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旧人之花木兰篇》：拜访

拜访

时至晌午，一名身披重铠女子驾白马疾驰而来。

手握长剑，头戴翼盔，英气凛然，气势势不可挡。

“来者何人？”院外小童拱手说道。

还未等得及女子回答，院内声音传出：

“让她进来吧！”

女子跃身下马，快步朝院内径直而去。

“姜先生！”

在一间雅致的院内，女子恭敬地拱手向前平伸，朝古琴旁边的老人做了个时揖。

老人姓姜，通兵法，精谋略。上能治国安邦，下能戎马沙场。只是他从不出山，据传言，他是在等待一些他往日山河里的旧人。

至于他有未等到，这个大家都无从知晓。

“唐国先帝驾崩，外有匈奴进犯，内有外戚干政。女皇临危登基，唐国上下千年，从未女子称帝，女皇这一此举，必是难以服众。”

老人静坐琴旁，慈眉善目，把当今局势娓娓道来。

女子神色凝重，抱拳道：“还请先生赐教！”

“朝堂上尔虞我诈，处处充满算计。你一介女子，又无亲信，要帮她扭转如今局势，怕是要比你看到的艰难得多。这当中诸多后果，你可有想清楚？”

老人翻着身边堆的一摞书，缓缓说道。

女子面色凛然，心坚似铁，“无论什么后果，木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人征然，随后说道：“现如今这朝局，唯有一人能帮你们扭转颓势。”

木兰向前一步，应道：“何人？”

老人目光深邃，合上书，向外望了望。

“汴州狄仁杰。”

汴州，东至宋州三百五十里，土地富饶，气候宜人，多少豪杰曾出在这里。

白马健步如飞，从山间踏过而来。

林中少年对这忽如其来的声响充耳不闻，沉心停在他的棋盘和自己对弈上。

木兰下马，远远朝他鞠了一躬，

“狄大人。”

少年眼睛紧闭，剑眉轻抖，将白棋落入棋盘中间，和黑棋已下得难解难分，时而发出轻叹。

木兰见此，也不再说话，只恭敬在一旁等候。

“风尘天外飞沙，日月窗间过马”，转眼，一天过去了。

“唉”，黑棋大龙被屠，少年长叹一声，败局已定。

他缓缓睁开眼。

“狄大人”女子再次向他行礼。

他站起身，看向眼前这位白衣少女，眼里闪过一丝旁人难以觉察细微的光。

许久才道：“何事？”

“新皇初登基不久，朝中边外局势动荡。狄大人才识过人，深谙治国之法，木兰恳请狄大人上京助陛下一臂之力。”

少年轻轻摇头：“大国朝廷这淌水，那是我这个区区判佐能够搅弄的，姑娘请回吧！”

说完转身朝屋内走去。

“唐皇荒淫无党，民不聊生，朝中多少人对于皇位虎视眈眈，而对百姓生死于不顾。陛下初登基，救助边关战乱灾民，安抚城中百姓。陛下虽为女子，从登基以来，做的那一件不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狄大人满腹经纶，在国家百姓还未安居乐业之前，难道就安心在这林间，在这木屋之中以棋局过日吗？”木兰一字一句道。

林中风声骤停，少年缓缓转身，端详着眼前的女子，眼角轻挑，看不出是怒还是不屑，认真道：

“想要我走出这林中，就拿出你的实力让我看到，你和你的陛下值得我帮。”

木兰忽而拔出随身佩剑，眼神坚定：“你想要我如何证明？”

少年脸上满是笑意，悠悠开口道：

“花家世代乃将才之家，过去那一位不是军功显赫。现在边城匈奴进犯，我相信有数十万边城百姓，等着花小姐去解救于他们水深火热之中。”

话音刚落，木兰将佩剑收入腰间，跃身而起，骑着白马消失于林间。只留下短短一句：

“一年之后，木兰将带上收回边城捷讯，来请大人出山。”

故人

“报！我方五万精兵驱直入边城境外，与敌军奋起搏杀，敌军已大部分已退回边外，还有一小部分在城内拼死抵抗。在我军与匈奴交战之际，来了一支不知名的铁骑军，我方损失惨重，边城又快失守了！”

木兰快步走出帐篷，目光看向了那远处战火连天的边城。

“众将听命，随我去边城！”

大雪飘零，战鼓声滔天。

虽已是后半夜，边城仍是硝烟一片。

尸骨如山，残缺的战旗在废墟之中飞扬，战士们从城中的抬起死去的兄弟。

如果之前他们脸上洋溢的是快战胜的喜悦，那现在取而代之的全是对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未知的阴霾。

远处的云层正在不断地被墨黑色所笼罩，最后一抹亮色也终被吞尽。

木兰站在这片战乱的废区之中，眼神深邃，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

能够一夕之间打败花家精兵的，这支军队到底是何人？

是匈奴的暗兵吗？

还是...

