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黄金时代》:001偶遇同学
001偶遇同学
群山之间,朔风四起,漫天飞雪。
一群手持刀斧之人正悄悄地顺风而行。
山洼中,一个小镇出现在这群人视线内。小镇内烈风顿敛,只有鹅毛大雪打着旋儿飘扬而下。
一声呼啸,这群狂徒杀向镇内。
一时间鸡飞狗跳,哭喊求救声不绝。
一袭白衣的少年随着雪花从空中飘然而下。
手中长剑随即挥出,一道沛然剑气袭来。
几个追在最前面的歹徒头颅便飞了起来,身子朝前跑了几步,猛地扑倒在地。
“尔等宵小还不速速住手。”少年随即一声大喊。
那群歹徒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凭空而立的少年,大叫一声鬼,抱头四散。
少年哈哈大笑起来,落向小镇。蓦然间,飞雪顿消,小镇消失不见,他发现自己正急剧地坠向一个无底深渊。
少年猛然一惊,睁开眼来。
沾着霉斑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然后中间泛黄边缘发黑的墙壁接着闯入视线。
心依然在噗噗通通地剧烈跳动着,汗水浸满了全身,他的手正紧紧地抓着什么。
深渊怎么变成了房间?
悬着的心稍稍地平静了一些。
一股有些发霉的潮味此时传入鼻腔。
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怎么就是梦呢?
少年摇了摇头。
然后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迅速地揭开被子,合身而起,套上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背包匆匆地向外走去。
“钥匙。”刚迈出门的少年听到叫声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押金尚未退还。
少年在裤兜里摸了摸,然后把手伸进去掏了出来,接着把钥匙递给房东转身就出了门。
没走几步,少年拍了拍脑袋,又折返回去。
房东脸上正带着笑,忽然便看见了走进来的少年,于是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少年拿着押金再次走出那个简陋有些脏乱的宾馆。
没走几步,少年便听得身后传来一片叫艾森的声音。
谁会叫自己呢?少年有点疑惑。
说话间,头已经扭向了后边。
原来是昨晚一起聚餐的同学们。
艾森感动起来,又想起了“苟富贵勿相忘”的话语来。
“老弟,起来晚了,抱歉。”
“老弟,一起吃个早饭?”
“老弟,这是一点儿零食,路上吃,千万别客气哈。”
“老弟,包给我。”
艾森被这些话语包围起来,心一下就暖洋洋起来,哎!当时怎么就那么忽视和大家的交往了呢?
他有点自责了,有点后悔了。
恩,将来一定不能忘了他们。
艾森带着满腔的感动,一一回复了眼前诸位好友的关心。
大家摆摆手,齐齐说他太客气了,然后拿零食的那位同学又把零食递向艾森。
“沪市那么远,路上吃点什么打发时间。”
艾森看着大家真诚的笑意,于是道了谢,然后接过了那些零食。虽然他不怎么爱吃,但那也是同学们的心意,不能不领。不过包他依然自己背着,这种事儿再让别人代劳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同学们又是一番客气。
艾森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车站。
“艾森急着赶车,咱们就快点走吧。”一个眼尖的同学看出了艾森的着急。
艾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急,晚点儿应该也没事。”
“这怎么行,不能耽误车。咱们快点送老弟进站吧。”那同学反倒催促起其他同学了。
“不急,不急。票我已经买好了。”艾森只好撒了谎。
“果然是大学生,早有准备啊。”那同学说道。
“只有兄弟,没有大学生。”艾森认真地纠正道。先前冷落了同学们当然不好,现在来了这么一个表白心声的机会,他当然要抓住了。
“对,只有兄弟。”其他几人纷纷附和道。
于是他们走向附近的一个早点铺子。
刚买好早点,艾森便抢先付了钱,他没等别人开口就说:“昨晚你们掏了钱,今天就该我来,谁抢我跟谁急。”
大家看着艾森坚定的表情,也就各自落了座。
“昨儿晚没去乐呵乐呵?”一人开玩笑地说。
“没有,一回来就睡觉了。”艾森实话实话。
“可惜,一晚上就这么白白地睡过去了。”一个人好像有些惋惜一样地说。
“别胡说,艾森是个老实人。”
“那个谁说的,食色性也。”另外一个人表示着反对。
“孔子,白痴。”一个人说。
“管他是谁,反正那意思不就是这个意思么。”那人嘿嘿笑了一下。“这个”他咬的很重。
“食色性也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孔子说的。”艾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张口说道。
“哦?”方才反对的同学看着艾森。
“这句话出自《孟子·告子》,告子最里面提到了这句话。他的原意是吃美好的东西,是本性。”艾森本来还想说追求仁义也是人的本性,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不是老师,也不是他们的长辈。
“哦,原来是这么一个意思,吃好吃的东西,可不就是说的是现在么。”说食色性也的同学说道。
“呦,原来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呀。失敬失敬。”
“去,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大学生,当然就是君子了。”那同学拍了拍艾森的肩膀说道。
艾森笑了笑说:“过誉,过誉。”
“老弟,要不等会咱们去尝个鲜?”
