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鉴》免费试读_暴躁的小猴子
第一章 王春花
如果可以选择,陈晨现在不会窝在这个鸡不下蛋的破村子里。今天是农历四月初九,离梅雨季节还有个把个月,天气已经闷热难耐,土地潮湿松软,用力一攥仿佛可以握出油来。马上就可以开工了,陈晨吃过午饭在树荫下又开始擦拭自己心爱的木剑,剑鞘和剑柄已经乌黑油亮泛着贼光,似有似无中还能闻见一股咸腥味,不知是剑上的还是泥土返潮散发的味道。
院子后面的杨梅就该熟了吧,陈晨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等一场蓄势待发的豪雨。
雨是天擦黑下的,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在窗户上像在敲一面鼓。雨开始下的时候,陈晨把剑用油布包了起来,又绑上麻绳塞进了帆布包里。上厨房,陈晨给自己做一锅热汤面,四个西红柿两个鸡蛋一袋120克的挂面,开锅调小火,等面熟的时候陈晨望向窗外,土地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雨水,院子里已是混黄一片。陈晨把面捞了出来,撒一把葱花又淋上一层香油,趁热吃完,身上发一层薄薄的细毛汗。打开窗户,冷风夹杂着雨水扫下了,陈晨打了个哆嗦。
陈晨站在窗前点上一支烟,天已经完全黑了。
穿上雨衣和雨靴,陈晨背上帆布包淌着泥水往村后的坟地走去。路上连条野狗都没有,除了雨声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远处的蛙鸣。陈晨沿着这条熟悉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越走人烟越稀直到路两旁只剩下黑压压的大树。等过了这个池塘就到坟场了,陈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此时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面,每走一步泥水都会溅起来甩在雨衣的下摆上,斑斑驳驳,池塘里的水已经漫上来了,在漆黑的夜里,陈晨像是站在了海面上,现在连青蛙也不叫了,只剩下雨声和雨靴踩在水里的吧唧声。忽然,陈晨停了下来,他感觉有一只眼睛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现在,只剩下雨声了。
陈晨放缓了呼吸,左手慢慢摸上胸前的项链,那是一串不知是什么猛兽的利齿,右手从雨衣下摆处往裤兜里探,摸到了一个小玻璃瓶,陈晨屏住呼吸用食指和拇指把小玻璃瓶打开,一股刺鼻的臭味窜出来,还没来得及做下一个动作,陈晨脚下就被一双手拽向了池塘。
手的力气大的出奇,陈晨挣了几次都没挣脱,便顺着手的力道往池塘走,并把项链上的利爪蘸上瓶子里的膏体,空气中的腥臭味更浓烈了。踉跄了几步,水直没头顶,脚踝上的力道消失了,陈晨屏气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四周游曳的如水草一般的头发,可能是瓶子里的膏体开始溶于水,周围的毛发并不敢缠的太近,若近若离的在陈晨身旁试探着。原来是只水鬼,陈晨放下了一直紧握项链的手,反手去勾帆布包里的手电筒,往池塘底猛扎,看到个大毛球提起来打开手电一照,竟是水鬼的脸,一个唇红齿白眼球发白的小姑娘,小水鬼见了光,头发迅速回缩去护住脸,顺势还抽了陈晨一下,陈晨吃痛气息不稳看小鬼不再纠缠自己就出水换气。
刚出水面,只见池塘边的榕树下站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小姑娘,皮肤惨白头发乌黑,嘴唇朱红如血,眼球上起了一层白翳。此时雨停了,赶到墓地也来不及了,不如趁此时机先把这个小水鬼收了。
雨一停,地面上的水就漫漫渗到泥土里,池塘露出了原本的边界,月光洒下来,明亮清晰,小女孩往榕树后的阴影里又缩了缩。陈晨打开帆布包,因为进了水,里面的符纸早已湿成一坨,再者水鬼有实体也封不进纸符里,陈晨一边翻着帆布包一边想着对策。
“你也是来招魂的?”“啊?”小女孩突然开口吓了陈晨一跳,“嗯。”
“那个战国魂一年前就被一个老道士收走了,你别白费力气了。”
“不可能,月朔的时候战死鬼魂的归宁曲就在坟地那边吟唱,我不会听错。”
“噗”小女孩嗤笑了一声“归宁曲听了这么多年墓地里所有鬼都会唱了好吗,你别翻你那个破包了,你包里的东西都收不了我,算了,今天算你运气好,姑奶奶我早就在这个破池塘呆腻了,你用那个破布包把我背出去,等下次下雨的时候我帮你把墓地里的孤魂野鬼都引出来,你随便收,怎么样?”
