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先驱》：楔子.冥河万载，终得往生

楔子.冥河万载，终得往生

往生劫尽，冥河转世，在世人的心目中，生命消逝之后，生灵将会踏入往生殿，善者入轮回，恶者受万般拘禁之苦。

但实际上，往生殿不过是世人的杜撰罢了，而所谓的阴间，不过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河罢了。河水澄清无一丝杂质，以至于透过河水可以一路向下望去，但这一眼，却是望不到底。

一条小舟漂泊在冥河之上，小舟上有着一男一女，男人时不时用手盛起冥河的河水，河水冰冷刺骨，男人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另一名女子则是一直冷冷地看着他，小舟早已漂泊万年之久，他们见证了太多冥舟搭载的生灵踏入轮回，迎来新生，唯独这一舟两人，就连万古无波的冥河偶尔都会为他们掀起一星小小的水花。

“一万年啊……我们都一万年没换过衣服了，有时候真想去河里洗洗。”

男人将冥河的水洒在身上，他的长发垂在河面上，冥河仿佛能听见他的话似的，一阵小波纹将这一叶小舟吹向十余米开外，似乎是对男人的话很不满。

男人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可别把我打下去了，不然都没人陪你聊天了，我身边这姑娘这万年来一直惜字如金你是知道的。”

“玄天，你不可能把我一直拘禁在这里的。”

女子说话了，她的声音很独特，那是比空灵更上一层的声音，即便是大化佛音也没有这样的效果，宁静得让人心疼。

男人听见她的声音也是一滞，无声地叹了叹，“一万年以至，你可以继续把我锁在这里，然后错过这次机会，我不介意在这里一直漂下去，但是先驱军可没有几个万年可以耗下去。”女子漠然道。

冥河之缝，万年一开。度过冥河之缝的人将保存前世的记忆，也就是所谓的再活一世，这也是玄天在这里呆这么久的原因。

女子却是不同，她是被玄天用生前的一切化作锁链拘禁在冥舟上的，不然她早已奔赴轮回了，她留恋前世的一切，但一万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包括一个人内心的一切渴望。

“冥河之缝很重要。”玄天伸手去揉女子的脑袋，女子没有躲闪，因为没有躲闪的必要。

如今她被这男人拘禁在冥河万年，自己的一切都被他封锁在此，天弥宫夏冷冷地看着玄天，狭长的眸子似涵盖万千星辰，但却是万千死星，毫无情感可言。

“可我更愿意就这么漂下去，安安静静，远离我在意的一切。”

玄天抬头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冥河无白昼，就连他们两人都也只能通过河面上漂泊的白莲灯看清彼此。

“你疯了。”

天弥宫夏闻言，也就不再说什么，她知道玄天说到做到，她更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劝他，只是冥河之中，他们都是不灭之态，即便是投河而下，也会从天空中落下，回到小舟上。

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投河而去，每次却都被玄天稳稳地接在怀里。

“不，我不想在你和冥河之缝中选择，我从来不会再这样的事情上做出选择。”

玄天收回手，仰躺在小舟上，将天弥宫夏一把揽入了怀中，后者绝美的面容上仍旧是波澜不惊，一双瞳孔更是古井无波。

看着如同木偶一般的她。玄天眼里闪过一抹心疼，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了下去。

“我会带你一起穿过冥河之缝，我错过了你一世，我要再补偿你一世。”

“你做不到。”天弥宫夏淡漠的声音传开，冥河默默地为他们推出了一片安静的水面，这里避开了所有小舟的轮回之路，不会有任何转世的冥河舟路过打扰他们。

“这世界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玄天笑道，他的面容坚毅而决绝，尽管在这冥河之中，他们与普通人无二，但那股滔天的威压仍旧是将漫天的冥雾纷纷震散，河面更是波纹四散，黑压压的天空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我们到了，那就是终点站。”

玄天看向冥河的尽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在前方的不远处，冥河的空间发生了些许的错位，河面上的古波被那错位的空间拉出并不明显的分叉。

玄天万年未曾波动的瞳孔泛起了些许涟漪，但他并未注意到，怀里的女子脸上却是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笑意，那抹笑容是那么明艳，又那么决绝，一如他们初次相遇。

