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点凡道》： 乞丐

第一章 乞丐

“什么情况？”

天予微微伏起身子，晃了晃脑袋，只觉脑海里充斥着什么东西，他用力拍了拍，这不拍还好，一拍骤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刺痛感猛然间在脑袋中炸裂开，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显现。

说是场景，可更像是，回忆！或者说是记忆。

一个陌生的国度，一个以金钱为主，充斥着各种诱惑的科技世界，一个幼婴逐渐长大...

这一幕幕画面接连在天予脑海闪过，他如一个过客般目睹着这幼婴的成长，一岁，五岁，十岁...直至成人，这记忆中的人的经历，面临的磨难挫折，困境的选择等等，天予不由深陷其中，似乎他就是这人，而这记忆就是他本人。

一座小山丘，一片枯黄的灌木丛，一堆早已熄灭的篝火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还有一个年纪略小的小乞丐，这两乞丐有所不同的不只是年龄，还有的是这老乞丐胸口插着把刀，而小乞丐左手有血。

篝火堆上貌似炖着一锅肉，看不远处的皮毛，应该是狗肉无疑，话说乞丐好这一口，也只能有这一口。

难道是为了这一锅狗肉？这两乞丐引发了争斗？然后一死一伤？

天予是一个乞丐，七岁的乞丐，他不知道自己漂泊了多久，貌似有记忆以来，自己一直穿着这么一身破烂，从未改变过。

虞国战乱，纷争渐起，难民不断迁移，而天予身为乞丐，也不由随着人流涌动，辗转不知多少城池，这几年的逃难，除了他很成功的养活了自己，他还养活了一条狗。

名字叫灰溜儿的狗，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样，自打有记忆以来，这一身衣服，一条狗，没变过。

如果说普通人家孩子有爹娘，那么天予有衣服当爹，有灰溜儿当娘，他开始记事以来，可能是三年，也可能是四年，每年都有了爹娘陪伴，所以他从不觉得孤单，天冷了，爹能挡风遮雨，娘能暖身，三四年的冬夜都是这样过来的。

话说，不知多少次的冬夜，他醒来，身旁的同伴没了呼吸，再也没一起吃百家饭，他有过害怕，有过叹惋，更有些庆幸，他们虽然都有爹，可他们没娘呀...

楚天城，是虞国的大城，难民们往往向着大城的方向奔走，只因大城势大，容易得到庇护，殊不知大城城内是自己人，而城外是外人，外人的死活又怎会得到自己人的关心，所以城外的难民堆积如山，死了不知多少。

可天予不是难民，他是乞丐，他混迹了多少城池，总结了一个方法，知道了一个途径可以混进城，一条小道，城池往往有这样隐蔽的小道，小用处是商贩走私押运，大用处是官面上的苟且之事。

于是他找到了这条小道，顺利的进了城，认识了一群乞丐，也与某些人混了脸熟，比如那城门的衙役，只有跟他们这种人混了脸熟，才会算作是自己人。

可这天他的灰溜儿不见了，他在城内找了好一会儿，没发现它的身影，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偷拿出屠夫的杀猪刀，他出了城。

跟衙役混的脸熟的好处，第一，能把自己伪装成自己人，也就是城内人，第二，就是可以轻松的出城，比如，被衙役一脚踢出城，然后装成受伤哀怨的模样，引得他们大笑，这样多次下来，进出城更加的方便，甚至有时候还能得到一个铜板。

天予怀里揣着刀，拳头紧捏，他杀过人，不止一个，记得上次灰溜儿被打折了腿，他捅了一个富家公子，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要了他的命，但这口气算是消了。

但这次灰溜儿跑出了城，下场可不会好了，城外的难民可不会对能吃的东西客气，不过，天予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谁动了灰溜儿，他都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只希望灰溜儿还没被捉住吧...

天予一直向着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一个灌木丛，正值深秋，枯木最容易生火，也最容易取暖，所以大多数的难民会往那处安身。

一阵肉香味远远从那处灌木丛传来，天予一闻，心里一阵刺痛，往日灰溜儿的陪伴从脑中一一浮现，他牙关紧咬，脸上青筋暴突，双目血丝翻涌，十指指甲已嵌入肉中，他一步一步向着生火处走去。

无比艰难的来到那口锅旁，不远处的皮毛证实了他的预感，天予咧嘴一笑。

“老兄，哪来的狗肉？好东西呀。”天予满脸堆笑，双手磨搓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口锅，嘴里还不断吞咽着。

