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山大师兄》——万自一01

一、呲山大弟子（一）

秋风如刀，山下还是秋老虎逞威风的时候，山中已经觉得有几分凉意。凉凉的秋风吹皱一湖碧波，凌冬不凋的千秋荷花枝招展，仿佛和盛夏没有什么区别。

长长的九曲桥上，两名女子临湖漫步，置身荷叶中间，仿佛踏水凌波。

戚南晴瞥了湖边远远眺望的青年一眼，掩嘴轻笑道：“又是个为了师妹失魂落魄的痴情种子，袁师妹你当真不考虑吗？春明山上百家俊彦汇集，若是能从中觅得知心良人，结成道侣，也不失为个上佳选择。”

被戚南晴称作师妹的少女，一身碧绿长裙风姿如画。

两人相貌一般美丽，看上去袁妙真却比戚南晴更引人注目。原因就是那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有了气质加持以后，如果把戚南晴比作人间的绝色，袁妙真就仿佛天上降落的谪仙，不可同日而语。

“这位可不是什么一般二般的人物，呲山宗的大弟子，师妹觉得怎样？”

碧月湖边，面色痴迷的青年男子有十数之多，两女目光却都仅落在苍云松下，那名身材高大的抱剑青年身上。

“师姐说笑了，妙真一心向道。况且小妹半个月后要做淸蕊碧月舞，正是需要静心的时候。那位连素女问心功的一缕气息都经受不住，当真是浪得虚名！”

“按说呲山张焚是实打实从水云山万山大会里打拼出来的人物，三年前夺得英才第一，怎么会……”

两女渐行渐远。

张焚站在湖边松下痴痴遥望。

当、当……

春明山上的迎宾、聚仙两口大钟分别敲响九下。

钟鼓齐鸣，云板和石磬有节奏的加入进去。曼妙的丝竹声随之而来，起先虚无缥缈，不久就占据了主流。

乐声中间，还有女声空灵的吟唱，越发让人感觉仙意盎然。

伴随着吟唱和音乐，两队一十八名分别穿着浅绿、粉白两种颜色衣裳的少女，在一名身穿红白祭服，秀气灵动的春明门女弟子带领下，御剑飞来。落在荷叶上，凌波歌舞。

满湖寒光倩影，赏心悦目妖媚动人。

祭祀过后，咚咚咚三通鼓响。

坐在内圈第七席上的张焚猛然一个激灵，打个冷颤。

“叮！您的小助手已经上线！”

脑海里契而不舍的提示音唤醒了他。

秦阳缓慢的恢复意识，头脑中一片混沌。

“我……我这是在哪？”

低头看上水面，湖水倒影里，出现一个蓬头垢面披散头发的青年形象。

“我……我是张焚？不……不对！我是秦阳！”

记忆渐渐回到脑海。

现在的张焚已经不是原装货色。十五天以前，原籍东山的他降临到这名呲山宗大弟子身上。

“哈哈哈！”他激动地大笑起来。泪水涌出眼眶。穿越前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是因为金钱，而是身患绝症饱受折磨。

“造化！我的大造化！”

“第一英才，他也配！”

“这位呲山大弟子不会是疯了吧！”

湖面上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掬起湖水，洗净脸上的污垢。

记忆告诉他，今天并不是穿越第一天。早在十五天前，张焚刚刚踏进春明山山门的时候，心口一阵绞痛，来自地球的灵魂就降临到这具身体。

不知是穿越的后遗症还是当真魂为之夺，十五天过去，记忆里全都是袁妙真的一颦一笑，身体不受控制的，本能的追逐着她。

“妈了个巴子，妖女厉害！”

修仙不好混！

坐在席位上的他多了一分警醒。

抬头仰望，湖心高台上泛着黑色墨光的“春明台”三个大字，点明了此间所在。

这里是和呲山宗同列龙山五派的春明山春明门核心区域。

碧月湖里养着龙山灵脉唯一的灵根千秋荷，花开不凋，千年不死。所产莲藕、莲子通过秘方熬制，可以助长修为，为御气期的修士增长十年，为神光期的修士提升一年功力，每十年成熟一次。

莲子、莲藕采收当年的十月十七，春明门祖师诞辰，便会广邀百家，做“淸蕊碧月舞”上敬祖师，开莲粥宴款待同道。

设宴的地方就在碧月湖里。

坏绕着春明台的荷花之间，漂浮着百多条小船。一船就是一席。身份高，坐得近的，一人一席。远处的小船上，两人甚至三人同坐一席。

张焚是龙山五派之一的呲山宗大弟子，在两年半以前的水云山万山大会上崭露头角，如今在年青一辈里小有声名。虽然这半个月里表现实在不堪，仍然被安排在甲等第七席，独自占据一条小船。

此时能够增长功力的莲粥还没有呈上，他倒了杯莲叶茶，一口喝进嘴里，浇息心头烈火。

“怪不得都说春明门的女子是妖女！想我老秦……不对！想我老张当年也是眼中有码心中无码的人物，想不到尽然会被个小姑娘坑了！”

