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冬末》——余舒寒
秋末
人生还有多长,生活已诸多不易,我停下手里的酒杯,看着岑琛,四年前,我们在这里喝完最后一杯酒,从此便各奔东西了。
几天前,岑琛打电话给我,说他要回国了,让我陪他几天,岑琛在国内没多少朋友,我打着幌子说这几天家里有事,给公司请了假,打算陪着岑琛好好转悠几天。
颜色微微泛黄的吊灯灯光扑在岑琛的脸上,映射出被岁月画上的一层沧桑,随着酒意的慢慢上升,看着他的脸也逐渐变得模糊,岑琛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低着头玩弄着手里盛有半杯酒的酒杯,偶尔微微转过头,将手里的酒杯伸过来,声音低沉的说着干了,每次我都会赶紧拿起酒瓶,将桌上的空杯倒满,再握起酒杯轻轻的碰一下岑琛手中的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转眼间四年已经过去,我和岑琛也不再是四年前大学里的热血青年,时间总是能将理想打碎之后化为风雨,再给人穿上一层厚重的皮,想脱脱不掉,只能拖着它在风雨中奋力前行,时间久了,它也越长越重,精力也越来越少,只能随着人流慢慢涌动,自己也不想再走路,无力再挣扎了。
岑琛给我的感觉一直很特殊,不曾见他热血,也不曾见他堕落,每天都在努力的做着事情,却从没听他提起过理想,总是在不经意间,他已经做成功了几件事情。岑琛很少说话,总是我问他答,但只要提及他的过往,他就只是微笑一下,便不说话了。关于未来,岑琛唯一给我说过的是,他想找一座小岛,去到海滩边,开一间书吧。后来岑琛确是去了,去了很远,四年都没回来过。
我和岑琛喝完最后一瓶酒,点上一支烟,坐在沙发上,岑琛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忧郁,在酒意的点缀下,显得更为明显,眉头微锁,眼里也泛起一层薄雾,又更像是一层是泪膜,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目光,会发现他眼里也闪着泪膜被折射出的两点反光,更加显得伤沉,但也就是这样的一张带着忧郁的脸,让很多女孩子不禁会对他好奇起来,他也习惯性地将别人拒于千里,似乎没人能够靠近他,也更没人能走得进他的心里。
我的烟早已掐掉,半躺在沙发上微眯着眼,想睡也不想睡,岑琛又点上一支烟,自顾自的慢慢抽着,抽完了,又再点上一支,这样的岑琛让我感觉有点压抑,再加上不是很明亮的泛着微黄的灯光,使我不由得连呼吸都压低一点,我忍不住心里的压抑,便问了岑琛“怎么了,有心事吗?”
岑琛叹了口气,伴随着叹出的气息吐出一口浓烟,转过头来看着我,说:“这次是专门来看看你的,看完就走了,也不再回来了。”听完这句话,我不禁感到有一点伤感,以后不会再回来了,也就再也见不到了。那些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哪一天突然消失不见了也不会感到哪里不对,相反眼前这个四年没见的人,听他说要走了,却是这样的压抑,想说两句也不知该说什么,也知道挽留是没用的。我也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慢慢将烟雾吐出来,没有说话。慢慢的,手上的烟也快完了,岑琛也掐掉烟头,和我说起了往事,岑琛说,要让我记得他的故事。
入冬
岑琛用手掌轻轻拍了一下脑门,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昨晚的酒意似乎还在,头还是晕乎乎的,岑琛感觉口非常渴,伸手将灯打开,下床踩上一双拖鞋走到水桶前,舀起小半瓢水一口气喝完,清凉的水流过干燥的喉咙,留下一点回甜。