陈晨摸到一根马克笔,一边在帆布包上偷偷画着符一边详装淡定“好啊,那你自己跳进来,我把你先背到我家的水缸里。”陈晨话音刚落只见小女孩就已经盘腿坐在了帆布包里,“快把拉链拉上,快晃瞎了我的眼睛。”你眼睛本来就是瞎的,陈晨心里嘀咕,但是不敢怠慢,拉上了书包拉链,把木剑和其他零碎用雨衣包着就疾步往家走。
小女孩看着不大但是死沉,陈晨气喘吁吁的回到家,一推门,只见小女孩正端端正正坐在自家的桌子上晃着小腿。陈晨顿时有点方,他卸下背包拉开拉链一看,自己背了一路的是一块大石头。“别看啦,你还以为画个破符就能困住姑奶奶我呐,你家的大水缸呢,快点给我抱过去,等你等的我都要渴死了。”陈晨无奈,只得抱着小娃娃去了房后面的水缸,“给我找个盖子把口盖上,明天太阳下山前别烦姑奶奶我!”,小娃娃说完一扭身就跳进了大水缸,陈晨再往水缸一看,就只见水草一样的长发。
折腾一晚上,就请了个祖宗回来,陈晨郁闷至极。洗个热水澡,陈晨没有睡意于是躺在床上翻百鬼鉴,“水鬼,有实体,畏光,引火烧之可灭。起于投水自杀或者意外而死的人,靠引诱,或者是强迫他人落水而死来投胎转世摆脱苦难。”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不如等这次召唤完亡灵就把她给灭了,陈晨顿时顺心许多,把书放到一旁翻个身睡去。
陈晨再睁开眼已经是中午12点,肚子饿的咕咕叫还憋着一大泡尿,等解决完生理需求,陈晨想起来昨天放在地上的一大堆装备,纸符已经泡烂,打火机进了水也没法再用,裤兜里还有半包湿乎乎的香烟,剩下的都擦干凉着,把包着木剑的油布打开,木剑依然干燥但是腥味似乎更重了。陈晨看着一堆烂摊子又想到自家水缸里还睡着一只水鬼就心烦意乱,于是准备去村头的小卖部里买个香烟和火机。
村头的小卖部兼整个村子的超市,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屋子永远灰尘满面,出售的所有物品感觉都没有保质期。陈大姐端着碗面条凑在电视机前面看欢乐颂,正看到兴起处嘴里含着面条嘎嘎大笑,陈晨进门的时候,陈大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陈晨转了转,买了几袋挂面,一袋盐,走到陈大姐面前清咳了一声,“大姐,麻烦您再拿包烟和火机。”陈大姐不耐烦的撇了一眼陈晨转身从身后拿了一包黄鹤楼和一个粉红色印着美女的打火机,“31,给30吧。”陈大姐拍了拍玻璃台面之后又抱着碗目不转睛的看电视了,陈晨交了钱拎着东西往回走,走到路口的时候又鬼使神差的往村后的坟地走去。
池塘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是一潭绿幽幽的死水,四周榕树茂盛,这种地方是鲜少有人来的,陈晨继续往前走,经过昨夜暴雨的冲刷,坟地显得更加凌乱不堪,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坟包旁边,陈晨蹲下来抽烟。我在这个破地方猫了这么多个月,怎么这里面埋的就不是战国魂了呢,把烟碾灭,拍了拍裤脚上的浮土,陈晨提着东西准备问问躺在自家水缸里的小水鬼。
天刚黑的时候,陈晨就抑制不住好奇去开水缸的盖子,水缸里还是一堆摇摇曳曳的毛发,陈晨伸手去拽水里的头发,往外拽着拽着就拽出一张怒目圆瞪的脸,“傻逼,别拽我头发了!”陈晨一松手,头又掉回了水缸,“我!草!尼!玛!”。
陈晨坐在小板凳上,小水鬼坐在座子上晃着小短腿,一大一小黑眼瞪白眼。“找你姑奶奶我干嘛?”
“我问你,那个战国魂真的不在墓地了?”
“恩,一年前被个老道士收走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嘛!”
“那现在墓地里每月唱归宁曲的是谁?”