小舟泛波而下，冥河悄悄地送着它唯一的朋友，玄天能感受到冥河的波动，他将自己的长发一手劈断，轻轻地放在了水面上。

“老伙计，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人们常说削发带首，我现在一穷二白也没什么能给你的，留下这个做个念想吧。”

冥河骤然安静了下去，随后浅浅的河水化作一只素白的玉手，安静地牵住了他的手。

玄天面部一僵，眼睛却是有些发涩，他抬头望天，将泪水盈回了眶。

冥河似乎是下了决心一般，一阵小波猛地推动着小舟的尾翼，将两人一口气送到了冥河边，裂缝之门，玄天顿时起身，双手和印爆轰而出，原本只有一臂长短的裂缝被他骤然轰开，顿时，乌黑的天空黑雷降诞，那是天谴，他们这是逆天而行！

冥河之水狂涌而起，将小舟尽数掩盖，天雷竟是轰不开这水罩！

玄天咬牙，冥河居然替他受了天雷之刑！

他转身抓起女孩的手，纵身向冥河之缝跃去，冥河用浪花向他们挥动着，似乎是在告别，玄天的脸上泛起希冀，冥河之缝近在眼前！

但是女孩却是悄悄地抽出了被他紧攥的手，并一把推在了他的后背上。

“不！”

玄天跌入冥河之缝，冥河也是同样愣在了当场，天弥宫夏柔美的身躯安静地沉入了水底，她的脸上竟是带起了笑容，那抹笑容足以盖过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女孩嘴唇瓮动，须臾之间，两人便是相隔百米。

玄天作势就要俯冲而下，但却被冥河汹涌的波涛一把推进了冥河之缝。

“来世你是玄天，我将不是宫夏。”

那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话，玄天的嘶吼穿透了冥河之缝，那嘶吼是那么的痛心，令天地都为之动容。

第一章.重生

幽深的山谷里，猎人们的长弓惊起一片歇息的鸟儿，崇山峻岭之中，穿着一身麻布衣的老人默默地炼制着一具泛白的少年躯体。

那躯体早已失去了生机，但在他的手下却是安静地泛起了雪白的肤色，一人一尸不知道在这山林里沉静了多久，以至于老人身上都盖上了满满的一层落叶。

不知过了多少年，少年终是睁开了双眼，他安静地坐起身，轻轻地摸着老者的头发，老者却是激动地伏在地上，老泪纵横。

“恭迎军首！恭迎军首！”

谁都能看出来老者的激动，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的到来如此的突然，令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莲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我倒是变成小孩模样了。”

少年看着自己身上明显大上不少的衣服，顿时露出了笑意，而身旁的老者听见这称呼，顿时浑身一颤。

老者抬起头，迎来的却是少年的拥抱，他死死地抓住少年的衣服，没能压抑住内心感情的他哭声传遍了整个山野，突如其来的哭号将打猎的山民吓得飞一般逃了出去。

少年轻轻拍着老者的后背，轻声道：“变回去吧，这副模样看起来太邋遢了。”

老者闻言，这才松开了少年，他将手敷在自己的面容上，合上了双眼，他的身高顿时缓缓超过了少年，身上的皱纹也是悄悄地弥散而去。

当他放下手的时候，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落在了少年眼前，那一头火红色的短发更是宛如明焰一般耀眼，在这山林之中格外显眼。

“军首。”

老者，不，现在应该是青年模样的男人双手抱拳，冲少年低下了头颅，他的眼角还带着些许的红色，刚才的真情流露令他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哭成那个样子的确是有些尴尬。

“红莲恭迎军首归来！”

“我现在就一小个子，还得请红莲大哥罩着。”

少年笑着拍了拍红莲的肩膀，后者顿时局促起来，少年则是笑出了声。

许久之后，少年淡淡地道：“红莲，前一世我决心以自己之躯改变天道，所以被称作玄天军首，但这一世，我不想再去追逐那所谓的天地大道了。”

红莲顿时一僵，有些不自然地搓手笑道：“天哥别开这种玩笑，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

只有两人在场的时候，红莲也不再用军首这样生疏的称呼，两人以前一直都是以兄弟互称的，虽然现在两人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叔侄。

