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谁的雨》——斗魅

父亲的照片

张老汉的儿子来信了，说是在城里当了经理，挣大钱了！老两口乐的嘴都合不拢，逢人便炫耀一番。没多久，村子里的人就都听说了这件事，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经理是个干啥的？”张老汉吞吞吐吐地说：“经理是管钱的，所有的钱都归经理管。”那些人听了又是一番恭维，张老汉只是笑笑，其实他也不知道经理是干啥的。

没过几天儿子就从城里回来了，大包小包提回来一堆东西，吃的穿的都是张老汉没听过也没见过的牌子。最重要的是，儿子还领回了一个城里姑娘，当天就把张老汉老两口接进城里，举行了婚礼。婚礼上张老汉看着给自己鞠躬的儿子和儿媳妇，老泪一股一股的流着，端着酒杯的手不停地发颤，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儿子出息了，俺的儿子出息了！”

儿子是出息了，直接将张老汉接到了城里。村子里的房子空了，窗户、门都被土块堵上了，地也租给了别人，就连养的羊，鸡，猪也一个都不剩的杀了。就这样大包小包地被儿子带到了城里的新家。住了几十年土房子的张老汉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个儿能住上楼房。老两口心里美滋滋的。

儿子很孝顺，儿媳妇也很孝顺，每天都会到新家里陪老两口。张老汉在梦里都夸着儿子。

可最近不知怎么的，儿子过来的没以前那么勤快了，有时候一个月都见不到影儿，倒是儿媳妇还是像以前一样隔三岔五的来，每次都会带来一摞钱。张老汉看着钱皱着眉头，问儿子为什么不来，儿媳妇说儿子出差了，忙，等忙完了就过来！日子久了，张老汉也就不再问了。

好容易等到儿子回来了，张老汉迫不及待的询问儿子。儿子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厚摞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有儿子和一些自己没见过的人，像是在大公司里照的。张老汉笑了，原来儿子是在工作啊！

儿子跟张老汉说：“以后别在家里待着了，闷得慌，多去外面转转，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说完儿子又补充了一句，“儿子现在挣大钱了，你们可劲儿了花，别给儿子省！”张老汉一个劲儿的笑一个劲儿的点头。

儿子又走了，又像之前一样没了消息。儿媳妇一如既往的过来送钱，张老汉实在忍不住了，向儿媳妇打听，儿媳妇支支吾吾的想糊弄过去，却没能拗过张老汉，只好把一切都说了。张老汉只是一愣，就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张老汉带着老伴走了，家里的东西一样都没有拿。邻居告诉儿媳妇，张老汉是去旅游了。

儿子再次回来的时候，张老汉老两口却没有回来。只是寄来了一厚摞照片。照片上，老两口幸福的笑着，穿着新衣服，背后是一处处名胜古迹。儿子哭了，是笑着哭的。儿媳妇轻叹：“怎么也不换身衣裳。”儿子闻声扫了一眼所有的照片，老两口穿的戴的都是同一件。一瞬间，儿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第二天清早就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带走了儿子。法庭上，儿子因挪用公款，贪污受贿，畏罪潜逃一系列罪名被判处死刑。儿媳妇哭的死去活来，可儿子却一脸平静，只是说了句：“能让我最后看一眼我的父母吗？”

法官点了点头，儿子被押解到了从小生活的村子，刚到村口，就有村民认出了儿子，急匆匆的说：“张经理，快回家，你爹娘死了。”

儿子大惊，撒腿跑回了家，家里空的发慌，只有一张破床。床上，老两口静静地躺着。床头放着一个大包，包的旁边是一瓶空了的农药，空瓶子下压着一张白纸。

儿子颤抖着拿过了纸，看到了，上面歪歪扭扭的几行字：“儿子，你的事俺都知道了，都怪俺！俺知道你是为了俺和你娘，俺也知道他们不会放了你。俺和你娘先走一步了，俺们在那边等着你。”