岑琛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上课了,随便洗漱一下就往学校赶去,岑琛的校服没经过修改,裤脚还是宽宽的,拖在蓝色运动鞋上,在刚被夜雨打湿的小路上,溅了一点污泥,走到教室,上课铃声刚刚响起,教室里被紧张备考的气息弄得乌烟瘴气,灯光都显得有些昏黄暗淡了。岑琛走到后排的座位坐下来,将书包放到书桌里,头还是晕乎乎的,加上教室里烦燥的空气,岑琛没力再睁开眼睛,扒在桌上就睡了。
这一年,岑琛读高三。
岑琛读的高中在一个小县城里,这座小城很难有大城市里镶嵌着钢化玻璃的高楼大厦,都是一些小型建筑,还很拥挤,人行道用刷了白漆的铁栅栏和公路隔开,不是很宽,街上的各种门面的楼梯道会稍稍伸出来占用一点,剩下的还不够三个人并排走,没有自行车专用道,公路也大多都是单行道,车辆挤得热热闹闹的,排水系统也不是很好,每次下大雨,雨水都会如同溪流一样流满街道,下水道也因水流量太大而将井盖撑开来,里面的脏水流到街上,使得整条街都充满了下水道里腐烂的味道。
小城里总共有五所中学,五所学校加起来可能还没其它地方的一所学校大,岑琛所在的便是第五所,这所中学是五所学校当中最小的,没有宿舍楼,也没有食堂,学生都在学校周边租住民房,去到小餐馆里面包餐。
学校由四栋教学楼围在一起,每栋教学楼有五层,中间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面有很多金鱼,漂着几片荷叶,水不深,却因长满绿色的水生植物而看不见底,小金鱼也要游上水面来才看得到。
池塘中间有一个长满青苔的石台,石台上面是学校的标志,池塘右边的教学楼后面便是操场,操场中间有六个篮球场,成两排排列,一排三个,两头各有一个羽毛球场,外面是一圈跑道,操场表面刷了一层塑胶,可能是时间久了的原因,塑胶表面粘了很多黑色,一眼看去就好象刷了一层沥青一样。操场周边有一圈围墙,围墙外面便是很多由红色砖块砌起的民房,最高的五六层,基本上都是出租给高中学生的。
学校前面的这条街上全部都是小餐馆,学生包餐大多数都在这些小餐馆里,四百块钱就可以在餐馆里面吃六十顿,也就是一个月的中餐和晚餐,吃一顿勾一顿,如果带人去吃,便按人头算,一个人头算一顿,好多学生喜欢带着玩得好的同学去到自己包餐的地方吃,不到半个月就把餐数吃完了,剩下的十几天就跟着好朋友这里蹭一顿,那里蹭一顿,慢慢把一个月熬完。
小餐馆里包餐的人也很多,有些小餐馆同时有四、五百个学生在里面包餐,学校一放学餐馆里面便全部挤满,好多学生挤不到位置,就蹲在餐馆门口吃。餐馆卫生不是很好,墙也被油烟弄成黑色,经常都会看见老鼠从墙角匆匆跑过,餐馆里面的污水也统一往门口的路上倒,弄得这条路又湿又脏,到处都是餐馆里面告水的味道。
岑琛所在的班级位于学校大门旁的教学楼四层,这一栋教学楼全部都是高三班级,每一年学生升上高三都会搬到这栋楼,由于高三学生都在紧张准备高考的原因,这栋楼的学生基本都不下楼,课间时间会到教室前面的走廊阳台上透透风,一下课阳台上就站满了学生。
岑琛昏昏沉沉的从桌上醒来,将书包打开,书包里只带了一个打火机和两包烟,一包开过,一包还没打开,岑琛拿出开了的这包烟和打火机,叫了后排的几个同学就往厕所去了,高中学校都是严律禁止抽烟的,学生们抽烟都是去厕所里面躲着抽,还要派一个人在厕所门旁放哨。
岑琛和几位同学走到厕所,已经有几人躲在里面大口吸着烟,整个厕所里面装满了烟气,被浓浓的烟味占据着,岑琛也呛了两声,走到窗户旁把烟点上,浅浅吸了一小口,将头伸到窗外。
岑琛的烟还剩一半便扔掉了,走到教室门口站在阳台前,十月的风很凉,却吹不散岑琛身上浓浓的烟味。
上课了,岑琛带着身上的烟味回到座位,把烟和打火机放回书包里,打开手机,点开顾漫写的《何以笙箫默》,藏在桌下,专心地看着。
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去到美国深造的女孩回国后,邂逅了已经分手七年的前男友,两人仍然无法放下对方,在历经一些波折后终于在一起的故事。
