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邪》： 归乡

第一章 归乡

南陵国，青州，流涟城。

毒辣的阳光辉映在生硬的城墙上，未普照之处，显露出斑驳的黑色血污。

“这鬼天气，偏偏要咱兄弟两站岗。”城门沿边，有两个身穿黑铁盔甲的士兵正顶着炎热。

“可不是吗，下岗咱去喝两壶？”另一个士兵回应。

“可以啊！这前两天还是阴云密布，似要落雨，如今又烈阳悬空，真的叫人不得安生。”

“咱们这不就这样吗，天气变化无常，习惯就好”

“嗯，别说了，有人来了。”

远处马蹄落地声入耳匆匆，赶路人似乎很急，一点黑斑急速放大，不多时，一道人影便到了城门口。

“下马！检查关卡！”两个士兵同时呵斥道。

“没时间了，让我进去！”马上是一道消瘦的少年人影，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披露出来他清俊的面容，莫名的也显现出坚毅。

此刻的林功很急躁，自从收到家中书信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呦呵，小子挺狂，没有关卡你进去试试！”左侧的士兵戏谑道，面色有些不善。

“驾！”林功无暇再与之辩言，策马扬鞭，横冲直撞。

“好家伙，胆子不小！”流涟城临近战场，近期又是战事不断，城里的士兵多多少少都上过战场，个个都有一身蛮力。

二人抽出横在腰间的胯刀，并立在城门，他们想要斩下马首！

“嘁，”那马儿竟类人一般的发出不屑的声音。

本来就距离不过二十米，此马蹄又疾，刹那间，马头下低，双刀齐挥，然后斩！

马头同时上昂，那两柄精铁所制的胯刀竟发出金石碰撞之音，随后迸裂！

两个士兵被生生震倒在地，满脸惊愕。

马儿飞快，消失在两人视野中。

“快禀告守城大人，有妖兽入城！”

……

林府。

这是一家较为奢华的府邸，锦金壁青，门口两个金线所纤的字体如虎生威。只是此刻，府里不论是家丁、丫鬟、管家还是锦衣绸袍的主人家都面露忧愁，些许人眉宇间更有恐惧之色。

三个月前，他们的主子，这林府的主子，朝廷上赫赫有名的“铁壁山”林将军突发疾病，身体瘫软。从那以后，这位大人物就再也没有下过床，具体原因，好像是得罪了朝廷上权倾朝野的一位大人物......

能让皇帝颇为亲信的林将军都下不了床的大人物！

“吁！”林功长呼一声，并没有勒紧缰绳，马嘴处也没有类似的东西套挂。

“终于回来了，我的家人！”跃下马背，像是回忆往事一般，林功仰头看了下牌匾，就抖了抖衣裳，牵着马就进去了，奇怪的是，他并未将任何灰尘抖落下来。

门口并没有卫兵守着，林功也没有敲门，推门就进去了。

府里人也听到府门大开的动静，便有人急忙赶过来了。

“谁啊谁啊？林府也敢乱闯！”片刻，便有一个身穿锦绣之衣的人匆忙赶来。

“秦伯！”林功正眼定睛，才看出这个有些苍老的人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

“你是？小功？！”毕竟是照料了林功十几年的管家，在听到来人的唤声后就看出了是林功。

“父亲呢？”焦急于自己亲生父亲的林功来不及回忆。

“在内院，老爷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呐！”听到林功过问自己主子的情况，这个已达知天命之年的管家也是不由得泪眼婆娑。

将马匹束在马棚里，林功快步行入厅中，听到右侧沉重的咳嗽声后，疾步纵入厅后右房。

“咳咳！”来到右房，林功一入眼看到的是一个躺在锦绣床上的中年男子，虽然他脸色苍白，但从面容上可以看出是一位十分肃穆的人。

“父亲......”此人当然就是林功的父亲，本来坐镇在流涟城，被称为大齐帝国“铁壁山”的林肖擎林将军！

“唉。”林功叹了一声，林家落没了，迎接人都需要管家来，主子卧在床上也没有个侍女服侍。

“小功啊.....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咳咳。”自己儿子回来，这位在平时一副肃容的大将军也是喜出望外，连带着面色都好了许多。

