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孤诣》——葫芦央

第一章

在一间六十多平米的房子里，老式的家具，零零散散的摆在那里，让人感觉很有年代感。

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吹得屋顶上的灯来回的摇摆，屋子里的光线也在不停的变换着位置。灯的下面有几只小虫子在不停的乱飞，它们渴望着光亮可是又怕光亮所带来的灼热，所以在灯的周围不断的徘徊，不断地去试探……。

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有一个人抽着烟，翘着凳子。很随意的说道：我今天叫大家来是想让大家帮我一个忙。

坐在斜对面的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说道：二哥这次叫我们来肯定是有大生意了是吧？嘿嘿，看来这次又能捞上一笔了。

坐在另一边的一个干净立正的男人说道：二哥的忙，我肯定帮，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违法的事我可不干。

坐在二哥身边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道：我说老六，老四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了？二哥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你们两个就开始这样了？先听二哥把话说完。

此时所以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了这位二哥的身上。他深吸了一口烟，又狠狠的吐出来，把屁股底下的凳子放平，清了清嗓子说道：确实算得上是大买卖，如果成功了或许能弄个一百七八十万，而且还不犯法。我罗升一定不会欺骗大家的。

半月前…

网上最近出现了一部很火的视频，视频内容是几个高中生在课堂上作弄老师。故意向老师提出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并对老师回答断章取义，甚至是曲解侮辱。这段视频在网上传的很快，迅速火了起来。网友们纷纷指责这些高中生，不知道尊师重道。也有些网友说不是孩子的错，是老师没有教育好。可大多数的网友还是强烈要求学校给予学生开除处分，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开不开除可不是学校说了算的。

罗升忙活了一天，开着自己的出租车回家。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之后开始准备做晚饭。家里就他自己一个人，不用太丰盛。能填饱肚子就行。正想着晚上准备吃什么呢，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罗升心想，这个时候能是谁呢？

罗升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说道：来了。

罗升走到门口，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发斑白，带个眼镜，眼角下明显的皱纹显得年纪更大一些，胡子刮的很干净。开了门二话没说就闯了进来。罗升也没有拦着。侧身让了进来。罗升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低下头把门关上了。来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升的初中班主任。

男人名叫刘博学，也就是个高中的学历。但是在他那个年代也算是个知识分子了。为什么没有考上大学呢？听别人说是因为高考的时候忘记在自己的卷子上写自己的名字，这才落了榜。本来家里条件就不怎么好，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既然没考上就干脆下来工作，家里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

刘博学怎么说也算个知识分子，乡里就让他去学校教书。开始只是教小学，后来学校觉得他这个人确实有些文化，让他教小学有些屈才了。于是又调他到了县城教初中去了。罗升就是他在初中教过的学生。

刘博学带了一瓶白酒，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了，罗升关上门，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来，咱俩喝几杯。刘老师说道。

罗升看了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况且又是自己的老师，也不太好拒绝，尴尬的笑了笑，答应了一声，哎。然后又进厨房拿了两个杯子。

出来时发现只有些酒，没有菜。于是穿上外套，说道：老师，您先坐一会，家里没有什么菜了，我出去买点，一会就回来。刘博学也没拦他，自己倒了些酒，点头让他去了。

罗升开着车很快从外面买了些花生米，猪头肉。还有些干豆腐。把猪头肉和干豆腐都拿到厨房，切好装盘，端了上来。刘老师早就已经自饮自酌上了。

罗升看他喝的着急，又不好意思去抢手里的杯子，只能顺手递上筷子。客气的说：来，老师，多吃点菜。几碟小菜摆在刘老师的面前，他拿起了筷子，叹了口气，又放了下去。左手摘下眼镜，用手掌心去擦眼睛里的泪水。一边用哭腔说道：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说完，哭的更厉害了。

