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凌事》——明道见月

楔子

这里是村南的密林，正午的阳光奋力透过绿叶的封锁，映照在没腿的杂草上以及斑鹿的背上。

风的路过带起一片的欢呼。斑鹿悠闲地嚼着嫩叶，双眼时刻打量着四周，它的耳朵轻轻摆动着，捕捉着隐藏在欢呼声下的一切声响。

猛然间，斑鹿四蹄跃起，飞速逃离异响的源头。利用茂密的丛林和曲折的路线摆脱猎食者早已成为本能。

一支长箭离弦而发，如同预设好的一般从双眼贯穿而过，带起一嘭鲜血。斑鹿前腿一伏，近千斤重的身体在林中犁出一道平地，撞在前方的树干上，落了一地的叶子。

少年走上前，拔下长箭，从随身的挎包中取出皮布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放回壶中。

少年除去身上的伪装，弯下腰抱住斑鹿，扛起。

过了山头，便能望见山脚的村子。顺着梯田中间的石阶而下，一位庄稼大汉迎面走了上来，身着短袖布衣裤，脚上麻草鞋，腰后一把宽边大斧，展露出来的肌肉有着青铜般的光泽。

“有收获啦？”看到少年，大汉脸上不由显出憨笑。

“比不上得上阳叔你。”少年也笑笑。

“哈哈，我比你小子多活了那么久，要是被你超过了我这脸往哪搁啊。”大汉走上前，拍了拍斑鹿，“准头不错，回头让你白婶用这皮子给你做身衣裳。”

“多谢阳叔。”

“这鹿不错，分我这只鹿腿算是报酬吧。”

“阳叔，你还贪我这点肉啊。”少年有点无奈地道。

“这叫勤俭持家。不聊了，再不整点柴火你白婶又要说了。”说罢，一步两台阶地上山去了。

风一路跟随到山下田地，拂起一片绿浪。走过田间阡陌，就进了村子。

木屋檐下，老者躺坐在椅子上，微眯着眼，手指随着小桌上的音乐盒轻轻点着扶手，时不时捻些盘中的零食，配上一小杯壶中的酿酒。灰青色的长布一懒散地披在身上，垂到地上。

听到脚步声，老者略微偏头，“呵呵，回来啦。”

“村长爷爷好。”少年停下脚步，腾出来的那只手在包里摸索，掏出几颗青黄色的果子。“村长爷爷，您上次说的就是这种果子吧。”

“好，好，你有……”老者笑呵呵地伸手去接果子。

“轰隆！”离这不远，一间屋子的房顶带着黑烟和火光冲天而起，牢固的土墙再也无法阻止裂缝的蔓延，碎裂的土块四散开来，砸碎了周围的不少窗户。

老者手一抖，果子没拿稳。少年差点没扛住肩上的东西。

在一片黑灰中，一名青年顶着焦糊的头发咳嗽着走了出来，嘴里喃喃自语：“线炎草放多了，嗯，火力也该小点，还有……”青年之后蹲在地上，不停划着什么。

巨响后，村子剎那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在沉默中爆发怎么对得起这一惊喜。“啊啊啊——还来，有完没完了！”

“混蛋，让不让人活了，第几次了！第几次了！”

“你们别拦我，这一回他一定要死。”

“我要剁了他来祭我家窗户的在天之灵！”

…………

青年不满地抬起了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徒然色变，从地上蹦了起来，看着蜂拥而来的人群，急忙大喊道：“大家冷静，听我说，我保证……”

“保证你个头！”一把尖刀飞来，青年一个后仰，尖刀从鼻尖擦过，带起一滴血珠。

“完了，这回来真的了。”青年瞅准村口，矫捷地避开几样农具，往村外飞奔而去。

“冷静，大家冷静啊！都是多年的同乡，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吗？哎！村长，小白，救命则个！”

路经拐角，一道人影飞快闪出，一个精准的飞踢，外加一个平沙落雁，青年与地面来了段亲密的摩擦，带起两米飞扬的尘土。

那人将青年的手反扣，压在地上，“大家快上，我逮住他啦！”

“羽…青音，你个王……疼疼疼疼疼，羽哥，羽哥，我错了，我错了！”

羽青音拍了拍他的头：“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啊。”

“我……我王八蛋，轻点，轻点！”

随后赶来的村民一拥而上，“都是自家人，别打脸啊……”

村长和少年默默地看着那青年被愤怒的村民胖揍了一顿拖走。少年忍不住道：“村长，就这么看着真的好吗？”

“没事，村里太安静了，正好热闹热闹。”村子拂了拂胡子，呵呵了两声。“宇文那孩子也是不长记性，本以为出去一趟后能沉稳点，没想到……”

“宇文叔以前就这样吗？”

“那是，当初谁家出了什么事，找那小子准没错。”村子笑着摇了摇头。

村长想到了什么：“小白，你快十八了吧。”“嗯，再二十二天。”

“十八了。”村长在心中叹了口气。

“村长，我在村里待着也挺好的，没必要出去。”

村长拍了拍少年的肩：“孩子，长大的鸟儿不能在巢里待一辈子。”

外面，对于少年来说是个神秘而又充满吸引力的词汇。但他也舍不得，舍不得这村子，这村里的生活，这村子里的人。

村长看着少年往村里走去，捡起地上的果子，回到椅子上坐躺下。

“命成老鬼，真让小白出村？这孩子咱们都是看着长大的，他家可就这一独苗了。”

“小白十八岁才出村已经不合当初立下的规矩。”

“规矩规矩，什么狗屁规矩，自己人有事了还不能帮一把么！”

