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苏何》： 初忆时分

第一章 初忆时分

乌黑的云团在低空中不断地翻腾，整片天空黑压压一片，见不到一丝光亮，大地被一片昏暗笼罩。没有一丝风，空气似乎也静止了。

“呜呀——”一只乌鸦不时飞在空中，快速划过天际，在空中留下一道嘶鸣。

突兀的嘶鸣声似乎唤醒了一切，乌云轻轻散开，露出一抹淡淡金色阳光。徐徐微风也开始呼呼吹起。

阳光普照之下，是一片连绵不绝的断坦残垠。倒塌的房屋，突起或凹陷的路面，连片燃烧着的树木，火光冲天而起，燃烧着滚滚浓烟四处飘散。赫然一片末日之地。

不时有人从这片废墟中爬起来。当空洞的眼神转成惊愕，泪水与哭喊充斥着大地。

没有人会在意，在废墟的一个角落，一位被灰尘所掩埋的少年醒了。

少年睁开双眼，满是泥土的面容面色有些扭曲，似乎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他捂着腹部，咳嗽几声后，缓缓从地上坐起来，落下一片灰尘。他茫然看着四周，露出一丝迷茫。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什么地方？”少年低声嘀咕。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是谁？”少年冒然一句，浑身一惊。

少年表情凝固，沉默片刻后，少年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难道我失忆了？”

苦笑过后，少年目光四处打量一眼。除了燃烧着的烈火，漆黑翻腾的浓烟，偶有几个衣衫焦黑的人们，在大声哭喊着。

“这里怎么了？”一丝疑惑浮上少年心头。

少年甩甩衣袖，掸去灰土，就欲起身。还未站起，身形一顿，少年双手捧腹，深锁着眉头，面色大变。

“啊……”少年痛苦哼出一声。身体便直直向后倒去，少年再次陷入昏迷。

当少年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空中已升起一轮新月。微微寒风轻轻吹动少年破烂不堪的衣衫，四周悄然一片寂静，没有了白天的哭闹，没有了漫天的火光烟尘，连同所有人都消失了，浩瀚星空下，只有少年一人身影。

少年坐起身来，再次尝试站起身来，却还是失败。剧烈的疼痛让少年浑身冷汗直冒，好在这次并没有昏过去，稍稍平息过后，少年心中轻叹，“看来我受伤了，站起来走动是不可能的了。”

少年抹抹脸上的汗珠，露出略显白皙的面容。少年看起来，年约十四。一头齐眉短发，标致的五官看起来还有些稚嫩。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我身上有伤，无法走动。难道我要在这个地方慢慢等待死亡了么？”

柔白的月光洒在这片荒凉地，死一般寂静的大地上，少年静静感受寒风侵袭。少年感到越来越冷，身体不知觉开始有些微微颤抖。少年再次四下张望，却还是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少年心中也有了一些恐惧，却毫无办法，只能接受无法抗拒的死亡一步步来临。

少年叹口气，“不知我缘何失忆，受此重伤。不过想来，我应该就是在此地受的伤。那这里会是我的家吗？我的爹娘呢，他们会在哪里？难道他们也……”

仰望星空，失忆少年心头思绪万千，在无人的寒冷深夜，少年迷茫的眼睛，流下两滴滚烫热泪，心中尽是苦涩和无助。

冷风吹拂良久，“铃——铃——铃——”一阵朦胧的铃铛声，似从遥远天际响起，传入少年耳朵。

“这是幻声么？”少年自顾说一句。可随着时间推移，模糊的铃铛声依旧在响，而且越来越清晰。少年心神一怔，“这不是幻觉！”

少年开始侧耳专心听着越来越清晰嘹亮的铃铛声。

少年几乎可以肯定，铃铛是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却不知道是否为找寻自己而来，或者只是一个路人，不知能否发现并帮助自己。

求生的本能，让少年内心既是期待又是忐忑。在惶惶不安中，时间慢慢流逝。少年已是难以承受冷风的侵袭，变得愈是虚弱。连坐起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目光始终看向远方的黑暗，那里是铃声传来的方向。

弯月继续西去，少年的期盼没有落空。

借着依稀月光，少年看到一位身着灰色长褂，体态低矮富盈的老者正手持比他身高高出一倍有余的黄色长杆，长杆上系着一个二尺大的金黄色铃铛。

老者慢悠悠摇一圈，偌大的铃铛便会发出“铃——铃——铃——”清脆的响声。

此时，老者微眯着缝的双眼正看着少年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来。老者的速度看似很慢，可在少年的眼中，老者每迈一步，前进的距离都有数十步之多。老者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少年身旁。