“三年了，三年前我离开家父亲行动还是十分灵活，如今怎么成了这幅模样？”想到这，林功整个人气势陡然拔高。“是谁要害我林家！？”

感受到林功身上散发的可怖气息，林肖擎暗自感叹儿子的成长。

“此事你不要掺和，”林肖擎叹了口气。“他的权势太大，还不是现在的你能抗衡的。”

看着父亲眼神的黯淡，林功心中更添心疼，当初那个在外浴血奋战，为国杀敌的不屈男人，那个曾经在他眼中顶天立地的男人，如今竟被本国的朝廷弄得如此不堪。

他真真切切的开始感受到自己作为儿子的失败。

“母亲呢？我怎么没见到她？”林功道。

“你母亲身体本就不好，自从我变成这样，她就天天在床边守着我，如今也是身体不堪，难以下床。”林肖擎无奈的说道，眉宇中透露出一点感伤。

“可恶！”无边的怒火在林功体内升腾，他林家镇守边疆，向来不过问朝政，如今竟然被朝中奸臣弄的如此般的下场，林功岂能不怒？“是当朝的孟相吧。是他害的你们变成这样的吧！”

“唉，”林肖擎知道此人并不难猜，所以先前也只是告诉林功他在朝廷如鱼得水，让林功谨慎行事。

“放心吧，父亲，我现在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林功道。“一个月后，我要他孟家从此以后在这世界上消失！”

林肖擎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感受到他确实是不同以往了。

再度跟父亲聊了聊现在的情况，林功便出了房间。

看着府中稀少的人丁，林功突然大声道:“感谢各位对我林家的照顾，没有在我林家落魄之时离去，我林功一定记得诸位的好，以后你们大家若是有难，我林功一定倾尽全力帮忙！”

“少爷，千万别这么说，林家对我等多多少少都有些恩情，我等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林家有难，我等怎能苟存？”一位年纪稍大的佣人回应道。

“就是啊，再说了，林家又没少我们工钱，现在找事养家糊口可难找啊，你们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稍微年轻的小伙子接了茬，半开玩笑的说道。

林功有些感动，也有些感怀，这就是林家所拉拢的人心。走的人都是因为利益关系，而留下来的人，都是以后值得信任的。

快速来到母亲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片刻就有人问言：“谁啊？”

“是我，林功。”听出不是母亲的声音，但是很熟悉的，林功刹那间反应过来。

“林少爷你回来了！林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夫人等你好久了呢。“眼前的门被一双葱白的手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女子脸。

“莞儿，你还在啊。”林功顿时显现出少年顽性，挑眉笑道。

“是啊，当初送你出城我回了躺家待了两年多后，听到林府近况不太好，两个月前我又赶回来了。”两人小时常在一起玩闹，自然不必拘束，直言不讳自己来去的目的。

看到眼前的莞儿还如从前般单纯，林功便有了些欣慰，也有了些忧愁。”你傻啊，林府都出事了你还回来，不怕受牵连啊。“

“怕什么啊，林老爷可是个英雄，谁敢动咱们林家啊，只是最近林老爷身体不太好而已，等林老爷身体好起来呀，我们林府就又是其乐融融热热闹闹的。”莞儿道。

“嗯，我们林府会重新热闹起来的。”林功道。

二人再稍稍问候了下，就到内屋里去看林功的母亲了。

林功的母亲此时躺在床上，双眼已阖，但是从眉间的曲折看来，她还在担忧林家人的情况，即使在睡梦中。

慌神片刻，林功便跪在床沿下，徙在母亲的的被角，心里想道：”我小时候生病时和父亲现在这样之时，您也是像我现在这样，为我们的健康暗自祈祷吧。“

莞儿并未打扰，默默退出了门，如此，林功在第二天清晨才醒了过来。

第二章 修仙者

第二天醒来，是被惊醒的。

林功朦胧的睁开双目，听着林府外震耳欲聋的叫喊声。

“妖兽就藏在林府，给我搜！”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

“搜林府？”

“林将军的府邸也有人敢收？”

“林府现在落魄了，不过敢搜林府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他是守城大人......”

