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圣朝帝》——让雨鱼

第一章 魔族

极为清澈的溪水在不断流淌着，溪边站着一位男子，头上带着斗笠，斗笠的末缘垂下一片纱幔，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具体样貌，不过能从脸上依稀的轮廓判断中出他的五官，透着几分如剑一般的锐气。

他溪边走着，步伐不紧不慢，看起来很是悠闲。

下一刻，他的脚步突然顿住，头猛的抬起，面向了天空。

九圣大陆上飘着朵朵白云。

他的呼吸变得缓而沉，斗笠上的纱幔被他的鼻息吹的微微掀了起来。

两条因为光线的扭曲而产生的无形光柱从他脸上出现，朝着天空射去，似乎是两道真实的视线。

在离这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宫殿。

宫殿中有一个石阶，是整个宫殿中的最高处，石阶上有一个座位，那个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面容神俊，穿着一身华丽的衣物。身材健美，隔着衣物也能看到带着极为匀称美感的线条。

从外貌与气质上来看，他都堪称完美。

下一瞬，他几乎完美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股震惊之色，做了和溪边那人一样的动作。

他抬头看去。

头顶上是宫殿的穹顶。

那片穹顶数百年都是那样，没有一丝细微的变化，他此时看着，却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这一刻，九圣大陆上，还有许多人做了一样的动作。

他们的视线都落在一朵云上。

两道气息在天空之上分别出现，然后在那朵云中碰撞。

浩然与邪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这两种味道在碰撞间流露而出。

一息的时间，落叶还来不及落地，两道气息便消逝了。

似乎因为气息的碰撞，那片云朵的一角散去，然后露出了一块陆地。

……

墨痕俊逸的脸上很是平静，没有多余的一丝表情，他坐在庭院中的凳子上，左手持着一把毛笔，身前漂浮着一张纸，纸上的大部分面积都已经被墨水覆盖，仔细看去，似乎是一幅画。似山似水，线条复杂，蜿蜒层叠。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在纸上扫视着。

他身上的气息渐渐淡去，仿佛融入空气中，直到某刻完全淡去，时间仿佛在那刹那定格了一瞬，看着很像一幅画。

突然，他的身体微颤，从静思中回过了神。

并不是因为想到了落笔之处，而是察觉到了一阵危机感。随后他猛的站起身，右脚一点地面，身体侧移而开。

一道黑色残影自身后飞射来，从他原先的位置掠过，穿过那张尚未画满墨水的纸，纸上燃起黑色火焰，眨眼睛便化为一片灰尘。

那张纸上的画他花了四个时辰，距离完成还差最后一步。

“嘭”的一声轻响，一阵烟尘散起，那残影消失而去。

墨痕的身形止住，看到了画纸化成的那片飞灰，眉头一皱，隐有微怒之意。

“咻”的一道破风声响起！

一阵气浪撕碎烟尘，黑色残影飞掠而起，直指墨痕而来。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长枪，约莫六尺长一寸宽。枪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黑气，布满了狰狞诡异的纹路，看着有几分诡异。

墨痕左手小指上有一个蓝色戒指，他先是看到黑色残影的样子怔了一下，下一刻那蓝色戒指闪起一道光茫，一把通体散发着莹润白光的，似玉似银的长枪闪现而出，悬浮在他身前。

他抓住长枪，扭身刺出，动作自然顺畅，似乎做过很多遍，也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感觉。

两枪相交。

“噗”的一声轻响！

不是金属碰撞该有的清脆声，而是那黑色长枪化作了一阵黑色气团所发出的声音。就像刺破了一个气球。

那团黑气速度奇快，眨眼间来到墨痕身前，墨痕心中警惕骤升，脚猛的一跺地面，便要后退。那气团已经化作七缕黑烟，顺着他的七窍钻了进去。

他神情大变，盘膝坐下，运转功法，灵力自灵府中涌出，将七窍封住。

这手段可以挡住很多隐晦的手段，比如毒，比如神识攻击。

只是这黑气明显不是毒，更不是谁的神识，与灵力碰撞，却没有掀起任何波动。黑气在灵力中，用着比之前还快几分的速度朝他身体的深处深入。

灵府连接着身体各处的脉络，黑气在这些脉络间游走，又在灵府之外汇聚，后进入灵府，又化成了长枪，静静地悬浮着。

灵府是修炼者的灵力之源，更是修炼者的根基，识海受损，人可能变成白痴，若灵府受损，人就可能废了。

修炼者灵府自成一片小天地，这片小天地是身体里所藏灵力最浓郁的地方，向来极少有外物能进入，但此时长枪出现，周围灵力不仅没有排斥，反而还让出了小片空间。

炼化法宝后，可以将法宝收入灵府。

就像此时黑色长枪这样。

但黑色长枪不是他炼化过的法宝，甚至这种模样的武器还是他第一次见。

这是怎么回事？

墨痕曾看过很多关于法宝的记载，但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与眼前情况类似的事情他看过不少，不过世间那些被法宝不受控制而钻进灵府的修道者都已经死了。