岑琛以前也谈过恋爱,在初中的时候,谈过很多次,也有人为岑琛哭过,岑琛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哭,岑琛感觉这并没什么好哭的。
岑琛也听说过很多关于爱情的,但岑琛始终不明白,这种名为爱情的感情,究竟有着什么力量,能叫人落泪,能让人奋不顾身,或许,因为它是一种感情。
岑琛的耳朵偶尔闪入老师讲课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岑琛不予理会,岑琛看不到自己的前途,对课堂上的事也毫不关心。
岑琛也曾尝试过好好听课,或许是因为课程落下的太多,跟不上课堂的节奏,没坚持到十分钟,控制不住大脑又去想其它东西了,等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课堂已进行了大半,尝试过几次之后,便不在尝试了,上课时间也都是在睡觉和玩手机当中度过。
岑琛将思绪从小说中抽出来,放学钟声已经响起,教室里的同学纷纷起身,往走廊上挤去,岑琛也拿起书包,和同学们拥挤着,慢慢挤到楼梯道,再挤到三楼,二楼,一楼,挤出了学校大门外,再慢慢挤着向前走去。
大门外面的街道湿漉漉的,纷繁杂乱的脚步声踩过路面,发出淅沥沥的声音,路旁的小餐馆里面已经挤满了学生,油烟源源不断的从窗口喷出来,岑琛不打算去吃饭,便径直往住的地方走去。转过一个路口,有的同学走往其它方向,也就没刚刚那么拥挤了,岑琛走到小商店,买了两包泡面装在书包里,转进小巷子,再转两个路口,便到了住处。
岑琛住在一栋用红色砖块彻成的四层楼的民房,前面是几块农田,主要用来种一些白菜、西红柿和辣椒,左边是一条水泥小道,上学时走的就是这条路,右边是其它的民房,后面和其它的民房中间夹着一块包谷地,把这栋楼孤立开来,在夜晚的时候,显得有些幽寂。
因为小楼环境比较清静,楼层内部全都刷了白墙,填了白色地砖,好多爱学习爱干净的女生都找到这里,所以小楼里住的大多都是女生。
岑琛住在三楼的前面一排的靠着楼梯的第二间,小楼里一层有两排,前排和后排,一排四个单间,一层就能住八人。一楼是房东家自己住,二楼以上全部租给学生,岑琛住的楼层除了岑琛之外还有一个男生,其它的都是女生。
岑琛住的这间房不是很宽,放了一张木床,一个帆布衣柜和两张长桌,就没剩下多少空间了。窗户是铝和金材质左右滑动的,一张淡淡的粉红色的窗帘扎在窗前,是上一个住在这里的女生留下的,岑琛懒得买新的,就一直用着它。
岑琛回到房间,吃了两包泡面,点起一支烟,慢慢抽完,烟雾还未散尽,岑琛已侧卧于床,睡着了。
窗外天气逐渐暗沉下去,乌云慢慢爬满天空,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小楼在阴暗的小雨下,显得如是幽寂,屋里,睡着了一个少年。
岑琛再次醒来时,天色已入傍晚,刚刚下过小雨的窗外,微微吹过凉风,已蒙上一层灰色。
岑琛打开昏黄的灯光,脱下校服,换上一件淡蓝色夹克,和一条褐色牛仔。
小城里已入傍晚的街道,到处摆满夜市摊子,有烧烤摊子,也能吃到便宜的炒饭。
岑琛昏沉沉地走过街道,来到一家KTV,红色绿色的灯光在小小的包房里微微蠕动,重低音的慢摇音乐充满了整个包房,几对男女在包房里相拥着扭动,偶尔有一两个单身男子孤独的坐在沙发上,岑琛拿起一瓶哈尔滨,浅浅喝了一口,坐到沙发上,点起了一支烟。
这样的生活在岑琛的世界不断循环,岑琛夜夜买醉,偶尔和朋友划划两拳,碰上几杯。
到了深夜,岑琛已喝得昏昏沉沉,一个人穿过喧闹拥挤的街道,回到住处,躺在床上睡了。
对于未来,岑琛不抱有太多的幻想,可能会有一个女孩,长得不是很漂亮,却很温柔,与岑琛相伴,拥有一个小家,生下两个小孩,岑琛和女孩会将小孩抚养长大,送离开了家,慢慢的,岑琛和女孩会老去,死去,相依着,走完平淡的一生。
岑琛从睡梦中醒来,头还昏昏沉沉的,窗外已流进一点光亮,融入黑夜化为淡蓝。
