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阁》：序章 垂老

序章 垂老

这是第九世了吧？

窗外的风景很漂亮，大地像被最富有想象力的画家给涂了个色彩斑斓，及膝的金黄色野草，平平的铺展开来，毛绒绒的好似毛毯一张。

远处丘陵起伏，恰好是一年里最美的光景，深红、桃红、明黄中还掺杂着一点碧绿，好似一团火焰在燃烧，又好似晚霞挂在了山腰。

这是深秋。

天空上是最纯粹的深蓝，好高，好透，没有一丝白云，明晃晃的阳光有点刺眼，让人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都好像美的不真实，像是在梦境！

这是第九世了吧？

一只充满了皱纹布满了老年斑的手，颤颤巍巍的向着窗架子伸过去，又缓缓的颤颤巍巍的拉回来，把窗户轻轻慢慢的关上。

这风有点大，人老了，总是受不得凉。窗外的阳光明媚，却没有多少温暖，毕竟入了秋，风里，阴影里，总有躲不开的丝丝寒凉。

对啊~~第九世了！

茅草老屋的窗户关上后，屋里昏昏暗暗的便没了一点声响。静静地，静静地，静静地。沉默良久，时间过得漫长，太阳缓缓的西移，影子慢慢的拉长，红霞渐渐的铺满西边，光线一点一点的减弱。

黄昏来临，晚霞将大地染了个金边。这风景，更加的漂亮。

“唉～”

终于，屋里传来了一声苍老的低叹。像是对于垂老的感叹，又像是对于以往的诀别。只是这沙哑的声音，更让这美丽的风景凭添了一丝萧索。

“吱哑～”

木门转动，带着摩擦，慢慢的打开～

首先出来一只手，一只充满了皱纹布满了老年斑的颤颤巍巍的手，然后一张脸，一张同样充满了皱纹布满了老年斑的哆哆嗦嗦的脸，夕阳的余光恰巧的铺在古铜色的脸上，泛着金光，如同回光返照。

衣衫褴褛，身体伛偻，腰也无力直起来了，但一双目光浑浊却坚定的看着远方，向前走去，很慢很慢却同样坚定的步伐。

一步！

目光好像变得清澈了一点。

两步！

没错！一点一点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三步！

腰慢慢的挺直了，看他的背影慢慢的变得越来越高大。

四步！

如刀刻的皱纹，一条一条的变少，时光逆转！他在重返年轻！眼神愈发的犀利，目光如炬，让人看上去有种刺目的感觉。

五步！

步履不再蹒跚，逐渐变得沉重，有力。满头银发被清风吹过，飘荡起来，几个转眼间，银丝变浅灰，再染深灰，最后漆黑如墨，这是最纯粹的黑，泛起有莹莹之光。

六步！

身形渐渐的饱满，满是皱纹的的双手和脸庞渐渐的丰盈起来，老年斑一点一点的消失，枯朽的皮肤慢慢变得有光泽，慢慢绷紧，直到白润如玉。如同时光倒流，只用了走六步的时间，就已经返老还童，老头变作中年。

七步！

步子刚刚踏下，一股气势凭空爆发，冲天而上，又如大海般磅礴，向四方汹涌澎湃地扩张，狂风吹散，压着四面八方的植物皆伏地。天空上刚爬上的青云，被冲开，绕成一个圆，中间是空洞泛黑的天空，隐若可见宇宙星辰。

老头。不！这身影如此旺盛的气血，哪里还有之前日薄西山样子。褴褛的衣衫随着气势爆发的瞬间一荡，舞动的刹那铅华尽褪，化作一袭青金长袍，迎风自舞。

漆黑的长发飘扬，面容静肃，目光如炬，却已经是一个英朗的青年模样。张狂，不可一世，气势便是要倾压六合八荒，管你青天无道，阴阳逆转，我战便是！！！

第八步！！脚缓缓地向下踏去。

是啊！第九世了！！我是谁？我叫凡尘，一个活了九世的凡人！！！我不信命，便逆天而行，终究是没有超越越轮回，活了九世，到尽头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道运转，瞒天八次，九次为极，今世魂魄注定逃不过侧刀之斩，一斩魂，二斩魄，三斩因果，四斩新生。下一世，魂魄还是那个魂魄，但我却已经不是我。这一世，活了九千九百九十八载，也足够了，遁一之下，也唯我独尊！！

