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军规》——十耳

第1章 如梦如幻

若有战，召必回！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老战友，献给我的妻子欧阳青，献给十年来所有的坎坷与不平，献给我始终没有放弃的信念。

萧正阳在电脑上打完这最后一句话，轻轻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双手抬起，放在了后脑勺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的万千思绪，终于得以定格、得以释放。

不知道过了多久，“叮叮”传来一声轻响。

萧正阳慢慢睁开了眼睛，轻敲了一下食指上的银色指环。

一个身材火辣、穿着紫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凭空出现在宽大的老板桌前，轻声说道：“萧总，江阳公司的徐总来了。”

“江阳公司的徐总？”萧正阳皱了皱眉头，停了片刻，道：“五分钟之后让他过来吧。”

“好的，萧总。”

年轻女子躬身之后，瞬间消失不见。

萧正阳用双手搓了搓脸，站了起来，转过身子，缓步走到落地窗前，轻轻拉开了窗帘。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广阔的海面上，泛起了一片红光。

“夕阳无限好啊！只是……”

站在东港大厦的二十八楼，看着外面的景色，萧正阳微微弯了一下腰，手掌在大腿上摩挲了两下，口中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十年前离开部队的时候，想到过会有今天吗？五年前穷困潦倒的时候，想到过会有今天吗？三年前……

萧正阳的思维，在过去和现实之间来回闪跳，往事似乎十分清晰，又似乎十分模糊，眼前的一切，看上去十分真切，却也有几分虚幻。

“咚咚”

敲门声响起，萧正阳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他转过身子，沉声说道：“进来。”

玻璃门无声地打开了，徐江出现在门口。

这伙计，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两百斤，两腮酒红，头顶秃得发亮，身着肥大的黑色体恤衫和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笨拙憨厚，走起路来却是一溜小跑，轻快飘忽。

“哎呀，萧哥，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我都约了你四次了，终于等到你有时间了。”

萧正阳面带微笑，遥遥地指了指房间东侧的沙发和茶几，道：“坐。”

说着话，他也朝沙发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有点缓慢。

如果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他走路的样子有点奇怪，他的右腿，好像比左腿要短了那么一点点。

“萧哥，最近气色不错啊！嫂子和孩子都好吧？”徐江言辞恭敬，顺势伸出手，想扶一下萧正阳。

萧正阳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地坐了下来。

徐江的手悬在半空中，像是托着一团空气，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自行消除了尴尬，哈哈一笑，搓着双手，自己坐到了萧正阳旁边的沙发上。

女秘书站在了萧正阳的身后，微微躬身，轻声问道：“萧总，给您泡杯茶？”

萧正阳道：“先给徐总来杯咖啡，再给我泡杯茶。”

徐江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哎，萧哥，现在怎么又改喝茶了？”

萧正阳不紧不慢地道：“人都是会变的嘛。”

徐江脸上微微一红，道：“那是那是！”

萧正阳没再说话，徐江好像一时也没找到话题，房间里显得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女秘书冲咖啡的声音。

女秘书端着咖啡放在了徐江的面前，又坐在了茶几侧面的沙发上，帮萧正阳泡上了一壶金骏眉。

一直等她做完这些事情，萧正阳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看着徐江，又好像是什么都没看。

徐江有点不自在，但是看到女秘书一直在场，他始终没有张开口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终于，等到女秘书给萧正阳泡完了茶，自觉地离开了房间，徐江才端起咖啡，呼噜一下喝了半杯，然后对萧正阳说道：“哥，兄弟我遇到难处了！”

萧正阳端起杯子，看了看金黄色的茶汤，放在鼻子下轻轻闻了一下，一股茶香扑鼻而来，他抿了一口，入口香甜，然后抬头看着徐江，缓缓地说道：“三年前我提醒过你……”

徐江道：“哥我知道我错……”

“叮叮”

一声轻响之后，萧正阳轻敲了一下银色指环，女秘书又凭空出现在刚才出现的位置，面向萧正阳，轻声说道：“萧总，嫂子来了。”

萧正阳脸上泛起平和的笑容，道：“知道了。”

女秘书瞬间消失，徐江身子往前探了探，屁股只有一半留在了沙发上，着急地对萧正阳道：“萧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啊！要不然我死定了！”

萧正阳把杯中剩下的茶水喝完，放下了杯子，轻轻地拍了拍徐江的肩膀，道：“你知道的，你嫂子来了，我是肯定要下班的，要不然她会不高兴的，她要是不高兴了，我可就更帮不了你了。”

徐江道：“知道知道，我知道嫂子这是关心你的身体，可是我这个事情真的是火烧眉毛了……”

萧正阳站起身来，缓慢地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明天上午八点，去凤西路的那套老房子找我吧，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

