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策》:第001章:庄周梦蝶
第001章:庄周梦蝶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庄子.齐物论》
陈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一个很发达的社会,早已由农耕时代发展为工业时代。这个梦似乎特别长,但又感觉只是一刹那间。在那个世界里,他不叫陈恒而叫王子羽,经历了出生、长大、成家和立业。成长过程很是漫长,直到一次意外的发生。
有次和公司合伙人外出旅游,在爬山游玩时,不防被合伙人从山顶崖边推下。王子羽往下掉时,山风呼呼往耳朵里灌着,他闭上双眼,此生所经历一切,在眼帘中如浮光掠影般闪过,王子羽心想,是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一片白光闪过,感觉梦中的灵魂又重新回到躯体,陈恒想着:“原来只是一个梦。”此刻,他慢慢睁开眼睛。
“我的恒儿啊,你终于醒了!”陈恒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母亲元氏在说话。
陈恒睁着茫然的眼睛,愣愣看着屋顶,此时脑袋疼痛欲裂,他皱着眉头,咬了咬嘴唇。片刻疼痛缓解之后,才侧头看向四周,目光恍惚间,只见屋内阴暗,可能是外面阴天缘故,屋内立着两个人,是母亲元氏和陈小妹,元氏不停在旁边擦眼泪,眼角泪花闪着晶莹喜悦之情。
“三哥,你都睡了好久不起来,不陪我玩,我刚刚发现你醒转,便叫阿娘过来了。”陈小妹趴到陈恒身旁,睁着扑闪的大眼睛,脸上洋溢兴奋之色。她今年六岁,在家中排行第四,也是幺儿,比陈恒小三岁,正是懵懂又好玩年纪。
在醒来之后良久,陈恒头依然还痛。更可怕的是,梦中世界的记忆没消失,一个三十年的成年人记忆,在脑海中实实在在存在,居然真实无比,越想越清晰,一闭上眼,记忆中那一幕幕便精彩重现。
元氏见三儿醒来后痴痴傻傻,便对陈小妹道:“我去请王郎中过来,你在家中可要照看好哥哥。”
“好的,阿娘。”小妹甜甜应了一声,元氏便出门而去。
陈恒挣扎了几下,想坐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劲,只好作罢。他发呆好一阵子,才感觉喉咙干渴,便朝妹妹道:“我要喝水。”
陈小妹没有听清楚,将耳朵凑在陈恒的口边,陈恒又说了遍,小妹才听清一个“水”字。她便去外面堂屋里,用陶碗从桌上茶壶倒了半碗凉开水,端了过来,陈恒再次挣扎想坐起,仍是没有一点力气,只好眼看着小妹喂自己喝水,只是喂的水大半都漏到脖子和衣服上。
陈小妹一下子喂水太快,陈恒喘不过气来,水被呛到气管,结果猛的咳嗽,两条黄黄的鼻涕被喷了出来。
陈恒低眼看着挂在自己脸上的黄色之物,羞愧难当,小妹见状,忙拿手绢帮他擦干净,小心说道:“三哥,这也没什么的,我以前生病也经常这样子。”
陈恒心中无声道:“我还是你这般大的小孩子么?”
陈恒喝完水,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他艰难说话问小妹道:“现是什么时辰?”