“原来如此。”

周围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即然是守城大人，那对林府出手在他们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戏，自然也没有人会错过，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事，等着看林家人的反应。

几个威猛士兵同时踹开林府大门，下一刻，砰的一声就全部都倒飞了回来。

“我看谁敢动我林家？”林功笔直立在，门槛后，前脚靴尖刚好碰到门槛。

“哦呦呦，林家除林将军还有这等人物？听上去，怎么这般年轻呢？”门口一些好事者又叨唠起来，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流涟守城微咪着双目，他跨在战马上，自然能越过士兵看见门后的林功，只是在他的记忆中，找不出一位与这少年相符的有名人物。

“你是林家的什么人。”章蒙挥了挥战马上的灰尘，毫不在意的问道。要论一下子摆平几个普通士兵，章蒙自然也可以做到，更何况是在那些士兵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林家少爷，南陵国林将军之子，林功！”林功道。

“林功？哦，我记起来了，林肖擎好像是有这么个儿子，不过你三年前不是外出游历了吗，怎么，听闻你林家要灭亡了，回来陪葬？”章蒙不屑的说道。他虽为守城，但因为与林肖擎一向不和，所以并未见过林家的其他人。

“林家不会亡，而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我林家会一一铲除。重扬我林家威名！”林功双手剧烈颤动，这些人平时被父亲的盛名压制的不敢动弹的鼠辈，在父亲权势尽失之时来落井下石，极可谓可恶而恶心。

不过现在，他回来了！

“本守城不愿与你多浪费口舌，本守城听闻下属说有只妖兽强闯城门躲在了林府，你却阻止本守城为流涟城除害，你该当何罪！”章蒙突然呵斥道。

“我林家的门自然不能让鼠儿窜进来，更何况守城大人口中的妖兽，是本少爷的坐骑！”林功讥笑道。

“那么那日闯城门的少年，就是你咯？”章蒙并未理睬林功的少爷之称，只觉好笑，一个落魄林府的少爷？算个屁！他章蒙被林肖擎打压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何惧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你可知道，硬闯城门，是要斩头的！”

“吴三甲，李庆贵，你们二人率兵将这小儿拿下！”因为看到了林功的些许本领，自然不会随便派些普通士兵，再加上这林府还有一只凶悍的妖兽还不知道躲在何处等待袭人。

“是！”侧旁两个较为魁梧的类似将领的大汉点了几个人，跨下马，快步向前，立起刀向林功杀去。

只见林功只是食指轻挑，面前的士兵皆被一股无形之力控制在空中，片刻后重重跌落。

“修仙者？！”章蒙惊叫。身旁的士兵都愣了神，他们并不知道那几个同行是怎么飞起来的，只是下一刻就感到惊恐。

修仙者，一直在凡人的口中传诵着，据说如今的皇室乃至整个天下，都是由修仙者掌控的，但这些修仙者一心只求天道，并不出世，所以大多数凡人都未曾见过修仙者，即使是流涟城这种边陲城镇，也只是见过一些奇异但并没有像传闻中的妖兽一般厉害的低等妖兽。

所以修仙者，在多数人心里，已然是一个传说。

如今，传说中的修仙者就站在他们面前，而他们只是肉体凡胎，这让这些人如何不惊恐。

“林，林少爷……三年不见，竟然有了如此造化，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我其实也只是秉公办事，毕竟作为守城得保证到城里每个百姓的安危，既然那俊兽是林少爷坐骑，那我就不再过问了，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章蒙慌了，他也只是凡人，没有凡人能敌得过修仙者！

“幸好上面让我前三个月不要动林府，否则现在怎么都圆不回来了。”章蒙想到，他先前最多就是言论极端了些，并没有伤到林府的东西，还可以打圆场，但他又有些害怕，毕竟作为一个修仙者，要做出什么无论出不出格的事情来，他还真没折。