九圣大陆自古以来诞生过无数奇艺珍宝，最强大的那类珍宝被称作神器。大部分都神器都有自己的意识与灵性，会自行认主，但也有一些神器的意识霸道无比，被强行认主的修道者若是没法承受或者接纳，灵府便会直接被强大的灵力挤压震碎。

眼下的情况，除了没有传闻中神器那样强大的波动，其他倒是几乎一样。

墨痕脑子闪过一个词。

魔族，曾经大陆上出现过的一个种族。

据记载，魔族所处的位面与九圣大陆相接，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分隔开，那是一个充满嗜血与邪恶气息的位面，里面的所有生物都以嗜血残暴著称，近一千年前，魔族入侵九圣大陆，之后就爆发了一场自九圣大陆诞生以来，规模最为庞大的战争。

墨痕还能在一些书籍上看到一些画，那些画上画着很多画面。

那些画面中都有魔族生物，画中的魔族生物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模样邪恶恐怖，以及……做着血腥且极为残忍的举动。

他们也有一个特点，身上散发着黑气。

长枪身上也散发着黑气。

墨痕突然感觉，枪身上的狰狞纹路，是魔族生物的轮廓。

墨痕脸色骤然变化。

他又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墨痕盘膝坐下，神识沉入体内，进入冥想。

……

一道身影闪进庭院，停在他身旁。

那人的一位少女，身姿纤细，看着应该和墨痕差不多大，一身白裙，长发齐腰，正随风微微飘动，面上带着面纱，只有一对好看秀气的眉眼未被遮住，双眸间透着异于常人的灵动，身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看不清她的样貌，但只是静静的站着，依旧透着一种清冷脱俗的惊艳之感。

她眉头微皱，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微怒，落在墨清逸的身旁，观察了他一会，确认他在静思冥想后，眉头才舒展几分。

她看了看天色，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时间，然后走到院中的石桌上，拿起一个杯子，倒水，喝了一口。

她用鼻息发出了“哼”的一声，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吵到什么。

第二章 婚约

发出这道哼声的时候，她的脸上依旧有几分微怒的神情。

她有些生气，那哼声便是她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下一刻，墨痕睁开了眼睛，微皱起了眉头。

这代表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若不是神识沉入体内的时候无法控制身体，他的眉头便会在半个时辰前就开始皱着。

又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朝院门的方向转身，动作做了一半，他发觉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可能那个人早就在了，但他才发现。

少女带着面纱，墨痕只能看到她的那双透着灵动之意的眼睛。但他对她的双眼非常熟悉，只从那双眼睛中，便可以猜到对方现在的表情。

她有些愣。

墨痕突然想起来，自己和她之前约好了比试一场。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他放了她鸽子。

墨痕的语气有点尴尬：“洛曦……”

少女回过了神，松了一口气。

冥想时会入定，入定时会悟道，悟道的过程中若被打断，可能会走火入魔，影响道心，个别的情况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墨痕神色如常，只是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微皱着眉头，明显没有走火入魔。

但她想到了一些事，情绪还是有些羞恼，语气却变得和情绪完全不同，淡淡道：“你认识我？”

墨痕感觉有点尴尬，他在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些幽怨的感觉。

这是讽刺，言外之意是：你还记得有我。

不过以洛曦的性情来看，应该还会加个“啊”的语气词。

“我出了些事。”墨痕说道，没有接话。

她的话锋太锋利，加上神情仿若真的不认识自己一般，讽刺之意格外明显，很不好接，他选择习惯性不接。

“我们的婚约也出了些事。”

“我们有婚约吗？”

“今天刚有的。”

墨痕沉默了一下。

“你遇到了伯父和我爹？”

“嗯。”