“都说了老弟是个正经人。”
“他还要坐车呢。”
“去省城第一班车九点才走呢,现在才七点多一点儿。”
艾森张了张嘴,但想起刚才说的话,又闭上了嘴巴。
“老弟,怎么样,等会爽快爽快去?”
“哥几个请你,如何?”
艾森尴尬地摇摇头。他当然知道他们的意思。
“兄弟,这也是历练。别那么难为情。”
“是啊,青城宾馆的那几个很嫩。”那同学说着便嘿嘿地笑了起来。
剩下的几个同学瞥了一眼他,笑骂他没个正行,然后议论起来。
他们的话让艾森觉得如坐针毡,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好了,都别说了。”有同学看了眼艾森说道。
大家的议论声这才停歇下来。
艾森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早饭总算是吃完了,艾森用纸抹了抹嘴。然后抓起背包,提着零食站了起来。
同学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一片“苟富贵,勿相忘”声中,艾森走进了车站。
艾森边走边回头冲他们摆着手,让他们早点回去。
站外,那几个人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你的消息准确么?”
“我叔就是组织部的,你说呢?”李同学很是肯定地说。
“可我怎么都觉得有些不靠谱啊,这个艾森将来真的能进县府?”一个人疑惑地问。
“这风声传来的未免有些早吧,他这才大二呀。”另一个人也怀疑起来。
“你懂个屁,国内有几个南都大学?那里出来的可个个都是人才。听叔说党大会上提出这几年要加快人才引进的步伐,县委已经决定把人才指标强行纳入到晋升体系之中。人才指标里规定的大学就有南都大学。”李同学回答道。
“可他学的是医学化工专业,而且他自己也说了将来要当一个药剂师的呀。”先前质疑的人继续表达着疑惑。
“照你这么说,咱们主席便该去造机器了?”李哥反驳道。
“艾森这小子走了什么运。他那样的能进县府?就算进了县府后能当得了官?还不得罪一大片人,要是真的狗可能都不吃屎了。”另外一个说。
“大家不能这么想,当官可不一定非得要圆滑才行,有些官照样很讲原则,官运也不错。”李同学一副很有见识的样子说道。
“也是,万一这小子要真的当了官,咱们这顿饭也没白吃,到时就好找他了。”一个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两个也跟着附和了一声。
“咱哥们当中要是能出一个当官的就好了,就有照应了。”
“谁让人家学习好呢?”
“唉!”
“对了,你叔是组织部的?那咱们还——”有人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说。
“咳,是堂叔。”李同学捂了一下嘴,然后把头扭到一边去。
“堂叔也很近的呀,什么时间咱们问候问候一下老人家。”那人接着说。
“恩恩,艾森那小子我看着就烦,方才还摆谱!要是能和——”
“咳咳,我还没见过人家的面呢。”李同学的声音有些低。
“没见面?”
“论辈分,我该叫人家叔,我是恒子辈,人家比我高一辈,可不就是叔么。”李同学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哦——”
“大家别走呀,但县里引进人才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
“哦。”
那人郁郁寡欢了一阵也走了。
候车厅外,艾森的头一下大了起来。
这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艾森看着站内乌泱泱的人头,有些发愁了。
连门都挤不进去了,这还怎么买票?