徐江连忙站起来，跟在了萧正阳身边，搀扶着萧正阳，口中忙不迭地说道：“好的好的，我一定准时到那里等你！”

他的身高，跟萧正阳差不多，他的体重，差不多比萧正阳重了四十斤，可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比萧正阳要小一圈。

萧正阳轻轻地拿掉徐江搀扶着自己的手，说道：“我只是走得慢一点，不是走不动了，不用扶我。”

玻璃门无声地打开，萧正阳走出了办公室，门前不远的地方，身着青色无袖印花长裙，面容俏丽，眉眼含笑的欧阳青，正站在那里，她的身旁跟着虎头虎脑的林子。

“爸爸——”

萧林子看见萧正阳，张开双臂跑了过去，扑到了萧正阳的怀里。

欧阳青和女秘书在低声地聊着什么。

萧正阳拉着林子的手走了过来，对欧阳青道：“走吧，小青。”

欧阳青冲女秘书摆了摆手，道：“走了啊，回头再联系。”

萧正阳一家三口在前面缓缓地走着，步伐缓慢而沉稳。

徐江面色焦急，有些失落，又夹杂着一丝希望，步伐忽快忽慢，走走停停，始终没敢超越萧正阳一家三口，也没敢靠近他们。

进了电梯，欧阳青轻声问萧正阳：“徐江过来干什么？你别忘了三年前的事了！”

萧正阳抚了抚林子的头，道：“忘不了和放不下，并不是一回事，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我自己有数。”

欧阳青笑了笑，道：“好，你自己有数，是我多嘴。”

林子道：“我爸是个有数的乖爸爸！”

萧正阳哈哈一笑，道：“我不是乖爸爸，我是好爸爸！你这个用词啊，需要注意。”

三个人说笑着，下了电梯，走出大楼。

一辆黑色的辉腾缓慢地驶了过来，停在了三人的跟前。

身材高大，一头板寸，穿着白色衬衣、蓝色牛仔裤的吴晓斌从驾驶室下来，一溜小跑，绕过车尾，过来打开了车门。

萧正阳一家三口上了车，吴晓斌又绕回去坐到了驾驶室，道：“导员、嫂子，先回家还是直接去酒店？”

萧正阳道：“直接去酒店吧，咱们的这帮老战友，好不容易凑到了一起，我得赶紧去见见他们。”

欧阳青瞅了林子一眼，转头对萧正阳道：“正阳，我去合适吗？当初你的腿……”

萧正阳叹了口气，眼睛看着前方，道：“小青，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当初我对你撒了谎，我的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晓斌当初就是我排里的兵，你问问他，什么时候看见我从楼上掉下来过？”

吴晓斌发动了车，一边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一边说道：“嫂子，我给导员作证，真的没有这事。”

欧阳青拢了一下头发，道：“我不信！我知道你们是怕我心里愧疚，故意这么说的。”

萧正阳无语地笑了笑，伸手握住欧阳青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摩挲着。

林子坐在二人中间，有点不满，嘟囔道：“你们能不能把手松开？我同桌都说了，拉手会怀孕的！”

萧正阳松开了欧阳青的手，轻轻揪了一下林子的耳朵，道：“你同桌是不是个女生？是不是长得挺漂亮的？你想拉人家手，人家不让你拉了？”

林子一脸的认真，道：“哪有？我可没要拉人家的手！”

吴晓斌在前面无声地笑了，欧阳青也笑了。

萧正阳摸着林子的头，轻声问了一句吴晓斌：“晓斌，今天一共来了多少人？”

“三十多个。”

“三十几个？”

“三十……六个。”

“住宿、机票什么的都给大家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礼物都给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每人一套，等他们回去之后，我再联系我们分公司的人上门给他们安装。”

停了片刻之后，吴晓斌又问了一句：“导员，有了咱们的设备，其实大家不用出门就可以组织一次聚会的，为什么非要邀请大家亲自来这一趟呢？”

萧正阳沉默了一会，回了一句：“就是有点想念大家了！我一直觉得，我们研发的设备越是先进，大家沟通起来就越便捷，感觉就越真实，可是，正因为这样，大家以后亲自出面参加聚会的机会就可能会越来越少，现在趁我还走得动，还是跟大家见面聊一聊吧。”

欧阳青道：“正阳，手术挺成功的，别想那么多啊！”

萧正阳笑了，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做寒号鸟。”

“寒号鸟是什么鸟？”林子仰着头问道。

“寒号鸟就是一种只会空想不会行动的鸟，快到冬天的时候，它每天都会喊着要准备过冬的粮食，准备过冬的衣服，可一直到冬天来了，他都没有付诸行动，所以，当寒冬到来的时候，它就被冻死了！”

十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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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再次聚会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不大一会工夫，就来到了东港市最大的一家酒店——宏图大酒店。