“这会儿是晌午。三哥,你都在床上睡了七天了,这几天也没有人陪我玩。”小妹撅着个小嘴巴说着。
陈恒这才记起来,自己之前有严重的伤寒症,高烧躺在床上,昏迷后便一直没有醒来,直到今日竟已过去七天。
陈小妹坐在陈恒床边,说着他昏迷七天中发生之事,原来在陈恒昏迷之后,陈父便请了郎中过来诊治,也开了药,过去六天后仍不见好转,一家人急的不知所措。
恰好昨日村里来了个老道士,替一家大户人家做法事,这年头道士僧人都会些看病功夫,陈母元氏知道之后便赶过去,千求百求,将老道士请过来,让老道士帮忙看看陈恒的病。陈父原本不信佛道之流,但也只能抱着一丝希望,盼着奇迹出现。
老道士感于陈母元氏下跪请求之真切心,答应过来看上一看,看过之后,只拿了个枕头给陈恒睡了半个时辰,也没说病能不能好,便飘然离去了。
“难道是黄粱一梦?”陈恒想着,没想到会让自己碰上。
陈小妹想了想接着道:“那个老神仙还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好像是说‘此乃天意,其可得乎!’。阿爹说他这是装神弄鬼,故作神秘。”
陈小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陈恒迷迷糊糊中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恒被门外的犬吠声惊醒,只听到外面元氏的声音道:“大黄,不要叫了。”门外狗叫声闻声而停。
不一会,陈母元氏和一个郎中走了进来。这郎中姓王,约摸五十岁年纪,面容清瘦,手中提着个药箱,乃是赵家村唯一的郎中。王郎中伸手给陈恒把过脉后,捋着胡须道:“你儿算是在鬼门关走上了一遭,但还需好生休养,我再开几副调养的药,不久便可康复。”
王郎中收下诊金出门而去,元氏忙跟去将王郎中送到院外。
“恒儿,待你这病好之后,可要和你哥哥们一样练习射箭,这样可以强身健体,不会病起来便这么严重。”元氏转回之后对着陈恒语重心长说道。
陈恒惭愧道:“阿娘,孩儿日后定当会跟哥哥们一起学习射箭。”原来陈恒父亲除了种田之外,也是这一带有名的猎户,箭术超群,几乎百发百中,并有一身的好力气,自言放倒五六个年青人不在话下,如今这一家子,在山村里忙时耕种,闲时打猎,过得也是其乐融融。
“你好好休息,我到集镇去抓药,回来给你煎熬服用。”元氏说完便招呼陈小妹继续照看哥哥,又匆匆离去。
陈恒躺在床上没有再睡,听妹妹不知疲倦说着各种事儿:前日谁家小猪产仔,昨日哪家恶狗咬人……。
快到天黑时,趴在门口的大黄忽地窜了出去,接着听到庭院中木柴落地之声,小妹欢喜说道:“定是二哥回来了。”她便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陈衢走了进来,欢喜道:“三弟,你终于醒了,真是感谢上苍保佑。”
“二哥,你也辛苦了。”陈恒打量着比自己大三岁的二哥,醒过来之后,他开始对人和物重新审视,不同视角,亦有着各种收获。二哥长得消瘦,和母亲元氏在眉目间有几分相似;而小妹的长相则是和元氏更为神似,稚嫩中透着几分秀气。
这时小妹也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颗颗殷红的野草莓,说道:“三哥,你看这是什么,二哥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特意从山上采摘来的。”
小妹将洗净的野草莓放到陶碗里,拈起一颗放进嘴巴,叫道:“好甜!三哥你也吃一颗。”小妹不管陈恒愿不愿意吃,便将一颗野草莓塞到了陈恒嘴里,陈恒含着野草莓慢慢咀嚼,感受着其中酸甜味道。
没多久,父亲陈继堂和大哥陈松也回来了,陈父跑进来喜道:“恒儿你终于醒了!你醒之后,阿离之前跟我说过,但你看我此刻才回来……。”他乐呵呵说着,头上面还挂着稻草,应是从田地里搬了干稻草回来。阿离是陈母元氏的小字,平时父亲一直这样叫着。