他笑了出来，不过因为他所笑的当事人正在面前盯着自己，而且今天还放了她鸽子，所以极力压抑着，只发出了一些不明显的声音。

洛曦感觉脸有点热，可能是面纱不透气的关系。

“这不好笑，不准笑！”羞恼之下，洛曦认真说道。

她习惯用认真掩饰自己的情绪。

不过任谁被放了鸽子，对方还在那笑，心情都不会怎么好，

他脸上的笑意极为快速且自然的淡去，认真的说道：“抱歉，下次我会提前说一声。”

“嗯。”

“嗯……喝茶吗？”

“你不说点什么？”

“哪方面？”

“今天我遇到了父亲，还有伯父，他们……说了婚约的事情。”

墨痕可以通过她现在脸上细微的表情和话中描述的内容想象到当时的情景。

她那个时候应该很害羞，还有些对自己的恼意。

他觉得洛曦害羞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那一定是个有趣的画面，他想着，嘴角微微一弯。

但为什么心中还有那么多的恐惧？

喔对了，自己灵府之中有个不速之客。

下一刻，一种没有来由的，如洪水般的心悸吞没了他的心神。

于是紧跟着，他的情绪骤然变化。

“有点突然。”他嘴角的那抹笑意迅速淡去，变成平静。

洛曦发现了他原先嘴角的笑意。

洛曦清楚往常这种时候，他接下来说的话就会带着调笑的意味，心中生出了些羞涩。

然后她身体微微一僵。

她盯着墨痕的眼睛，墨痕平静回视，于是两人对视。

她感到心中生起一种寒冷的感觉，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装出了平静的样子。

语气也那么平静：“为何上个月你不这么觉得，现在却觉得急了？”

“人是会变的。”

“包括你？”

“一些地方。”

洛曦无言，看着他，感觉他一直以来平静的表情是那么冷漠。

为何刚才嘴角还有那抹温柔的笑意，说起婚约的事情就推辞了起来？

难道我悟错你的心思了？

洛曦见过无数次他平静而淡漠的样子。

在万众瞩目的时候，在其他少女向他表露心意的时候。

总之，无论再怎么生气，她从未亲身感受过他的冷漠。

此时的他也只是平静，为什么，却感觉这么冷？就像北寒山最顶端的风雪一样？

温暖太阳之下的庭院中，有缕缕微风吹过，带着清凉的感觉，卷起几片落叶，拂动着沉默对视着的两人的衣裳。

洛曦看着墨痕那张曾在记忆中留下无数灿烂笑容的脸。

这张脸上似乎带着岁月的影子，有从前的画面，有曾经的声音。

她眼中的世界里的时间仿若定格，变成了一幅画。

但曾经和如今，究竟哪个是画，哪个才真实的世界？

洛曦静静的望着。

“那便这样吧。”

洛曦转身离去，面纱与长裙轻轻飘动。

她落在墨痕眼中的影子有些悠然。

又好像带着一些美丽岁月中的时光。

墨痕沉默着，最终还是没有拦住她，庭院似乎随着洛曦的离开冷清下来，只有微风一阵没一阵的吹着，带着瑟瑟的声音。

洛曦离去的动作很自然，神情很平静，墨痕感觉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痛感。

墨痕望了会，最后还是没能捕捉到一丝留下的什么。他转过身，进了庭院中的一栋木屋。

夜色降临，然后又是一日过去。

……

清晨，庭院中落进一只青绿色的鸟，似乎是鹦鹉。那只鹦鹉站在院墙上，偏过头看向木屋的方向。

它看见木屋里有张床，床上没有人。

……

墨痕看着眼前数百列并排着的如山高的书架，感觉头有些疼。

这里是五玄天殿的藏书阁。

他想找到记载了有关魔族内容的书。

他记得曾经在这里看到过不少。只要有，便终能找到，只是时间可能会有点晚。

看着数量上真的可以称之为书海的这些书，墨痕觉得真的会很晚才能找到。

他走到第一个书架面前，开始翻书。

他的动作很快，但这里的书太多，相比之下效率太慢。

此间的藏书种类繁多，但真正与修道有关的不足十分之一。

突然，他翻书的动作一僵，然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着上面那五个字沉默不语。

春，宫，十八图。

墨痕突然很想知道这些书都是谁放上去的。

他觉得放在书架上实在不妥，万一什么时候其他宗门弟子前来讨教，闲时想来这看看，就容易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但藏书阁不允许动用道法或者其他什么手段，墨痕没法直接销毁。

他小指上的戒指一亮，那书消失而去。

他没有回去翻书，而是看向了小指上的戒指。

洛曦也有一个这样的戒指，上面的纹路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