哎,还是起得晚了。
青城之所以号称青城,因为四围皆碧,树木葱郁。但并没一条大河,所以在古时也不是什么重镇,到了近代依然闭塞。不过倒也和平,据大人讲,鬼子的飞机都不屑于飞到他们这里来。建国后,不知怎么地好像出了一个青城的大官,这才修了一条通往省城的公路。青城此时才算是摆脱了与世隔绝的落后面貌。
到了现在外面改革之风早已传遍,这里才开始有些胆大的人去了南方,接着出去的人逐年多了起来。
艾森没想到会是一年一个高峰的节奏。
去年人也多,但人并没塞满候车厅。
但现在已经塞满了候车厅。
他试着挤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完全是徒劳无功,于是就放弃了。
虽然候车厅内已经人满为患,但好在候车厅并不大。一个二十来万人口的小县城能需要多大的车站呢?那时政府机关之间的攀比之风还不太盛行。
艾森于是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等着,站着站着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天的场景来。
他是昨天下午到的县城,到了县城后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到省城的班车已经停发了。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当天走的。
他在车站附近随便找了个便宜的小旅馆住下了,倒不是住不起。而是住进条件稍微好点的旅馆,便会时不时地接到一些嗲声嗲气的电话。
去年便是这样,他在县城条件不错的宾馆里住着,刚吃过晚饭正想看会电视,放在床头的电话就响了。
他接了起来,便听到一个女孩故意嗲着普通话问他需不需要服务。
他还以为是打扫卫生的,就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
结果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孩推门走了进来。
艾森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忙说不需要。
那女孩直接大骂起来。
最后还是艾森给了二十块钱才算了事。
艾森不知道风气会变得这么快,他当年上高中时男生和女生走路都是离得远远的。
倘若男生和女生在公共场合多说了几句话,班上都得议论许久。
订好房间,他就去了母校。
在走出母校时不曾想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见面便大叫一声艾森。
艾森吃了一惊,没反应过来,那人上来便是一个拥抱,然后说好久不见。接着又是握手说今日实在运气,总算是见到了。
南都大学的粉丝?咱高中也有考上南都大学的人?不对,这人好像有点面熟。
但艾森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于是随机应变着。
这人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手,自我介绍了一番。
恩,好像是有个行李的同学,当时还同过桌。
艾森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拉过了对方的手,晃了几下,然后自责了一番。
艾森对此也很无奈,谁让自己是一个脸盲症患者呢。
俩人一番客气后,李同学说还有好几个住在附近的同学也早都想找个机会和他坐坐。
艾森当然表示了反对,但架不住对方热情,艾森也就同意了。
毕竟都是同学,几年未见在一起吃个饭也很正常。
那同学让他在学校里稍微等等,然后就出去了。
还没等艾森转完一圈,李同学便带领着其他几人赶来了。
一番客气后,他们一起去了学校跟前的一家小饭店。
坐定后,大家便开始闲聊起来。
“老弟呀,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么羡慕你,每回运动会都能拿第一。特牛!”一个同学说着伸出了大拇指。
“是呀,是呀,咱班班主任也一个劲地夸说艾森集体荣誉感强。”另外一个同学也跟着接起了话题。
“可不,老弟,你不知道,你现在应该是咱班的名人了呢。老师说你要不是提前一年毕业的话,清华北大都是手拿把捏的。”又一个同学也说了起来。
“岂止是咱班的名人,现在一说艾森,学校里那个不知道?”李同学也不甘落后地接起了话题。
艾森听着这些话,先前的生疏感一下就消失了好多。
“大家言重了,兄弟虽然比大家能早毕业一年,比大家读书多一点,但先前也有很多不是之处。我相信你们好好努力也会取得成功的。”艾森被大家的热情所感染,话一下就变得多了起来。
大家楞了,什么叫好好努力?你是长辈?