“父亲是为这个家忙事情,并不是不在乎孩儿。”陈恒替父亲开解道,陈父听他这么说也是欣慰一笑。
“三弟,今晚有鲫鱼汤喝咯,可以给你补补身子。”大哥一下子窜到陈恒床边,在陈恒面前,晃着用稻草穿成一窜还在蹦跶的几条鲫鱼,说道:“父亲听说你醒来,特意叮嘱我到田边水沟里挡水捉的。”说完便提着鱼跑去了厨房。
元氏刚刚从集镇买药回来,陈父看着那几个小药包问道:“怎么只有这一点药?”。
“咱们钱不够,药铺的掌柜也不肯赊账,只好先买了一小半的药。”元氏低低说道。
“孩儿不用吃药也能好起来的,爹娘不用挂心。”陈恒宽慰父母道。
“恒儿不用担心,待这个药吃完之后,为父再去买。”父亲说完,便拉着元氏走了出去,陈恒只隐约听见父亲跟母亲说,明天上山去打猎,捉几只野味去卖钱。
陈恒晚上喝了药之后,心中沉闷之感消去了许多,头也不那么痛了,后又喝了些鲫鱼汤便沉沉睡去。陈恒睡着之后,又做了另外世界记忆的梦,在睡梦中,自己回到了那个世界,但这仅仅是梦而已,现实却是再怎么也回不去了。
第002章:不知何世
第二天上午,陈恒吃了一大碗粥,喝过药之后,便在小妹搀扶下坐到屋前的椅子上,在庭院中晒太阳。今天天气转好,出了太阳,一改昨日阴霾气象。清晨时,陈父便已带着大哥和二哥上山去打猎,陈母此时也下地摘蔬菜去了,只留下陈恒和小妹两个人在家。陈家房屋周围用篱笆围着,庭院左侧靠篱笆墙边种了几株枣树,上面结着豆粒大的果实,另外一侧还有几棵梧桐树,枝头几只黄头鸟不停啾啾叫着。
陈恒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陈家不远处有条小溪,在溪边,有一片断断续续被开垦出来的良田,田里种着水稻,此时正是水稻出苗茁壮成长时节,抬眼望去,可见清晨雾霭之中,依稀几个农夫在辛勤劳作。远处有大山,附近多是起伏的小山包,遥远处有河,此处被小山包挡着看不到,要翻过好几个小山包才能到河边。
以前陈恒从未仔细看过这个世界,只知道自己生活的村子叫赵家村,西北边十里之外,有一个小镇叫做出云镇,北边六十里外的县城叫做重安县城,附近的河叫做耒水,至于县外的世界,却是一无所知。
虽然之前他还是懵懂孩童,而一夜之间,他迫切想去了解,如今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怎样世界,兴许是脑海中另外世界三十年记忆起的作用。也许自己利用异世记忆,在这个世上能有所作为,并且成就一番事业,天下太平时当为治世良臣,用脑海异世智慧来改变这个世界……。
“陈家三郎,你这是病好些了吧?”篱笆外的土道上一个农夫背着锄头,朝着院内喊道:“我家泥儿这几天见你生病,许久不见醒来,还吵着说没人玩呢。”
陈恒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朝那边定睛一看,原来是不远处邻居赵四叔,大名不知,只知道在赵家族内排行老四,附近小孩都这么叫他,他家大儿叫赵泥儿,也和陈恒一般年纪,以前经常和陈恒一起玩的。乍听名字,还以为他家大儿是喜欢玩泥巴的娃,其实不然,听说是出生五行缺土,便取了名叫赵泥儿。况且如今时代,一般人家都将小孩名字起得难听一些,孩子便容易养活。
“赵四叔,我如今好多了,改日再找阿泥玩。”陈恒高声对着篱笆外喊道,可能外人听来声音并不大,但好歹能听清楚。
“那你好好养病,我要到地里去除草,改天让阿泥送些鸡蛋来,给你补补身子。”赵四叔笑着说道。
“我这病快好了,不用那么客气!”陈恒推辞道。
“几个鸡蛋不算啥。”赵四叔说完便走了。
陈小妹在庭院中玩堆泥巴,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不时举着小手叫三哥看她堆出来稀奇古怪的形状。
渐渐太阳升到中空,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陈恒心中胡思乱想着,不久竟又睡着,小妹在旁边叫着三哥没有回应,见他睡着也没再打扰,自顾自继续玩着。