“之前战国魂的朋友呗,听多了自然就会唱了。我说你这个人真差劲,招魂光靠首歌。”
陈晨不想再说话了,只想去门口抽支烟。
“喂,你没别的想问了嘛?”小水鬼似乎还没聊尽兴,“不然呢”,陈晨打开门把烟点上深吸了一口,“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叫什么?”“你这个人真没有意思,你就不能猜猜嘛!”“猜不出来”陈晨又吸了口烟,“我叫王春花,春花烂漫,嘻嘻好听吗?”“好听”“切,不走心,不理你了,我找朋友去了。”王春花说完就从桌子上消失了,陈晨陷入了沉思,自己蹲守了几个月的战国魂其实早就被一个老道士收走了,这个老道士是谁呢?他要战国魂又有什么用呢?他怎么知道战国魂在王家村?难道他也有那本书?香烟就快燃尽,余辉烫得陈晨的手一哆嗦,烟蒂掉在了地上,弹了两下熄灭了。
第二章 古曼童
陈晨,现年24岁,祖上是招魂师,后来这个行当落寞了,到陈晨这一辈这个职业已经不能糊口。作为一个普通一本大学的毕业生,毕业的时候陈晨发现赚钱的工作不要自己,自己能干的工作又不赚钱,后来干脆从家拿了点钱开了一个佛龛店,近几年泰国佛牌火的不行,陈晨也跟着弄一些佛牌、手串之类的卖,当然,生意不好的时候也做一些关于神鬼的买卖。
说到神鬼买卖,最近陈晨做的比较多的算古曼童,属于堕胎或者意外死去的小孩灵魂自愿进入古曼童并使之拥有神奇法力照顾及帮助供养人,使供养人安居乐业、心想事成的圣物。但是古曼童太为难得,所以有一些“古曼童”是利用法师催咒烧符的方式迫使孩童的灵魂追随,俗称养小鬼,养小鬼是法术禁锢、屈服孩童的灵魂任意指使,陈晨一直觉得这种东西阴气太重,对人对己都不好,所以卖的说实话大部分都不是真的,价钱也便宜,就是给人一种精神寄托而已。
去年农历七月十四,陈晨本来是闭店不做生意的,七月半俗称鬼门开,开门做神鬼生意容易撞到神鬼。下午,陈晨正在空调房里神清气爽的吃西瓜,门外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敲门声,看了眼表,4点48分,这个时间,要是鬼敲门也多半是跳楼自杀的。陈晨去厨房拿了一瓣大蒜放在嘴里嚼了嚼,刚打开门就呼了一大口气,陈晨和门外的快递小哥同时愣住了。“对不起,对不起!”陈晨连忙道歉,收了包裹,是一批从云南转运回来的佛牌,但是这批佛牌之中还躺着一个手掌大的玻璃球,浑浊的油状物里面有一个干黑色的尸体,头颅硕大,双眼紧闭且圆鼓,躯干是轻微脱水的干瘦细长,骨骼的轮廓隐约可见,像人类的婴孩。陈晨看着这个古曼童一阵发冷,箱子里还有一封信,是云南负责发货的人写的,大意是这是个黑袍阿赞做的阴牌,有个买家很早之前订购的,现在交给陈晨代管,到时候买家上门来取,并留了买家的姓名、联系方式和身份证复印件。陈晨仔细看了看复印上的照片和个人信息,张垚,男,45岁,眼睛小而狭,脸庞消瘦。陈晨找了个之前买电水壶的包装盒,里面垫了一点报纸把大油蛋和纸条放进去,封好放到了阳台上,又给张垚打了个电话跟他说货到了请尽快取走。干完这些,陈晨连佛牌也懒得再看,合上箱子放在了电脑桌底下,再看看之前吃的半个西瓜,用勺子挖下来的汁水干掉,连西瓜瓤都有些干的发白,不知道是空调吹的还是这个小鬼饿了开始找贡品把西瓜汁喝掉了,陈晨心里不爽,把半个西瓜扔到了垃圾桶。
家里的东西让陈晨有些不自在,吃过晚饭,下楼倒垃圾的时候,陈晨想在小区周围转转,顺便买包烟。刚出了小区大门,就能闻见一阵阵烧纸的味道,周围遍地是烧纸留下的大大小小黑色圆圈,陈晨绕着这些黑圈走,裤脚的微风带走一些没燃尽的黑纸,那些用粉笔花的圈清晰可见,圈上还会留下一个缺口,各路小鬼在缺口处拥抢着这些只属于阴间的财富。
陈晨正看着小鬼们抢钱看的出神时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喂,妈。”陈晨接起电话,“喂,晨晨,在家呢吗,吃饭了吗,我跟你爸一会儿想去找你,一起给你爷爷烧纸。”“哦,我差点忘了,我刚吃完在楼下遛弯呢,来吧,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们。”陈晨挂断电话看了眼手表,快7点了,去小卖部买了包烟,走到小区门口抽了起来。
刚抽完一支烟,远远的,就看见父母提着大包小包,陈晨赶忙迎上去把东西接过来,“给我吧,爸,你的也给我吧。”“没事,别帮你爸了,你先把这些放冰箱里今天刚做的,把这个瓶子拿上回家装满水再拿下来,我跟你爸在前面等你,快去吧。”“恩,您慢点,我下来找您。”