岑琛重复着昨天的一切,随便洗簌一番,换上校服,慢慢往学校赶去了。
岑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上学,可能只是为了给空洞的生活,增添一点规律。
岑琛到了教室,走到座位旁,桌上放着一份早餐,岑琛知道是谁送的。昨天夜里,岑琛接过一个电话,是个女孩打的。
女孩很细心,除了早餐之外还买了纸巾和口香糖。岑琛撕开一个面包,啃了两口,其它的都扔给了后排的伙伴。
晚上,岑琛买了几瓶啤酒回到房间,点起了一支烟。刚打开一瓶酒,女孩的电话打了过来,岑琛浅浅喝了一口,接起了电话。在电话里,女孩给岑琛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似乎想要在一瞬间将她未遇到岑琛之前的人生全部融入到岑琛的世界,岑琛也耐心听着,偶尔和女孩说几句幽默玩笑,陪着她聊了很久。
岑琛挂掉电话后,抽出一支烟点上,又新开了一瓶啤酒。女孩加了岑琛的QQ,发消息给岑琛。女孩说,她叫惟晨,是高三(六)班的,她们班教室在三楼的楼梯道旁,以后她每天都会给岑琛送早餐,放学在三楼的楼梯口等岑琛。岑琛相信惟晨坚持不了多少天的,随便回复几句,就说了拜拜。
岑琛把酒喝完,酒精慢慢侵入大脑,麻醉着岑琛的神经,意识也变得模糊。岑琛害怕清醒着面对黑夜,长久以来的失眠让岑琛深深的依赖着酒精,只有当酒精将大脑麻醉之后,才能够勉强睡去。
岑琛关掉灯,整个房间又沦陷于黑暗中,层层的黑暗就像吞噬一切的黑洞一样,从四周无形的压迫着岑琛。或许是酒意不够深沉,岑琛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起来,在黑暗中感到无望,不是对于黑暗深处的恐惧,而是面临失眠的绝望。
白天时发生的事情都逐一从岑琛的头脑深处涌出,岑琛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它们,只能任由它们在脑海里面肆虐游走,关于惟晨的思索占据着岑琛的思维。岑琛知道,惟晨会和其它女孩一样,过几天就对岑琛失去热情,会不再联系岑琛,就像从未认识过一样。但此刻她却涌入岑琛的大脑,控制着岑琛的思维,令岑琛几乎彻夜未眠。
早晨,刺耳的闹钟在岑琛耳边轰然响起,岑琛奋力睁开双眼,昨晚的失眠令岑琛的双眼肿胀,岑琛伸手拿起手机,屏幕光芒刺得眼球一阵涩痛,岑琛关掉闹钟,用力眨了几次眼睛,才看清屏幕上弹出的一条新消息,是惟晨发来的:
“早安,岑琛。”
岑琛拖着因失眠而疲软的的身体来到教室,惟晨早已为岑琛将早餐放在桌上,岑琛将书包放入桌箱里,坐下,教室里面阴沉沉的,嘈杂声嗡嗡的盘旋在岑琛的耳膜,昨夜失眠的后遗带着浓浓的困意爬入岑琛的意识,岑琛感到眼皮越来越重,大脑也越来越沉,模糊当中将惟晨放在桌上的早餐全部扔给周围的同学,扒在桌上,还未来得及酝酿,就睡着了。
岑琛在教室里面睡了一个早上,除了老师查堂点名的时候,和第二节课的课间,岑琛去到厕所抽了一支烟,其它的时候一直未醒,直到放学。
放学铃声响起,岑琛的同桌轻轻摇晃岑琛,岑琛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教室里的同学都往门外挤去,才知道放学了。岑琛拿起书包,站起来清醒一下头脑,待教室里的同学都走空,走廊上也不拥挤的时候,才准备走出教室,离开学校。
岑琛走下楼道,快到三楼的时候,看见那里站着一个女孩,女该经过修改的校服穿在身上刚好合适,一头长发瀑布般袭肩而下,发尖鬈曲,发丝间掺着一点波尔多红。岑琛不知道是在等他,看了一眼准备走向二楼楼道。女孩跑上来叫了岑琛的名字,岑琛才知道她就是惟晨。
“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吗?”
“不然呢?”惟晨抬起头看着岑琛,嬉笑着答道。
“你就不怕我早走了吗?”