几个时辰之后,陈恒被狗叫声吵醒,才发现日已西斜,原来是父亲和哥哥们从大山上打猎回来,母亲听闻声响,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陈父走进庭院,背上扛着一头像小鹿的猎物,腰上悬着猎弓和箭袋,一只手搭在猎物上,另一只手里握着把磨得透亮的柴刀。大哥和二哥跟在后面,腰上也悬着小竹弓,两人手里各提着几只野兔。大黄兴奋地朝陈父身上猎物左冲右突,口里时不时吠叫一声,似在表现是它抓住了这头猎物。
“今天运气不错,猎到几只野兔,下山时还在路上打到一头香獐子。”父亲笑着说道:“多亏大黄先咬伤了它的腿,让它跑不快,要不今天还让它跑了。”此时那香獐子还抽搐着蹬了下腿,看来没有完全死透,陈恒以前没见父亲猎到过香獐子,不过应可卖不少钱。
大哥陈松道:“还是父亲箭法好,一箭便射中了这香獐子的后脑。”
二哥陈衢也道:“看来我俩的箭法还是不够格,平时练习射箭还准,一到打猎之时,遇到活物便难射中了。”
陈父道:“你们射箭还要多加练习,射死物是用眼,射活物要用心,而且打猎时心态不同,平时你们要自己用心揣摩。”大哥二哥连忙点头称是。
陈恒忽然想道:“香獐子不就是产麝香的动物么?”他好奇心起,便在陈父将香獐子放地上后细细观查,只见这香獐子大小如同小鹿,头小耳长,四肢细长,尾巴短隐于毛中,看体型约二十来斤重,在腹下还真长着一个香囊状物。
陈母接过大儿和二儿手中猎物,也甚是高兴,说道:“正好明天镇上赶集,没准可以卖个好价钱。如此一来,恒儿买药的钱有了,若还剩钱便再建一间侧屋。”如今陈恒三兄弟是挤在一个屋里,小妹和父母住,但随着三兄弟的长大,还挤在一张五尺宽的床上那可为难了。
一般在天气热的时候,陈父都会将死掉的猎物用个箩筐,垫着油纸,悬挂在屋后院的井里,以前陈恒不知道这是为何,如今明白那是井里的温度低,这样可以避免猎物死后腐败变味。
几只活野兔被关进一个木笼子里,一般猎物只有第二天卖不掉,才会拿回来自家吃,或者风干,今天例外,陈父让陈母将一只野兔晚上做菜吃。
晚上陈恒只吃了一点野兔肉,由于大病初醒,怕多吃对身体不好。
吃完饭后,陈恒和陈父等人坐在院中乘凉,陈恒问起父亲关于重安县之外的情况,才知道重安县属于湘东郡,西边有昭陵郡,北边还有长沙国,在长沙国住着皇帝的弟弟楚王朱延进。
听着陈父的言语,逐渐知道这个世界属于唐朝之后的大梁朝,没有另外世界记忆中后续黄袍加身的历史,如今大梁朝,在梁太祖朱温开国以来,平定天下,已经有一百五十余年,如今的皇帝名叫朱延述,年号“长靖”,今年是长靖二十三年。陈恒心想:“如此看来和另外世界记忆分裂不是很大,除了近一百多年,之前历史还是相同的。”
“爹爹以前在外游历过吧?”陈恒问道。
“我和你娘是以前逃难来到此地的。”陈父答道:“以前在外也是经常走南闯北。”
“那爹娘是怎么认识的?”小妹好奇问道。
“我和你娘是在逃难的路上相识,后来到了这里,觉得这里山水秀丽,村民和善,便长住下来了。和我们一同逃难而来的人家,在赵家村有十来户,也有不少人被安置在附近村镇。”陈父答道,大哥二哥好奇心起,也向父亲问了些其他问题。
“恒儿,怎么如今对外界如此关心?”陈父问道。
“孩儿在生了这场恶病之后,想着人生苦短,将来定要到外面世界闯荡一番,不然这世也算是白活。”陈恒看着天上一颗闪耀的星星说道。
“恒儿你生场病后,似乎变得不一样。”陈父仔细打量着陈恒说道:“要比以前会想事情了。”
陈恒笑笑,没有说话。
“这也不算什么,当人到经历生死那一刻,自然会有所感悟或改变。”元氏在旁边说道:“也许有时,便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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