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海记》——一罐凉茶

第一章 幽灵船

李荣绝望了。

一个多月以来，他经历了从绝望到希望再到绝望的心路历程。

没事的时候，他会坐在岸边的礁石上静静的眺望大海，希望能在宽阔的海面上看到人类活动的迹象。

但是，仿佛老天在和他开玩笑，除了偶尔略过海面捕食的飞鸟，连根毛都没有。

“这附近是人类经常活动的海域，怎么会连续一个多月都没有船？”李荣双目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像是在发问，又像喃喃自语。

“轰”一声雷鸣。

原本晴空万里的海面上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片乌云，黑压压的。

当一滴雨水滴落在李荣的脸颊上时，他从礁石上跳了下来，赤着脚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说是小屋，实际上顶多是个茅房大的地方。

三面被石头环绕，剩下的一面被李荣用从那艘破船上拆下来的一块木板做了一个可拆卸的门，顶上除了木板之外，还有一块帆布，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参杂着细沙的泥土。

屋里只有一块旧木板搭成的床，铺着一床脏的不像样子的被子。

床底下有一口乌黑的锅，里面盛着半锅粥。

这是他最后一点能为身体提供热量的食物了，想到这，李荣心里那种绝望和恐惧感又不可抑制的生长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李荣坐卧不安，难道自己要困死在这个破岛上？

早知道，自己就应该试着驾驶那条破船，勇敢的朝北方航行，而不是困守在这个破地方等死。

懊悔的情绪让他暴躁如雷，他疯狂的捶打着木板床，直到浑身无力瘫软成一团肉泥。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李荣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推开门的时候，外面又是晴空万里。

壮阔的海面波光粼粼，“哗哗”的潮水声洗涤着他的心灵，举目望去，除了那艘破船，再也没有其他人为的痕迹。

船已经处于半搁浅状态，李荣毫不费力的爬上船舷，这种事一个多月前他还不是很擅长，现在却是轻车熟路。

甲板上有一些散落的工具，李荣没敢碰，他嘴里叨念着不知何处而来的经文，掀开了底舱的门。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没有横七竖八的尸体，没有血盆大口的妖怪，一切都布置的井井有条。

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钻进了他的鼻子，敲了敲左右边的木桶，发出了“咚咚”的响声。

李荣拧开木桶上的橡木塞，殷虹的酒液流淌了下来，又慌忙的塞上。

舔舐了一下沾染在手上的红酒，李荣有些陶醉了。

恋恋不舍的把目光移到别处，一堆个扎紧的羊皮袋吸引了他的目光，粮食？

李荣眼睛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其中一个，李荣的眼睛更亮了。

金黄的光芒几乎让他陷入疯狂，竟然是满满一袋子金币。

可是随后，他的眼神再次黯淡了下来，现在就算给他一座金山，也比不上两个馒头带来的作用更大。

清点了一会儿，李荣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七桶半红酒，二十五袋金币，十桶淡水，一袋糖……

除了那一袋糖，剩下的东西，对于现在的困境来说，都毫无意义。

夜晚来临的时候，李荣已经累的不像样子。

虽然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节省体能，但是想到那小山一般堆砌的金币，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贪婪，把所有的金币从船上搬了回来。

果然，贪心是人类打拼的原动力，李荣侧卧在床上看着慢慢一屋子金币，嘴角上带着自嘲的笑意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李荣感觉胃里像是在灼烧一般的饥饿感。

他拿起床头上的打火机生起火，烧了一锅热水，然后又倒了一些糖进去。

干吃糖太齁人了，这种蠢事他昨天晚上已经干过了。

喝完一锅糖水，李荣再次出了门，这一次，他决定好好探索一下这个荒岛。

说来可笑，来到这个荒岛一个多月，李荣除了第一天沿岛转了一圈，以及偶尔去对面的树林边捡一些枯枝生火之外，再也没敢踏足其他的地方。

但是现在，他必须要找出让自己生存下去的办法，主要是食物。

淡水目前来看是暂时不缺的，这个破岛隔三差五的总在的下雨，不过万一雨季过去……

李荣手里拿着一把斧头，这是从破船的甲板上拿下来的，防止碰到什么野兽之类的。

进入树林之后，一股臭味就扑面而来，李荣皱了皱鼻子，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朝前方扔了过去，然后飞快的退到树林之外。

“嗡”……

李荣保证，这是他见过最震撼的场景，成千上万只飞鸟从树林飞向半空，几乎把天空遮蔽了。

他甚至看到，有一种比老鹰还巨大的飞鸟，从他头顶略过，甚至还下了一坨发白的鸟屎落他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旅游鞋鞋面上。