宏图大酒店的瑶山厅里，有四张暗红色的圆形餐桌，如果全部坐满的话，大约能坐四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了四张空位子，不用说，这就是给萧正阳一家和吴晓斌留下的。

大家看到萧正阳出现在门口，呼啦啦都站了起来，涌了过去，七嘴八舌地跟萧正阳打招呼。

吴晓斌往旁边闪了闪，从人群旁边走了过去，和后面几个没有挤过去的人寒暄起来。

这几个人，都是在东港市定居的，跟萧正阳和吴晓斌经常有联系，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像其他人那样，过去跟萧正阳客套了。

“晓斌，导员的身体最近怎么样？手术做得还算成功吧？”

“恢复得挺好的，猛子，导员经常念叨你们几个呢，说你们平时也不去他那坐坐，太不够意思了！”

杨猛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去啊，可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班那个地方，离市区那么远，一个周也就能回来一天，我再陪陪孩子，伺候伺候老婆，哪还有时间去干别的？再说了，即便我有空了，导员现在生意做这么大，他也不一定有空啊。”

吴晓斌道：“那倒也是，今天要不是老战友们来了，导员肯定也不会来参加这个饭局，他差不多有两年都没在外面吃过饭了，上次手术的时候，你们去看他，不都是在家里吃的嘛！”

杨猛和身旁的几个人都点头称是。

萧正阳那边，气氛十分热烈，一群人围着他，闹哄哄地在打招呼，当初和萧正阳一起搭档的连长雷鸣正站在萧正阳的身边和他说话。

雷鸣个头不高，大约有一米七左右，身材干瘦，其貌不扬，只是眼神像鹰一样，特别锐利。

他握着萧正阳的手，对大家喊道：“哎，同志们啊，咱们这帮兄弟们，可是好多年没见了，今天一定要和指导员好好喝一杯啊！想当年在瑶山，指导员那可是号称定海神针，千杯不醉啊！”

千杯不醉，那是夸张的说法，定海神针，还真有这个外号。

当初在瑶山连队的时候，就没几个人看见萧正阳喝酒喝多过。晕肯定是晕过，醉肯定也是醉过，可谁也没见他喝酒出过洋相。

萧正阳有酒量，但萧正阳是指导员，别人都可以糊涂，他必须要保持清醒，这是他时刻提醒自己的话。

在部队，没有人见他醉过酒失过态，可是，在他离开部队之后，就频频发生喝酒喝到失忆的事件了。

以萧正阳自己的理解，这都是因为他离开了部队，离开了原来的工作岗位，精神上放松了的缘故。

有一段时间，真的没人管他，可自从欧阳青回到他身边之后，他就老实了很多。

欧阳青不怕他喝酒，就算是在家里经济最困难的时候，欧阳青也没心疼过酒钱，也没有阻拦他和朋友出去喝酒，但是，欧阳青担心他的身体。

欧阳青一直觉得，是因为她当初的一时自私，害得萧正阳落下了残疾，害得萧正阳年纪轻轻就不得不脱下军装，离开部队。

她为了萧正阳的身体能恢复健康，做了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承受了很多常人无法承受的苦难。

欧阳青觉得对萧正阳有愧，萧正阳也觉得对欧阳青有愧，就是因为他的一个谎言，欧阳青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放弃了自己原来的生活，千里迢迢来到他的身边，伺候了他这么多年，和他生了孩子，结了婚，在他经济上最困困难，身体频频出现问题的时候，没有离开过他半步。

因果的事情，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

众人寒暄了片刻，分别落座，酒席准备开始。

吴晓斌站了起来，冲大家招了招手，喊道：“兄弟们，咱们这么多年没见，这一次好不容易聚得这么齐，咱们重温一下当年的感觉吧？”

“好！”众人齐声喊了一声，把站在门边的三个服务员吓了一跳。

吴晓斌往旁边的空地走了几步，面向大家，举起了左手，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瑶山站全体官兵都有了，以我左手为基准，成连横队——集合！”

萧正阳知道吴晓斌要干什么，大家也都知道萧吴晓斌要干什么。

房间里所有的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萧正阳动作最慢，等到大家跑过去列队的时候，他拍了拍站在他旁边的雷鸣的肩膀，道：“老雷，你来，我这个腿脚不太方便。”

雷鸣拍了拍萧正阳的胳膊，也没推辞，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吴晓斌左手方向稍微靠后的位置，抬头挺胸收腹，以标准的军姿，立正站好了。

吴晓斌喊道：“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

三十多号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衣着五花八门，发型参差不齐，有的人常年在办公室工作，白白净净，有的人又黑又瘦，脸上爬满了生活的沧桑，可在吴晓斌一声接一声的口令中，顷刻之间，排成了三排，像一杆杆标枪一样，挺立在那里。

