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长歌行2》：：李青莲

第一章：李青莲

无边的夜空总是宁静而深邃的，人们望去，像一块未经打磨的美玉，尚有瑕疵却显天然。

数不清的星光在夜空深处闪烁，偶尔有流星划过，但转瞬即逝。大多数的流星，普通人的肉眼是无法捕捉到的，它们远在这片大陆之外，只有身体经过灵气洗涤，使得器官的敏锐大大异于常人，才能看到更为辽阔的夜空。

嗤嗤—

一道流星在夜空中快速的划过，留下长长的白色尾迹。这道流星异常的明亮，它的光芒甚至盖过了高高悬挂的太阴星。它的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仿佛把漫天星辰的光芒都吸拢在了一起。它从大陆的最南极飞往最东方，白芒愈加浓厚，在地面上远远望去，它的整体奇异的呈现一柄长剑的形状，剑芒笔直的插向大陆的东极。

许久过后，剑芒开始消散，最终化为光芒点点没入到了九州的某处。

……

蜀州。

双水村是方圆百里内的大村，人口过百户，在望县的治下。这里毗邻秦岭，自隋末唐初以来，常年有山贼活动，以致原住民大多搬离此处，另觅家乡。

几年前双水村也陆续搬离了几十户，但随着一个叫李富贵的大商人来到这里，情况也就发生转折。他本身有一只上百人的护卫，里面大多是一些退伍老兵。手段凶狠，经验老道，见过血也杀过人，普通百人的山贼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再加上李富贵为人颇有豪气，每年用大量钱财贿赂秦岭内的大势力山贼头领，几年来，也倒没几个不开眼的强盗自找麻烦。

很少有人会选择远离故土。于是，那些曾经离开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许多。附近被山贼威胁的村子也在向双水村靠拢，甚至一些村民直接把一家子迁到了这里。

李富贵对此一般是乐得喜见。他本就是双水村出生的人，少年时候出蜀经商，辗转九州大陆各地。人到中年，在外尝尽了心酸苦累，总会想起故乡，想起它的好与不好，穷困潦倒可作为安慰，若有所成则衣锦还乡。这是普通人的固念，李富贵也不例外。他想起自己的老父母，不禁潸然泪下。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孩子，一肚子的火气就蹭蹭上来了。

“天杀的李富贵，你那小子偷了我家大黑刚产下的小崽子，还有翠花家的鸡蛋，一早上就没了个精光。这可叫我们怎么活啊！”一个体型彪悍的女人站在门口，一只手叉着腰，对着门口的护卫和李富贵又哭又骂。

门槛上还蹲着几个干瘦的老人，也不时的插嘴，“富贵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是个多么聪明伶俐，可爱乖巧的孩子。怎么青莲这孩子没有继承你可爱乖巧的优点，反倒学起来那些强盗的勾当。这不好啊，他以后是要接过你手上担子的，小时候不学好怎么可以。叫李夫人多管管，我们这些老人也能少操点心。”

护卫们面面相觑，这些都是自家老爷的亲戚，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再瞅瞅老爷愈加铁青的脸色，心里顿时都腾起一阵冷气。

“去，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给我抓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这么能惹事情。”李富贵指着一个护卫，掩饰不住怒火的吩咐道。

“是，老爷。”

……

现实总是证明什么是正确的。李青莲哀怨的看着一个拖着他的护卫，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那几个村老在他爹援建的村学里整天念叨之乎者也，所以焉哉，还经常指着他对村学里的学生说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古有士农工商的说法，做商人是最让人看不起的。”

于是他成了全村学的反例，人人都耻于和他为伍。这算什么？“少年怀宝剑，我有笔如刀。”不就是羡慕嫉妒我左佩刀右备容臭吗？整天酸溜溜的讽刺也不觉得累人。要不是有我爹这个不被看起的“商人”，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去哪里做无家可归的流民。

即便这么想，十几天同龄孩子的群体鄙夷也令他这个六、七岁的幼童忍无可忍。于是他在村里的郎中那里买了一堆的泻药，乘着护卫给村学送伙食的机会放在了几个村老和学生的饭里。结果可想而知。

至于那偷七婶家大黑幼崽和八婶鸡蛋的事情，就纯属是手痒了。孩子该有些调皮，没做过小偷小盗也忒不像话。

“站端正了，给村老们和七婶八婶道歉。”李富贵一脚踹过来，李青莲连忙装作受伤捂住肚子。这一脚外重内轻，李青莲没少受李富贵的脚踹。在外人面前，一般只是做做样子。李富贵似乎觉得还不太过瘾，又是一大巴掌拍在了李青莲的屁股上。“来人，找一根竹条子过来，我要把这皮猴子好好收拾收拾。”