少年虚弱的眼神露出一丝惊异，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与老者发生的种种情况。他努力保持镇定。等老者下一步行动。

“呀，小兄弟呀，小肚子饿了呀？”老者在少年跟前站定，依旧微眯着双眼。两颊的肉努力挤在一起，画成一个半弧，使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微笑。不过在少年看来，除了增加老者脸上愈多的皱纹之外，看不出一丝表情。再用和他身材极不协调的尖细声阴阳怪气对少年说道。

听到这一像极了女子的声音从如此老态龙钟的人口中吐出，少年不禁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虽然失去记忆，但是眼前这位老者的语气还是让少年下意识感到很不自在。

短暂沉默之后，老者从袖中拿出一个金黄色烧饼，俯下身子，单手递给少年。

少年看着老者手中的烧饼，舔舔干涩的嘴唇，忍不住吞一口口水。先前没发觉，眼下看见老者手中的烧饼，少年肚中顿感饥饿难耐。

可少年却有些犹豫。少年不知道老者是何来意，而且少年失去往日的记忆，对陌生的老者有些戒备。先前的期盼有了一些惶恐。

“好了呀，先吃点东西嘛。”老者提了提手中的烧饼，脸上依旧是一副看起来像是笑的模样。

少年看了一眼老者，又看了看烧饼。目光微闪，缓缓抬起手去拿烧饼。

可这简单的抬手动作却让少年的脸上浮现痛苦之色，细微的汗珠再次从少年额头冒出，没等少年的手接到烧饼，又重重落了下去。

老者依旧是那副笑容，他慢慢收回手中的烧饼。看了一眼少年，目光又投向一方天际，似乎是沉思着什么。短暂沉思之后，老者脸上的笑容已是不再，他轻轻叹了口气后，缓缓抱起陷入昏迷的少年，朝着远方消失而去。

第二章 桃园之外

漫天的火光，呛人的黑烟，旋转的天空。一切又真实又虚幻。

“这一次，你就不能迁就我一下么？”一道飘渺虚幻的女声响起。

“对不起，我做不到。”回答的是嗓音低沉的男子。

短暂的寂静之后，大地似乎都颤抖起来，剧烈压迫感直直袭来。

“啊……”

睡梦中的少年满头冷汗，喘着粗气，失声叫了出来。

稍稍平复之后，少年双眼也随之慢慢睁开，原来是一场梦。可那可怕的窒息感却如真实发生过。而此时，少年已经昏迷七天了。

少年的所在是一间简单却工整有序的木屋。屋顶、墙壁乃至地面皆是用一根根工整原木搭建而成。原木整整齐齐层层叠叠构成木屋的全部。屋内的一桌一椅一床同样也是原木建造。使人一眼看去，便会十分喜爱。

少年所在床的对面有一面不大不小的窗户。窗外和煦温暖的阳光透过不断摇曳着的碧绿树叶，映射到少年床头。偶尔吹来的几缕清风夹杂着窗外的清新包裹着原木的淡香，不断被少年吸入鼻腔，闻之令人心怡。

少年收回目光，试着坐立起来，可身体却一阵阵酥软无力。好在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少年身体开始变得活泛。多次尝试之后，少年终于站起了身。

少年身上破烂不堪衣物已是不见，换上的是一袭白色毛绒贴身衬衣。毛衣手感顺滑，又很保暖，穿戴在身上分外舒适。脚下也是同样毛衣制成，只不过脚底的材质要硬上许多。

少年站起身，缓慢向木屋门移去。虽然腹部传来阵阵疼痛，但还在少年能够忍受范围之内。

轻轻推开门，少年脚步一顿，眼前是一副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的美景。

和煦的阳光，洁净的蓝天白云，追逐嬉闹的鸟儿，一望无际的绿色树林。极目远眺，林木线尽头是连绵不断的白皑皑雪山。雪山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夺目光芒。

少年所处木屋位于位于这片广袤树林中间，建在一颗最为高大粗壮树木之上。三开间木屋处于巨树末端树杈。由此可见，巨树之粗大。向下俯看，让人不禁心惊胆颤。

少年站在木屋之上，一种傲然与天地之间的感觉，让少年心中舒畅不少。少年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一些心事。

“总感觉可以记起，缘何又记不起？那梦中的两人为何有种很熟悉的感觉？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短暂思虑无果，少年轻轻摇摇头，露出一副与他还显稚嫩脸庞不相符的复杂表情。

