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的修养》： 下山（上）

第一章 下山（上）

伏牛山为秦岭东段的支脉。西北-东南走向，长约400公里，为淮河与汉江的分水岭。海拔1，000公尺左右，三大主峰分别为鸡角尖、玉皇顶、老君山。伏牛山是著名暴雨区。

“又下雨了。”顾诚站在残破斑驳山墙边，将刚搭好的衣服一件件往回收。

伏牛山多雨，对于游客来说是一种奇观。在大山中，不时飘下阵阵细雨，微风中见起伏的山脉间腾起阵阵云烟。山色空蒙雨亦奇，富有诗意的画面。

在这片山林间过着青灯古佛的生活，这是被诗画所描绘的场景。但在顾诚看来，这一切并不是诗。

他不关心这里的空气多么清新，景色如何优美。他最关心的是明天吃什么，上午刚搭的衣服下午会不会被雨淋。

已经懂事的他并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不将庙建在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至少那些香火钱能帮他们填饱肚子，不用每天为吃什么而发愁。

顾诚将收下来的衣服拿回屋内，一件件放在炉火边烘烤来防止它们发霉。

不得已他不愿意这样，烤过的衣服总是一股炭火的烟熏味，穿起来也很不舒服。

“诚啊，饭好了吗？”一个老和尚拉开了寮房的帘子，慢慢踱了过来。

“师傅，你是隐士吗？”顾诚扭头问道。

“当然了。你师傅我可是世外高人。”老和尚眼皮耷拉着，牙齿也没了，但说话却出奇的清楚。

“做隐士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这么辛苦，你为什么还要做呢？咱们去少林寺挂单吧，听说他们有钱。”生活在这里近二十年，顾诚觉得他受够了。

“痴儿。”老和尚笑了，满是皱纹的脸成了一朵大菊花。

他对顾诚笑着说道：“吃不饱穿不暖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是觉得还挺不错啊。”

顾诚听完点点头：好有道理，但我为什么感觉好气啊！

顾诚有些无奈道：“师傅，咱们去少林寺挂单吧。那里吃的更好，穿的也好。他们有钱。”

听完顾诚的话，老和尚摇了摇头道：“你以为为师不想去吗？二十年前为师就是从那里被赶出去的，已经上了少林寺的黑名单了。”

“师傅你原来是少林寺的吗？”顾诚好奇的问道。

师傅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出身，他问过，但老和尚不告诉他。

“不，为师怎么能是从那种地方来的？为师当年是在挂单的时候被他们给赶出去的。现在中原地区的寺庙为师都去不了了。那些尼姑庵为师倒是没上黑名单，但人家也不让进啊。”看老和尚惋惜的表情，就像是当初去尼姑庵试过一样。

顾诚摇了摇头，也认命了。

看顾诚心情不太好，老和尚便开口安慰道：“诚啊，没几天了。这两天为师我就该圆满归寂了。”

真的吗？听到老和尚的话，顾诚惊喜地扭过头，嘴角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到顾诚这种发自内心的，真诚不加掩饰的笑容，老和尚顿时感觉全身上下气不打一出来。他怒目圆睁，胡子都翘了起来，吼道：“兔崽子，老子还没死呢！看打！”

老和尚原本枯瘦的手臂突然像充了气一般，迅速膨胀了起来，肌肉虬结青筋纵横，一股凶悍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恐怖的呼啸声，老和尚朝顾诚狠狠拍了下去。

碰！巨大响声从寺庙中传出，惊起了一群山林间的飞鸟。

来不及躲闪。顾诚只得艰难地接下了老和尚这招摔碑手，因为太过用力，他一张脸涨的通红。

僵持了片刻，谁也奈何不了谁。老和尚见状便撤回了手，感叹到：“唉，真的老了啊。”

“呼～！”老和尚收回了手掌，顾诚也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和尚看着坐在地上的顾诚，说道：“诚啊，你功夫可又落下了。”

顾诚喘着粗气，无奈地看了一眼老和尚：“你总是这句话，我要练到什么程度才算没落下？”

老和尚叹了口气道：“你至少要练到像为师这般，最次也要比那些秃驴强啊。不然……”

老和尚帮顾诚捋了捋额前的长发，嘱咐道：“诚啊，保护好你的头发，谁也不能碰。”

顾诚有些沉默，过了一会突然抬起头对老和尚说道：“师傅你能不能不要走？极乐世界有那么好吗？”

