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恩仇录》：一 洛阳城南有寒光

一 洛阳城南有寒光

夜深了，明月高挂。

洛阳城里灯火连天，街上人影错乱，但少了一点生气，多了些萧瑟。城南城墙更是一片肃杀。

城门口黑压压一片，有寒光乍现，铁甲交错。

城墙上，五步一哨，十步一箭。

整个城南除了铁甲碰撞的声音，便只剩下风声。寂静无比，陈青竹手里的刀柄满是汗水。

城外，护城河外便是驿道。

道路两旁的树林里失去了生机，虫鸣鸟叫消失了。死寂的林子里泛着浅浅的寒意。

洛阳城里灯火通明，看似繁华的背后却暗藏杀机，酒楼里频频探头的江湖游客，街上四处打探的捕快，青楼里只听不动的富家公子……

陈青竹和临时征调来的捕快们藏在城墙边，等待城外的人摸进城。

陈青竹思索着六扇门传来的消息，配合守城卫铁甲军抓捕一拨人，其中还有一位三境剑客。

而这里普遍只有一境的捕快们自然担忧自己的性命安全，只能祈祷那剑客不要以自己为突破口。

夜里，城外林子里更加寒冷。

一双双眼睛盯着城墙，等候时机。上面的守城卫最放松的一刻就是他们摸进城的时候。

按照守城调令，半夜时就是换防的时刻，这时守城卫会关闭城门，然后换人轮值。

城南的城门就像深渊巨口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味。

为首的那人背着一把剑，他就是密报上的三境剑客。

他一挥手，众人借着阴影摸到城墙边。这些人身手矫健，在剑客的带领下，几个闪烁便翻过城墙。

剑客见着正在城墙上打瞌睡的守城卫，不屑地转头。

突然，他的头皮发麻，一股劲气袭来，生死危机感从心而发。

只见一道寒光闪烁，金铁交接的声音传来。剑客和铁甲军统领楚雄狮交手，双方势均力敌。

而正打瞌睡的士兵们突然转身，对着从身边掠过的黑衣人抬手就是一刀，惨叫不断。

有心算无心，一个照面偷过城墙的黑衣人便损失惨重。

剑客瞥见至少一百人，心里涌出一股愤怒，他被算计了。不过现在如何脱身才是当务之急。

不少兄弟死去，悲凉涌上心头，这些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不知不觉手的剑也用力更大。

陈青竹对上一位用刀的黑衣人，那人力大无穷，每次接手后他手里的刀便颤抖不止，同时他的手酸胀无比。

“嘿嘿…小子，挡大爷的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说着，手里的力更大了些。

陈青竹再接一刀，那人力道太大让他持刀的手荡开，胸膛露出，露出破绽。

黑衣人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抬手一刀从天斩下，当头一斩。

陈青竹不慌不忙，手里刀一扔，向左前方一个踏步，袖口划出一道寒芒。刀还在空中，却失去了力道，黑衣人捂着脖子血流不止。

陈青竹看也不看，捡了刀帮同行的捕快对付黑衣人。

陈青竹一看局势，捕快普遍实力不如黑衣人，不是境界，而是生死搏杀的经验。

黑衣人出手更快，更准，更狠，宁愿以伤换命，出手见血。反而捕快们畏手畏脚，不敢拼命。于是战况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铁甲军不愧是宁王的兵，进退有度，给人一种视觉和心理错乱，就像一块锋锐的刀又像一块铁板。

黑衣人反而被铁甲军压制地不断退缩，伴随着一支支暗箭，数十人的黑衣人渐渐只剩下十几人。

剑客一看急了，正要做些什么。楚雄狮哪里看不到对手的状态，催动真气，刀在手中只剩下一道寒光。

“哗……”

剑客的袖口到胸膛，一道刀痕，衣衫破烂。但临时他用剑挡住刀势，没受伤。

剑客一摆身形，如同一条泥鳅，摇摆不定，划过楚雄狮的身边。

他一步前进，真气御剑，一瞬间便杀伤十几人，黑衣人乘机撤退。

剑客正准备再用真气，突然，他身形已僵硬，刀气不知何时已经入体，和剑气争斗。

此刻刀剑你我互不相让，真气紊乱，让他身形一僵。

“嗖……”

