就冒犯了您,我看他此时该去了归一潭了。”
归一潭是甘华林地下暗流的入口,第一代桑侯在此建起祭坛,每逢朔望便以壮丁、巧妇活祭,以旺甘华。府上有犯错的仆役亦为甘华所飨。
“归一潭?明叔不可!方才若不是他,我就……”月姬话音未落,九尾灵狐突然纵身一跃,转眼消失在林中。
“喂!你!别跑啊!”月姬着急地追了出去。
明叔看着她跑远的身影,默默捋了捋胡须,捡起了她的梨花枪。
小灵狐见月姬跟着自己已跑远,便停了下来,作出一副疲惫的样子。
月姬赶上来抱起它:“你这小家伙!”
小灵狐顺势懒懒趴在她手中。
月姬一身尘土回到暖阁。
贴身侍女大惊失色道:小姐这是?”潦草行礼之后赶紧检视她是否有恙。
另有侍女禀报:“明管事方才派来小厮将小姐的梨花枪送回,”她接过月姬手中的九尾灵狐,“已告知将灵狐饮食备好。”
月姬点点头。
侍女们伺候她梳洗更衣,七嘴八舌她全没听入耳中,她回想着方才的片段。那明石身材颀长,猿臂蜂腰,其身形绝非人族,我看倒像是战族之人!既是战族,怎么会当仆役?她一心琢磨着,侍女将饱食的灵狐放入她掌中。这灵物着实黏人,翻过身缩起小爪子,用一双粉红的眸子盯着它的新主人,九只毛茸茸的小尾巴在她手心中挠来挠去,挠得她把诸样的心思统统抛下了。
落英时节,青山之下,甘华林群英萧萧而下,雪白的花瓣跌入溪流,随着淙淙流水淌过碧石。
溪边有一个黑衣少年,布条裹面,正坐在树桩上劈柴,手起斧落,噼啪开裂的木柴向两边飞去,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堆柴薪。
这少年突然后脑一木,便失去了知觉。
龙涎香,手背有湿滑的舔舐,手腕酥痒……全身的感官复苏后,明石睁开眼睛:这是一间华室,清风入室,纱幔轻摆,一堆布条散乱地摊在他身旁。
小灵狐见他醒来,兴奋地跳到他脸上,用小脑袋磨蹭他。
方才原是你在舔我,小东西!明石宠溺地笑笑。
他实在姿容绝美,竟不像凡中应有之人,一双深目闪着琉璃般的光芒,笑起来只怕星辰也要失却光辉。
“你是何人?”
明石循声转过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缚,难以动弹,只得歪着脸仰视问话人。
他琥珀色双眼如两池清泓,眼波流转间,教人不自觉地深陷。
月姬不禁失了神,幸而阁外玄鸟轻啼,她方回转来。
“你不是我族之人。”
他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见他只是不开口,她起身下榻踱到他跟前,踩着席上他如瀑的青丝,拔剑挑断一缕拣在手中,细看之余凑近烛火,嗖忽间,那缕青丝化作一团碧烟,随风而逝。
她一脚抵住他的咽喉,他喉结一抖。
她一字一字道:“你是灵族!”
他仰望天花板庞大的烛台,并不看她。
“王早已下了格杀令,灵族本该屠戮已净,原来竟有一条漏网之鱼,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混进了我家府邸!”
月姬从未见过灵族,不过自小有耳闻,灵族男女皆绝色,生而怀魅惑之术,上古之书有载,他们的始祖乃风云及世间灵物幻化而来,忌火,燃之身体发肤则化碧烟而逝,不留余烬。
适才她截取其发丝小试,果然就火成烟,全无灰烬,如此方断定眼前这厮必定是灭族的遗人。
竟是个稀世遗物!她心下按耐不住的喜悦。
明石看得出她无害于自己,因此稍稍放下心来,但真身暴露毕竟是祸患无穷,如何逃脱此劫,还是要动一番心思。
“小姐,侯爷有请!”帘外侍女通报。
“给我看住这下人,待我回来问话。”
“诺!”
小灵狐三两下跳上月姬肩头,明石目送她们离去。
暖阁中只剩明石一人,他深嗅一口龙涎香,紧紧闭上双眼,耳边是侍女们的窃窃笑语。
看守的侍女共有五对,见小姐走后便两两凑做一处,低声议论这阁中异人,有些忍不住探头探脑想看个仔细,无奈不敢擅离职守,近门的一对乐得近水楼台,伸着脖子把明石打量了一个够。
明石见这些侍女们各个一身戎装,手持兵器,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女兵,想从这门里出去是全无可能了,这府中能进得这扇门的,恐怕也只有大小姐一人,如此,只得权且放下逃脱之心,连绳索亦不去挣脱,听天由命罢了。
第二章 月姬
“父亲,兄长。”
月姬到得正厅,一一行过礼,三人站着叙话。
月姬见二人看着自己肩头的灵狐,将它接到手中,笑着说:“明叔送我的!”
