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无事》：楔子

楔子

西北的凌冽大风呼啸，含着沙割在脸上，公孙沉安已经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了。临行时皇后缝制相赠的大红色的战袍早已成褐黑色，手中的青剑沾满了血迹，沉安眼前一暗，单膝跪了下去，剑插入黄沙之中。

皇上的寄存，祖父的嘱托，父亲的遗愿，母亲的颜容，这一刻全显现在眼前。自己早已在父亲坟前立誓，永保京都无事。而且自己是兵马大元帅，三十万大军的性命在自己手上，这一仗不能输。

血已满疆，沙土积腥，尸骨成山。这一仗，势必是非你死便我亡。

沉安抬起困乏的眼睛，慕然间迸发出杀气，一声令下：“将士们！”

“杀！”

功成而返 一战成名

大军终于凯旋归来，京都外三十里都是欢呼。抵至城外，但见京都百姓打鼓敲锣，高呼喝彩。蒙煜将军在前，坐一白鬃宝马、身披金鳞铠甲，昂首入京。后随一架红木紫棚马车，无限华贵，车外两名车夫亦是身着绫罗、器宇轩昂。征北大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回到京中。

道路两旁民众纷涌，嘈杂喧闹，多事的人看着军队后面的马车议论：“这车中人是谁，行军打仗还要乘坐车辇，简直是把两军交战当成儿戏啊！”

“嘘，快闭嘴吧你，这里面可是京都有名的荒唐公子，老国公家的独苗，当年镇北王公孙嘉靖的幼子。看见那两个驾车的吗，他们可是这个世子的贴身侍卫，厉害得很”一人应声回答“只可惜啊，想当年镇北王战功赫赫，威名远播，没想到最后落得那种下场，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儿子竟也是不争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哎。”

旁边的路人听见，又说：“不过听说这次大仗之所以化险为夷反败为胜，就是得了这小世子的计谋，而且啊我听说下月，那挞拔的降族还来朝贡呐！看来他也并非等闲之辈啊......”

“放肆！”那马车骤然停下，玄衣绣锦的车夫厉声喝道“都不想活了吗，竟敢私下议论世子殿下。”

三人大惊，立刻仓皇下跪磕头，祈求饶命。这时从车窗的布帷缓缓打开，一只白皙滑嫩骨节修长的手露出，车内昏暗，一双半闭半醒的惺忪睡眼模糊可见。声音慵懒的发问：“好生吵闹，发生何事？”但见另一青衣长衫的车夫轻轻一笑，看了一眼那个玄衣绣锦，答道：“世子殿下，这儿有一出周处被骂的戏码，不知您有没有雅兴听一听。”

“走了，”车内的人发话“赶紧进宫要紧，看戏的事，择日再说。”

马车继续行进，锣鼓继续喧闹，京都一片繁华。

踏蹄声哒哒，喧闹声熙熙攘攘，玄衣的车夫回头朝车内关切问道：“殿下，我们是否要变更行路，我怕锣鼓之声会有碍您休息。”

车内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玩味的说：“逍遥，你何时学会耍官威了？”顿时，车外的玄衣侍卫腾一下红了脸。青衣侍卫见状噗呲笑出了声，玄衣恶狠狠地瞪了青衣一眼，委屈巴巴的低下脑袋，小声嘀咕：“我只是不想看见殿下被羞辱。”“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可敢再说一遍。”车内人问道，玄衣一阵摇头，然后便沉默下来。青衣又笑一声，车内的人听见了这一生毫无掩饰的嘲笑，幽幽的说：“你还笑！长风，带坏了人家你还敢笑。”

“哎，殿下，这可不能怪到我头上来。平时都是你带着我们为虎作伥欺男霸女的，看刚才逍遥的气势，倒是有三分像您，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肯定是您带坏的。”

话音刚落，车内一脚正中青衣的屁股，青衣一声惨叫，赶紧揉吃痛的屁股。这可能就是没大没小的下场。

不久，大军便至皇城之外。将士入武营，将领一齐入宫面圣。

宫内设接风宴，红灯高挂，佳酿玉食。众将先入正殿朝拜天子，大殿之上九五之尊接受胜利之师的跪拜，龙颜大喜。这是继二十年前又一场和挞拔奴之间的战争，上一次只是平叛，而这次，大败敌军不说，下月挞拔奴就会来京都称臣，实是大梁之昌。蒙煜呈上敌军降书和他们为表真诚而列的朝贡清单，奏折足足两尺长，皇上高兴地连声叫好，众大臣也应声高呼万岁。

待皇帝看完奏折，扫视了一周，疑问蒙煜道：“爱卿，派给你的那个臭小子哪去了？怎么未见他？”

大臣闻声也四处寻人，确实不在大殿之上。蒙煜一时间也喑语。皇帝叹了口气：“这个不争气的臭小子，难道还要让所有人等他不成，看朕不收拾他。”然后抬头说：“众卿家，今日蒙大将军凯旋归来，朕已备酒宴，以贺兵胜之喜。”

大宴之上，万灯煌煌，舞娘琴女大展芳华。

众人饮酒作欢，一曲鸿湘作罢，阶下三人方匆匆赶到。皇上朝阶下一撇，抿一口酒，幽幽的说：“呦，世子殿下可算是来了，叫朕好等啊！”阶下人长跪，一脸玩世不恭，笑着说：“参见皇上，侄儿迟来，还望恕罪啊。”

“哼！朕看你是恃功而骄了，大宴之上你竟敢迟来，皮又痒了是不是！”皇帝拂袖下了台阶走到他跟前一手拧住一只耳朵“打个胜仗还跟朕摆起了架子，觉得自己一战成名了是吧。”

耳朵被拧的生疼，世子不禁惨叫“疼疼，皇上，侄儿疼，侄儿是去看娘娘了。皇......”还没说完，皇上便松开了手，问：“你去太后那儿了？”“是啊，去前线时太后娘娘特意嘱咐，等我回来要第一时间去问候娘娘。”世子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说“您看，我不能忤逆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啊，况且娘娘盛情，留我小叙，所以......”

“怎么，你来晚了还有理了？”皇帝又一巴掌打在世子脑袋上。

“不不不，侄儿不敢，请皇上恕罪。”世子一副大义凌然甘愿受罚的样子。

“油嘴滑舌，赶紧起来去位子上坐下，扰了朕的兴致。”皇上忍俊不禁，无奈回到龙座上。

京中多纨绔，但世子是最特别的一个。他八岁入宫，十岁带着一帮官家弟子闲逛青楼，十二岁嫖赌习以为常被人称荒唐世子，十五岁驯服西域进贡的烈马并讨要回国公府，十七岁受命北上支援蒙煜与挞拔大战，反败为胜，诛挞拔首领灭挞拔铁骑，一战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