李同学很快就打破了僵局,他干笑了一声说:“人无完人,老弟最大的缺点就是谦虚。”
“那里那里,先前兄弟确实有些不太善于和人打交道,脾气也太直了。”艾森很是真诚。
“这是什么话,高三那一年班主任经常那你做例子,说越专注越成功。你当时没有分心玩,两年便考上了南都大学。”一个同学赶紧说道。
“老师言过其实了。其实啊,我也很贪玩的,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当时高考前一天我还到溜冰场滑了一下午的旱冰呢。”艾森低调地说。
大家又是稍微一愣。这是非得要秀智商不可呀。
“这个,学习要科学,要科学,老弟能做到劳逸结合,很不简单呀。”一个同学眼珠子转了转说。
“是呀,是呀。”几个人附和道,然后他们不再说学习的话题了。
“老弟,高一时就发现你与众不同。虽然别人说你有些怪,可他们那里知道好坏。”一个同学另起了炉灶,声音有些高。
他心里又是一暖,唉,当时看来是误解他们了。总以为他们嫌弃自己是乡下小子呢。“是嘛?”艾森情不自禁地反问道。
这个同学迟缓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恩,第一眼就觉得老弟有气质。”他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有些干涩。
气质?艾森快有些飘飘然了,他还是第一次从同学们口中听到自己是如此的正面。他强压下内心的喜悦,淡然地说:“哪里来的气质呀,只不过是多读了几本破书而已。”
屋内又是一阵短暂的宁静。
打破这宁静的是上菜的服务员。
李同学举起早都倒满酒的杯子,站了起来说:“今日难得和艾森相遇于此,倍感高兴,这一杯就敬给咱班的名人艾森。”
其他人纷纷拿着杯子站了起来。
艾森也端起杯子站了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我现在只是一普普通通的学生,说名气也只是在校园里稍微有点而已,而且这名气还——总而言之,小弟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名人。”艾森一下就想起了南都大学迎新晚会上的事情。
其他诸位听到艾森这一番言语后,相互看了一眼,暗中苦笑了一下,接着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艾森也连忙喝干了杯中的酒。
喝完酒之后,大家各自夹着菜吃了一会儿。
“老弟呀,同学情谊堪比黄金。苟富贵,勿相忘。”坐在艾森跟前的同学说。
“就是,老弟,哥几个虽然比你痴长几岁,但无奈腹中草莽,只好混迹社会,只望日后老弟多多提携才是。”另一个紧跟着说。
边上的一个马上跟着点头。
“这话不对,老弟是什么人,当然是重情重义的人,《水浒传》里林冲义气吧,为了晁盖怒杀王伦。但他话也不是很多。”李同学反驳道。
“李哥言之有理,要不然老师为啥经常说艾森集体荣誉感强呢?集体荣誉感不就是情义么。”那个先前说苟富贵勿相忘的人认着错。
艾森的脸稍微红了红。他先前参加运动会,只是想拿第一名,不过他不是为了名次,而是因为奖品。那些奖品虽然是钢笔,本子之类的,但这些都是可以换钱的,虽说不多,但水滴石穿嘛。事实上,他用奖品还真的换来不少钱呢。
“我也相信老弟日后肯定会关照咱们的,你们说对吧。来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让我们再来敬艾森老弟一杯。”李哥端起杯子说道。
其他那几个也连忙站了起来。
艾森也站了起来,很是开心地说:“谢谢大家的夸奖,我甚为惶恐。本人将来若是真的成了著名的药剂师,定当不会忘记各位的鼓励。”
著名的药剂师?几个同学又是相互递了一下眼神,拿在手中的杯子也不由地往回缩了缩。
“咳,学懂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现在咱国家领导那个不是理工类出身的?科技兴邦,科技兴邦么,可不就是要让大家都去学理科么。”李同学咳嗽了一下说。
艾森有些急了,他的理想真的不是当官。但他还是忍住了,难得同学们这么掏心掏肺,他要是再这么不应景的话就有些煞风景了。
“苟富贵,勿相忘。”艾森也有些豪迈地举起了杯子。
于是几个酒杯碰在了一起。
他们都要有些太讲理了。艾森想到这里后,嘴角浮出了几丝笑意。
002 壮汉和中年男人的故事
人终于开始有了减少的迹象了。每年差不多都这样,八九点多是高峰。