桑侯点点头。
被月姬叫兄长的人是桑锦轩,桑府的世子,桑侯只这一双儿女。
桑侯一脸难色:“月姬,为父的有一桩紧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不等月姬回话,锦轩抢白:“父亲!都这个时候,还商量什么?”他看向月姬:“不日将送……”
桑侯伸手挡了他一把,打断了他,背过身踱了几步。
月姬与锦轩相对一望。
“父亲,有何为难之事,不妨直说?”月姬走近了桑侯一些。
桑侯转过身焦虑地望着她:“王要纳你为妃。”
月姬万没想到,惊疑地倒退几步。灵狐红眼一闪,看了看桑侯,重新爬上月姬的肩头。月姬看向锦轩,对方是一脸笃定与兴奋,仿佛在说:这已是定局,你看我也没用!”
“父亲!这是哪里说起?女儿不嫁!”月姬娥眉紧蹙,杏眼圆睁看着她的父亲。
“你是让父亲背上欺君之罪,我桑氏满门抄斩吗?”锦轩逼向妹妹。
“兄长,桑府是世子当家还是侯爷当家?”月姬怒向他。
“自然是父亲!”锦轩拱手向父亲行礼。
“那为何我问父亲均是你来作答?”
“长兄为父,我来回答并无过错!”
“锦轩!你住口!给我跪下!”桑侯大怒。
锦轩不情愿地跪地。
“我还没入土呢!你就为父了?不是你在外胡传乱诵,王远在中都,如何能知晓你的妹妹?什么南有佳人,世无其双?我桑氏一族世代为侯,权势富贵哪一样不是名盖天下?何以要用自家的女儿去邀宠鹿泽?”
锦轩激动地站了起来:“正如父亲所言,我此番才要下此苦心!”
“我让你起来了么?”桑侯的语气令月姬不禁倒退一步,锦轩重新跪地。
“父亲诚想,洪元之乱中,若不是先祖将破城之功拱手相让,如今滇国何以由云公坐享?眼下云公抱恙,东宫蠢蠢欲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他认定父亲是公子胜的人,四处散布父亲护国功高盖主,一旦云公仙逝,父亲不会不知道我们面临着什么吧!若不是儿子苦心钻营,寻求中都庇护,别说月姬,只怕府上的一条狗都难脱此劫!”
“你给我,滚!”桑侯眼珠子几乎蹦出来,脑门青筋暴起。
锦轩不服气地起身作了个揖,拂袖而去。
月姬知再辨无益,行礼,轻声告退。
桑侯摆摆手。
暖阁。
贴身丫鬟们见月姬气恼地回来,赶紧迎上来询问缘故,听月姬把前话述了一遍,各个哑然。
灵狐抢先一步蹿到内室,窝在明石的脖子上。
月姬跟了进来。明石有通灵之能,早已通过灵狐看到了经过,他侧着脸,不看月姬,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月姬此时毫无心思,吩咐道:“告知明叔,这小厮我留下养马,带下去吧!”
侍女应诺,割断他手脚的绳索,准备带他出去。
“且慢!”月姬令道。
两人垂首侍立,跟着明石的灵狐也转过身来。
“你过来。”
明石走到月姬跟前,因为他身形高大,月姬只得仰视他。
“你究竟是何人?如何混入我家府邸?”
见明石只是不张嘴,侍女用剑柄打向他的腿,他跪了下来。
“抬起头来。”月姬的声音轻似银玲。
明石犹豫地抬起头,四目相对之时,汹涌的悲伤像浪潮一样从月姬心底涌起。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啊!忧伤而美丽,好像有烈火在焚烧,却让人寒冷彻骨。她捏住他的脸颊,使他张开嘴,尽管月姬有些心理准备,但看到他残破的舌根,她还是捂着嘴,湿了双眼。
明石再次低下头,他感受到月姬真实的心痛。
“给他制一副昆仑奴面具,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摘下来!”月姬吩咐。
“包括你自己。”她看着明石。
明石随侍女退下。
月姬的心思回到正厅一事,不免怒火又烧了起来。她抓起梨花枪,冲入前庭舞弄一番,自觉没趣,朝两边肃立的女兵指了指:“你,你,出列。”
两个训练有素的女兵在月姬对面站定,摆开架势,另有两人为月姬扣上铠甲。嗖忽间只见那戎装裙摆飞舞成漩,三把兵器上下翻飞,乒乓作响,地下尘土一片,三人战在一起。
约一炷香的功夫,两个女兵败下阵来,月姬收招,做了个承让的手势,两人退回队列。
月姬满头大汗,长舒了一口气,她走向暖阁,锦轩的话再次回到耳边,朝堂之事她虽不甚了了,但说她不为父亲担忧那是假的。
她走入门内,身后的庭院有甘华的花瓣在风中飘舞,两列女兵静静地欣赏它们舞蹈。小灵狐顽皮地在列队中窜来窜去,好奇地打量这些面无表情的女人们。
远山阁是桑侯夫妇居住的地方,其规模远大于暖阁,十分宏伟。
月姬到来时,夫人正在后花园的留月亭观鱼。她是北地侯的亲侄女,号广玉公主,她华美雍容,嘴角永远勾着一抹甜甜的笑意,竟像个少妇一般明媚动人。
“母亲!”月姬已换了一身浅绿色深衣,及腰的乌发从中分开,自肩头披到身后,由一支绿纱束着。
“月儿!”广玉公主慈爱地笑着。
月姬行过礼,接过母亲的手坐到她身边。
公主向贴身侍女点点头,一并侍女纷纷退下。
“母亲知道女儿有事?”