前尘往事尽付云烟，回过神来的穿越者第一时间心中祷告：“天道在上：弟子以张焚之名行走世间，承接此身一切因果。从今日起，地球秦阳不存于此世，此间唯有张焚！”

誓言发下，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张焚觉得心灵舒服许多，身体好像也少了束缚。按照脑海里的提示，点开个人界面。

光华闪过，淡蓝色半透明的界面浮现在他眼前。

有人说可以凭借系统成就万界诸天至尊，有人说一个系统必然连接着一位大能，还有专门蹲在系统后面坑宿主的黑心大佬。不过此时此刻，张焚觉得有比没有好，至少感觉生存有了保障。

按照小助手的说法，个人界面不虞被外人看见，张焚放心大胆的操作。

起初是设定召唤口令，设定以后只需要说出或者默念口令，就可以调出个人界面，不需要再多的操作。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不好，不好……”

想了一会，张焚把口令设置为：“请宝贝现身”五个字。

除了设置口令以外，只有加点和献祭两种操作。

凡是众生关注张焚，由他而起的情绪波动可以化作资粮，使他获得点数，用来提升功法。

万物有灵，收取杀死的敌人元灵，献祭以后，有一定几率推演出现有功法的后续境界和新的功法，或者进行融合、拆分。

初次加点有五折优待，第一次献祭有得到“天官赐福”的可能。

张焚看了一眼，点数栏里竟然存着一百多点。

点开最后一条记录：“你被春明门弟子袁妙真鄙视，获得点数一！”

他一条条查看下去。

“你被春明门弟子戚南晴鄙视，获得点数一！”

“你被东牟山弟子李威鄙视，获得点数一！”

“你被春明门仆役张平凡鄙视，获得点数一！”

……

“……”张焚无语。

再看下去，两条获得点数十的记录显示出来。记忆中，那天正是他代表呲山宗拜见春明门主同大长老的日子。才一上山，他就陷入对袁妙真的幻想里不能自拔，当时的情形都记不得了，想起来肯定是不堪的很！

摆脱了绝症纠缠，放下心中重压的他，格外的看得看。洒脱一笑，忖道：“不管怎么说，点数我是赚到了，爱怎么看张焚是你们的事！”

现在的点数足够他把“呲山剑诀”，从五层提升到六层。不过张焚还是觉得把宝贵的第一次保留给“呲山大道诀”更好。基础功法的提升比起“呲山剑诀”、“五雷咒法”之类的术法需要点数更多。理论上说，基础功法也更重要。

“莲粥宴百家聚会，正是赚点数的好时机！出丑露乖只是一时的，痴迷于袁妙真的不止我一个。如果不是呲山大弟子，快三年前万山大会‘英才第一’的身份，和之前积累的名气，想被人鄙视一下都难。”

看了几眼张焚明白过来，赚点数其实和眼球经济差不多。不过这个世界，不管丑名美名，都要有本事才有人传播你的事迹，单纯的刷下限在没有自媒体的年代是行不通的。

“不好！”他猛然想起件事，脸色骤变。

春明门开办莲粥宴一方面联络盟友，另一方面，也是给门下弟子和年青俊彦创造交流的机会。

排定的座次不是不可改变，淸蕊碧月舞过后，就是比武夺席的环节。除了少数，大多数人声名就代表着实力。往年的比武夺席出场人数不多，仅有寥寥两场。比不上之后的春明门弟子向百家俊彦讨教热闹。

今年却有不同，门主春波仙子水碧瑶话音刚落，甲乙两圈席位上，多个声音同时传出。

“碧水阁楚柔挑战呲山张焚！”

“艮明山李天兖领教呲山张兄高招！”

听到挑战环节开始，挑战张焚的声音此起彼伏。

“是了，后面丙、丁、戊三等席位上的人和我差着大境界。哪怕名声有假，大境界总做不了假的。御气对神光，能越级挑战的天才这里多半没有。”

九为数之极，春明山甲等席位也只安排了九席，乙等十八席。这二十四条船上坐的都是神光修士。

二、呲山大弟子（二）

不用费心去找，甲等最后两条船上，一男一女都站来出向张焚挑战。听见对方和自己同时开口，张焚身侧东南方向两条船上一名面目刚硬三十出头的男子，同一名姿色较为普通的女子扭头对望，眼里擦出火花。

“李师兄是要和小妹枪吗？先挑战李师兄也不是不可以！”

“要打就打！春明门前辈勘定的座次还会错了不成！”李天兖双手环抱，自负说道。

“哦？这么说李师兄安心坐在张师兄下首就好，何必争抢？”

三言两语，李天兖被楚柔噎的说不出话来。索性不言不语，一幅老子就是不让，看你怎样的模样。

刚才领舞的袁妙真飘身又回到春明台上，附在春波仙子耳畔说了几句。

水碧瑶轻轻点头，退到台后，让她来说。

袁妙真手指微弹。湖面上清风徐来，半空里响起一声清脆绵长的磬响。让人遍体生凉，平空多了三分清醒。

“与会百家都是春明山的朋友，莲粥宴比武争座用意也是较技切磋，给各家各派的年青俊彦一个互通有无，取长补短的机会。甲等、乙等，难道多了一碗粥吗？让呲山宗的张师兄连战多场未免不公。不过，既然有意，若是让哪位不能向张师兄讨教，也未免不美。本门因此决定，改武比为文比。”