最后一些时日，便再入世，闲逛三千界。

终于，第八步！脚踏在地面上，时空一下子大混乱，凡尘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

夕阳如血。

晚霞如火。

大地像被最富有想象力的画家给涂了个色彩斑斓……

凡尘消失的那个地方，时空的混乱尚未平复。空间却突然张开了一个时空裂痕，漆黑的洞口里面时光碎片汹涌。

一只普普通通的手从空间裂缝里向前伸来，像是穿越了万古，从仙殒时代伸出，带着远古的气息。这手丰润如玉，散发着莹莹光芒，一根手指伸出，向着虚空轻轻一点，虚空本一片虚无，在这根手指指尖处的空间却像是变作了湖水，指尖像点在了湖面，虚空荡起了涟漪，向四周扩散。

那只手缩回去，空间洞口消失。空间却涟漪荡漾不停，这一方世界似乎都在颤动，虚空渐渐出现裂痕，然后快速蔓延，不多时天空与大地像打碎的玻璃一样，裂开为一片片，又像一个个琥珀，这一大个的包含着一座山丘，那一小个的包含着一株青草……

蜘蛛网般的空间裂缝蔓延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裂缝里酝酿着毁灭世界的力量，这力量越来越强，空间也越来越不稳定，裂缝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让人恐惧，灭世的力量在膨胀。

最终，从某一个空间碎片开始，“波～”的一声，空间碎片像泡泡一样破灭了，化作最纯粹的宇宙本源能量，一下子爆炸开来，然后产生多米诺骨牌响应，空间碎片接二连三化为泡影，然后泯灭，爆炸。一瞬间，或者是说是连思维也未及反应的一刹那。这方世界，这美丽的夕阳，这如火的晚霞，像被最富有想象力的画家给涂了个色彩斑斓的大地，一下子灰飞烟灭……

只余下混沌一片……

第一章 大唐

大唐，是一座大城。

长安大道的东西尽头各是一座高塔，是世间最震撼人心的庞然大物，拔地而起，触摸星云，就算在遥远的蛮荒，依旧可以依稀看到这矗立于天地间的巍峨大塔－－破天与启天。

极目长安大道西尽头

启天塔西脚就是大名西城门

东土大陆上的数百个小国的人汇集在这小小的门前，排成长长的进城队伍，满载的车辆与牲畜，人声吵杂，摩肩擦踵，熙熙攘攘。

“诶，凡人，好像今天检查有点严格。”

“诶，凡人，你说今天能轮到我们吗？明天可是就要开始选拔了”

“诶，凡人，你为什么起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啊？像我这名字才够霸气啊！

“诶，凡人你看，那里有个美女，赫赫……这腿还没我手臂粗。”

“诶，凡人……”

“诶，凡人……”

…………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躺在驴拉的板车上，身下是垒好的货物，嘴里叼着一根香茅草，慵懒的看着朵朵白云的蓝天，不时的打量着一望不能尽头的高塔，完全不想理会这个全是废话的家伙。

这启天塔该是如何的震撼，至少凡人找不到任何的言语来形容，高耸入云？差了点气势。巍峨磅礴？好像也还是差了点。凡人来往商道7年了，每次从山阁送货过来大名城，远远的就看到这座高塔，总是被它震撼，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个依然处于封建落后的社会，怎么会有如此的奇迹。

身旁，车边上站着一个大胖子，都成了一个大肉球了，抹着初春的汗水，口里喋喋不休，一声一个凡人。

至于他这手臂……大概有正常男人的腿一样粗了，至于他的躯干……如果胖子不说话旁边的路人会以为这是一座小山，至于他的腿……粗壮得踏在地上就是一场小地震。

队伍在长长的往后延伸着。

队伍也缓缓的向前移动着。

大名每天进出无人数限制，但是出入人数太多，必须经过的检查延缓了进出的速度，所以每城门每天进出人数上万，大唐99城门每天进出也才百万左右，相对于在大地上浩瀚平铺开来人数上千万的大唐，这点人数远远不够。