未曾见到，却听见一道破空声。

剑客自然也听到，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能艰难地强行损伤自己换来身体微微侧动。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右胸，有一支箭穿过的痕迹。

在他身后，一支箭稳稳地插在墙上，尾部还在颤抖。

驿站的楼顶，一位身材削瘦，身穿银甲的少年仰头吐出一口血，一步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楚雄狮见着剑客溜走，斩杀手下十几人，他怒吼一声，跟上剑客。见着此景，他哪里还留手，真气全力催动下，手上刀上隐隐一头雄狮扑来。

剑客一动，扯到伤口，呼吸急促，他知道再不走就留在这里了。

不能再等，他扔下一张符，转身遇身遁剑逃走。

楚雄狮感受到一股威胁生命的力量，他赶紧转攻为守。

“砰……”

那符迸发出一股剧烈的热感，陈青竹突然意识到这是火焰属性的符，而火最容易爆炸。

他赶紧扑倒，就在他刚刚扑倒时，头上一股火热迸发，他被爆炸的威力推动撞上墙。

楚雄狮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叫道，趴下。

但是火焰已经爆发，他只能堪堪护住自己。

“砰……”

爆炸开始，整个洛阳城人都听到了。街上的行人慌乱起来，而那些江湖游客和探子更是四处打探情况。

陈青竹勉强坐下盘膝打坐，他看了眼周围，除了楚雄狮，四周靠近的人都成了焦炭，外部运气不好的人被余波波及，也有不少丧命。

楚雄狮看着手里的士兵只剩下寥寥数十人，悲愤涌现，心里满是愤怒。

“啊！……”

他怒吼着。

陈青竹摇摇头，扶着墙站起来，捕快倒是怕死没有接近，这时几个互相搀扶着离开。

“诶，这任务也太难了。”

“就是，六扇门才给黑铁三星，我看五星都不止吧。”

“走了走了，回去交差，我的腰啊，痛。”

“痛痛痛，你小心点……”

陈青竹也随着他们一起，不过他对于六扇门的命令有些好奇。

最近无故多了许多江湖人士，难道是有什么秘宝出世？可是他也没有听说过啊，而且组织上也来人了。

他想着，便和众人分开，他的家在南城，并未在北城。

陈青竹走到南城，因为先前的爆炸声，街上的百姓害怕官兵拿问便四散回家。此时街上寥寥数人而已。

他按照平时的习惯走到“腾龙客栈”门口石狮子旁的角落。

“喂，老徐，死没死？”

“嘿，你小子，吃的拿来。”

随着声音，阴影里站起一道身影，背部有些佝偻，褐色的破布衣服堪堪遮住身形。

陈青竹笑着摸出顺手在街边买到的半边烧鸡，腰间取下葫芦扔去。

老徐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最近洛阳城里不安生啊，你小子有的忙了。”

陈青竹笑着说，“老徐你就到我那儿避避风头吧。”

老徐笑笑。

陈青竹摇摇头，转头走了。

老徐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从小父母就没见过，只留下一间破烂的屋子。

吃不饱，睡不好，老徐就带着他吃客栈的剩饭，和其他叫花子抢地盘。因此，他身体还好，现在当了捕快，老徐还是那样。

想着那些有的没的，陈青竹到了家门口。

他随意一瞥，地上的血迹虽然掩盖，但长时间的办案，他一眼识破。

心里却不怀疑，毕竟南城就是最下等的聚居地，都是穷苦的百姓，平时杀鸡杀鸭就是格外值得自豪的，自然要在街上杀。

一推门，陈青竹立马感觉到威胁生命的危机，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背心一痛。

紧接着心像搅乱般，疼痛难忍，面色苍白，随即眼前一黑。

陈青竹身后，全身血迹斑斑的黑衣人捂着右胸，看到倒下的捕快，露出一股快意。

“噗……”