罗升靠近老师的地方坐下，给拿了些纸巾。他知道自己劝不了，还不如让他哭出来好受些。他也知道刘老师现在这样就是因为网上的那个视频。

刘老师继续说道：现在这些学生，哪还有懂得什么尊师重道啊？哪个来是为了授业解惑的？哪个又真有鸿鹄之志啊？.....没有！他们，他们，他们都是来“吃人”的。来啃我这把老骨头的。

罗升不知道怎么劝说。默默的把杯子里的酒满上。自己喝了一杯。半开玩笑的说道：您不是说我们那届...是您教过最差劲的吗？现在怎么又遇到更差劲的了？

刘老师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呵呵！罗升啊。你是真不知道啊。真是后浪推前浪啊。你们那个时候只是淘，不懂事。可他们现在简直就是要上天了啊。谁也管不了。

学校的领导也管不了吗？罗升问道。

领导？什么领导啊？那个能领导啊？嗯？你问问他们，他们敢管吗？

罗升说道：学校现在怎么都这样了？变化这么快吗？

刘博学无奈的说道：罗升啊，你是不知道啊！这所学校是私立学校，来这上学的家家都有钱，个个有势力。就连校长都惹不起，何况我们这些只是当老师的呢？

罗升问道：我记得您原来不是在县城教初中的吗？怎么又到这教高中了？

刘博学叹了口气说道：哎，没有办法啊，女儿上大学，她母亲又病了，不能工作，我寻思到市里来教书能挣得多一些。而且以我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教高中是没问题的，可问题是学生他们根本不听你的啊。哎，真后悔自己怎么就来这了呢？

罗升问道：现在您还天天去学校上课吗？

刘博学说道：这几天没有，这不刚期末考试结束吗。学生们也都在家放假呢。

罗升说道：那您这暑假能放两个多月呢吧？

刘博学说道：想什么呢？这是高中，而且现在那还能像你们那个时候啊？过几天就开始上课。

罗升问道：这么早就上课？那学生们就能干啊？

刘博学说道：学生们当然是不愿意，可又能怎样呢？那些家长拿他们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天又都那么忙，哪有时间管他们啊？况且又是青春期，见面就吵架。基本上家长都是要求学校暑假补课。老师也都得到位。

刘博学又喝了一杯酒说道：其实我跟你说啊，这说好听点叫补课，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人家拿钱给人家带孩子。他们能学什么啊？正经上课都不学，补课还能给你认真学啊?

罗升问道：他们要一直这样那能考上大学吗？

罗升啊，这你就不懂了，现在世道变了，想上大学不一定非要通过高考的，你只要肯拿钱，分数在低也是有学校要的，等到大学毕业了之后，在出国玩几年，就说是去留学，在国外再随便弄个文凭回来。那就算是海归了。回来后找工作也不用愁，本身学历在那呢。而且是个海归，最关机的是他家里还有实力。找个闲职根本不算个事儿。即使是不爱干，回到家里也可以接他老爸的班，就算不喜欢自己也可以创业，反正有人给他出钱。

罗升端起一杯酒说道：现在这世道都变了，我们那个时候还是靠本事，现在是靠爹啊？

刘博学说道：你那倒算是本事，但你那本事是靠不住的。

罗升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说说而且，刘老师您别多想，况且我也早就不干了。

刘博学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可以用你的本事帮帮我。刘老师喝了口酒，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罗升有些吃惊，刘老师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急忙打个哈哈说道：刘老师你喝多了吧？

刘老师很严肃的看着罗升，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我没喝多，你帮我可不仅仅是帮了我，也是帮了这些孩子，更是帮了这个社会。

罗升听完刘老师的话还是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能干什么啊？我会干什么啊？我以前的本事说白了不就是个骗子吗？