此时儿子眼泪不停地落在纸上。民警打开了那个包，一惊，包里装满了钱，下面是一摞的红一百，上面是一张张破旧的零钱。

村民们一愣，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听到隔壁村说张老汉老两口在他们村子工地上当小工……

儿子猛的起身，一头撞在了墙上，红到发紫的血从额头流了下来。没等民警上前阻止，儿子已经断了气。

这时，又有人叫了起来，众人人忙赶去。只见张老汉家的里屋挂满了画，画上是世界各地的旅游胜地。画的下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衣服，是儿子买的。衣服上面放着一台照相机，还有一张洗了一半的照片，照片上，张老汉幸福地笑着。

长发及腰

李雷和梅梅是同时考进这所学校的，只不过，梅梅是第一名，而李雷却是最后一名。

梅梅长的很美，是公认的校花，长长的黑发在身后飘着，像是仙女一般。学校里的男生们对她垂涎三尺，李雷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李雷却有些自卑。他的样貌并不出众，左脸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像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学习就更不用提了，那可是最让李雷头疼的事。可梅梅不光长得美，还是年级的第一名。

李雷怎么想也觉得自己和梅梅是根本没有可能的，自己就是梅梅的“相反数”，在一起可能吗？除非这个世界有奇迹吧！

李雷也曾尝试着去接近梅梅，可是她每次都显得很匆忙，步伐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就从眼前消失了。李雷觉得梅梅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的，索性便打算放弃了。

其他的人自然不会像李雷那样轻易放弃，反而一个个信心满满地用各种方式向梅梅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有些甚至在做操的时候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梅梅跪下来，向她示爱。

可无论是谁向梅梅表达爱意，梅梅都只是莞尔一笑，便婉转地拒绝了。之后，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一些关于梅梅的八卦-梅梅有一个外校的男朋友。一时间，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校园，李雷听到了，梅梅自然也听到了，可她只是摇了摇头，就不再说什么，像是默认了。

所有人见梅梅没有站出来反驳，便以为这是事实了，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打起了退堂鼓。

可李雷却突然有了一丝冲动，他想和梅梅表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鬼使神差地向梅梅表白的。

他本来并没有抱有任何希望，只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却是没有想到，梅梅竟然答应了自己！

梅梅应下的那一刻，李雷像是被雷击了一样，猛地一颤，心脏都似乎停止了跳动。梅梅更是冲着他甜甜的笑了一下，那一笑让李雷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真美！

梅梅却是突然收敛了笑容，对李雷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得向我做一个承诺！如果你能够在我的头发长到腰间之前考到年级前十名，我就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这是梅梅对李雷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李雷没有多想，直接应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信心，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梅梅那快要垂在腰际的长发，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夜是李雷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夜，梅梅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握着梅梅柔软的手，整整一夜。李雷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的动作会破坏此时此刻的美。那一夜，世界是绚丽多彩的。

第二天，梅梅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不再和李雷说一句话。李雷也没有失落，反而感觉到一腔热血，他觉得梅梅就是自己的动力。

李雷开始学习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并不知道李雷和梅梅之间的事，只当李雷是在装样子。可一个星期过去了，李雷除了上厕所离开自己的座位以外，所有的时间都沉浸在学习中，他真的开始学习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李雷才发现自己的基础有多么的差了，翻开课本，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是自己会了的，可他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斗志昂扬了。

李雷每天都会去盯着梅梅看一会儿，看她的背影，看她的长发，也仅是看一眼，便回班里继续学习了。

梅梅也注意到了李雷的改变，却依旧是一脸平淡，可眼神却是一闪一闪地闪着亮光。

终于到了考试了，李雷比任何人都紧张，也更加激动。他盼望着成绩早一些公布，却又害怕自己不能在梅梅长发及腰的时候冲到年级前十。

第一次考试，李雷考到了年级前一百名，足足进步了五百多名，让所有人都极为震惊，班主任还威逼利诱，让李雷承认他是照抄了。李雷却是垂头丧气的，心里很失落，尽管他知道自己已经努力了，可是他的基础真的是太差了！

