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蝤》免费试读_江闻天

悼先父

昨日你托梦与我商量是否可在家多呆几日，我没能同意。一则按风俗你是要离开的；二则家里也实在没有闲人供你香火吃食，争执间，依然是醒了。细想来，你去已三年有余，亦少有托梦与我，这次又不欢而散，空留些许遗憾……在我看来，你还是那个老样子，不太能够与我交流。在世时，不紧不慢卧床养病，走的时候却是着了急，不肯留下只言片语。就连托梦也是如此，匆匆的来，急急的去。或许你也是明白我们父子不可能平心静气的聊天，这点上甚至我也是基本赞同的。

朋友们聊到他们的父亲我都会想到你，我想假如你现在还在，你能不能给我人生的启迪，或者我们父子可以一起跑跑步，喝喝酒。唱唱歌！看看街上大长腿，这些都是梦话，我是最清楚不过的。您在世时，我们父子就像磁铁的同级，你总在追我总在跑。当我想喊停了，你也走了。又或者，我生来就是一个最最粗糙的蛋，日晒雨淋，变成了小鸟，才发现没了窝……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恨你，恨透了你，我不理解，很不理解，曾经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你，为什么最后一贫如洗。你大吃大喝，名声扫地，一切的一切，为什么要我来背？现在大了，我仿佛有点理解了。

在你小时候，你的家庭已经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贫困户，一个温饱都成问题的家庭，你们又是兄妹5人，你的成长经历估计也不尽人意，。在我小时候，朝南三孔破窑洞，朝北俩间破瓦房，东西各一间土培小厨房，组成我们一家三口，叔叔一家三口，还有爷爷的家。这个家没有其乐融融，没有天伦之乐，到是鸡飞狗跳生动的多。夹缝里，左右逢迎，当时的你，应该也是苦闷的吧……

在我的记忆里。你为了这个家也做过很多尝试，当过工人，开过理发店，饭店，最后做起了木材生意，……到最后失意，你像变了个人，一整天的不怎么说话，也不出门，一天到晚没事就是吸烟，不知你是不是看透了人情的冷暖……看穿了事事非非……？

我还是应该谢谢你，我们父子虽是少有交流，但你留给我爷爷没留给你的，一套还好的房子，虽然部分欠款是记在了我的名下，这也算是我们父子一起做的一件大事，这是应该庆祝的……！

我的父亲，请原谅我总是没时间悼念你，或者在一点点忘记你，现在的我要面临并解决的问题，也是曾经你要面临的问题，不管你选的是什么，都过去了，对错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而我怎么选，和你也没多大关系。你去就放心的去，愿天国没有病痛……

二零一八年正月十七

于天津

十年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

本该灿烂过一生

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

还在人海里浮沉

像我这样聪明的人

……

悠悠的歌声，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像我这样的人，我又是什么样的人。一个人开始回忆，总结，或许表明正在长大也可能是在变老……

十年，成年后的第一个十年，从没想过会有这么的快，甚至连眼都没赶上眨，就这么不打招呼的悄无声息的溜走了……，“迷失”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形容我这十年的词汇。“对不起，我把你弄丢了，你还好吗？”我对我真诚道歉及问候。“我在找你，你还会回来吗？”似乎我已不是我。

十年前我迎来人生里的第一次巨大打击，高考。很难想象一个18岁的少年，那时的无助甚至是绝望……，五年的初中换来三年的高中，我理想里的生活，考一个差不多点大学，再考一个稳定点的工作，安安稳稳过这生活，这一切似乎在十年前戛然而止了……

鲜有人知的，五年的初中，前三年主题就是玩，最后还恬不知耻的参加了中考，用倒数的成绩答谢了各位老师的悉心教育……那时母亲赏了我俩大耳光，父亲让我面壁思过，那天下午，我跟在父亲身后，“想好了吗？想怎么办”父亲没有回头，就这么默默的往前走着，“留级……”“想好了？……”“恩……，”“行……”，夕阳发红的微光斜打在父亲身上，我抬眼看着父亲夕阳下略微佝偻的背影，一段长长的上坡路，我们一前一后，10多分钟，父亲既然好像有点老了…。如今，长坡尚在，物是人非……。

留级那俩年，是最快乐的俩年。即使我梦里也会回到那俩年，无忧无虑，我要做的，就是紧学，紧干，不顾一切……升学后感觉却失落了，家庭的变故，经济的压力，学习的压力，那时我虽看似油腔滑调，放荡不羁，看着同学们殷实的家境，也是自卑的…。都说压力越大，动力就有多大…，在我看来，压力值应该在你的最大承受值范围内，否则适得其反，随时会崩溃……，而那时的我就处在崩溃的边缘，找不到出口，老师要成绩，父亲生意焦头烂额，母亲不通人情，那时身边同学却也没有什么经历，就是聊一聊也于事无补……感谢周董，用歌声陪了我高中那几年，在我伤心时我会唱，开心时会唱，那成了当时唯一感觉我还是我的意义……

高考失利，彻彻底底成了loser，我开始否定自己曾经的一切，我扔到了我所有的日记，断掉了和所有朋友的联系，上街也会躲着人群，“或许早该如此，”我这么想。我决定忘掉一切，开始吸烟，开始讲淫秽的段子，放浪的笑，过去的，都是错的，或许我本该就是一俗人…，有时会很空虚，仿佛我就这样被锁在一个小匣子里只要我自己不出去，别人也别进来……就这样，一个卑微的家庭。一副弱小的肩膀，一座小城，看似体面的背影，而我已不是我，活成了别人……。陈奕迅，歌里好像都有我，KTV里麦霸，“好久不见，孤单患者，背包，K歌之王……”大家开开心心，打打闹闹，而我坐在角落里一首接着一首自己唱给自己，大家也习惯了我的存在，也许唱歌时的我才是我吧。

十年里，我开始信命，也许命该如此吧。经历了太多，磕磕绊绊，喜忧参半，我以为我已经站起来了，其实我也只是一直就这么趴在那了，可能只是掘了掘屁股，换了个姿势罢了……十年里，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我的生活就像一场生动的电影，而这电影太过小众，又有谁能懂呢……我的家乡，那座小城，是我故事开始的地方，也是梦碎的地方，是一切痛苦的起源地，回家的理由有千个万个，而我不想回家的理由只有一个，“冷！”，每次到家下高速都是这种感觉……如果我是鸟，或许那就是我唯一不想歇脚的窝，而我总归还是要回去，是羁绊，可能就叫命吧。

去年11月，家乡归来，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210多斤的大胖子，我笑了，“嗨，哥们。你还好吗？”或许那才是我吧，“该回来了吧”，戒烟，是痛苦的，虽然烟龄不长。而最痛苦莫过于减肥的前俩个月，如果你这一生没有胖过，那恭喜你，你是幸福的……对现时的不满指引我们前行，对未来的恐惧又提示我们要谨慎，我们自己的生活谁都代替不了，只有自己给自己一个出口，打心底原谅自己……过去的自己即使是错的也是自己，十年前，我想忘记。十年里，我一直都在努力忘记。十年后，越想忘记的却一年比一年清晰，想记起的却都忘记了…现在的我释然了，于其是忘记，不如就记下吧，好的，坏的，都是你自己……人生坎坷，长路漫漫，等我要离开这个世界时，又能记起几人几事呢……

愿霉运躲着你，不幸远离你，爱你的人照顾你，“别在沉默如谜，聚散随意，像红尘来去。”

二零一八年五月一日

于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