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鲨》免费试读_花狸喵

决定

“喂，我想好了，你让姑父帮忙准备吧!”

“呃……”

电话被挂断，红发少年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的落阳；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本来想说些什么，只剩下一声叹息。

三个小时前。

一栋私人的别墅中。

“……按照你说的这么一个情况我建议你接受治疗。越是高压下，你的这种状况会越严重，已经到了一个很棘手的地步了，尤其是晚上，而且……可能麻烦的还不上如此……”

“是吗？但是无论真假我都希望你可以替我保密。”

少年莞尔一笑。

“……”

女人想说些什么，却被红发少年制止住了。

“Marry……你是个聪明的女人，长得也够漂亮！不然我爸就不会我妈之后，选择和你在一起了。确实，在我老爸“遇难”之后你还依然和他在一起，光这一点就值得让我尊重。”

少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决绝。

“可你知道的。我是不会听你话的……”

“洪方……”

“Marry！好了！我还有事，要先走。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Marry张了张嘴，一些原本要说的话就这样被卡在了喉咙里。

要给人留下一种不容商量的感觉，洪方是这么想的，所以，开门便走了。

开着他那辆从堂妹那拿来的玛莎拉蒂。

现在，车子停在了玄武湖。

窗外，夕阳万道。余晖洒在这如残虹的天幕，似血染般的枫叶随风漂着，让人想到古代舞姬舞动的红色长衫。光透过玻璃折射到洪方红色的卷发，照着他清冷的眸子，以及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小风……”洪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表情很是安详平静，可手指却在划拉着手机，让它不停地在主屏幕和通信录间来回切换。真实的内心某处就像这个季节的落叶吧，飘，不知道向何处。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他爸打回来的。

这倒省的他再纠结，不用去做什么下定决心被打脸的事。

“喂，洪宏。”语气还是那个语气，心境却大不相同。对话那头的男人自然是听不出来。

男人话语顿了一下，“方啊！私下就算了。以后要是有人不要再直呼我的名字。”

“行了老头，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哎！你真的决定好了？要不在考虑考虑。你还年轻，要不再在外面玩几年……”

“我想好了！”

“儿子啊，我和你说……”

洪宏依旧苦口婆心，他怎么可能会忍心把他的宝贝儿子送去那个“炼狱”呢？

“父亲！请问您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我22了。”

电话这头哑口无言。

洪宏有些失神，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他年轻的时候。田埂中，那时候他身边的女人不是Marry，儿子坐在他的肩头……油菜花、蜜蜂、阳光灿烂……

他回忆着，嘴角微微勾起，眼眶中却是晶莹的透明液体不由自主地充盈。他竟然有些失控了。

哀凉，只剩哀凉。

儿子的那句“父亲”，不异于是一记耳光打在自己脸上。可他无力再去说些什么，只能尽可能地平复。

“那，我帮你安排吧。那，就这样……”

“……天凉了，照顾好自己。”

通话被挂断。

“好……”

洪宏的话筒还放在耳边，可听到的只有“嘟——嘟——嘟——”，他的手不自觉地将话筒又往回拉了拉，在确定通话已经切断后，这才端起桌子上的水。

“咕咚咕咚”，洪宏一饮而尽。今晚自己可能需要去一趟墓园，他现在的心情因为他的那个宝贝儿子而变得很是复杂，他需要和她聊一聊。

告别

五个小时后，车子在夜间奔驰，高速流动的空气带起了地面上的尘埃。

楠溪江东街68号。

这边是一家西餐厅店，到了晚上便是清吧。

店老板是台湾人，姓陈。当过兵，混过江湖，深谙驭人之术。现在搞文创，当导演。人脉很广，别人都尊称他为陈导。因为其憨厚而圆滑，满身故事却亲近可人，所以受到身边不少人的崇拜。

洪方会大晚上从玄武区开往建邺区，也是为了这个男人。

店中，是Jazz 混杂着 Blues 的音乐。

悠扬的乐曲让原本就空荡的夜显得更加寂寞。

门，被洪方推开。

一声陈导。

陈胖子此时正在收拾吧台，突然而然的一声招呼，让他下意识抬头。在他手背旁的Chimay蓝标啤酒瓶差点因他转身而被带倒。

“哦，阿堃啊！好。”