艾森此时已经排到了候车厅内了。
这效率还是比较高的。艾森看着一侧不停地往外走出的人想。估计是临时加开窗口了吧。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而排队买票尤其的长。差不多可以说是度月如年。
艾森先前心态倒还好,但是拍着拍着就不耐烦起来。半天才能挪一下脚,这要到什么时间呀。
于是艾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包拿下来放在怀里,用手撑着将包保护起来,然后左脚稍稍向后一撤,右腿一弯,正要发力时,一股好闻的香味悄然而来。
艾森有些迷糊的脑子一醒,不由地扭头搜寻香味从何处传来。
这时,一个姑娘,一个漂亮的姑娘,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姑娘闪入他的视线。
艾森的大脑好像被人按下了清除键。
堵得严严实实的售票窗口,密麻麻的人,热烘烘的大厅此刻统统在他眼前消失。
他的眼球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倒立着的姑娘。
他的心跳声在他耳膜内咚咚咚地响着,宛如深夜里师傅粗壮的呼噜一样。
然后姑娘富有韵律的脚步声也通过耳蜗传入脑神经。
艾森一下就乱了,他发现控制自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脑皮层里,关于自己的意识正在大面积地消失。
姑娘正大面积地占领着他的身体。
完败。
艾森的心却在欢天喜地着。
蓦然一道凌厉的目光闪进眼球,他看到小小的自己逐渐地膨胀开来。
姑娘随即遥远起来。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世界再度喧嚣起来。
艾森又瞄了一眼。
大眼,高鼻,小嘴。
恩,完美。
又一道凌厉的目光再次闪现在艾森的玻璃体上,接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代替了姑娘的倒影。
艾森看到了姑娘有些不满地瞥了眼壮汉,壮汉则咧嘴笑了笑。
他俩什么关系?
这么美得小姐姐,这么壮的壮汉。太不搭调了吧。
艾森惋惜地调转了头,然后发现自己站姿好像有些不雅。于是他稍稍地挪了下右脚,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艾森靠来,于是他的心乱了。没错儿,那就是姑娘的脚步声。不重不轻,不急不缓,和先前听到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区别。
可恶的师傅,非得让自己听什么蜻蜓的振翅声,听什么蚂蚁的走路声。后来他确实能够听到蜻蜓翅膀划过空中若有若无的声音,也能听到蚂蚁走路摩擦地面时细微的刷刷声。
可此刻这脚步声却也如重锤敲击着艾森的心房。
可恶,可恼,可——可她的脚步怎么远了呢?
艾森的心忽然有些失落起来。
但很快这脚步又离他近了些。
他失落的心又好了起来。
恩,近点,近点,再近点。
一股大力蓦地冲向艾森右肩。
艾森的身体不由地向前倾去,打了一个趔趄,撞在前面人的背上。
那人回头怒视了一眼艾森。
艾森忙道了歉,回头又把愤怒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右后方。
紧接着,艾森就放松了自己脸上的肌肉,甚至还隐隐地露出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壮汉,紧跟在姑娘后边的汉子。
壮汉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偷偷地竖起了一个中指。
艾森并没将中指竖起来,相反他脸上的笑意稍稍地明显了一些。
壮汉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中指收回成拳,向艾森举了举。
艾森的目光就在壮汉即将举起拳头时迅速收了回来。
于是壮汉那示威的拳头就落了空。
艾森在心里一笑,莽张飞而已。
“规矩点儿。”艾森的声后响起了一个柔柔的低低的声音。
规矩点儿?那壮汉?小姐姐怎么只是轻轻地呵斥一句呢,甚至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亲昵呢?