袁妙真美目顾盼，春水流波。

“还好！还好！还以为俺老张宝贵的第一次就这样浪费掉了！”

接收了以前那个张焚全部的修为和大部分记忆，对于呲山大道诀、呲山剑诀、五雷咒法张焚是不虚的。

可是一名修士五十年的记忆何其庞大，为了保护张焚的主人格，大脑自发的把大多数记忆打包压缩，等待日后查看。现在的他观看前任的一生好像浮光掠影，看电影一样。

大略知道，少了很多细节。

剑诀什么的会是会了，却没有实际操作过。不把呲山剑诀升上一级压压惊，怎么敢和人比试？

“咦，五十年？”张焚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和谐的东西，再次低头看向水面。洗刷干净以后，露出本来面目的张焚，剑眉入鬓，看上去比他以前要帅一点，尤其皮肤好得让人嫉妒。白里透红光滑细腻，比起孩童分毫不差。

“这小白脸已经五十岁啦！那满湖满山的美女不都是些老太婆？”

看看附近的楚柔，又望望春明台上的袁妙真，不禁一阵恶寒。

荷花中央的袁妙真还在说明文比的规矩。

其实不用她说，文比武比的规矩大家都知道。

张焚穿越的呲山宗属于龙山五派之一，在龙山山脉，乃至附近的玉沙、都黄、大廉、三昆、桑青、白蒲六国修仙界都以五派为尊。再往上，整个龙山地区又属于阳魄古陆的一部分。

再往上，阳魄古陆又属于汀洲一角。

汀洲是宝鼎界六洲之一。

说起汀洲、宝鼎界，张焚也不清楚。

不过就阳魄古陆而言，修仙界也不是整天打打杀杀，文比的机会不比武比少多少。

等到袁妙真说完，立即有人跳了出来。

“无敌剑派李吉，请张师兄指教！”

“三流小派敢起这么嚣张的名字，还没被打死真是奇怪！”这无敌剑派记忆中和呲山宗还有些关系，所以李吉以“师兄”称呼。

张焚斜眼看去，蓝光闪烁。他刚才一直一边开着大会，一边操作个人界面，半透明的操作面板一直悬浮眼前。

这一转头，面板也跟了过去。界面一阵乱跳，变成了李吉的简略资料。

“56岁的老家伙还装嫩喊什么师兄！”

他把操作面板移到春明台一边，春明台上好几个女人的简略资料一起显示出来。

“这女人52岁，原来也在装嫩。嗯，神光高阶……不得了，真是不得了！戚南晴神光初阶，春波仙子竟然丹成了！回到要像个办法告诉师父一声，不然便宜师父吃了亏，就是呲山宗吃了亏，我这个大弟子也好不了……”

直到李吉开始演练，张焚才把面板转移对准李吉。

即便查看别人的资料，比起显示他自己的省略太多，张焚心里还是多了不少底气。

“这小子的飞剑还不如我！那些断点是怎么回事？”

随着李吉飞剑出鞘，面板上显示出3D虚拟人形，和飞剑的轨迹，哪里合理哪里不合理都有实时显示。

“呵呵，这样还能输吗？”

李吉飞剑归鞘，气定神闲，双手抱拳道：“张师兄请指教！”

俗话说修真无丑女。修真九境：壮体、御气、神光、甘露、丹成、种胎、元婴、离体、明道。御气境就可以延缓衰老，神光境能够影响容貌。配合一些丹药，改头换面也不是不可以，还是终身无副作用可遗传的。

除了某些修炼特俗功法的、审美独特的、自暴自弃的，男修虽然不像女修一样注重容貌，也不会把自己弄得不能看。李吉长相本来不差，加上神光境的修为加持，人如玉树，凭虚凌风，激起一群花痴女和捧臭脚的喝彩。

话说往年乙席挑战甲席，总不可能一方还没出场就有这样偏向。还是张焚这几天表现太过不堪，大失风采，完全没有“英才第一”样子的缘故。

一片压低声音的嗤笑里，张焚懒洋洋的打个哈欠，旁若无人伸着懒腰，直到李吉双目喷火，才慢悠悠的喊了一声：“出鞘！”

放在茶几上的飞剑无风自鸣，脱鞘飞起。

丹成以后才有炼化法宝存进丹田的能力。神光境的小修士还是同普通凡人一样，用剑鞘、剑袋把宝剑装起，带在身边。

张焚的飞剑叫做“乘黄”，宙阶中品。色泽浑黄，没其它原因，因为炼剑的时候掺入了雄黄。

雄黄破邪，量多价廉。呲山宗练给弟子用的制式飞剑都叫“雄黄”，属于刚刚入阶的飞剑。

当他第一个晋升神光，成为呲山宗第十六代大弟子的时候，师父云霖子把他的雄黄剑升级了一下，顺嘴起了个名字叫做“乘黄”。和上古神兽乘黄的关系嘛，仅限于用了同样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