乞丐们都认为自己是沦落人，苦命人，所以大多以兄弟相称，意思就是大家互相照顾的意思，不论年纪长幼，性别男女。

“嘿嘿，小兄弟想吃，来来来，坐，老哥给你来个。”老乞丐看天予这模样，理会了他意思，看天予瘦弱幼小的身板，伸手便想撕块肉下来。

“诶诶，老哥你的货，你先来应是。”天予忙止住了老乞丐的动作，嘿嘿陪笑着。

乞丐间如果谁得到了吃货，按规矩来说应该是谁先得的谁吃饱，而剩下的才留给同伴，天予这做法倒是挺上道。

老乞丐看了看天予，又看了看锅，若是按道上的规矩来，自己这吃饱的得留给他，那这么一大锅的肉，自己能吃多少，那一大半还是得留给这小子。

“你小子倒是懂点规矩，不过，也忒狡猾了点，不过话说我当兄的，理应照顾着你点。”老乞丐手指了指天予，嘴角嘻笑，装作大气的说道。

老乞丐一顿狼吞虎咽，片刻，半锅肉便已下肚。

“吃完了？”天予露出期待般的神情，看着老乞丐问道。

“嗯嗯，吃完了，这狗肉你别说，还真，”老乞丐抹了抹嘴唇，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刚想吹嘘这滋味时，突然被天予打断。

“你嘴上是什么，别动，我帮你擦擦。”天予突然看着老乞丐的嘴边，好像他脸上有脏东西的样子，然后身子向着他靠近，伸出右手做出擦拭的样子。

当右手靠近老乞丐脸上时，且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一把杀猪刀由他左手瞬间刺出，只插老乞丐胸膛，直至没柄。

而老乞丐下意识的骤然挥掌，拍向面前仅仅七岁的少年脑袋。

电光火石间，刚靠近的两人，猛的又弹开。

而此时一个世界，一个聪明到对世界产生绝望的二十来岁少年，跃下高楼，脑袋骤然拍向地面。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两者记忆重合，二十来岁少年头颅已裂，这记忆便降临到了天予身上。

二十几年的记忆和一个七岁的记忆，在幼小的身躯中展开争夺，其实这也不算是争夺，只是意志的比拼，看天予是否能撑过对面的记忆，撑过则变成天予的养分，撑不过天予就会变成对方。

可以说是一种融合！

一天一夜，天予躺在那动也没动，二十几年的记忆像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他多次差点就把自己当成了别人，可每到最后关头，他都能醒过来，这与他多年的苦难人生有关。

别人的欺凌，嘲笑，冷眼，咒骂，体无完肤的痛处，饥寒交迫的压迫等等，让他一颗幼小的心，撑过了这记忆的融合，他成功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这是磨炼出来的坚强！

多年的苦难他都活下来，早已塑造了他坚韧不拔的内心，远超常人。

或许活下来的价值，就是为了求得这。

公道！

第二章 青玄纳气术

这老乞丐为了吃这独食，倒是找了个好地方，四面枯藤环绕，不仔细搜查，绝对找不出这地，隐蔽至极。

天予躺了一天一夜后，才缓缓醒来，此时的他早已心疲体乏，动根手指都难。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尝试着动了动，熟悉的感觉一如既往，他有些庆幸，惊吓之后的庆幸。

“这是怎么了？哪来的记忆。”天予有些迷惑，这脑海莫名出现的记忆着实吓了他一跳。

如果天予不是从小受尽人间冷暖，这一天一夜的折磨，早已令他精神崩溃，这意味着天予将沉沦于记忆中，无法自拔，直至失去自我。

也就是死亡！

他伏起身来，对面的老乞丐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篝火也早已熄灭，看着那火堆上的铁锅，天予原先的疑惑，惊异顿时消散一空，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悲哀。

灰溜儿，娘，不在了。

往日多少年的陪伴，冬夜一人一狗瑟瑟发抖互相拥抱着取暖，这样熬了一夜又一夜，没有太多的温情，只有简单的拥抱，成功令两者活了下来。

生存容易也不容易。

料想往日，天予只要有自己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灰溜儿饿着，可今日，竟与它成了生死两隔。

天予没有叹气，没有流泪，只是无言，他感到透彻心扉的绝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继续这样苦无天日的活着？这样苟且，混混沌沌的顽强残喘着？

或许，还有一种方式。

“今日，既然让我独活，我定不会辜负你的好意！”天予皱目看着天空，第一次吼出了历来的最大声音。

这四面枯藤环绕，显得极为的隐蔽，也不知这老乞丐怎的能找到这地方，或许是为了独享这锅美味吧，天予如果不是循着这味，绝计是找不到此地。

天予缓缓起身，来到老乞丐身旁，看了他良久，这老乞丐按道义来说，为人不错，可偏偏动了灰溜儿，惹了自己，那就，死不足惜了！

天予没有一丝怜悯，一丝动情，他抽出老乞丐胸口的杀猪刀，在他身上抹了抹，然后挖了一个小坑，将地上灰溜儿的皮毛和锅一起埋了。

将灰溜儿埋了以后，天予已是气喘吁吁，精疲力竭，本想一走了之，可他突然看向躺在一旁的老乞丐。

他慢步走向前去，伸出双手在老乞丐身上摸了摸，按常理来说，一般像乞丐这类，四海为家，都会把自己珍藏的放在身上，只有这样才会感觉到安全，以及满足。

天予本没想能找到什么，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可他摸着摸着，还真发现了一件物什。