老和尚看到顾诚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有些伤感，叹了一声道：“痴儿，哪有什么极乐世界？就算有你觉得为师去得了吗？”

老和尚伸出枯瘦的手掌摸摸顾诚的脑袋，说道：“诚啊，为师二十年前带你来到这里。你以为为师是为了修禅吗？为师是怕死啊！硬生生多熬了二十年。为师也没参透什么生死之问，但为师却也不害怕了。”

“你舍得了也好，舍不得也罢。为师终究是要走了。放下，你只能放下。”说完，老和尚便转身朝着禅堂走去，颤颤巍巍，越走越慢，越走越佝偻。

顾诚跟在后面，一言不发，拉着老和尚的衣角。

来到了禅堂，顾诚扶着老和尚坐上了蒲团。

老和尚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口中作谒道：“两百年来狼藉，东壁打到西壁。如今收拾归来，依旧水连天碧！”

说完后老和尚头一歪，便再没了生息。

顾诚呆呆地看着身前的老和尚，伸手想去摸。但手刚碰到，老和尚的身体便突然化作一阵金色细沙，被一道无缘由的微风卷着带出了禅房。

顾诚追出屋外，见那道闪着金光的风在院内打转。他伸手想去摸。还未触到，这道风便飘的无影无踪。

看着还未收回的手掌，顾诚有些愣神。难过吗？不知道，他只是感觉此刻呼吸都痛。放下？怕是放不下吧。

在屋外伫立了片刻，顾诚转身回到了伙房。不一会儿，他端着锅来到屋外。

蹲在门前的石阶上，顾诚看着墙角上面那片青苔。就这么就着凉拌的椿芽，将一锅粥一口一口给慢慢喝完了。

能独自和一大锅粥，要是平时他一定会感到很幸福，但如今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白粥不像平常那么好喝，椿芽也毫无味道……这时候顾诚才想起来，椿芽他忘记放盐了。

庙里连一尊佛像都没有，房子也都破旧不堪时常要修补，真的很清苦。虽然老和尚说没有佛像是因为他不迷信。但顾诚总觉得这是穷的借口。

老和尚唯一的遗物也就是平常戴的那串佛珠，盘得油光发亮，可惜是桃木，不值钱。

熄灭炉火，将佛珠戴在手腕，回屋换上一身世俗的衣服，顾诚便准备下山了。

“师傅让我下山结婚，我跟谁结婚呢？”顾诚喃喃自语到。

山下的那个女施主不错，坐在一个点着粉灯的屋里。每次都客气地朝我招手。顾诚觉得她肯定是个好女孩。

第二章 下山（下）

付老师点点头，对旁边的女学生说道：“老师我讲得没错吧，伏牛山不愧是国家保护区。”

女学生想一巴掌抽死他，老虎都快扑上来了你给我说这个？

他们不敢动，一班三十多人都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前方拦在路中央的吊睛白额大虎。

老虎也很崩溃，这么多人静静看着它，感觉好慌！它也不敢动。只能呲着牙发出阵阵低吼来缓解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看到老虎这个样子，这些人更害怕了。但他们牢记着一句话：千万不能动，不能跑。

而在这种情况下，三十多个人都忘了一件事——不要和老虎对视。

好像是付老师带头的，三十多个人齐刷刷盯着老虎。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

小明尿都快吓出来了：谁特么给我打得电话！

他想将电话关掉，但慌乱间却不小心按了接通，还碰到了免提。

“傻逼！QQ上问你借steam号怎么没回我？”

“我在实习，你快挂了。”小明都快哭了，四周寂静无比，只有他的手机里传出了那个脑残的声音。

“实习？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地中海带的队？你还真别说，那孙子脑袋还真能反光！”

带队的付老师脸都绿了。他很想看看是谁在说话，但他不敢回头。

“我挂了！”小明觉得他再说下去就太不尊重对面的老虎了，人家明明在很认真地做出凶猛的样子。

“别挂啊！你……滴！”

将手机揣回口袋，小明加入了和老虎对峙的队伍。

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老虎低吼着开始往后退。一步两步，这些人没有追上来。老虎很开心：再退两步就可以跑了！