惊讶一秒钟后，他的胖脸上又堆起来笑容。

陈导就是这样，“礼貌”得狠。尽管面对着这个略让他感到尴尬的小人物，他也是如此。

洪方眯着眼，看着那个他曾经以为可以让他拥有无线光明未来的老大。笑脸中，眼睑多少含着点泪。他很激动，却不知道为什么激动。只是下意识地用舌头去舔舐上嘴唇，尽全力地去收敛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陈……”

“方哥，要喝点什么吗？”

洪方的喉头蠕动了一下，内心在这一刻如同是被刀一下子扎穿。

他知道这话的内在含义，这绝对不止于消遣。

这种对于真实情感的捕捉，在自己母亲去世之后洪方便尤为敏感。

于是，在下一刻。

内心深处，整个黑暗之中。

突然出现一双阴戾的眼睛，紧接着是沉闷的话语，“我说的吧，他们都讨厌你！”

声音似乎有把人推向生命之外的沉重。

Marry说得，“可能麻烦的还不上如此”的事情发生了。

洪方在尽力压抑着这个某种可以称之为“爆发”的东西。

“一杯冰啤。”他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但细节之中，眼角里明显多了一点点血丝。

不可言喻的感觉，陈胖子并没有感觉出来。

只是在取出放满冰块的冰桶后，又顺手带出来了两瓶啤酒，高大师的婴儿肥。

“随便坐吧。”陈胖子笑呵呵地。

洪方走向了靠窗的位子，随手拿了一个杯子。

胖子跟上，两人坐下，陈胖子帮洪方倒满一杯啤酒。

很到位。

很少有人喝啤酒会用柯林杯，洪方随手拿到的却是这个。他夹了一块冰，“咚”的一声，冰块掉落在已经倒满了酒的杯子之中。

“还是这么奇葩啊！”

在陈胖子心中，他面前的这个当初选择离开的学生，已经一年了，可现在还是不过如此。

“不，自己可带不出来这样子的学生。”陈胖子想着。

“我要去当兵了。”洪方淡淡地说道，眼睛却是盯着窗外的黑暗处。

洪方的话让胖子多少觉得有些意外。可仔细一想，自己也就释然了。

面前的这个小子说了多少次自己要出去了，可终究没有。估计今天是心情不好吧，又找不到人陪，所以找到这里来了。

陈胖子心中了然，可脸上却没有露出来什么表情。

“哦？啊，这是好事啊！出去历练一下也好。什么时候走啊？”话语关怀备至。

如果是在一年前，洪方会信。

可现在，心中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虚伪！真特么的虚伪！”

然后，洪方眼角的血丝变得更加浓郁，渐渐地意识似乎也有些延迟、模糊。

“怎么？你不信啊！”一个声音从陈胖子对面的那具躯体中飘出来。声音依旧，但腔调之中明显多了一种气度。

“不不不，那你要我怎么说？”按照正常情况，在洪方说完这句话后，胖子会如此，先否认，然后教育。

可这次对面的这人却打断了自己的节奏。

他在陈胖子的对面，漠然起身，端起酒杯，笑而不语。就这么看着陈胖子，有一种“逼迫”的威势。

“哎！算了，逗逗他吧。”陈胖子心想，不屑的意味从上扬的嘴角溢出。

陈胖子也端起酒杯却未起身。

酒杯高悬，两人相视而笑，相同的气度同样的别有用心。

“来……”

眼看杯子就要撞到一起，就在前一秒。

戏谑的眼神在他眼中一闪而过，然后，他把杯子放下了。

陈胖子向前送的手和表情在这一刻僵住。

没想到会是这样！

自己刚想和他把戏演下去，结果一转身，对面这人却把台本给砸了！

“先走了！”

洪方说着，潇洒转身离去。还是没有变的语气却是之后的那个腔调，背影在陈胖子如今看来更是多了一抹令人生厌的决绝而不可一世。

“嗡——”玛莎拉蒂的引擎被启动，排气管响管的声音在此刻的静夜中显得异常嚣张，很多人都听到了这炸街的声音。

洪方响了响喇叭，然后，绝尘而去。

洪方走了，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走。

但本意是要告别的，但谁曾想会弄成这样。不过也无所谓了，车子就这么嚣张地开离了建邺。

他开回玄武区，开向92，他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