“母亲看你眼神就知道你有话要说。”
“父亲要将女儿嫁给王!女儿不嫁!可是兄长说我若不嫁会祸及大家!母亲!女儿不想嫁!可是女儿也不能因为这个害了全家啊!女儿求母亲做主!”月姬哭着跪下。
公主扶着月姬的胳膊让她起来,她重新坐回母亲身边,仍然抽泣。
“月儿今年十六了,你十二岁那年起开始有人登门说亲,上至一国太子,下至侯门公子,不翻簿子母亲都记不得有多少个了。”
月姬疑惑地看着母亲。
“这些我们从没对你说过,因为你父亲总说,月儿还小,月儿还小啊。你父亲还半开玩笑地说,我能把我的月儿嫁给谁呢?嫁给谁我都不放心,就让她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吧。”
“女儿明白母亲的意思。”
“和母亲说说,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月姬抬头想想:“女儿不知。”
公主微笑着看向远处,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什么样的男人会让我的月儿动心呢?”
公主说着这话,月姬心中竟浮现出明石的影子,母亲唤她,她吓了一跳。
公主有所察觉,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放下:“我十二岁与你父亲定亲,你父亲大我五岁,因为城濮一役当时已名满天下,我的伯父为答谢千夜侯的解围之恩,将我许给他的世子,当时的我知道自己要嫁人了,可是不知道嫁的是怎样一个人,我很不安,很不愿意,只是我没有别的选择。直到大婚之夜,你的父亲掀开我的盖头,我才见到这位人人传诵的少年英雄,原来,他也很不安……”她娓娓地讲述,始终带着笑,讲到这里不觉脸有微红。
“可母亲也说了,父亲是个大英雄啊!”
“月儿,我们选择不了嫁给谁。母亲嫁的是位侯爵,而你未来的夫婿,是王,普天之下,只此一位,你的父亲是个大英雄,可你的父亲也是他的臣子。”
月姬露出难过的神色,望着水中,一群红锦鲤摇头摆尾地挤在一起。
公主优雅地起身走到女儿身边,搂过她,轻轻地抚着她的头,脸上却是少见的忧虑之色。
小灵狐趴在马背上,看着明石刷洗三青马。这匹马来自九原,是大折满伊祁氏长子求亲的礼物,千夜侯虽然婉拒了婚事,却为女儿将这匹马留下了。九原乃游牧部族,马为上品,三青更是极品。
明石头戴昆仑奴面具,一身乌衣短打,长发以细绳粗略地束起,他举起一桶水哗哗倒在马身上,小灵狐已经跳上了他的头顶。
“他真的很像战族,你看他的身形!”
“是啊,不看他面相分不出。”
“他走起路来也很威风!”
“灵族原来竟如此漂亮!”
“别说了,别给小姐惹出祸事!”
“是!”
后院的侍女忍不住小声议论了一番。
“小姐!”
月姬示意不要出声。她站在门廊,远远看着小灵狐与明石亲昵地嬉戏,她想起甘华林中的事情,他宽阔的胸膛,还有这唬人面具下一双令人又爱又怜的眼睛,她心中生出无限惆怅。盛传灵族有蛊人之媚,看来是不假的了。
朗月之夜,甘华林笼着清冷的月色,林中的风吹草动一目了然,明叔背着手站在蜂坊前的小溪边,小灵狐隔着溪流与他对视着,眼里满是焦虑与无奈。夜风阵阵,带起林子里沙沙的声响。
马厩中的明石躺在草垛上,透过面具凝视着漫天的繁星,三青马在熟睡中轻轻打着呼噜。
一身白色中衣的月姬在书案前翻阅简牍,内中零星收录着关于灵族的记载,案头堆满了老旧的简牍,高大的烛台立在书案边,台上的白烛都已燃去了大半,积了厚厚的底,顶上的一支,火苗显得比其他的更为细长,像只眼睛一样忽闪忽闪的,一滴烛泪滚落下来,很快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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