“啊……敌人又攻来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叫喊声，震耳欲聋的铁骑声由远而近。

边城城内的黑暗中，出现了一张张铁皮兽脸，猩红的獠牙，手持长枪，整齐有序，黑夜仿佛都被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带得有次序起来。

“长恭军，那是传说中的长恭军啊！”

城边上的人群中突然爆发了如临末日般的恐慌。

长枪朝军队飞去，杀气奔腾，军中瞬间哀嚎一片，血肉纷飞。

“众将士听命！随我前去！”

木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厉声吼道。

顷刻间，无数边城战士占据城墙，他们手持着弓箭。

木兰看着远处整齐有序的长恭军，战鼓擂动，声势浩大，他们要冲锋了，像是要踏碎这山河而来。

“将军，小心啊！”

她身如轻鸿，提剑上前，转眼已被长恭军长枪震退数米。

战场乱成一片，城墙之上成排的弓箭手们射出箭，一束束携带青火的穿云箭跃过了城墙，刺向了敌人胸膛，转眼便是尸骸满地，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已难以分清。

天空被火焰覆盖，两方就已连成一线，城中将士奋血厮杀，敌军也丝毫未退让。

“啊……”

又有战士不停中枪惨叫。

长恭军越战越勇，像是从地狱复仇而来。

木兰看到这一幕，热血上涌。

他们究竟从何而来！

在这样下去，剩余的花家军也快被他们屠杀殆尽。

木兰躲过对面的攻击，脚下像是有风，两步腾空而起，直接跳入敌军重围，向为首的而去。

她速度极快，手中佩剑刺向为首胸口。为首的头戴银色面具，气定神闲，从马上起身一跃躲过木兰攻击，几步来到木兰身后，将长剑刺入木兰背部。

木兰浑身战栗，挥起佩剑，挡去为首的第二次攻击，很快鲜血喷涌而出。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劈向身旁敌军战马，战马受此惊吓，人仰马翻，在人群中嘶鸣起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响亮的铜铃声。

一道白衣乍现，木兰回头，仿佛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他迅疾朝她走了过来。

雨雪霏霏，花家的战士在远处怒嚎。

战场在这一刻骤然安宁下来，人们诧异着，安静的看着，这名突如其来的白衣男子。

“狄仁杰，你这是何意？”

为首的发出冷冷的声音，那样寒冷的声音似乎要将周围的风雪一起吞噬。

“带她回城！”狄仁杰接住摇摇欲坠的木兰，鲜血染红了她的身体，他不由得紧握拳头浑身一颤。

“你又欠我一次！”为首一跃回马上，让身旁的将士吹起了号角。

“那是退兵的指令”

边城里有人欢呼。

硝烟滚滚，边城尸骸遍地。

在将士关起城门那一刻，传进一句能够让这个冰雪天气更加令人胆寒的话，

“狄仁杰，你我赌期将至，期限一到，唐国如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将是我兰陵王屠城之时。”

寒夜孤灯，沉长的冬季到了最寒冷的时候。

凄冷的月光照进这方小院里，霜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院内不时传来有不安的脚步声。

“大夫，我家将军怎么样了？”

门外几个身穿铠甲的将士焦急的问着从屋内出来的大夫。

大夫神色凝重，抹去额头的汗缓缓说道：“将军背部脊椎受创，伴有病温的迹象，如若这两日病温退却下来，便无大碍。”

寒夜的风还在继续吹着，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额头涔出阵阵冷汗，时时还痛苦的低语：

“父亲，哥哥......”

床边的狄仁杰手握拳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轻轻拂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叹了一口气，低声喃喃自语道：“这个唐国早已糜烂不堪，它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以命相搏？”

“哥哥，哥哥，木兰也要学剑！”

“你一个女孩子家学什么剑。”

“不！我就要学，木兰学得一身武艺，将来就可以保护哥哥和父亲。”

一个少年在院内抱起女孩放声大笑。

“放心吧，有哥哥在，我这一生也要保护好木兰，保护好我们花家。”

......

木兰又开始做回这个梦，十三年了，过去花家庭前的杨花，丘商城里的血案，哥哥的失踪，父亲的惨死。全都历历在目。

那天的丘商，血染红了那条落满杨花的大道。

匈奴的三十万精兵，一路向北，见人杀人，见城屠城。他们进攻前所未有的猛烈，连屠七城以后。东边燕人又进犯唐城边境。那时候的唐城四面楚歌，人心惶惶。

花家将军带领着花家军队，与匈奴浴血奋战，终于在数日后，保全了丘商，也阻止了匈奴大家继续北上。

就在此时，宫里突然连下数道圣旨，要花家连日班师回朝。

这一回朝，自然凶多吉少。

花家将军回到朝廷，突然暴毙，死因不明。

那日的丘商也燃起了熊熊大火，匈奴进城，几乎屠光了城中所有百姓。

求救声，哀嚎声，小孩的哭闹声，战马的嘶鸣声，全都汇集在一起，拼凑成了一首末日的哀歌。

木兰坐在地上，呆若木鸡。她想找回自己的哥哥，寻回自己的父亲，但是都没有。她眼前只有一位衣袂飘飘，身系铜铃，面若刀刻，看上去颇有英气的少年。

少年伸出手，对木兰淡淡的说道：“留在这成为匈奴的刀下魂，还是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