一本书，纸页泛黄，像是有些年头。

天予虽是乞丐，但每到一城，他都会认识一些漂泊四海的人，比如看相算命的，赤脚郎中的，跑江湖的，耍把式的等等。

他在这些人身上学到了很多，简单的防身招式，坑蒙拐骗的伎俩，以及一些简单的读书写字等等。

话说天予原先没有名字，那时的他还小，小到根本不需要名字，年纪小，身板小，非常不起眼，甚至可以忽略，因为像他这样的小乞儿，有多少能挺过一两个年头？没人会注意他，没人愿意搭理他。

可有次，路过一城，他遇到了一个道士，道士在他眼里，算是极为厉害的乞丐，他们乞讨都是有技术的，要么能说会道，要么会装模做样，总之样样精通，极为了不起。

而他遇到的这个，却不多说话，样式也不花哨，只是往角落里一站，显得有板有眼，那时的天予太小，只觉的这道士与众不同，他呆呆的盯着他看了一晌午。

那道士四十来岁年纪，眉宇开阔，仪表不凡，令天予痴痴看了很久，如果说面容有长得堂堂正正的说法，那么非这道士莫属，他只觉得这道士耐看。

或许是被天予傻傻模样逗乐了，那道士居然主动向他搭话，他问了天予一些出生情况，那时的天予哪懂这些，只是一个劲的摇头，道士询问无果之下，竟然帮天予取了个名。

天予，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意思是这是一场缘分。

天予不懂，可他知道自己有名字了，那天，他大喜。

后来，他有事没事就往那道士身边跑，不说话，只是看着，道士有闲暇会跟他说说话，有时也会教他认认字，一来二去，天予倒是学到了不少字。

他看向手中的书册，上面写着“青玄纳气术”五个大字。

这是啥？天予好奇，不由翻开书册，只见一副副人形图样跃然纸上，在人形图样上还画着一条条细线，天予看去，下意识的竟理解了图上的含义，以及那一道道细线代表的东西。

这是经脉图！天予突然想到。

刚想到这点的时候，天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知道的？

皱眉深思下，他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那一天一夜记忆磨合，自身产生了变化，他感觉现在的状态，他的头脑思维极为的清晰透彻，对事物的看法似乎有着独到的见解，这绝对是那记忆的缘故，那记忆中人经历的二十几年人生，他都一一浏览体会过，他此时就像是多活了二十年一般，难道这间接改变了自己？

苦思无果下，天予放弃了深究，他的注意力转到了手中泛黄的书册上。

他轻轻翻开一页，浑然天成般的字迹显现而出。

“天地初生，育先天之气，乾阳为上，坤阴为下，阴阳相交，生出六子万物，为后天之息，后天六子，欲突破桎梏，欲抑后而扬先，需踏肩坠肘，砸腰挂顶，跨眼出而于腰眼回，腰旋紧身，阴阳二气，瞬发于收，得整劲寸发，老劲带灵，内蕴无极虚实之玄，外呈两遗八象之机……”

看完书册的介绍，天予心里有些震惊，这似乎不是平常江湖里的套路招式，这字里行间都夹杂着天地二字，这似乎像是一种法门！

仙法？！

天予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混迹世间底层多年，各种杂乱阴暗的场面都有过接触，修仙，或者练气这说法他曾有过听闻，只是从未有过机会亲眼见过，别说是他，就连告诉他这消息的人，那人也只是徒有听闻而已。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书册，心里五味成杂，惊讶，欣喜，恐惧，激动。他连忙翻开下一页，同样夹杂着天地灵气的陈词，注释，天予大致扫了一眼，心中越发确定，这就是一个修仙法门。

天予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平复内心的激动，他看了眼功法秘籍，又看了眼一旁的老乞丐尸体，微微皱眉。

“你杀我灰溜儿，我取你性命，所谓一报还一报，本无亏欠，可这仙术功法，对我来说算是个造化之物，罢了，我就把你埋了，算是还你机遇之恩吧。”天予微微说道。

天予吃百家饭长大，世态多有战乱之祸，百姓各自都衣不果腹，可天予仍是靠着他们的给予活了下来，所以他每次得到食物，都会对别人道声谢谢，虽然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但内心的感恩之心却半点没有作假。

虽然自己无能为力，不能帮忙做点什么，但自己必须要有这感恩的心，这堂堂正正的人气，不然整日浑浑噩噩，活着真没有什么盼头了。

他虽是乞丐，但他不会一辈子是乞丐，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坚定信念。

天予挖了一个深坑，将老乞丐安葬了下去，他看着鼓起的土包，心中并无起伏，撒下最后一捧土，他毅然转身离开。

不知那些同伴怎么样了，自己离开这几天，会不会牵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