第二章

三天前…

还是同一个时间，罗升刚刚下班回家。房间里的门又响了起来。

罗升开门一看，还是他的初中老师，刘博学。

罗升热情的说道：呦，刘老师，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来啊？

刘博学玩笑的说道：怎么？没时间就不能找你了？

罗升陪笑道：瞧您说的，您能来我高兴着呢，来，快进来坐，进来坐。

罗升把刘博学让到了屋里，刘博学坐在沙发上看了看罗升家里的摆设，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罗升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水给刘博学。

罗升说道：来，刘老师，先喝杯水。

刘博学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然后放在桌子上。

罗升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刘博学的一旁，问道：嗯……现在学校开始上课了吗？

刘博学靠在沙发上点了点头说道：上课了，上了几天了。

罗升继续问道：那他们这暑假也没休多久啊！能有半个月？

刘博学想了想说道：我看看啊……差不多二十来天吧！

罗升说道：我记得这暑假不都有四十多天呢吧？

刘博学笑道：那是以前。你们那会儿能放那么长时间，现在的学生哪还有放那么长时间假的啊！放假也都出来补课。

罗升问道：那补课对学生真有用吗？

刘博学叹口气说道：谁知道呢！至少家长认为有用不就行了。

罗升笑了笑说道：呵呵，那不还是有用的吗。

刘博学抬手躬身，说道：罗升啊，之前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罗升眼睛转了转，错愕的问道：什么事儿啊？

刘博学又靠回了沙发上，用手指着罗升，不乐意的说道：你少跟我来这套。你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还这样，怎么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变啊？

罗升无奈的笑道：刘老师，我是真的不知道您说的什么事儿。要不你提示一下？

刘博学说道：还能是什么事儿啊！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用你自己的方法帮帮我，帮帮那些学生，他们实在是太缺乏管教了。

罗升说道：我又不是什么老师，我只是一个开出租车的司机，怎么帮啊？

刘博学说道：你还跟我来这套，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我还不知道啊？我既然来找你那就肯定你有这个能力。

罗升低着头说道：你也知道，我早就不干那些勾当了……

刘博学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顾虑的，要不这样，明天你去学校找我，上我那个学校看看，替我去上几堂课，你要是能坚持三天，哎，就三天，你只要坚持下来，这事儿就当我没说，怎么样？

罗升笑了笑说道：我替您上课？学校能让吗？

刘博学说道：这个你放心，学校的事儿我安排。

罗升继续说道：那我去那我能教他们什么啊？我就一个初中文化……

刘博学打断他无奈的笑道：哎呀！你什么都不用教，没人跟你学的。

罗升说道：都没人学我去干什么啊？

刘博学说道：你去不是看他们怎么学的，是看你如何教他们。

罗升想了想，似乎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刘博学起身拍了拍罗升的肩膀说道：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明天也不用来的太早。

说完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罗升一个人，罗升拿出一支烟自顾自的点上。刚抽了几口，一阵劲风吹过，把半掩的门吹开，门被吹的来回的摇摆，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罗升猛的回头一看，烟上的烟蒂掉在了手背上，烫的罗升本能的一抖手，可手上还是留下了一个伤痕……

第二天早上，罗升简单的收拾一下之后开车去了刘博学所在的学校。那所学校是市里面重点的高中，口碑还可以，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像刘老师说的那样。

学校附近是繁华的商业区，周围大型的商场超市专卖店快餐店什么的应有尽有。

罗升将自己出租车停在了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自己徒步走到学校。

罗升来到校门口。学校的大门是紧闭着的。旁边有个小门开着。而紧挨着的就是门卫办公室。罗升走了过去。看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头。年龄有些大，可精神头很足。看见有人来了，赶忙站了起来。

很可气的询问道：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罗升一听这个人说话还挺客气，这好的学校确实不一样。但又一想，这么客气可是有原因的。想到这罗升就不觉得需要客气了。双手搭在背后，挺起肚子。虽然没有多大的肚子。

罗升用下巴指着学校说道：我来这找一个人，叫刘博学的。你们这有这个人吧。

有有有，我知道我知道，门卫紧忙回答道。

然后翻开桌子上的一个本子，找到了刘博学的电话。打了过去。一边拨号，一边笑呵呵的说道：您稍等稍等。罗升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他肯定是把我当成那个学生的家长了，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客气呢。