碰！老虎感觉自己的屁股撞到了什么东西。扭头一看……

嗷～！老虎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惊恐之色，四爪腾飞，奋力朝左边山林跑去。

顾诚看着消失无影的老虎，低头看看青石板上那几道深深的抓痕，一道上面还卡了一片爪子的碎片。

至于吗？顾诚很不理解。不就是拉着你聊了几次天吗？我感觉聊的很开心啊！现在怎么就躲着我了？

还记得我们刚见面时你扑过来，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多勇敢！唉，你变了。

和这群人轻轻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顾诚就准备继续往山下走。

“这位小兄弟。”带头的付老师叫住了顾诚。

顾诚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这个秃顶男人。

“我叫付升，这次带学生来实习。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付老师朝顾诚鞠了深深的一躬。

顾诚很淡然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嗯，一定要感谢您的。我请您吃个饭？”付老师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顾诚。

吃饭？顾诚笑了：“善哉，我们走吧。”

……

在李记包子铺外面，六七个女学生盯着坐在那里吃包子的顾诚窃窃私语。

女学生1：“好可怜。”

女学生2：“嗯，怎么感觉他像是没吃过饱饭一样。不过他人好帅啊！”

付老师坐在一旁，冷汗都下来了：刚才这位小兄弟要吃包子，我还觉得过意不去。唉！还好是包子。

“那个，顾诚小兄弟，一笼够吗？”

付老师问的一笼，并不是一笼五六个的那种小笼包。而是直径一米多的大蒸笼，里面是码满了的拳头大的大包子。

“……够了吧。让您见笑了，您破费了。”顾诚一手拿着包子，一手一碗汤，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付老师看出来了——他还没吃饱！

付老师朝小铺里喊到：“那个，老板娘，再来一笼。”

老板娘喜滋滋端着一笼包子放在了埋头吃饭的顾诚面前。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吃的速度丝毫没减慢。

“老板娘，你怎么能只拿素包子呢？”付老师才发现不对劲，拿上来的两笼都是素包子。

包子店的老板娘是五十多的胖大婶，一边收拾着其他人留下的碗碟，一边对付老师说道：“素包子？我不拿素包子我拿什么？你见过给和尚拿肉包子的吗？”

“和尚？”付老师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顾诚是和尚？你见过长头发穿皮卡丘体恤的和尚吗？说他是道士反而有可能。

一旁几个学生也炸锅了。

“和尚，他是和尚？”

“不像啊。他是和尚还能谈恋爱不？”

“你关心这个干嘛？”

“怎么？我就不能追求幸福了吗？”

“你特么是男的啊！你离我远点！”

一旁的顾诚吃的不亦乐乎。听到这些人在讨论他，便两口吃完了手里的粉条萝卜包子。开口道：“马大娘，我不是和尚。我下山来是为了娶妻生子的。”

“你是那个老和尚带大的，你不是和尚谁是和尚？……结婚啊！顾诚你看看我闺女怎么样啊？有没有兴趣当大娘家的上门女婿啊？包子大娘管够。”

真的吗？顾诚眼睛亮了。包子管够！

真的吗？一旁的女学生眼睛亮了。这么帅，还是老和尚养大的，才下山。这不是小说里的情节吗？

“那个……”一个女生刚想上前搭讪。

人呢？顾诚和付老师就这么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不见了！

××市午间新闻报道：近期全国发生了多起人口失踪案件，警方正全力调查中。

这是什么地方？顾诚抱着一笼包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四周漆黑一片，只能看到无数流光从身边划过，飞速穿行，不知道去往何方。

啃完手里最后一个包子，顾诚才注意到身边躺着的付老师。

“付老师，醒醒！”顾诚拍拍昏迷不醒的孙老师。

无论顾诚怎么叫，付老师就是没有转醒的迹象。发现自己叫不醒后，顾诚也就放弃了。

盘膝打坐。脚底什么也没有，黑漆漆的看不到底。顾诚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在托着他们。

真气在体内缓缓流动，运行。这是老和尚交给他的一套能够不吃饭的功法。从天地间汲取精华来代替从食物中获取能量。

虽然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是那种饥饿感却让顾诚在山上每天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功法流转，只见顾诚四周突然涌现出无数的光点，蜂拥着朝他身体内涌去。而此时他的识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平常他打坐，脑海中都是一条涓涓细流，洗刷滋润着。而今天，蓝色的水铺天盖地向他涌来。这就是师傅讲的海啸吗？一股绝望不由得在心头升起。

轰~！水流巨大的冲击力，差点让他意识涣散。他只能拼命坚持着，此刻他想停止功法已经做不到了。

体内真气也像脱缰野马一样，在顾诚体内疯狂乱窜。现在他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识海崩溃变成傻子，要么真气爆体炸成碎片。

没有第二种可能，除非……

“老铁，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