他强行咽下喉咙涌起的甜意，伤口绽开，听到搜索官兵正在接近，赶紧抽出匕首离开。

陈青竹倒在血泊里，胸前的一柄小匕首被斩为两半，血浸入其中。

随即这剑形匕首消失。

……

二 所以还是青竹

陈青竹倒在血泊里，背后已经浸满血迹，那柄匕首从后心窝穿来，穿透了心脏。

胸前剑形匕首已经消失，致命的伤口淌着血。

昏迷的陈青竹生命岌岌可危，不久心脏失血过多停止跳动。

意识里，陈青竹还记得最后一刻他看到了那人，正是受伤严重的三境剑客。

极度的疲惫加上刺痛穿心，他的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恐惧么？死亡么？

靠在无休止的黑暗里，陈青竹想着，不知道老徐怎么样了。

选择了刀，便不畏惧死。

眼前景象变换，从出生到死亡，似乎他即将永久陷入黑暗，恍若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是一瞬。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柄剑，就浮现在眼前。

血色，却只让陈青竹更加虚弱，失去肉体滋养的灵魂逐渐破碎。

他挣扎着，握住那柄剑。

“死，或者共生？”

剑里居然传来意识共鸣，陈青竹倒不在意了，江湖里传说听得太多，倒也见怪不怪。

“共生？”

他问道。

剑里再传来意识，“你三魂散了两魂，七魄损了四魄。圣人来了也救不了，我补你魂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陈青竹再问，“代价。”

剑里意识传来，“登仙。”

他懂了，便也笑了。

“来吧。”

于是血剑大方光芒驱散了黑暗，陈青竹看到自己的脑海，他沉浮在海面。

昏暗的海面随着血剑光芒绽放逐渐清澈，犹如灌注活水，翻滚汹涌。

伤口不再淌血，撕裂的伤口居然开始愈合。

陈青竹双手撑起身体，靠在墙边，无声的笑笑。

鬼门关前走一遭，谁也不好受。

他感受一番，剑灵确实说的不错，魂魄缺失带来的肉体缺陷，行动不便。还得等剑灵和他的魂魄契合，等到身体伤口痊愈。

草草取出药粉掩盖血迹，陈青竹推开门，处理了伤口，换身衣服睡下了。

……

李元拖着伤体，听着搜查军士的声音，避开人群，往约定的地方前去。

他低头看了眼右胸，肺被刺穿，不过他用真气护住，除了呼吸有些刺痛之外没什么问题。

关键穿透的伤口不停散逸真气，估摸着一柱香之内还不能处理，他的性命就真的危险了。

一路忍着疼痛，终于到了东城口，只要再往前穿过一条街就到了，估摸着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李元松了口气。

突然，他汗毛竖起，慌张地往后看去。

“嗨，李元。”

燕南飞蹲在墙上，看着身前不远的李元。

李元看到燕南飞，心底发凉，这人轻功太好，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因为他主动泄露自己才能感知。

燕南飞拿出一张纸条，念起，“李元，三境剑修，擅长剑术，却更是一名拥有本命飞剑的剑修。飞剑，刺绣。”

李元听着燕南飞一字一句地念完，他面色惨白，因为他想起了江湖传闻。

他知道自己完了。

“咕噜。”

咽下口水，李元说道，“可是银甲催命大人？我李元愿意……”

话未说完，李元便捂着嘴双目瞪大倒下了。

燕南飞手里捏住一柄隐藏在夜色里的小剑，上面有着一道淡淡的花痕，正是飞剑榜榜尾，刺绣。

燕南飞摇摇头，“我最讨厌有人在我催命的时候打断我。本来准备给你生机，诶。”

李元死不瞑目，脑中最后的念头是，为什么催命会来杀我？

燕南飞自言自语，“杀你？自然不是刺绣，而是九剑。”

