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珅不知处》： 还魂

第一章 还魂

大名九年春，和妃周氏病逝，帝悲恸，追封夫人，加谥纯懿，以贵妃礼葬。

周妘方醒，便有媵人上前。

“娘娘福泽深厚。”媵人恭顺地说道。

周妘挑眉，这并不是她媵人的声音，再加上，自己不是已经“病逝”了么？

“你……”鹂音方出，她颇感头疼，这也并非她原有音色。她抬头看了看媵人，这媵人圆脸儿，杏眼，面目清秀，瞧着有些眼熟。

“请娘娘吩咐。”

周妘心中有异，却不能表现，省得别人以为自己发疯发癫。“去倒杯水来，再来服侍我洗漱更衣罢。”

那媵人应了是，倒了杯水，便掩了门出去。

周妘趁机打量着这室内清雅别致，原主位分虽高，性子大抵是宁静的。香炉盖儿底下空了，想是许久未焚香了。

“娘娘，陛下吩咐，您身子未好，封后大典便不必去了。”另有一穿着青锻袄子的小丫鬟来说道。

“封后大典？”周妘尚未忍住疑惑。

“是您姊姊的封后大典呀，陛下和娘娘怜惜您，舍不得您拖了病体去。”小丫鬟颤了颤，解释道。

媵人又说道：“娘娘可别介怀了，终归是一家人的。”

适时，梳洗的人鱼贯而入，周妘便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她拿着唇纸的手不住颤抖着。

这张脸，是敏贵嫔小董氏的。而她，是那位“病逝”的和妃娘娘！她蹙眉，大董氏将登后位了。她的心犹如被一刀一刀剥开，疼痛难忍。

“娘娘？娘娘？”梳头的媵人见她面目狰狞，不安地问道。“娘娘，您千万保重身体啊。”

她恍若未闻。

“那周妘害您小产，周氏落了个族灭的下场，只可怜了那小公主。娘娘，您……”媵人颇有不忍地说道。

周妘心中忿然，她并未害过小董氏！而她的夫君，却赐她鸠酒一杯，赏她陷害皇嗣之名，灭她九族。

囡囡，娘亲回来了！

周家，我周妘回来了！

她年少嫁给卫珅做了皇子妃，为他招贤揽才，最后他君临天下，自己屈居妃位。他忌惮周氏，只封大董氏为妃，小董氏为贵嫔。如今周家大势已去，他却要置她于死地！

“娘娘！”媵人见她面色愈加苍白，又低声唤她。“那周氏啊，也是作茧自缚。”

周妘轻咳了两声，说道“今日梳凌云髻罢。”

亦是机缘巧合，她竟还魂于小董氏身体中。未及思量小董氏的魂去了哪里，她只想要天下偿还她周氏满门！

周妘庆幸自己生前对后妃尚有了解，不至于露出破绽。这小董氏身体孱弱，一副娇态，楚楚可怜，端的是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又因着念过些诗书，颇有些清高。董氏姊妹才貌双全，且工于心计，甚得帝心。

大董氏膝下有一女，排行六公主，比她的亲生女儿五公主小一岁。这六公主娇憨稚嫩，是公主中最受宠的。小董氏前些时日小产了，至今并未有子嗣。

而她亲生女五公主，生来是个盲婴，为阖宫不喜，视作不祥。那时皇帝忌惮周氏，只好容她养在身侧。周氏一倒，她又撒手人寰，五公主便被送去了普慈庵。

然她对董氏姊妹内部关系却并不知悉，只得抓住时机，套些话出来。

“人虽是不去的，礼却必要送了去。阿沅，本宫身子不便，你且将本宫这份礼送到阿姊跟前，也替本宫赔个罪罢。”

阿沅领了命便去了。

椒房殿。

“娘娘，敏贵嫔宫里来人送礼了。”嬷嬷回道。

“你且去迎一迎罢。”董元妃轻声道“阿妹身体不适，你去库房里取些药补送去，并不要沾了红花那些不干净的，以免伤了身子，改日本宫亲自去瞧瞧她。”

那嬷嬷退了出去，正朝库房去，一面又指了人去回复来人。

第二章 觉悟

回来复命的倒拿了好些补品，想来董氏姐妹关系还不错。以前自己因厌恶二人，不屑与之亲近，这些也得慢慢摸索了。

她吩咐阿沅道：“本宫仍没什么气力，你与本宫说说那盲女的事，来解解闷儿。”

阿沅虽有疑惑，小董氏平日里虽记恨周妘，却并不爱拿她的事当作噱头，今日却有些奇怪了。许是小产后变了性情罢，不过她又哪里有胆子去指摘主子呢？

“五公主因眼盲，总被其他公主们戏弄，但是大公主却很护着她的。前日里五公主发烧，若没有大公主照料，只怕已经没了。照奴婢说啊，没了才……”

“够了”周妘出声喝道，这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能圆场说道：“那大公主可真是碍眼，也不晓得林氏怎么教养的。”

阿沅懵了，娘娘今日的情绪也太奇怪了。她得去和大董氏商量则个。“娘娘，五公主本来就被视作不详，如今周妘一去，即便大公主再疼惜她，这宫里哪里容得下她的。”

周妘强压心中怒火，那可是她的囡囡啊。“阿沅，你去把大公主叫过来，本宫亲自教导她。”

“娘娘，您何须如此？林昭仪知晓了又要不快了。”阿沅劝道，可不能让小董氏这么做坏了大董氏的封后大典。

周妘陷入了沉思，是啊，自己尚未摸清小董氏与卫珅的相处，如何去管得了这些杂事呢？况且林昭仪再不济也是个昭仪，哪轮得到自己去教育大公主呢？也就是她心急，想向大公主致谢罢了。

看来，自己虽还魂了，脾性还未改变。如此莽撞，如何去复仇呢？

“阿沅，你先下去罢，本宫想再歇歇。”周妘故作虚弱地说道。

阿沅正想去大董氏那边看典仪，便退下了。

周妘倚在塌上，心中滋味万千。现在的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平静地面对卫珅，虽说今日封后大典，卫珅定不会过来，可以小董氏的宠爱，卫珅来是迟早的事。可是她实在恶心那张嘴脸。

“阿妘，小公主虽眼盲，却是我们阿妘十月怀胎生的，朕断不信那些不吉之言，朕给小公主取名作姞。”他说得那样信誓旦旦，转身就把五公主扔进公主府任人欺凌。

周妘只盼着能从这些奴婢嘴里多套些话来，只是阿沅似乎有些怀疑她呢。也怪她自己前世太过傲气，如何能在深宫中走得长远呢。

她必须得学会镇静地面对与自己和五公主相关的事宜了，否则大董氏应怀疑自己了。只是这两姐妹的感情如何，却还需试探的。不能再找阿沅，因是贴身侍奉，太容易露出破绽。

蓦地，她想到了一个人，宜嫔云氏。这云氏始终一副与世无争之态，只是卫珅每月必要去她那里两三次的，虽算不得宠妃，却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云氏似乎不喜欢这董氏姐妹，二人设宴从不掺和的。

“阿湘，给宜嫔下个帖子，说是本宫病中无趣，既然她也未参加封后大典，便教她来与我说说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