这鸟双翼展开怕是得有两米，李荣惊讶的想，随后又是一阵狂喜。

飞一般的冲进树林，这次他没有停步，走了不多远，就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鸟窝肆无忌惮的扎根在密林里。

这一次，李荣收获满满。

以前李荣最讨厌吃蛋类的食物，但是自从踏上了这破岛，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鸡蛋了。

吃着热腾腾的鸟蛋，李荣竟然觉得这是无上的美味。

盐暂时是不缺的，还有大半袋，他甚至给自己煲了一锅蛋花汤。

捧着肚子美美的睡了一顿午觉，李荣下午没再去拾鸟蛋，而是又一次登上了破船。

这艘船很怪，当初他所在的船出了意外之后，这艘老掉牙的木板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但是，船员们宁可穿着救生衣在海上飘着等待救援，也不愿意登上这艘船。

李荣也听过关于幽灵船的传说，不过从没当过真，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他也很害怕，但是没办法，如果让人知道他的假身份，肯定会被遣送回去，到那个时候，追债的人会把他大卸八块。

所以他还是登上了这艘船，爬上甲板的时候，他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也许这根本不是什么幽灵船。

当他找遍整个船也没发现一个人的时候，他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真的是一艘货真价实的幽灵船。

那时船上还生着火，锅里还煮着热腾腾的食物，但是却空无一人，就好像船上的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船长室里放着几张羊皮纸做的海图，还有一些定位的仪器，就是没有一件与现代有关的电子设备。

这条船的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唯独没有人，就像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在一瞬间把船上的人都带走了一样。

任谁见到这样怪异的场景都会毛骨悚然，心中的恐惧让他迅速逃离了船舱，到了开阔的甲板上才稍好一些。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海面上竟然起了一层浓雾，很快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李荣几次想跳下这艘船，不过想到那冰冷刺骨的海水，始终没有鼓起勇气。

他背靠船舷，浑身缩成一团，手里握着一只甲板上散落的斧头，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

浓雾渐渐散去，天边的夕阳透过红霞照射在船舷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块陆地，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岛。

这艘船根本不是现代的船，甚至连发动机都没有，更像是工业革命以前大航海时代的产物。

让李荣想不通的是，就算它是一艘大航海时代的船，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一直漂流在海上，应该非常破败了才对，但并不是这样。

这船上的一切东西都不像经历了数百年那样老旧，面粉没有受潮，土豆有些发芽，不过并不妨碍食用，李荣甚至还找到了一些青皮橘子。

难道是某个古航海爱好者的杰作？

但船舷上那一排黑洞洞的老式火炮是怎么一回事？

李荣不敢再想，怕自己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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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荒岛求生记

海岛上没有时间，李荣随身携带的手机也在跳入大海时进水坏掉了，所以每过一天，他都会在经常经过的那颗灰皮树上用多功能刀划一道记号。

有一次太用力，划破了树皮，就有粘稠的汁液从里面流淌了出来。

橡胶树？作为一个北方人的李荣有些不太确定，不过他还是接了小半桶回去。

从此以后，屋里漏风的地方就被补的严严实实，他甚至还做了一个防潮垫，因为有时候潮水涨得厉害会蔓延进屋子。

这种灰皮树上后来还结出排球大小的果子，他没敢尝试。

海岛上的生活让他想起少年时在孤儿院图书室读过的《鲁滨逊漂流记》，那只是一部小说，现在他的生活却成为了实打实的荒岛求生记。

不过他比鲁滨逊幸运，因为海岛上有吃不完的鸟蛋。

除了鸟类，海岛上并没有发现没有其他的脊椎动物。

这些海鸟大部分以捕鱼为生，所以有时候他会干一些打劫海鸟的事，这还是从那种巨大的强盗鸟身上学来的。

有一次，他跑到海岛的另一侧，这里是海鸟活动集中的区域，他亲眼看到这种大鸟从别的海鸟用它宽大的翅膀拍击着一个嘴里叼着海鱼的可怜家伙，然后把它掉在地上的海鱼叼走。

而那只可怜的被抢过的鸟，只能鸣叫两声表示抗议。

于是，看到这种机会的李荣就出现了，身为海岛的主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主持正义，做一些替天行道的事，当然，那条海鱼也就顺带成了他囊中的战利品。