红莲死死地盯着玄天的眼睛，他希望从那眼睛中看见一丝促狭，看见一丝笑意，但是他并没看见自己想要的光芒。

玄天的眼睛就像一谭古波，沉静如无波之水，这也让红莲心里咯噔一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天哥，你是认真的？”

“一个时代有着一个时代该有的人，我这种来自过去的人不该插手这个时代，会为天地所不容的。”

玄天抬起手去抓那空气中的灵力波动，没有灵智的灵力因子竟是不敢抵抗他的掌握。

如今的玄天就是一名没有任何能力的凡间少年而已，但这些磅礴的灵力却不敢有丝毫的抵抗，“我想还这个时代一个安宁。”

如果曾经熟识玄天的人听见了这话，必定会大惊失色，普天之下有谁能让玄天说出这话？！

“一个安宁？”

红莲闻言竟是笑出了声，一开始只是低沉的笑声，随后渐渐变成了仰天大笑，从他体内渗出的灵压令玄天的嘴角顿时渗出了血丝，足以震破苍穹的灵压冲天而起将天穹的云层纷纷震散。

一具具强大无匹的存在从世界的各个角落苏醒，那些长眠于地底的古老始祖也是纷纷爬出棺木，严峻无比地看着那火红如柱的滔天灵压。

“玄天，现在想要安宁太迟了，从你打上九天之上的时候就已经迟了，诸神被你重创，三千世界必定会受到他们的大清扫，到那时候只会是天灾择人，方舟度生！”红莲的声音传来。

“那和如今的我，没有关系。”玄天舐去嘴角的血迹，淡淡地道。

红莲顿时散去灵压，一双眼睛冰冷刺骨地盯着玄天，他盯着玄天的眼睛看了很久，最后脸上渐渐变得一片骇然，因为他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神，那是在大弥佛殿……可那是众佛的领域。

“天弥宫夏，她怎么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让玄天变成这样，只有一个人。

“天弥宫夏？那是谁？”

玄天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波动，茫然的波动。

“你删去了关于天弥的记忆？！玄天，你删去了关于天弥的记忆？！”

红莲失声叫了两次，可见他情绪波动之大，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失态过了，虽然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但实际上，红莲已经活过数十个时代了，数十万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心如磐石，但看见玄天这股模样还是让红莲失声尖叫。

“你疯了吗？那是你的爱人！”

玄天还是一脸茫然，但是他脸上又有些痛苦的神色，天弥宫夏，这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人……直到红莲凑到了跟前，用手捂住了他的后脑勺，在玄天呆滞的时候两人重重地将额头撞到了一起。

玄天的凡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一撞？额头上顿时鲜血淋漓，但是他挣脱不了红莲的手，如今的红莲早已可以一拳轰开天幕，他如何挣脱的了？

“天哥……我们原本以为是需要你，但现在看来，是你需要我们……”

红莲双目猛睁，巨龙般的精神力掀起天旋，向玄天的脑中冲去，但却被玄天的识海轻松地反震了回来，红莲的额头顿时轰然爆开，混杂着脑浆的鲜血迸射而出，染红了两人脚下的大地。

但仅仅是一瞬间，红莲的头颅便已经重塑完成，只是他的脸色白了一分，玄天识海的封禁世间无人能破，红莲也知道，但是他必须要破，他要知道在冥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必须知道！

“再来！”红莲再度撞向玄天的额头，欲强行破开他的识海，结果却是他的头颅一次次爆开。

“住手吧，红莲，即便是你们所有人相聚于此，也打不开我的识海，毕竟这些封禁曾经也有全盛状态你们的功劳，你知道它的厉害。”

在红莲打算又一次冲过来的时候，玄天伸手挡下了他，微笑道：

“没有我，你们也能破开苍天，毕竟你们是我最自豪的弟弟妹妹啊。”

听见这话的红莲终是停下了步伐，眼角一涩，但他忍住了泪水，红莲同样是轻声道：“天哥，你很爱天弥宫夏，当初即便是我们十二个人全力阻止你，你还是选择了和她在一起，你忘不掉她的，即便是你也忘不掉她，你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你的描述，她应该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玄天将手放在红莲的头上，笑道，“但是我还是不敢置信，这世界上对我还有比你们更重要的人吗？”

“岂止是重要……”红莲苦笑，“你曾经为了她独战我们十二神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