“怕啊。”
“那你还等到现在。”
“我要等到最后一个人走下来才甘心。”
岑琛看着惟晨,轻轻咧嘴笑了一下。
岑琛很少两个人作伴走路,现在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小女孩,让岑琛感觉很不自在。岑琛将视线移到前方,专心走路,偶尔惟晨问岑琛两个问题,岑琛也只是礼貌性的给予答复。
往后的几天,惟晨每天都在三楼等待岑琛,伴着岑琛一起离开学校,岑琛很少说话,惟晨也像一个乖巧的小动物一样悄悄的走在岑琛身旁。
几天后,岑琛依然习惯不了每天回去时身旁多出一个人,于是放学时就改道走另一条楼道。惟晨一直站在原来的那里等岑琛,惟晨以为岑琛还在教室里,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下来后,惟晨跑上岑琛的教室,才发现岑琛早就已经走了。惟晨才明白岑琛为了躲避她而走了另一条楼道。
到了晚上,岑琛在KTV里面喝酒,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浓重的音乐声冲击着岑琛的耳膜,岑琛沉溺于灯红酒绿中,没注意到手机的震动,也没听到手机的铃声。
时间慢慢进入深夜,岑琛喝醉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过,手机上两个未接电话,是惟晨打来的,还有两条未读消息,也是惟晨发来的:
“岑琛,今天为什么要躲着我?”
“晚安,岑琛。”
岑琛将手机放入衣袋,和一起在KTV里的两个同学相互抚着,走出包房,其它包房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里面只有堆满茶几的啤酒瓶,和满地的瓜子壳、烟头。走出KTV,街上的气温接近冰点,岑琛没穿多少衣服,身体微微颤抖,时不时吹过街道的风,刮在岑琛的脸上,让岑琛的意识稍稍清醒些。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偶尔会出现几个酒醉的少年,在街头发着酒疯大声吵闹。岑琛被一个同学搀扶着,又将手搭在另一个同学的肩上,在昏黄的路灯下,和冰冷的空气中,走到小区里,绕过几条黑暗的小巷,走到小区二栋,进入电梯,慢慢上升到六楼。和岑琛一起的同学家就在这里,他父母都不在家,姐姐也出去了,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住。岑琛的同学拿出钥匙,尝试几次才插进去,将门打开。岑琛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逛了一下空间,看到惟晨发的一条说说:
“不怕累,只怕白费,等失望攒够了,就放手了。”
岑琛看到说说,心里突然颤抖了一下,她终于对我失去了热情,岑琛想,以后早晨起来,也再也看不到她发来的早安,再也不会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的为我说她过去的故事,不会站在三楼楼梯口等我,以后,也再没有人会给我说晚安了。
可能习惯陪伴只要一瞬间,而接受孤独却需要很久,现在岑琛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惟晨带来的温暖,却害怕无人关怀的孤独。
第二天岑琛来到学校,桌上仍旧放着一份早餐,岑琛感到惟晨似乎不会失去对自己热情,心里悄悄多出一丝窃喜。放学时岑琛依然绕道走,快要走到学校大门时,岑琛看到惟晨站在大门旁,微微踮起脚尖,朝自己的方向观望,等岑琛走近了些,惟晨跑上来,略作生气的问岑琛:
“前几天怎么一直躲着我?”
“没有啊。”岑琛边走边答。
“那你还绕道走那边的楼梯。”惟晨说着跟上岑琛。
“我没有,可能是我走得比较快,你没赶上我。”岑琛脚步微微加快,因为岑琛编的这个谎连岑琛自己都感到脸红。
“好吧,那以后我就改在这里等你,”惟晨没有掀开岑琛的谎言,“看你还能往哪儿走。”
“那,随你吧。”
岑琛走到岔道,和惟晨作了告别。回到屋里,坐在床上抽烟,想到昨晚看到惟晨发的说说时的感受,岑琛害怕自己会真的爱上惟晨,会离不开她。岑琛想过答应惟晨,但又害怕惟晨会介入自己的生活,怕自己习惯不了。
到了晚上,岑琛发消息给惟晨,让惟晨以后都别再为岑琛准备早餐了,惟晨不答应:
“除非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不然我会一直给你送早餐,直到高考毕业。”
惟晨的坚持,扰乱了岑琛的神经,岑琛不想答应惟晨,却又不敢拒绝她,岑琛害怕拒绝惟晨之后,岑琛会和其它女孩在一起,会被惟晨看到,岑琛不想辜负这个为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女孩,但岑琛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开始一场恋爱,也不相信世界上会真的存在让人奋不顾身的爱情,每天生活在烟酒情色纷繁杂乱的世界中,让岑琛的感情变得麻木,而那些所谓的爱情,在岑琛的眼中,只不过是还未成熟的小孩子们用来故作深情的借口而已,只是岑琛没想到,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农历九月廿九,星期六,岑琛在小区后面的台球吧里喝酒,一直有不同的人给岑琛发来短信,莫名其妙的祝岑琛生日快乐,让岑琛不能专心打桌球,喝了几杯不明来意的酒,岑琛感到很烦,将手机设了静音。
一直玩到傍晚,岑琛带着微微酒意,走出台球吧,打开手机,很多条未读短信,都来自于不同的陌生号码,表达着同一个讯息。岑琛知道这些都是惟晨弄的,她想要给岑琛惊喜,但是今天不是岑琛的生日。
岑琛回到屋里,抽了一支烟,刚准备躺在床上,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岑琛接下电话,是快递公司打来的,让岑琛去领一个包裹。岑琛走到快递公司,包裹的签收单上没有发件人的信息,只有收件人的信息,岑琛反复确认了这个包裹是自已的后,就签收了包裹,快递员一直嘱附岑琛不能倒置,也不能摇晃。岑琛能够隐约猜到这个神秘包裹也是惟晨寄的,带着丝点好奇,岑琛将包裹带回屋里,拆了开来。里面是一个蛋糕和一个礼盒,蛋糕上贴写一张纸条:
“生日快乐,岑琛,我亲手做的蛋糕,不是很漂亮,但你一定要喜欢啊!”