微风吹动少年发梢，少年有些迷茫。

突然，远处一道身影如离箭箭矢般向木屋飞逝而来，眨眼间便站立在少年身后。当然，少年并没有察觉。

“你醒啦。”一声尖细而又冗长话语从来者口中道出。

少年微微一怔，转过身来，定眼一看。胖乎乎的脸，眯成一条缝的双眼，根本看不到眼珠。白花花的头发随意盘起，顺理的山羊胡倒是像精心打理过。还有那又矮又胖的身材，裹着宽厚肥大长袍，不是那晚老者还有谁？

少年心中早已猜想，带自己来此地的人，十有八九便是那晚见到的那位老者。因此，老者突然出现在木屋中，少年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老者何时来到自己身后，让少年有些诧异。

“感谢前辈救命之恩。”少年抬起双臂，抱拳拱手道。少年虽然失忆，但并不愚钝。先前语言动作等等记忆都保留了下来。因此少年几乎脱口而出，动作也十分自然不做作。一切对他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

老者脸上目光微闪，捊一捋胡须，笑道，“小娃不必客气。老夫也只是路过恰巧碰见你罢了。你要谢，便谢这天意吧。”

天意？少年心中苦笑，若真要谢这天意，天意为何会拿走他的记忆？天意又怎会让他受伤？

“前辈说笑了。前辈大恩，晚辈自是不敢相忘。”少年再次拱手恭敬道，

老者笑着摆摆手，“你还记得你是如何受伤的么？”

少年摇摇头，苦笑道，“完全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都没有一点印象。别说怎么受伤，晚辈甚至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了。”

听完，老者表情略显僵硬，目光仔细扫过眼前少年，转过身去，似乎有些心事。

不一会，老者再次转过身，面上依旧带着微笑，说道，“这样吧，既然你已经失忆，想来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去处。你先暂且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等体内伤痊愈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如此便多谢前辈收留。”少年感谢道。眼下少年根本不知何去何从，老者肯收留，少年心中自是十分感激。

“中间的屋子还有些干粮，你先将就吃着。”老者轻轻拍下少年肩膀，说道，“等过两天那丫头来了，咱们就有口福咯。”

丫头？难道这里除了老者还有其他人住在这里？少年心中暗自猜想。

“恢复的还不错，也不枉费老夫一番折腾了，哈哈。”老者理理鬓角长毛，大笑道。

少年心中自是明白，眼前老者不但带自己来到此地，还给自己疗了伤。若不然，他现在怕是没这么好受。

“前辈……”

“嗳，别老是前辈前辈的，老夫听着不习惯。”老者抬起手打断少年的话，继而说道，“老夫姓任名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任师伯。”

“任师伯？”少年目光一闪，“莫非前辈以前与晚辈相识？”

“若是认得，还不把你送回家。留在老夫这里做甚？”老者揶揄道。

少年点头称是，拂拂衣袖，便抱拳拱手道，“任师伯！”喊老者一声师伯，少年觉得是老者吃了些亏。毕竟原本无亲无故的两人，是老者救回少年，给他治疗伤势。因此，少年一声师伯伯叫的干脆爽快。

“好，好，好，”任重点头大笑，“不过，小娃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老夫又该如何称呼你呢？”

“这……”少年挠挠头皮，一阵尴尬。

“这样吧，”任重收起笑容，眉毛微挑，说道，“不如暂且跟老夫一个姓如何？姓任，至于名么，就单一个安字吧，平安的安。”

任重似乎挺满意自己起的名字，自顾笑了起来。眼神却停留在少年脸上，期待少年的答复。

少年略一思忖，便点头道，“多谢任师伯赐名。”

对现在的少年来说，名字更多的意义就是一个代号。既然任师伯有心给自己起个名字，少年也无可厚非。只是和任师伯一个姓氏，让少年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只有亲属关系或者无父无母的人，才跟着别人的姓氏。话又说回来，少年现在就是无父无母的处境。若是日后，能回忆起过去，再改过也不迟。所以少年就默认了任重给他起的名字。

“哈哈……”老者大笑起来，似乎非常满意少年的回答。少年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任伯伯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而已，怎会自己却如此高兴？

好一会，任重收起笑容，说道，“老夫这次过来是看看你恢复的如何。现在看来，恢复的还不错。老夫还有些琐事要出去处理一下，还得离开两天。”任重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少年，“这是疗伤药。每天服一粒。，你体内的伤便会完全痊愈。”

少年接过药瓶，“多谢任师伯。”

“用不着客气，那你就先在这待上两日。中间木屋里还有些干粮，够你吃几天的了。老夫两日后再回来。”任重话音未落，便身形一顿，恍如一团黑影瞬间在木屋消失，在空中徒留一串黑影向远方而去。

少年看着老者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由衷赞叹道，“好身法！”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对劲，少年对如此诡异身法没有丝毫惊异之情，还能评价为好身法。难道自己以前也是……

少年立于木屋之上，再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