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命令主》——鸩沈驰思

楔子

清晨的集市上，阳光洒在每一寸土地上，泛着金色的波涛，柳叶伴着清风徐徐起舞，这便是江东的春。人们忙着自己的事情，一派繁荣安定的景象。没人注意到那个身影，那个藏匿于黑色斗篷，灵巧穿越人群的身影。疾行所产生的风掀起他的帽子，吹乱他的秀发，这时可以看清他的脸庞，一个十五六岁俊朗的少年模样，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种与生俱来的骄傲！

少年奔跑着，张望着，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初识这世间。但又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不愿花时间去看第二眼。突然间，少年放慢了脚步，一个占卜的摊子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一个藏匿于巷子角落的地方，似乎已经有些年头。无论是木桌，还是木桌后的那个老人都显得陈旧。恍惚间，少年觉得这个摊子专门为他而设，等待着今天，等待着他的出现……那神秘的感觉使少年不由挪动脚步到了摊前。老人察觉到有人靠近，便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正好与少年交汇。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并非老人的目光有多么凶恶，而是在目光相交的一瞬，少年清楚看到了自己，一个……可怕的自己？

“是……看错了吧！我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少年这样想着，还是咽了咽口水，缓缓舒了口气，又重新细细打量了一遍那个老人。一张消瘦的脸庞，面部的皱纹诉说着沧桑，不过令人在意的是那双具有仙气的深邃眼睛，仿佛洞悉一切，又能使人产生连连遐想。“难怪自己会看到刚刚那幅景象。”少年想。

“那个……”少年准备开口打破沉默。

“安自乱世来，乐从释怨生。何日忘荣辱，还做逍遥人？”老人却打断了他，像要告诉他什么，又像是自言自语。

不过少年根本没有听懂他说了什么，“那个……我想请您帮我算算……嗯……功绩！”于是他又试探地发问。

老人陷入了沉思，许久后才轻轻答道：“你可知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说你的未来不可估计，可有龙升九天的壮势，也可润物无声的消逝，只是……”老人微微停顿，“要看你的造化矣！”

“那不就是……很高了？”少年不禁暗喜，一个没忍住，喜悦的情绪就从脸上溢了出来。少年察知自己的失态，勉强收起了表情，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马上明白再问不出什么了。这对此时的少年来说已经足够了。

于是少年摸索起自己的口袋，“啊！出来的急，没带什么银两。”少年便解下腰间系着的玉佩，放到木桌上。老人撇了眼玉佩，就算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到它的价值，通体透亮，圆润且有光泽，不带一丝杂质。这个时代有这种物件已使人惊奇，更难想象此等宝物如此轻易便被赠予他人，何况出自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之手？

但老人什么也没说，反而闭起了双眼，似乎见怪不怪。少年也不在意如此，欢喜的离开了，踏着比来时更加轻快的步伐，其实少年比任何人都明白，像天资过人，前途不可估量这种事，实属不该表现出来，他可不想和他父亲落得同样的下场。作为江东帝王最宠爱的孙儿，或者说上代帝王，他这次偷跑出来可不是为了玩。几周前在湖边梳妆的少女，已几次三番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梦乡里，虽然只是在马车上的匆匆一眼，足以让他心神不宁，就想着能多看眼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孩。

望着渐行渐远的少年背影，占卜的老人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命中的这些劫数，能帮你渡过的，只有你自己！”

【章一】冉冉新星，以光耀今

?正午，灼日高悬。今日的皇城人声鼎沸，锣鼓喧天，人人都在议论这个将要登基的年轻帝王。他们期待着他的出现能结束东吴群龙无首的局面，另一方面，担心如此年轻的他是否具有这样的能力。

“听说了吗？好像是丞相和左将军向朱太后推荐的。”

“是啊，听说才识明断，很有当年长沙桓王的风采。又加以好学，遵守法度。”

“可是就算如此，如今的东吴不比从前，如此混乱，怕是他无能为力啊！”

就在百姓为此激烈地争论时，一个英俊的男子在侍卫的护送下，迈着矫健的步伐径直走向大殿。没错，这就是即将即位的年轻帝王——孙皓。那自信且骄傲的笑容，这个时代难道还有谁能露出？

他便是那日占卜的少年，只是与那时不同，他的脸上褪去了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的神情，和无法言说的非凡气度。

他登上了大殿，思绪忽然回到祖父驾崩的那一天。那个年少有为，巩固了江东势力，奠定了三国鼎立局面的男人一直使他尊敬。那一天，祖父连卧在榻上都费尽力气，却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了很多，祖父不知是在与身体抗争，还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时而停顿，时而叹息，眼眶还些许湿润，他说道：“彭祖啊！吾命将休矣！世事艰，辛苦遭逢征半天。世事愁，愿抛生死赴黄泉。记得我说的这些话，千万不要做帝王……”这些情景一直在孙皓的脑海里，时时提醒着他。然而，二十三岁，一个狂傲不羁，无所畏惧的年纪，尽管对祖父说的话有所考量，但这根本不足以阻碍那想要施展雄才大略的决心，他不想浪费自己的天资，想有所作为，想不愧于祖父，不愧于黎民百姓。不过，如此年轻的他又怎会明白祖父的良苦用心？

皓用手轻抚王座，它的触感，它的纹路，它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兴奋，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如今真的就呈在眼前，一定要好好确认它是否真实。片刻后，他笑了，那种笑忠于内心，不加掩藏。他抬头，深吸一口气，转身，挥袖，入坐，俯瞰群臣朝拜，顿时血脉贲张，热血沸腾，似乎另外那半边江山唾手可得，自己终将奄有天下。他的视线驻停于人群之间，那个白衣少女分外显眼，那纯净耀眼的白色本不该属于这朝廷，不该属于这尘世。少女发现他在看自己，莞尔一笑，眯起的双眼，让那本就精致的面庞更显生艳。尽管见过无数次，但那笑依旧让孙皓不知所措，于是只能本能的以笑回应。这就是改变了孙皓一生的女孩，当然，这是后话。

新的皇帝上位，必会对朝中的职权做大的变动，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孙皓任命上大将军施绩、大将军丁奉为左右大司马，张布为骠骑将军，加侍中。对诸位大臣班赏，追谥父亲孙和为文皇帝，贬朱太后为景皇后，尊其母何姬为太后。立吴景帝孙休的四个儿子分别为豫章王、汝南王、梁王、陈王。立滕妃为皇后，其实孙皓何尝不想立那个少女为皇后，只是碍于家族权势利益，再加上少女也一再告诉他自己不愿为后。

孙皓初立，便下令抚恤人民，又开仓振贫，发放粮食，救济穷人。减省宫女，以让她们能自由婚配。

一日午后，孙皓与少女漫步于宫内，观赏那些从各处收集来的仙株妙草，珍禽异兽。少女的眼中些许忧愁，无意中说到：“它们被囚禁在此，一定会很难受吧？”于是第二天，宫中的种种飞禽走兽，皆被下令放生。这些当然都被世人看在眼里，一时间孙皓享誉天下，被百姓尊为令主。时光若就此停歇，一定不会有人为此而感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