陈晨和他妈一起蹲着烧纸的时候,陈爸站在旁边抽烟,过了一会儿陈爸说“陈晨,把酒撒圈外边吧,再点一根烟,你爷爷来了。”陈晨做完也在旁边点上一支烟,陈妈看了陈晨和陈爸一眼起身往远处走了走。陈晨看老妈走远了,才低声叫了爷爷,老爷子不仅自己来了还牵了一直三只眼的大狗,头是白的有点像狐狸,老爷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抽了一口烟,“这个小家伙是我最近新收的,今天不用看门,我就把它带出来溜溜,下次看我的时候准备一点酱牛肉,上次陈晨说新开的店我去看了,不错,做买卖也好,就是别把咱老陈家的真本事丢了,陈晨你身上阴气有点重,回家记得在门口挂串大蒜,”说完猛吸了几口烟,又打量了一下这父子俩,“行了,我在那边都挺好,我取完钱就回家了,你们有啥事就烧纸通知我,我晚上给你们托梦。”等老爷子牵着狗走远了,陈爸拍了拍陈晨的肩膀,““小子,你身上确实阴气重,做这种生意还是小心为好,我一会儿去你家帮你看看。”“爸,我家现在确实有个阴物,我已经联系买家了,会尽快取走,您别担心了快跟我妈回家吧。”“那行,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事给家里打电话。”看着父母走远,陈晨转身走回了家。
一推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陈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想到爷爷说的话,心里有些发毛,这小鬼不能这么厉害吧,比空调都制冷,往空调一看,陈晨的心放下来了,确实是忘关空调了,虚惊一场。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晨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阳台上的小鬼越膈应,起身拿了把手电就上阳台想再仔细瞅瞅那个小鬼。刚一把手电筒贴上玻璃球,陈晨就看见球内浑浊的尸油里好像有活物往婴尸里钻,陈晨暗灭了手电,等了一会儿,又突然按亮手电,这次陈晨看清了,是一群类似喂鱼的红色线虫,但是还没等仔细观察,这些虫子就又钻回了婴尸体内,陈晨照了照浑浊的尸油,看里面再无活物,就想再研究一下里面的婴尸,把手电筒移到婴尸头部,圆鼓的眼睛好像撑开了一道细缝,陈晨又把头凑近了,发现细缝里正是刚才看见的红色线虫,它们纠结在一起蠕动着仿佛要撑爆眼皮,这时,婴尸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漏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陈晨心里咯噔一下,手没稳住把玻璃球摔到了地上。
玻璃球没有粉碎在地上又滚了滚留下一条油迹,陈晨赶忙隔着报纸把玻璃球又放回到了纸盒子里再把油迹擦掉,好好洗了洗手,从厨房抓了一把大蒜放到床头,左手抓着自己颈上的项链,心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念着念着陈晨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宿陈晨睡得很累,天蒙蒙亮就醒了,一看表,还不到6点。看天也快亮了,陈晨起身准备早点儿去店里,洗了把脸,看了看镜子中自己的脸,下巴上一层新长出的青色胡渣和满眼的红血丝。
一到店铺,陈晨就从百宝阁上面的百宝匣里取出一个厚硬皮本,本子的扉页上写着百鬼鉴三个字,按理说不管这大鬼小鬼只要是鬼就都应该在这百鬼鉴里,难道是因为古曼童是外国鬼,陈晨看了半天也没从百鬼鉴里找出和昨天看到一样的鬼,看着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就成了一个个小蝌蚪,小蝌蚪不一会儿就游走了,陈晨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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