李雷开始担心了，不久前他便看到梅梅的头发已经有不少到了腰际，看来自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雷看到了梅梅，第一时间便看到了梅梅的长发，依旧很长，可是却没有一根到了腰间，只是无限的接近。李雷有些发懵，莫非自己之前看错了吗？

梅梅依旧很匆忙，仅是对李雷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便匆匆离去了。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却让李雷重燃了，他还有机会！

李雷不再是倒数第一了，第二次考试的时候，李雷竟然考到了年级前五十。要知道，到了年级前一百，再想要前进一名都是很费力的，可他却是一下子进步了五十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达到梅梅的要求。

李雷再次感到了一阵失落，也再一次看到了梅梅，急忙看向了梅梅的长发，似乎并没有长，只是比最初的时候长了那么一点点，依旧没有一根到达腰间。

李雷像是再次看到了希望，尽管他心里很是疑惑，可他没有时间去想，也不愿去想，只是在不停地埋头学习，向着那个目标前进着。

第三次考试的时候，李雷已经是年级前二十了，离前十只差十名了，李雷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满心欢喜地跑向了梅梅的宿舍。

但李雷并没有见到梅梅，她的舍友告诉李雷，她已经请假很久了。

李雷听了很是惊讶，自己昨天可还是见到了她啊！李雷的心猛地一颤，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冰凉，撒腿便朝着梅梅的家跑去。

刚到梅梅的家门口，李雷就停了下来，整个人像是呆了一样，立在了门前。

梅梅的家门上，插着一朵白色的花，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光芒。一阵阵哽咽声从屋里传了出来，敲打着李雷的心。

李雷迈开了步伐，两条腿像是被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几步的路，他仿佛走了几年，才走进家里。

一瞬间，李雷就看到了梅梅的照片，笑容还是那么的美，只不过，此时此刻照片之中的梅梅没有了那一头黑黑的长发，而是光头。

梅梅的母亲告诉李雷，其实梅梅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查出了绝症，也就是那个时候，梅梅的一头黑发就掉光了，此后一直戴着假发。李雷突然间明白了很多，已是泣不成声。

梅梅的母亲递给李雷一张梅梅的照片，还有一封梅梅留给他的信，便不再和李雷说些什么了。

李雷颤抖着打开了信，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信上，发出铛铛的声音。

看完之后，李雷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匆匆地走出了梅梅家，一头钻进了班里，继续开始学习，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从那之后，李雷不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也似乎从未抬起过一次头，一直都低着头自学，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怎么了。

学期的最后一次考试，李雷一鸣惊人，成为了年级第一名，成为了整个学校的奇才！无论是校长老师还是身边的同学们，都一个劲儿的夸赞他。可李雷始终都是淡漠的表情，眼神始终朝着天空。

成绩公布的那一天，校园里出现了一道异样的景观，一个长发及腰的人，手里握着一封信，在余辉中朝着校门外走去。这个人正是李雷。

李雷丝毫没有在意身旁围着的人的指点，自顾自向前走着。突然，他像是看到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甜甜的笑容，一头长发随风飘摇，像是一泉瀑布。她似乎在对自己招手，李雷笑了，幸福地笑了，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在了马路中间。

突然，一辆车飞来，李雷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整个人便轻飘飘的。李雷的笑容洋溢在了整张脸上。在自己落下的那一刻，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躺在了梅梅的怀抱，梅梅的长发拂在自己脸庞，那笑容，还是那样的美。

李雷手中的纸随着风飞了起来，纸上的几行字在余辉中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梅梅，我不会怪你的！我想要告诉你，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我还要告诉你，你的头发从来都没有离开你，他们很好，他们长的更长了，他们正在去找你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