吴晓斌一个转身，右脚啪地一声靠在了左脚的脚跟，面朝着雷鸣，刷地一声敬了个军礼，中气十足、一字一顿地喊道：“连长同志，瑶山站全体官兵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员吴晓斌！”

雷鸣还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稍息！”

吴晓斌转过身，喊了一声“稍息”之后，再次向右转身，跑向了队尾，自行转过身，向排头兵看起，然后立正站好。

雷鸣用标准的军人步伐，齐步走向了队伍正中央的前方。

“点名！稍息！”

队伍在雷鸣的口令中，齐刷刷地立正，然后再稍息。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都是那么流畅，就好像几十号人一直都生活在军营中，从来没有离开过部队。

“萧正阳！”

“到！”

“胡小飞！”

“到！”

……

雷鸣一个个的点着众人的名字，就像当初在瑶山的周末晚上。他虽然没有拿花名册，但他基本上是按照当初的顺序，从干部到战士，从老兵到新兵，一个个地点了下去。

每个被点到名的人，自动立正，等到点下一个人名字的时候，再自动稍息。

雷鸣的声音，点到后面的时候，已经有些嘶哑，不知道他是有些哽咽，还是因为好多年没喊口令，嗓子已经不如以前那么清亮。

欧阳青拉着林子的手，就站在萧正阳的身旁，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她能感觉到，萧正阳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萧正阳不会这么早离开难舍的部队，脱下那身军装。

包间里，三个服务员在酒柜那边站着，两个端着盘子的服务员，停在了门口，一声没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大家似乎都有些震撼。

门口路过的客人，都忍不住伸头往里面看上一眼。

“当兵的素质就是不一样啊！”

“一群傻大兵，在这嘚瑟什么？”

“……”

有人表示赞叹，有人在那嘲笑，服务员好像醒悟了过来，轻轻地把包间的门关上了。

雷鸣把人员点完，然后说道：“下面请指导员讲话！”

萧正阳听到雷鸣点完名，请他讲话的时候，他把身旁的椅子往边上推了推，缓步走到了队伍面前，他的脚步，没有雷鸣那么有力，但他行走的节奏，异常平稳。

“同志们！稍息！今天能见到大家，我有点激动！我们瑶山站的这帮老战友，时间最久的，差不多有十年都没见面了吧？我今天呢，本来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我又不想让大家饿着肚子听我在这瞎唠叨，这样吧，我在这就不多讲了，咱们先坐下，边吃边聊！在吃饭之前，我们来个饭前一支歌，好吧？”

众人齐刷刷地立正，喊了一句：“好！”

萧正阳抬起双手，做好了起手式：“团——结，预备——唱！”。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嘹亮的歌声在瑶山厅响起，宛如回到了当初的瑶山连队。

以前在连队点名的时候，萧正阳能讲连续讲十五分钟不带重样的，开连务会的时候，他能讲半个小时不带重样的，上政治课，他能连续讲四十分钟，今天，他也可以讲那么长时间，甚至讲得更久，但他还是选择了少讲。

饿着肚子听别人讲话，就算是别人讲得再精彩，也不会听得那么舒坦，这是萧正阳离开部队十年来的一个体会，也是他这几年不太愿意讲废话的原因。

吴晓斌这几年一直跟着萧正阳，他了解萧正阳现在的习惯，所以，等到歌声一停，萧正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就跑到了队伍前面，整队向雷鸣报告：“连长同志，点名结束，是否开饭？”

“开饭！”

队伍解散，众人笑中带泪，勾肩搭背，放松了身体，挺着肚子，拍着肩膀，恢复了日常状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退役军人，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在一定的条件和氛围下，他们会像变形金刚一样，瞬间揉成一块，变成一个整体，变成一个打不穿、砸不烂的钢铁机器，可一旦转换了条件，他们也会立刻变成普通人，变成为了柴米油盐发愁的失业者，变成小贩，变成了朝九晚五的工薪阶层，变成政府人员，变成执法的警察、城管，变成商人，变成罪犯，变成死人……

萧正阳和雷鸣在担任指导员和连长期间，瑶山站人数最多的时候，一共有六十七位官兵，今天来到这个地方的，只有不到四十人。

除了一个在坐牢的，一个车祸去世的，还有十几个在瑶山站服役的时间太短，呆了三五个月就就调走了，实在联系不上的，但凡当初在瑶山站呆过一年以上的，今天基本上都到齐了。

这里面，就有失业者，有小贩，有工人，有公务员，有警察有城管，也有商人。

当然，这里面也有三位现役军人。

这次聚会，是萧正阳发起的，因为在他最艰难的时刻，这些老战友，不管是身在东港的，还是在外地的，只要他开口求助过的，都无一例外地向他伸出了援手，帮他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今天是八一，是军人的节日。

而十年前的八一，正是萧正阳脱下军装，带着自己的行李离开部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