艾森的心一下就灰暗起来,宛如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哎,这么美的小姐姐却只能萍水相逢。
壮汉此时侧过身,左腿向前,右腿在后,和方才的艾森一模一样。
很快一个人便被强行挤出,然后又是一个人,接着又是另外一个人。
人群中终于有人喊了起来:“挤什么挤。”
壮汉依然低着头,像是犁铧一样地向人群深入着。
壮汉此时终于不能再前进了。
一个看起来比壮汉更壮的人牢牢地钉在他跟前。
“大哥,劳驾让让,我有急事。”壮汉终于开口。
“急事?这里那个不急?”前面的汉子回答道。
“我真有急事儿,请大哥理解理解。”这是壮汉的声音。
“谁不着急,这不大家都在等着的嘛。”这是前面人的声音。
“表姐要赶时间去省城医院,麻烦大家了。”壮汉声音里有些焦躁。
艾森心里的阴翳忽然间就云开雾散了。
婚姻法规定近亲不能结婚,婚姻法真好。
但前边的人没吭声,也没动弹。
壮汉硬生生地往里挤着,却再也不能前进一厘了。因为后面的人已经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他已经无处发力了。
“姑娘生的是什么病?来给你号号脉?我家祖传老中医。”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外围走向姑娘,伸出手,想要抓她的手腕。
姑娘往后退了一步。
艾森的目光像是雷达一样立马锁定了那个中年男人。
猥琐,卑鄙,色狼……艾森的脑海里瞬间充塞了所有能想到的关于男性的负面词语。
“小妹妹,哥哥的祖上可是御医,让哥瞅瞅,包你手到病除。”中年男人没理会艾森,也没理会姑娘的呵斥,继续抓向姑娘的皓腕。
姑娘双手抱在怀里,把头转向一侧。
“你个混蛋给小爷滚远点。”人群里传来壮汉的声音。
“呦,傻大个你倒是出来撵呀。”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响,中年男人的脸上便留下了一个红红的五指印。
艾森微微扬起的手落了下来。
中年男人兀自一愣,伸向姑娘的手停在空中。一呼之间,中年男人复又嬉皮笑脸起来,“小小姑娘脾气如此暴躁,可见肝气亢甚,目赤生熠,小心肝脾不和,妹妹还是让哥哥看看则个。”
姑娘的手再次扬起,但已被中年男人紧握在掌中。
“观妹妹脸色潮红,脉象不稳,此乃隐疾,幸遇哥哥当得无忧。”中年男人捏着姑娘的手掌故作一本正经。
“松开。”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干你小瘦子何事?”中年男人瞪向艾森。
艾森的手再次扬起。对于流氓,唯一的真理便是拳头。
啪,又是一个耳光落在中年男人的脸上。
“臭娘——”但他很快就闭上了嘴,因为他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丝丝血迹正在往外流淌着。
他抬头瞅去,壮汉已然近在眼前。
特么倒霉,这个死壮汉竟然比自己力气还大。
“不知好歹。”中年男人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丝,悻悻地离开了。
“骚骡子,麻溜点滚。”
壮汉鄙视地对那远去的身影竖了一个中指。
哎,怎么就慢了一拍呢?艾森略微遗憾起来。
壮汉又把目光看向艾森。
艾森撇过头,于是壮汉的目光便落了空。
壮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绕着他走了半圈,这才继续向人群里挤去。不过这回他换了个方向。
艾森并没理会,只是表弟而已。
不满的抱怨声中,壮汉又停了下来,他已经离窗口只有两米了。
“警察,警察。”这时有人高声地喊道。
不大一会儿,袖着手的民警出现了。
“贼娃子,有贼娃子偷东西。”那个声音继续喊道。
民警加快了步伐。
贼娃子?大家的手下意识地向贴身的衣兜里摸去,然后东张西望着。
贼娃子?艾森也不由地扭头向四处张望着,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因为那个声音正是先前吃瘪的中年男人发出来的。
应该是为了报复。
姑娘略微皱了皱眉,这个臭男人想干什么?
“谁在偷东西?”走到跟前的警察问道。
那个声音却消失了。
警察瞅了瞅人群,并没发现有小偷的迹象,正要转身离开。
那个中年男人此刻出现了,用手一指,“报告警察同志,是他。”
警察的视线顺着中年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依然没有发现熟悉的背影。
“个子很高、很壮的那个。”中年男人咬咬牙,向警察描述着具体特征。
姑娘愤怒地看向中年男人。
但中年男人并没理会。
“就是他?”警察再次征询地问道。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边上的人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于是壮汉的背后便很快地空出一道缝隙来。
这里除了他可能是贼以外,还会有谁?好人的脸上能多一道刀疤?好人的身上能刻着纹身?好人能横冲直撞不守规矩?显然买票只是借口,好让他浑水摸鱼罢了。
凭什么让你挤了我的位子,活该!