“啊，爹，我错了。”李青莲顺势跌倒在地上，哭叫起来，泪水刷刷的就把他的小脸洗了个干净。

一旁的老人和骂的起劲的女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万万不会想到，有一对父子的搭配是如此的默契，演技实力碾压。

小孩子的哭声是最好辩解和承认错误的武器。这些老人也都明白，大不了李富贵一家子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候哭的只有他们。再何况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弄得人家的小孩哭天喊地，他们也觉得里外不是。老人中的村长只好尴尬的站了出来，讪讪说道，“咳咳，富贵啊，教育孩子不能只是动之皮肉，要晓之以情，言之以理，感动他的内心。人恒过然后能改，小孩子嘛，犯点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了其他人，“都散吧，都散吧，别尽给人家添麻烦。小孩子打闹上不得台面，别提这事丢人。还有刘氏啊，你家的黑狗一年生一窝子，少两个不碍事。告诉张氏，小孩子吃几个鸡蛋补营养，富贵一家没少为我们村子做好事，别整天像个八婆把小事到处吹摆。”

“村长……”几个人欲言又止。

李富贵微微一笑，拍了拍挺起的大肚腩。“村长，各位村老，还有刘氏，大家都不容易，我的孩子既然犯了错，那么一切的责任由我承担。这样吧，我打算通过知县买进一些耕牛，没有壮丁或壮丁稀少的家庭可以到我这儿暂时借去春耕。大家认为可好？”

“这……”一群人眼睛都绿了，还有在李府外看热闹的村民们一下子都沸腾了起来。耕牛啊，可不是他们这些贫农用的起的东西，这是只有在地主老财家才见得到的高贵玩意儿。

第二章：腹黑心机女

三月的春，是大自然最好最澄澈的时候。刚刚解冻的河流再次滋润流淌的土地，青山绿意斐然，万物生灵也洋洋自在。

双水这个小小的地方，春的气息早已浸透了它的肺腑。鸟儿无所拘束的在简陋的房檐下筑起新巢，时不时也看看新巢下热闹的人群。

“各位乡亲，我李富贵虽然是个商人，但也知道你们生活的艰难。小时候我们一家子全赖你们的帮助才能勉强生存下去，这份情义，我是不会忘的。”说到这里，李富贵对着众人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如今我李富贵有了些钱财，你们却依旧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春耕也有困难，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才想出了买一些耕牛帮助你们的主意。希望大家不要拒绝。”

这时候，无论是李府门口的几个村老、刘氏，还是李府外看热闹的村人，都被感动的在内心谴责自己平时对李富贵一家的嫉妒行为，一些性子软的女人甚至在悄悄的抹眼泪。

太感人，太伟大了。相信此刻的人们大都这样想。李青莲被自家老爹的嘴脸恶心的腹中翻江倒浪，原本他捂住肚子的动作更夸张更逼真了。什么富贵不忘穷亲戚，不就是想收买人心吗？这双水村的村民大多在耕自家买下的土地，买些牛借给他们不是变相在压榨劳动力吗？不愧是我的商人老爹，在双水村这个小地方都能想出赚钱的办法。

“富贵啊，没想到李平安那小子居然有你这样一个明事理的孩子，他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我们这些老人没本事，前些年还一直针对你们一家子。现在看来，老啦，错啦。”身体枯槁的老村长抹了一把眼泪，颤巍巍的弯下身子说道。

其他人也学着老村长的样子给李富贵鞠躬。

李富贵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肥肉微微挤出一道笑容。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奸诈的光芒，不知心里还在盘算什么。

李青莲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这就是商人，别人被买了还帮人家数钱。自己是他的独子，以后是要继承他偌大家业的，难不成自己也要变成他这个样子？

“爹，我先回去了。”李青莲在李富贵的耳边低语。

“在内堂等着，晚上回来再收拾你。”李富贵一巴掌又拍在他屁股上，脸上的笑容却依旧不变。

……

李府很大，非常之大。

六年前李富贵回到双水村的同时，也把望县的匠人带了大半。耗费了大量的木料石料和金钱，没日没夜的修建了七个月，才把李府修建完毕。据说望县的赵县令来双水村参加府成礼，都吃惊的认为，李府的规模比之京城的大宅也丝毫不逊。当然，李青莲没去过京城，也不知道那里的富贵人家的宅子究竟如何。不过就现在的李府，一般人进来也会被弄得晕头转向。

“少爷。”

“少爷。”

李府内不时有丫鬟仆人走过，见了这个李家老爷唯一的独子，也倒恭敬有加。虽然李青莲天性顽皮，多次捉弄同村的小孩子，但对他们这些下人却非常礼貌。平时也就调戏一下伺候他的丫鬟，别的倒什么也没有。