听到他的话，李元咽气了，他明白了。

随即燕南飞跳下摸了摸李元的身上，摸出一个袋子。他看了看，满意地收好。

张嘴吐出一道火球，李元就这样化作了尘灰。

拍拍手，燕南飞消失在空中，似燕子南飞。

搜寻的军士突然收到消息撤回，一个个疑惑地回到东城。

于是，洛阳城还是像以往那般，灯火通明。

老徐还是靠在石狮子后，不论世事。

陈青竹躺在床上，伤口愈合。

捕快们讨论着哪家的青楼姑娘怎样，哪家的小姐水嫩。

军士们打着瞌睡守城。

城主府里宁王坐在书桌前看着洛阳规划图，手上拿着一柄小剑，桌子上摆满了密报。

江湖游客们也聚在酒楼里笑声不断。

注定，洛阳还是洛阳。

只是那些死去军士的父母亲人的哭声终究还是让洛阳变得不一样，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清早，陈青竹坐在门口，看着路过的行人。他没有朋友，邻居也只有两户。

两户人家左边那户姓张，还剩下张婶一个人，她的儿子元芳可是六扇门的。靠了元大哥的关系，他才能当个捕快。

张大花打开门，看到坐在门口的陈青竹，笑道，“哟，青竹，打望哪家姑娘啊，张婶给你说说。”

陈青竹笑道，“张婶就别笑我了，元大哥下月便要回来了吧。到时候你给他说道说道。”

“行啊，青竹编排上你元大哥了。我可要好生让元芳那小子打磨打磨你。”

张大花说道。

“行啊，张婶你可别偏心。我到时候可要把元大哥打得满地找牙。”

张大花笑着闲聊几句便赶集去了。

陈青竹听到开门的声音往右看去，轻笑道，“婉儿，这么早去会情郎吗？”

宋家小丫头支出一只小脑袋左右张望，听到声音吓一跳，就像受惊的老鼠赶紧缩回去。

随即宋婉儿俏生生地站出来，俏皮地吐个舌头，拍拍不大的胸脯。

“哎，青竹哥，能不能不要吓我。我可是有正事要做。”

说着她挺了挺腰，似乎等着陈青竹的夸赞。

陈青竹一看她的动作，不知哪里学得。但是她的身子还没长开，就像小女孩学了母亲的动作，他哭笑不得，赶紧挥挥手。

“去吧去吧。”

“略！”

宋婉儿以为陈青竹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心想，嘉儿那丫头说的不对啊，青竹哥没有看到我的变化呀，莫非是太小了。

想着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平胸，有点小失落。什么时候才能和嘉尔一般大啊。

陈青竹笑笑，谁家儿女最思春。原来我们的小精灵婉儿也长大了。

再坐一会儿，他便起身。

今日六扇门里可不平静啊。

伤口已愈合，剑灵与他融而为一。就像这样，他张开手掌，意念一动，血剑便在手里。

暗红色剑身，光滑剑面，三尺之长。剑柄和制式长剑一般，握住有道冰冷之感传入脑海。

剑名：侠骨。

剑在手里就像握住整个天下，掌控不了庞大的力量，负担极重。随即血色消散，铁剑特有的银色显现。

陈青竹满意地收回，自语，“这也算本命飞剑了吧。”

走到腾龙客栈，上前拍了拍石狮子。

“谁呀？不知道老徐我在吗？”

老徐揉着眼睛走出来，看着陈青竹，笑道，“你这小子，没事别打扰我老人家睡觉。”

陈青竹笑笑，扔给老徐一个葫芦，一块纸包。

老徐吃着馒头看着陈青竹离开的身影，笑容浅浅消散。

他的眼中，陈青竹消散了，剩下的只有一柄长剑。随即这剑也散了，陈青竹又重现眼中。

“奇怪，奇怪。”

陈青竹到了六扇门，路上感受到某些注视。剑灵说过，他也不在意，谁也看不破和剑灵合一的他。

至多能感受到人剑合一。

六扇门在城中，方便行动。

他到了后，捕快们还在讨论看着六扇门发布的任务。

“你什么任务？居然让我打探情报，这是六扇门的事吗？”

“这算什么，你看我的任务，静待指示。”

“……”

陈青竹拿起令牌，意念一扫，信息传入脑中。

任务有些独特。

随即他看着令牌上三个字，“陈青竹”。

嘴角上扬，原来，我还是陈青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