一直到太阳缓缓的西斜，落日的余晖把大地渡上了一层淡金色。

“终于轮到我们了，凡人下车啦。”

凡人从车上一跃而下，跟胖子一起迎向城卫……

“我姓欧阳，我父母希望我能像曾经凌驾于天下之上的刀神文在一样做一个轰轰烈烈的男子汉，给我取名时取了文在大破二千铁甲的一句豪言‘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其中的两个字，所以我父母叫欧阳我去。”10年前的一个夕阳下，还不是大胖子的小胖子一脸认真的介绍着自己，随后又跟一脸无辜的抹下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文在呐！这可是当初的一个传奇，人人皆高山仰止。

凡人嘴角勾起了弧度，朋友不多，甚至可以说只有胖子一直陪伴在身边，为什么能交心，可能见面时那一瞬间的臭味相投吧。

总说人生经历总是不断的捡起然后又放下，铭记然后又遗忘，没有什么不是如流水，抓不住的，随缘就好。

但是凡人不这么想。

捡起的，不想再放下，铭记的，不该遗忘，要不连自己从哪里来，将要去向何处，都会给忘记的一干二净，虽然做人会累点，但我能坚持下去一天是一天，绝对不放弃。

10年了，整整10年了，这个世界依然笼罩在重重的迷雾当中，看不真切，多么担心自己会坚持不下去，没有了那份勇气去坚持活下去。

大名城，西街市。

凡人和胖子把货物交给了街市尽头的一家小店铺，掌柜的多给了几个铜币，都是老熟人了，也知道凡人一个人生活不容易，有心想帮他生活可以过得更好一点。

“凡人，要不你就从了吧，眼光不要太挑剔，这女孩子也不错！”

“呃……叔……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啦，我们下回聊。拜！！”

“那个驴先劳烦您帮我看着下！”

又来了，赶紧逃啊，这边凡人立马给胖子使了个眼色，然后立马落荒而逃。

胖子也知道怎么回事，哈哈大笑的跟着跑去，咚咚咚的踏着青砖隆隆作响。

“什么？掌柜的，凡人来了吗？”店铺二楼清脆的声音传来，窗户打开，如花探出了头来就看到凡人东去的背影，被夕阳照的泛起微微的红芒。

愣了一下，随即俏少女眼中莹动，有雾气上涌，眉头小皱，心里有失落有憋屈。伸出小手抹了一下眼睛，转头看向西边的落日，红彤彤映着一大片晚霞，煞是好看……

跑了百十步，胖子直扶着那么粗的腰，连声呼唤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不停的挤兑。

“凡人，你说你，如花有什么不好的。”

又了两步又扶着旁边档口的柱子，继续呼哧呼哧的喘大气。

“凡人，你说你，人家一心一意的都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心动呢？”

胖子挥手抹了一下额头上刚刚冒出来的一些细微的汗珠，继续说。

“凡人，你说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梦想都有一个女孩子这么喜欢我，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同意。”

“凡人，你说你……”

“凡人，你……嘿，等等我呀!”

夕阳下，两个背影迎着东边跑去，一胖一瘦，影子都被拉的长长的。

城东有一座大学府，名曰天启，城西也有一座大学府名曰天破，传说城西的启天塔是城东的天启学府主持建造的，城东的破天塔是城西的天破学府主持建造的，东西相呼应，一同保卫这座城市的安全。

两座学府可能自古以来就有，反正胖子说他父亲小时候这学府就已经闻名大陆了，爷爷小时候也是，太爷爷小时候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都是一样的意思。

西城区天破学府附近的一个小客栈，显得破破烂烂，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在寸土寸金的大唐门口坚持下去不倒闭，凡人和胖子一人要了一间最便宜的房子，至于为什么要一人一间，因为凡人实在是忍受不了胖子山崩地裂一样的呼噜声，所以宁愿心痛多花点钱，也要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要赶整整一天的路，从城西赶到城东。

胖子的心愿只有一个，可以找到一个不嫌弃他的女孩子成家立业，平庸的过完这一生就够了，没什么大志，却也不会缺少幸福。

月夜，夜凉无话。大唐西城隐隐约约传来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