岑琛又将礼盒打开,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衣,叠得很整齐,上面交叉放着两朵红色玫瑰花,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玫瑰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爱你,岑琛,我们牵手吧!”
看着眼前的一切,岑琛的心头涌入一阵温暖。
岑琛把手机打开,收到一条链接消息,岑琛点进链接,是惟晨为岑琛写的一首歌:
“岑琛你就像风筝,是我惟晨的一生,我愿用我的一生,换你的一次转身……”
岑琛拆开蛋糕,吃了一小口,尽管今天并不是岑琛的生日,岑琛眼里也已泛起一层泪膜,岑琛努力控制着。感受到惟晨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岑琛很难再找到拒绝惟晨的理由,但岑琛依然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她。看着窗外的一片黑蒙蒙,岑琛害怕随着时间的推移,惟晨会如潮水一般涌入岑琛的生活,永远不会退去。岑琛也知道,惟晨一直以来给岑琛的感觉,以及那天晚上喝酒之后看到惟晨发在空间的说说时涌出的难受,都仅仅是感动和不舍而已。岑琛根本就不喜欢惟晨,更谈不上连岑琛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爱。
房东早已将下楼的铁门锁上,岑琛拆下床单扭做一股粗绳,将绳头绑在窗上,拉着床单下到二楼,纵身跳到小楼后面的苞谷地里,跑到了小区街上,惟晨给岑琛发消息说会在这里等他。岑琛想要在今晚和惟晨把一切都说清楚,趁着一切都还未发生。沸腾的血液逐渐涌入岑琛的大脑,让岑琛在脑海里不停的重复着关于不喜欢惟晨,永远不会答应和她在一起等等一切让惟晨以后不要再找他话语,想要在见到惟晨的第一刻全部说出来,将一切都结束。
街道上早已没了人,只有暗黄色的路灯孤独的亮着,岑琛还未走出多远,就听到惟晨的轻声呼唤,岑琛转过头,看到惟晨在公路对面望着岑琛招手,岑琛翻过人行道围栏走过去,看着身前的惟晨,之前在大脑里早已构思完整并且不断重复的那些话却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涌入大脑里面沸腾着的血液也平息下去。岑琛放下所有的包袱,和惟晨在昏暗的路灯下慢慢踱步。
“岑琛。”
“嗯。”
“你怎么不早一点来呢?”