走了一会，到了李府的后花园中，园内的中心有一座环水小亭，亭子中坐着一位体态端庄的妇人，正在绣着衣服，旁边站立着两个丫鬟。

“娘，我回来了。”李青莲几步小跑着便钻到了妇人的怀里，用脑袋不停蹭着妇人的脸。

“也不小了，怎么还总喜欢钻母亲怀里。青莲，又在外面惹事了吧，我听家里的下人说了，你偷了几个婶婶的狗仔鸡蛋，还把村学里的村老学生都戏弄了一遍。怎么样？富贵他处理好了没？”妇人宠溺的抚摸李青莲的脑袋，虽是说了李青莲干的坏事，但言语里却满是偏袒。

“哪里有！明明是他们看不起爹，我气愤不过，才想出这些法子。至于爹嘛，现在正在让他们数自己的卖身钱呢。”李青莲口里嘟囔道。

“哧—”妇人捂嘴而笑，她用手弹了弹李青莲的小脑袋，“小调皮。”

“娘，爹晚上回来要收拾我，我害怕。”李青莲突然想起了李富贵之前的威胁，连忙道。

“他敢！”这时候妇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势，“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罚他睡书房。”

“吧—”李青莲在妇人的脸上猛亲了一口，“娘亲真好。”

旁边的丫鬟也都掩面而笑，天底下恐怕也只有母亲才会这样无条件爱自己的孩子。

“青莲哥哥—”

正在李青莲母子情浓的时候，一个如百灵鸟动人婉转的欢喜女声突然在不远花园处响起。

“这小魔女，怎么又来了。”李青莲顿时就苦了脸，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一张满是恶趣味的精致脸蛋。“救命啊—”

……

杨浅墨是双水村原本最大的地主杨忘舟的小女儿，自幼娇生惯养。除了杀人放火没做，其它事情做了十全，活脱脱的是双水村的混世小魔女。相比李富贵的做法，杨忘舟更狠。凡是来告他小女儿状的人，一般都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先暴揍一顿，再扔出去。

自她可以蹦蹦跳跳的时候，就名正言顺的成了村里的孩子王。李青莲是个例外，家里比她有钱，打手也比她多。她很想收服这个超级小弟，可李青莲总是爱搭不理。

李青莲的做法是正确的，可人算不如天算。一年前杨家的生意遭到打击，眼看就要破产了。李富贵不知怎的，从中周旋疏通关系，挽救了杨家的产业。杨忘舟自然是感激不尽，二话不说俩人结成了生死兄弟。

大概是杨忘舟看上了李青莲这根李家独苗，又瞅瞅自家闺女，觉得亲上加亲更好。李富贵也看过杨浅墨，长得粉雕玉琢，一瞧就知道是美人胚子。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人不坏。况且小孩子嘛，有股机灵劲也是好的。二人一拍即合，又结成了儿女亲家。

……

“伯母好。”杨浅墨已经站在妇人的身后，替她轻轻的捏着肩膀。与此同时，还悄悄的朝李青莲眨巴着眼睛，里面全是狡黠与得意的神色。

戏精！李青莲心中不屑的鄙夷。长辈面前是大家闺秀，背地里却无恶不作。人长得漂亮有什么用？魔鬼再长得像天使也还是魔鬼，等自己长大了，一定不会娶这个腹黑暴力的小魔女。

“青莲啊，看看人家浅墨多懂事，别整天说她的不好，我看就挺不错。”妇人拉过杨浅墨的小手，让她坐在身边，对着李青莲就是一阵批评。

“哼哼。”说我的坏话？杨浅墨对着李青莲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晶莹的眸子中也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娘嘞！懂事的是我好不好，她这个心机腹黑女，把你骗的团团转还不知。完蛋了，看看她那暴力的右手，又攥成了小拳头。李青莲欲哭无泪，想起几次被她揍的鼻青脸肿，一股子寒气嗖嗖的就上来了。

“伯母，我想和青莲哥哥出去玩玩，可不可以嘛。”杨浅墨撒娇的不断拉着妇人的手臂，声音甜腻的像熟透了的柿子。

“不行不行，我爹叫我晚上在内堂等着。”没待母亲说话，李青莲连忙把头摇成了泼浪鼓。开玩笑！自己又不傻，羊入虎口岂有活路？

“伯母—”杨浅墨顿时泫然欲泣，晶莹的眸子里不停滚动着几个豆大的泪珠。

李青莲暗叫不好，杨浅墨这招用了不知几回，但一用必成，血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娘—”

“青莲，浅墨是你的青梅竹马又是你的未婚妻，多照顾她点是应该的。这样吧，你先陪她出去玩会，我会和老爷说的，叫上几个护卫，早点回来就是。”妇人微微一笑，把浅墨的小手放在李青莲的手心。然后吩咐了旁边的一个丫鬟，不一会就领着六个体魄彪悍的护卫到了二人的面前。

娘，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娘？！李青莲已经看到了杨浅墨嘴角恶狠狠的笑容，仿佛一头洪荒猛兽正对着自己摩擦着锋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