“金老头，就你这脾气，所以当初只能混个闲职。”

“我开心。”

“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那东西…那东西…他奶奶的。罢了，老鬼，来，咋俩喝两杯。”金老头顺手拿起酒壶狠灌了两口。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就不用瞎操心了。还有，你每次能不能别总找话来我这蹭酒，这个话题咱们昨天就讨论过了。还有我酒真的不多了。”

“切，瞧你小气那样。”

…………

夜

夜月笼眠丘，清风拂倦叶。

“月静山空，风闲兽藏。真是睡觉的好时候。”若空感叹到，“可老子为啥要在这个时候砍树！”

“梆，梆，咔嚓！”大树发出最后的哀鸣，在这静夜中格外尖锐，枯黄的树叶如雪般落了一地，带起一片的哗声。

“老头子最近也是有病，老年痴呆吧，大半夜不睡觉让人出来砍树，还非要绕到这么远的地方。”想起自家老头的吩咐，若空就是充了气的葫芦，肚子胀，脑袋也胀。

谁让人家是长辈，要尊老。若空直接忽略了自己打不过老头子的事实。

若空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压下趁老头子睡觉烧光他胡子的念头，挥舞着斧子将大树肢解成一段段柴火。他砍得很快，因为他很受不了这伐木的声音。在若空看来，在这么好的夜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简直是犯罪。

……

堆好最后一块木头，若空用力踩在柴堆上，勒紧麻绳，不耐地松了口气。若空伸了个懒腰，找了个照得见月光地方，把落叶都拨过去，聚成一堆。

“睡一会再走，嗯，就一会。”若空直接躺下，侧了个身，把胳膊垫在脸下，沉沉地睡下了。

风轻轻吹过，带起一片微弱的喧嚣。天上正是群星闪耀时，星辉洒落而下。

半空中，不知何时，裂开了一条小缝，透过黑洞洞的裂口，似有一道道身影在不断挣扎。

裂缝越来越大，很快横亘了整个山脉，阻隔了辉夜，在大地带起一片阴影。三道黑影从缝口一闪而过，而后裂缝仿佛被人抹去一般，直接消失不见。

夜空依旧。

在两座山外的一个半山腰上，有一间平顶小木屋。在木屋前院的竹篱边，有一位须发皆白的青衣老者，他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搭在及腰的竹篱上，默默地看着天空，眼中满是惆怅。

“老啦，老啦。”良久，老者幽幽地感叹到，颇有些烦躁地在院中来回踱步。

“老夫可是发了毒誓，这回要是再算错，就和那小子一起天天吃素。老天啊，你难道就忍心看着老头子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吃不上一口肉吗？”老者脚步一顿，颇有风度地拂了拂胡子。“真的是，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年轻人一样冲动，发什么道誓啊。有一颗太年轻的心就是麻烦呐。”

老者掐指一算，只剩一刻钟了，悲愤之情涌上心头。不知怎地手上出现了一根大棒骨，狠狠地连咬上好几口，仔细品味，眼中带着些许不舍，“趁现在还能吃赶紧多吃点，以后可就只能喝酒了。”

老者唏嘘地摇了摇头，又一口扯下一大块肉。

“嗯？”老者如有所感，抬头望向裂缝出现的方向。

“哈哈哈，终于来了，哈咳咳咳！”老者被嘴里的肉噎了个正着。

“咳咳，冷静，冷静。我可是世外高人，要保持风度，风度。”老者拍了两下胸口，收起棒骨，抹了两下嘴巴子，恢复了原先风轻云淡的样子，负手而立，伸手又掐了两下，“哈，这个没算错，的确会和小空空撞上。”

撞上……

“咚！”一声闷响传遍整个大山，若空猛地坐起身来，摆出了防御的姿态，脸上却还带着朦胧睡意。若空如有所感，抬起头看去，一个黑影在他眼中快速放大，正中脑门。“还挺硬的。”若空哼了一声，失去了意识。

……

正是黎明时，微弱的光线环绕在山雾四周，徘徊不定。终于一缕阳光迈出了第一步，穿透雾的封锁，在林中亮起点点星火。仿佛了吹响冲锋的号角，一缕接一缕的阳光冲入林中。在这光辉下，生灵逐渐开始躁动，整片大山都苏醒了过来。

“唔”，若空捂着脑门撑起身子，迷茫地看着四周，突然睁大眼睛，从地上蹦了起来，脑中的眩晕感让他险些没站稳，扶着柴堆缓了好一会儿。

“完了完了！又睡过头了，又要让老头子抓到把柄了！不应该啊。”若空连忙收拾东西要赶回去。

这时若空看到地上有一个东西，是一个约莫一尺宽，一尺半来长的包袱，用一块破烂的布大体包上，还用一些布条胡乱捆着。

若空拿起包袱举过头顶，比划比划，然后在头上敲了一下。“这熟悉的触感，看来不是梦啊。这回睡过头总不会怪我吧。”

既然有了理由，那就不着急回去。里面是什么呢？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伸手去解包袱。

“这是哪个混球绑的，这么紧。”解了半天才解开几条布块，让若空着实有些气急败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若空拿起布块顺着裂口用力一撕，布块上的花纹微微一亮，居然没能撕开。

“给我开！”若空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愣是没撕开，终于气鼓鼓地放弃了暴力解决这个想法，耐着性子一点点解开。

终于解开了所有的结，正准备一睹为快时，忽然一愣，“我好像有带斧子的说。”然后一脸悲愤地看着解开的包袱，一时间，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大量飞奔而过，带起一片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