罗升等了一会，门卫打完了电话，说道：您在这登个记就可以进去了。罗升随手签了个字，门卫看了看，然后笑呵呵的用手里的遥控器开了门。

罗升看着门开了，冲门卫笑了笑，说道：谢了啊。然后径直往里走。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门卫，门卫似乎明白了罗升的意思，用手指了指右边的那栋楼，罗升顺着门卫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用右手指了指并且又回头看了看门卫，门卫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罗升也点了一下头。然后顺着小路走进那栋大楼。

罗升来到教学楼门前，拉了一下门。并没有打开，仔细一看才知道这门上有个安全锁，需要刷卡才能开的。正在这时候，从楼梯上下来一个人，正是刘博学，他知道罗升没有门卡进不来，刻意下来给他开门的。两个人见面寒暄了几句，一起上了楼。

进了刘博学的办公室，地方很宽敞，有二十几平米，供两个老师办公。另一个老师在上课，所以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罗升很规矩。进入办公室就在门口的位置站着，刘博学回头看了看他，笑道：你这算是习惯吗？怎么一进老师的办公室就在门口站着。来，拿个凳子坐。

罗升这才发现。自己觉得有些尴尬，紧忙拿个凳子坐在刘博学旁边。刘博学倒了杯水给他，叫他不用紧张。

罗升接过水杯说道：看来我这辈子真不适合在学校待着。

刘博学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习惯就好了。

就在这时，从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然后猛的一阵风从窗户刮进来。把放在桌子上的卷纸刮掉在地上。进来的人也觉得不好意思，又紧忙把门关严了。罗升则是赶忙蹲在地上帮这刘博学捡卷纸。进来那个人一看屋子里有客人，就把刚才的火气压了压。把手里的书摔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刘博学问道：怎么了老李，生这么大的气？

这个李老师比刘博学小上几岁，在加上染了头发，保养的还不错，显得比较年轻。

李老师说道：这课是没法上了。没有一个在听的，都是在底下忙自己的。说他们，他们也不听。我跟他们是生不了那个气，干脆，我还是会办公室歇一会吧。

刘博学听了不屑地笑道：你还想怎样？他们没搞你就不错了，还想让他们听课？省省吧。

李老师不削的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们喽？。接着苦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你说他们这样下去能怎样？他们家里个个条件都那么好，长大后肯定能得到大量的社会资源，可现在他们这个样子让他们拥有就是一种浪费，万一他们利用这些资源干坏事，那这个社会啊，嗯哼，我看要够呛。

刘博学说道：那都是以后的事儿，我们管不了。我们只能管现在的他们。

李老师说道：管他们？怎么管啊？就他们现在这个态度就是一种抵抗，我看啊，谁也管不了。唉，对了，你前几天不是说找个高人吗，这高人在哪呢？

那个姓李的老师说完这句话刘博学的眼睛就看向了罗升。罗升跟刘博学的眼睛对视了一下，不自然的把头转过另一边，正好又与李老师对视上了。罗升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觉得浑身不自在。

李老师的眼睛明显的睁大了些，又看向刘博学，用手指着罗升，想要说话，但是没有说出口。刘博学把话抢了过来，说道：这是我的一个学生，他叫罗升。

李老师这才回过神来，哦哦了几声，然后热情的上前跟罗升握手。您在那个学校教书啊？李老师热情的问道。

我不是教书的。罗升一边说，一边把手收了回来。李老师惊愕的看了看罗升，然后把停留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尴尬的笑了笑。

刘博学感觉气氛有些尴尬，紧忙说道：罗升啊，时间差不多了，你现在就跟我去教学楼那边看看吧。罗升点了点头，把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子上，跟着刘博学出去了。

李老师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自顾自的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