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鲛人泪》免费试读_殷绥
只闻新人笑,哪得旧人哭
夜雨,如鼓点般打落在庭院的芭蕉叶上,淹没了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声,紧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侍儿浮沫不知何时离开了主子身边,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件白羽斗篷。
他仔细掩好房门,看了看站在廊间寂寞哀凉的身影,心疼地蹙了蹙眉,抬步走去。
“公子!”浮沫将手上的斗篷披在那单薄瘦小的身子上,小心翼翼开口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那身影并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只余一抹哀凉笼罩在那柔弱的小脸上,绝色的眉眼在夜色中清减三分,多出来的是空洞的双眸,一直定定地锁在某一个方向。
浮沫自然晓得那个方向发生了什么事,跟了主子这么久,主子心中的痛感同身受,此时的他一心只惦记着自家的公子,根本不屑理睬那将人伤透心肠的盛况。
“公子,您身子本就不好,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浮沫如何跟陛下交待去?”浮沫在说这番话时,清秀的脸上不惊不惧,反倒写满了担心。
“母皇都不要我了,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玉人儿叹了一口气,悠悠答道:“从她让我代替皇兄和亲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母皇不要我了!”那叹息的声音,比起眼神,更加缥缈,更加空洞。
“殿下!”听到祈云月如此自暴自弃的语气,浮沫无不担忧地低声惊叫道。
“我没事!”悲凉的声音柔柔飘来:“你先回去吧!让我在这里看会儿!过了今晚,也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她了!”
浮沫低头擦去眼角的泪花,看了自家公子一眼,不甘心地回了房内。
他知道,此时的公子需要独处。
他更晓得,公子此刻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自从公子嫁进这府中以来,终日不见妻主的颜面,每天只得倚栏远眺以泪洗脸,盼着有一天望眼欲穿的地方能出现梦中的身影。每日苦苦相思,使得他本就柔弱的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病倒在床也得不到妻主一句过问。
浮沫不明白,公子堂堂皇子出身,为何要在异国他乡受此屈辱。
夜雨本就凄凉,远处隐隐约约的管弦更扰得浮沫心烦意乱。他猛地拉开房门,狠狠地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试图依次来平息心中的怒火。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想冲到礼堂,将那薄幸女人揪起来狠狠地骂上一顿!
且不说嫁进府中的百般冷落,就说今天,照理说新侧夫入门,自家公子身为正夫,理应位居上座接礼。可如今竟然入堂的资格都没有,算是什么道理?
一想到这里,浮沫的眼圈就红了。他不会不记得,一个月前接到禁足令的公子,虚弱地躺在病榻上,一言不发,只余眼泪如断线珍珠般不断掉落,打湿了整个枕头,一夜无眠。
第二日,便引发了心疾。
若不是安公子及时赶到,只怕今日代替公子伫立庭院中的便是一座孤坟了。
他不敢多想,抹了抹滑落颊边的眼泪,抬头看了看远方灯火通明的地方。
他等了一会,才轻移脚步走到主子身边,低头道:“主子!已经看不见人影了,您回去吧!”
单薄的身形颤了一颤,良久,才转过身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走吧!”
外来的嫁妆
依着规矩,新侧夫入门第二天是要拜见婆婆公公和主夫的。因此,无论如何美其名曰,祈云月都无法逃避面见新人的一幕。
祈云月数日未曾好眠,这一日又如从前般早早地起了床,此刻坐在梳妆台前,任凭浮沫打扮,脸上的情绪并无半分波动。
浮沫抹了大把的胭脂,仔仔细细地平敷在祈云月苍白的小脸上,试图以此掩盖那明显的病态。
只是,祈云月脸上的憔悴失意,再加上那一副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身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浮沫将祈云月及地的长发仔细盘起,由于今日不比往常,需要中规中矩的打扮,故而用一支缠丝金簪替代了以往的发带,多了一丝贵气,少了一丝飘逸。
浮沫看着手上的金簪,叹了口气道:“公子,这金簪需要重新上一上色了。”
祈云月长长的睫毛一抖,敛尽眼中波澜,平声道:“这件事情你最在行,我不懂。”
浮沫在身后点了点头,看着镜子中的主子,将这金簪小心翼翼地插上那盘起的发髻中。
祈云月一向不喜如此打扮,因为他知道,这般打扮的他不伦不类,甚至有些丑。
本是富丽堂皇的首饰,按理说更能衬托出他皇子出身的风华。奈何祈云月只是一失宠的落破皇子,养父早殁,母亲把他早早丢入冷宫陪伴那生他的薄命爹爹,身上有的只是卑弱和寒酸。
浮沫本以为,只要公子嫁进安平府中,便能改变之前惨状。不想这份落魄更甚,一直延续至今,只把一好端端的男儿折腾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祈云月双目无神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半晌,才叹气道:“持镜,将我那东海明珠拿来!”
同为贴身侍者的持镜听罢大吃一惊,道:“公子!那可是您唯一的嫁妆了!”
浮沫一听,也急得不得了,当即放下手中的篦子跪地磕头道:“公子!使不得!那是贵君留给您唯一的东西了!您万万不能转送他人啊!”
“你知道什么?”双手扶起那两个不知规矩的傻子,倦怠的声音传来,带有一丝怀念:“当年,爹爹病重,我辗转多国求药无果,甚至不惜做出小偷行径,被人抓住了,暴打一顿!若不是陈公子当街路过施以援手,我只怕活不到回去见爹爹的最后一面了!”说罢,他站起身,长长的秀发及地飘动:“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说那是爹爹留下的唯一物什,可想比起我和爹爹两条人命而言,这区区东海明珠又算得了什么?”说罢,就要朝后相房走去。
“公子!”持镜大惊,急呼一声道:“若公子执意要报恩,还有更好的法子,公子切莫冲动!”
前面那抹单薄的身影停了下来。只见祈云月缓缓回转身来,眼神里染上了一丝迷惑,问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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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厚重的箱子被掀开,箱盖落地时激起一地灰尘,只把搀扶着祈云月的浮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祈云月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箱箱耀眼的金色。
“这是哪里来的?”祈云月看着持镜问道。
持镜挥了挥手,扇去眼前的灰尘,哑声道:“是帝君主子在您出嫁时偷偷塞进来的嫁妆。”
“师兄?”
“是的。当年安主子看您的嫁妆寒碜,怕您来到这边受欺负,故而偷偷送了过来,以备不时之需。”浮沫好不容易停止了喷嚏,站在一旁,神色恭敬地说道。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祈云月喃喃自语,神色变换,一时间竟不知是喜是悲。
浮沫在一旁低了低眉眼,声音略有一丝沙哑道:“安主子本就心善,又是看着公子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也多亏了安主子,咱们的生活才不至于如此窘迫。”
祈云月秀眉微蹙,掩嘴低低咳了两声,捂着心口微微喘息道:“持镜,这么一箱金子有多少?”
持镜拿起十块金子放进袋中,盖起箱子,拍拍手回答道:“回公子,加上绢丝绸缎,共有三箱!”
祈云月叹息道:“这一箱就够我用一辈子了!”说罢,默了默,抬头吩咐持镜道:“趁天色还早,早些去珠市街看看,不要吝惜了银子,置办得体面些,衬得起陈家人的身份才好。”
“是,公子!”持镜领了命,正要离开,却听见祈云月在背后吩咐道:“别太晚了!卯时打更前务必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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