以前，海盗鸟是这个岛上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现在李荣来了，食物链就改变了。

自从人类这种动物出现，什么狮子老虎猛犸，统统都得靠边站，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有意思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说存放的蛋里面偶尔会孵出小鸟，每逢这个时候，李荣内心就会生出一丝的愧疚感，所以对待这些小生命，他还是抱着善待的态度。

大部分时候这些离巢的小家伙是养不活的，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比如说现在跟在李荣后面这只笨头笨脑走起路来像鸭子的海盗鸟，它拖着长长尾巴的样子很像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穿了一件不合身的燕尾服。

从睁开眼睛给那一刻起，这个小家伙就没飞起来过，李荣几次试图把它放到鸟群里，但是别的海盗鸟总是欺负它。

李荣有些不忍心，自己被世界抛弃已经够惨的了，这个小家伙和他的遭遇几乎如出一辙。

从此以后，同病相怜的一人一鸟就开始相依为命。

“你还没名字呢，”李荣摸着它柔软的羽毛说，“嗯……既然你是一个海盗的后代，不如就叫杰克吧，听着就洋气。”

杰克忙着用它那只灰色末端还带点弯曲的长喙清理羽毛，似乎对自己的名字毫不在意。

自从有了杰克，那艘海船李荣便经常上去，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了陪伴，心里面有些莫民奇妙的恐惧就会烟消云散。

斧头锯子之类的东西是必须的，工具是双手的延续，有了这些东西，活的就能轻松一些。

船舱里还有些海图之类的羊皮卷，李荣认识图上标注的那些字母，但是这些字母凑在一块就抓了瞎，他猜测应该是一些地名，可能是沿途可以补给的港口。

航海日志也找到了，虽然是英语，但是这些英语离李荣的时代相去甚远，他一个勉强过了四级的半吊子看得一知半解，索性就抛到一边慢慢研究。

六分仪？李荣不确定的看着这个上面标满了刻度的木头架子，这东西他在博物馆见过仿制品，不过明显眼前的这个还是非常基础的产品。

还有一个已经停摆的航海钟，又大又笨，这东西需要和六分仪配合使用才能在茫茫大海上定位，李荣只是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不过还是把航海钟拆开拿了回去。

今天风浪有些大，船体隐隐有晃动的迹象，李荣拿好手里的东西，正准备下船，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船舱的货架地下滚到了他脚边。

李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竟然是一个土豆，一边大笑着天不亡我，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已经长满青芽的小可爱揣进了怀里。

之前船舱里有些土豆，不过都被他吃光了，那时候他还在想着能多坚持一天就多一分被救援的希望，后来才明白，那根本就是奢望。

有了第一个土豆，就会有更多的土豆，农家出身的他对种植并不陌生。

当屋里堆满土豆时候，杰克也完全长成了一只大鸟，并且终于学会了飞行。

在李荣的喂养下，杰克已经比鸟群中最大的海盗鸟还大了一圈，双翅展开足足有三米宽，就像一架小型的侦察机。

杰克代替了李荣角色，向鸟群收取保护费，鸟群中没人是它的对手，收获的鱼干越来越多，几乎堆积成山。

李荣有睡午觉的习惯，他喜欢躺在自制的遮阳伞下吹着海风的悠闲感，阳光、沙滩、海风，这里什么都不缺，遗憾的是少了比基尼美女。

饱暖思**，古人诚不欺我。

正在浑浑噩噩做着白日梦，突然从天上飘落下一块白色的丝帕盖在他脸上。

丝帕上还有些淡淡的香味，李荣瞬间睁大的眼睛，不顾旁边向他邀功的杰克，腾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海天交际处有些星星点点的白帆，李荣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一瞬间，无数念头涌上心头。

飞奔到小屋前，捡起一块烧黑的木炭，犹豫了片刻，还是在丝帕上写了“救命”两个字，怕对方看不懂，又在下面写了英文“Help”。

重新把丝帕交给杰克，杰克扑闪着翅膀，朝天边的方向飞去。

干完这些还不够，李荣又点燃了一些潮湿的树枝，刹那间，海岛上空升起冲天的烟柱，直达天际。

忐忑的等待中，杰克终于飞了回来，但是刚才那几艘隐约可见的船只，却早已消失在海面上。

李荣有些灰心的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心头又有一些轻松。

在岛上生活了这么久，除了寂寞，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和尔虞我诈，这样的生活是以前的他梦寐以求的。

再起身的时候，李荣拍了拍身上的烟尘，罢了，自己的余生，就奉献给这辽阔的大海吧。

刚往回走了两步，却见旁边的杰克突然朝海面飞去。

转过头，却发现消失了良久的船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出现在海面上，而且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