“我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啊。”
“喔。”
看着身旁满脸纯真的惟晨,岑琛有想要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但岑琛没做,只是静静的走在惟晨旁边,听惟晨给岑琛说的很多话。岑琛知道,惟晨是怕岑琛尴尬,所以一直不断的寻找话源,说给岑琛听。
岑琛今晚找不到住处,自己租的房子也不可能从窗户爬进去,惟晨担心让岑琛一个人去找住的地方,将岑琛带到自己的房间,和岑琛睡到了一起。
“今天的一切我都收到了,惟晨,谢谢你。”
“岑琛,如果你早一点来,其实还有一个惊喜。”
“对不起,惟晨。”
岑琛一直没睡着。
“我们看一部电影吧。”惟晨说。
“好的。”
岑琛打开手机,随便点了一部影片,还没看到一半,惟晨已经睡着了。岑琛看着身旁熟睡的惟晨,悄悄的亲了一下,惟晨的唇很柔软,加上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让岑琛有想要用力热吻的欲望,但岑琛没有,只是关掉手机,为惟晨拉上被子,安静的躺在惟晨身旁。
惟晨轻轻翻动身子,侧过来对着岑琛,轻微如小动物的呼吸声在岑琛耳边徜徉,吐出的气息由侧面轻轻抚过岑琛脖颈上的肌肤,再钻入每一个毛孔,使岑琛的身体慢慢发热,岑琛控制住因为欲望而发热的身体,将头微微贴在惟晨的额头,感受惟晨的每一丝气息,逐渐将意识变得模糊,沉入了梦乡。
慢慢的天色已变得明亮,光线透过橘红色花纹的窗帘洒入屋里,岑琛朦胧当中伸手摸向了惟晨的位置,发现惟晨已经起了。岑琛睁开双眼,轻轻掀开被子,下床踩上一双拖鞋,到门外水笼头下用手捧水将脸打湿,听到楼下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岑琛直起身子探头看去,看见惟晨提着早餐已经来到楼下,惟晨也发现岑琛正在阳台上看着自己,抬头看着岑琛温柔的笑了一下,走进楼梯口。脚步声由楼梯口传来,惟晨已经走到二楼,看到岑琛脸上未干的水珠,和垂在前额被水打湿的头发,惟晨低头发出一声轻笑。
“起了啊。”惟晨微笑着走进房间,将两份早餐放在桌上,转身出来将岑琛拉进屋里,踮起脚尖用毛巾轻轻为岑琛擦干脸上的水。又将岑琛拉到桌旁坐下,将筷子递给岑琛,为岑琛打开餐盒。
“快吃吧,不然等下就冷了。”
惟晨的声音柔和亲切,带着暖暖的爱意,融进岑琛的心里。
“谢谢你啊,惟晨。”
岑琛轻轻应了一声。
惟晨也打开自己的餐盒,坐在岑琛旁边,时不时的转过脸去看着岑琛,慢慢的咀嚼。
时间在此刻变得缓慢,早晨的空气也充满着温暖,慢慢的融化着岑琛的心。
一整天,岑琛都和惟晨在一起,一直到下午,岑琛才和惟晨告别。
和惟晨告别后,岑琛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点起一支烟,坐到床上。内心逐渐陷入挣扎,岑琛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爱上了惟晨,岑琛后悔昨天见到惟晨的时候,没把一切都说出来,岑琛开始对自己产生恨意,恨自己的不敢拒绝惟晨,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岑琛扔掉烟头,解开窗帘将窗子蒙住,光线经过窗帘的过滤洒入屋里,不如刚才明亮了,此刻岑琛不想要太亮的光,只想在灰暗中想像着关于惟晨的一切。岑琛倒在床上,盯着刷了白色瓷粉的天花板,被透过粉红色窗帘的光线映得有些诡异,岑琛仍在怀念着昨晚,惟晨躺在岑琛的身旁,岑琛亲吻惟晨的嘴唇,以及惟晨吹过岑琛脖颈的气息。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岑琛也已沉入梦乡,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往后的一个星期,岑琛经常都会想起和惟晨共度的那个夜晚,岑琛也不再拒绝惟晨每天给岑琛买去早餐,放学在楼梯口等着岑琛。岑琛感觉事情已发展到岑琛无力控制的地步,只能慢慢拖着它,不出声响,也不作答复。
一直到下个星期的星期五,这天是惟晨的生日。
惟晨给岑琛打过一个电话,想让岑琛来参加惟晨的生日聚会,岑琛在和朋友一起喝酒,拒绝了惟晨。
岑琛和朋友一起,离开了城区,去到工地旁的烧烤摊上,随便点了几串烤肉,和一箱啤酒。
啤酒还没喝完,岑琛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惟晨的朋友打来的,说惟晨喝醉了,一直在吐,想让岑琛送她回家。挂掉电话后,岑琛不禁为惟晨担忧起来,害怕惟晨会发生什么意外。
岑琛拿起自己的一瓶啤酒,一喝气全部喝下去,告辞了朋友,拦住一辆出租车便往惟晨在的地方赶去。
惟晨的生日聚会开在她的同学家,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套间,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网吧旁的二楼。岑琛在网吧前面下车,看见惟晨在向岑琛招手,完全没有喝醉的意思,岑琛在心里感到一点恼火,随即又平息下去,跟着惟晨一起走进聚会现场,现场有打麻将的,有喝酒的,看到岑琛进来,立即欢呼起来:
“哇,惟晨未来的男朋友终于来了!”