警察在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走向壮汉。
艾森多少有些替壮汉担忧,偷钱这事儿栽赃容易,洗清难。天网在当时尚未诞生,摄像头倒是有,但这种地方是没有的。摄像头此时还属于高新产品,遵循着历史上所有产品遵循的由上而下的规律,停留在达官贵人的宅邸,或者用在关乎国防安全的地方。
其实就算监控已经遍布大街小巷,除非当场抓获或者当场录下视频,否则小偷是很难发现的。同理,小偷也是最易被栽赃的,只要偷偷地把东西塞到对方口袋里,对方便会有口莫辩。
壮汉此时才觉出不对来,回过头一看,恰好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看向他的目光。
中年男人的目光里充满着得意,只是在肿起来的半边脸映衬下,看起来很是古怪。
壮汉转过身。
“跟我走。”警察皱了皱眉,看着正视着他们的壮汉。
“为什么?”壮汉愣了愣,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接着笑道,“就因为他说我是贼?”
“是不是贼不由你们说了算,跟着走。”警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还不赶紧跟着走。”中年男人有样学样地说道。
“是啊,警察叫你呢,还不快走。”人群里也发出了类似的声音。
“跟着走。”警察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一面之词你们也信?”壮汉的声音小了些,但依然站在那里。
警察楞了一下,然后怒了,掏出警棒,对着壮汉高声地说道:“跟着走。”
壮汉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浮出笑容,弯下腰,点了几下头。“警察同志,方才有点着急,态度不好,请您二位谅解。表姐急着要到省城医院去,医生说错过了今天,还得等好久。人等人可以,但病不等人啊。请多多宽宥,谢谢。”
病不等人!艾森听到这几个词语时,心一下就悬了起来,怎么能这样?他不由自主地向姑娘看去。
姑娘脸色红润,并无半丝身体衰弱的迹象。会不会是肝癌晚期呢?据说患者的脸色便和常人无异。
艾森的心揪了起来,很疼。这么美丽的姑娘,怎么就——!!世道!
警察的脸容稍微缓和了一点,接着说:“那就麻烦你快点跟我们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警察同志,能不能给麻烦您我一点时间?”壮汉毕恭毕敬地说道。
俩警察犹豫了一下,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谢谢警察同志的理解。”壮汉依然毕恭毕敬着。
“快点儿。”其中的一个警察说道。
壮汉点点头,“警察同志,请您放心,绝对很快。”说罢便向中年男人走去。
警察疑惑地皱起眉头,有些防备地抬起了警棍。
中年男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到现在脸还在隐隐地疼着。
“你,你想干什么?”中年男人强自镇定地说道。
但壮汉忽然朝他笑了笑,接着说:“我能干什么?警察同志都在这里。放心好了。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我相信警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艾森狐疑了,他这是做什么呢?
警察看见他的笑容后,放下心来,略微扬起的警棍又被放在裤缝上。但是在听到看看你这几个字以后,又疑惑起来。看看是什么意思?然后听到了后面的话,欣然起来。
警察决定等一等,毕竟弄回去就得问清楚,麻烦。
姑娘倒是一脸镇定地站在那里,像是与己无关一样。
“警察,警察,我刚看见他趁乱把手伸进别人口袋里了。”中年男人急急地说道。
警察看着中年男人,有些半信半疑,于是他们便没表态。
“哦,请问是谁的口袋?”壮汉好像有些好奇,很有礼貌地请教着。
艾森有些哑然。哪里有小偷不知道摸谁口袋的道理。
俩警察也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怎么就和常理不一样呢?
“你偷得还用问我?”中年男人声音很大。他显然是想要警察过问此事。
但警察并没搭理。他们并没见过小偷向证人问失主的事情,这里面应该有古怪。
“请问小偷是偷人,还是偷钱?”壮汉依然很有礼貌。
“贼不走空,当然是为了钱财。”中年男人有些狐疑地回答道。
中年男人觉得好像打了个颠倒,至于是什么样的颠倒呢,他目前还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好像落入了陷阱之中一样。
“那么我需要看人么?”壮汉还是很有礼貌。
中年汉子有些气结。
艾森终于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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