“章守城是为了流涟城的百姓，并没有什么过错，我能理解！”林功笑眯眯的说道。

“林少爷能理解就好，那我就退走了。”章蒙悄悄舒缓了一口气，可林功的下一句，又让他背后冒汗。

“可我这林府的大门是给人拿手开的，不是拿脚踹的！”林功使劲吸了口气，他很恼火，这林府自从建立起来，连皇帝都来过，进门都前都是叫太监敲门后呼唤府中人，他一个小小的守城，什么时候也敢如此放肆了？虽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但足以让林功出手了。

“既然你先行无理之举，莫怪我也无礼！”

突然空中一声炸裂之声，只见被数十个铁甲士兵围护着的章蒙，其右手猛然爆开，漫天血水洒在身旁将士以及章蒙自己的脸上。

“这次是一只手，下次就是你的狗命了！”林功将腾出的右手收回，转身进入府内。

章蒙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残缺的右臂，感到深深的恐惧和一丝缠绕在心头的绝望，这就是修仙者么？传说中的千里取首级是真的吗？

自右手爆开后，再无血液流出，但周围的将士早已退开，仿佛章蒙还在流血一般。而平凡的老百姓早已吓蒙，林功他们看不见，但骑在马上的章蒙他们看的是一清二楚啊，青天白日，出现如此妖异之事，他们早就瘫坐在地上，双目充满恐慌。

“回城营！回城营！”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率先清醒过来，吼着撤退一般的信号，仿佛真的是敌军压境了。

章蒙是被一个将领牵马而走的。

回到府中的林功被府内的侍从们“簇拥”，说是簇拥，但没有谁敢靠近林功，他们方才在府内也多少敲见一些，自家少爷一抬手就搞定了一切，这可不是说的好玩的，要人命的本事，哪是他们敢靠近的。如此，这让林功就略显尴尬了。

“其实修仙者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多数隐在山林，不过也有很多藏在闹市，不足为奇，各位不要害怕，我是林府的少爷，不会对忠于林府的人不利的。”林功一顿解说，告诉大家不要把自己当做异类，还只把他当林家少爷就好了，但除了小时与林功关系不错的，其他人多多少少还是对林功更为敬畏了。

无所谓这些，林功这才想起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连忙出了门。

......

军营，章蒙的屋室。

此刻章蒙刚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双眼还有些空洞，然后突然怒骂了两句，又好似有些担心的张望四周，这才仰着头，唤着随从：“来人！给我拿几坛子酒来！”

“是，大人！”

很快就有人将数十坛酒摆列在章蒙室内，然后快速退出。

“章蒙啊章蒙，以前你被林肖擎那个老混账欺负，现在又被他儿子这个小毛孩欺负，大的可以欺负你，小的也照样能欺负你，你就没长一点本事！你就是个窝囊废！窝囊废！”

外面的守卫听着守城屋里的叫嚷声，不敢噤声，除了暗自有些爽畅外，还有更甚一筹的愉快！

由于守城不在，即使现在还是白天，军营里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有些懒散，过了一会，都能听到流涟城三里外围城墙内士兵的操练声了。

这酒喝的很长，喝到章蒙不省人事，直至夜深才有些迷糊胃胀的醒来。

迷迷糊糊的，章蒙走出了屋子，走出了城门，看着周边零落熟睡的士兵，章蒙不由的自嘲，这就是他的兵，跟围城墙内的他林肖擎的兵比起来，简直就不能相提并论！

朦胧之间，章蒙好像走到了一处林子里，靠着了一颗有些葱郁的大树，扯下腰间的跨刀，对着皓月竟起了一丝伤感之情。

“我章蒙十五充军，二十六当上千夫长，幸苦到三十四岁好不容易就可以当上边陲大将，结果你林肖擎横空杀出来，不仅夺了我边陲大将之职，还欺压我，使我当了十四年的守城，还有你那可恶的儿子，老的小的一样可恶！你们林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该死！”

醉话中，章蒙又熟睡了过去，周围草木有野兔惊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