“怎么现在才来啊。”
“按理来说应该要自罚三杯的!”
“对,要罚你三杯才行。”
“……”
惟晨的生日聚会除女生之外,还有七、八个男生,都是她班上的同学,围着桌子坐着划拳,桌上放着一个很大的瓷钵,里面装了大半钵的白酒。他们将岑琛吆喝过去,坐在桌子旁,给岑琛搲了一整碗白酒,说是来晚了罚的。岑琛微笑一下,一口气将整碗酒吞下去。他们又为岑琛搲了一碗,说是惟晨未来的男朋友,一定要喝,岑琛照旧一口气吞完。接着开始划拳。
几轮下来,岑琛已经喝下了很多酒,酒意慢慢侵入岑琛的大脑,看着周围的人不再那么清晰,光线也变得模糊,酒桌上嘈杂的声音在岑琛耳边嗡嗡作响,需要刻意去听才能听得出说了些什么。岑琛作了一个借口,起身去找惟晨,惟晨和两个女生在旁边的卧室里,门是开着的。惟晨知道岑琛喝醉了,想让岑琛在床上躺一下。
“你想干什么嘛!”
“你说呢,操你妈的!”
“他喝醉了……”
“兄弟,别太激动。”
“我他妈的没激动啊,我哪儿激动了……”
“你说说我哪儿激动了……”
岑琛还没躺下,喝酒的客厅里突然响起大声的叫骂,岑琛赶忙出去看看,好像是惟晨的两个朋友吵起来了,岑琛走上去劝,做了什么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稍微记得好像有一个还拿出了一把匕首。
惟晨在混乱中拉起岑琛,把岑琛带到了惟晨住的地方,让岑琛躺在床上,自己跑出去了。
岑琛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突然胃里一阵翻涌难受,岑琛赶紧起身跑到厕所,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带着胆汁一起吐了出来,吐得胃里到喉咙里生辣辣的疼。岑琛刚回到床上,手机又响起来,惟晨说她朋友要让岑琛过去,有点事要说,岑琛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赶去。
岑琛走进路旁岔道的一条小路,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行,隐约听见前方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和钢刀碰撞的叮铛声,在这条只够三个人并排走的小路上,岑琛站在路中间,从前方冲来一群高中生,手里提着的白晃晃的砍刀和三米长的钢管,擦着岑琛的两旁跑过去。岑琛还没反应过来,口袋中的手机再次响起,岑琛摸出手机,迷迷糊糊的点了接听,惟晨的声音在手机里面响起,问岑琛在哪儿,让岑琛快回到惟晨住的地方。惟晨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和焦急。岑琛转身摸索着往回走去,走出岔道,岑琛模糊的看见惟晨在路灯下,叫了惟晨一声,惟晨走过来挽着岑琛一起,走到惟晨的屋里。
“他们怎么样了,惟晨。”岑琛对今晚发生的事情还不是很清楚。
“没事,岑琛,他们都回去了。”
“那你呢?”
“我也没事啊。”惟晨将岑琛挽到床上,为岑琛脱下鞋子,“好好睡觉,岑琛,喝了这么多。”
说完,惟晨脱下自己的鞋子和外套,钻到岑琛后面,伸手轻轻地抱住岑琛,将头倚靠在岑琛的胸膛。
到了半夜,岑琛睁开眼睛,意识晕乎乎的,惟晨也醒了,
“岑琛,怎么……”
还没待惟晨的话说出,岑琛就紧紧的抱住惟晨,呼吸逐渐变得厚重而喘急,用力的亲吻着惟晨,惟晨的嘴唇甘甜柔软,岑琛感到体内一股热流逐渐上升,身体也开始发热,岑琛将手伸进惟晨的衣服,抚摸惟晨的肌肤,惟晨感到害怕,将岑琛的手拉出来。岑琛已然被欲望占据了灵魂,浑然不顾惟晨的反抗,伸手褪去惟晨的衣服,惟晨不再如刚才那般反抗,岑琛也脱掉自己的衣服,紧紧拥抱着惟晨赤裸的身体。一股电流瞬间流过岑琛的身体和灵魂,伴随着惟晨的阵阵喘息……
“岑琛,你爱我吗?”
“我爱你。”
“你会对我负责吗?”
“会的,惟晨。”
“我们会有未来吗,岑琛?”
“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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