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驿》：——“你回来了。”

第一章——“你回来了。”

今天章柯有点狼狈，他靠着他那辆别克昂科雷的引擎盖抽着烟，脚下一地的烟头。

这是最后一支烟，章柯狠狠地吸了一口，把它砸向地面，一脚跺碎。

“去死吧！！！”

但是没有人听到他的愤怒，周围只有晚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声音。

透过稀稀落落的树杈他看到天边的一抹晚霞，他呆呆的看着，想起了女朋友脸颊的红晕。

天色越暗，树林里越冷，章柯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他用力抱着胳膊，结果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他回头看着撞得变形的车，感觉它就像自己的人生，本来好好的，很光鲜，突然之间被意想不到的现实拍了一板砖，拍得鼻青脸肿，大脑也在震荡之后一片空白。

这时候裤兜里传来手机的来电铃声，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名字，马上发了疯似的把手机扔向最近的一棵树，“啪”的一声。章柯自己因为太用力的动作失去了平衡，在摔倒之前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结果正按在破碎的车灯上，一阵钻心的疼，一股热流从手心传开，鲜血顺着手指流下来，像下小雨的屋檐，一滴接一滴落在石砾和荒草之间。

“呵...呵呵呵…”

也许疼痛的刺激让神经末梢之间重新建立了连接，章柯觉得头脑清醒了。他向上望着他开车冲下来的那个山崖，几乎垂直，不可能爬上去。

夕阳离开了视线，光线暗下来，眼前这片树林看不到尽头，章柯大致判断了方向，迈开步子向前走，手心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有限的血液正通过这个出口离开他的身体。他止不住地哆嗦，想起了乌江被围困的西楚霸王，至少项羽的身边还有虞姬，而他什么都没有。

“项羽？”章柯对自己说：“我他妈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是董卓啊！”

他转身仰望着差点要了他命的山崖，悲愤地大喊：“吕布！貂蝉！你们怎么不弄死我呢？！”

山林并没有回应他的怒吼，像挥出去的拳头落了空一样，心中的仇恨无处发泄。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西北方向亮起了灯光。

那边有人住。

也许是公路？

暮色昏暗中的章柯没有选择，他向着灯光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好像一只没有头脑的飞蛾。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终于走出了树林，外面果然是一条公路，但是看不到一辆车。章柯看看指引自己的灯光，就在不远的地方，好像是一座不太高的房子。

必须要找到人帮自己，至少帮忙打个电话。他穿过公路，前面房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已经可以看出是三层的小楼。

章柯跌跌撞撞地来到小楼前面的空地，看到灯光来自落地的大窗，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幢别墅。

不管怎么样，只能进去打扰了，希望人间还有真情在。章柯最后把心一横，推开玻璃门大步走了进去。

门开的一瞬间，一阵叮铃铃的风铃响，暖风扑面，一个柔柔的女人声音传来：

“你回来了。”

第二章——回家吧小奶狗

我总是这样，听到门响的声音，习惯的说一句“你回来了。”，然后才抬头看看是什么人。

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和平时不一样，看一眼就知道他受伤了，还好急救箱在柜台里放着，一把拉出来我就跑向门口。

那个人步态不稳，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左手全是血。

扶着他躺在门口的沙发上，问他：“你怎么受的伤？还伤到哪儿了？”

他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事儿，谢谢你。”

我也不问了，检查一遍伤口，拿生理盐水反复冲。用镊子夹起皮肤破口处看里面有没有残留异物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气。

“很疼吗？”

“还行...”他咬着牙说。

如果是女朋友给男朋友消毒个小伤口，大概这时候会更轻一点吧，作为一个职业的全科医生，我能做的是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一边用镊子压他伤口，如果里面有碎石头破玻璃什么的，病人表情会特别痛苦。

他不仅咬着牙，右手还紧紧抓住沙发，就是一声不吭。这么疼还强忍着，这得是......个受虐狂吧……

碘伏消毒之后给他撒了云南白药粉，无菌纱布包起来，纱布的末端撕开，缠绕，打结，嗯，完了。

我抬头看看他的脸，发现他一脸惊恐地正看着我。于是我一愣神，松开了他的伤手，他马上把手缩回去，表情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小奶狗。

“谢谢啊……”声音颤抖。

我也算松了一口气。

“好啦，下面该去医院了。”我尽可能温柔地说，递给他一杯温水。

“怎么还去医院，这不都好了么？”

“去打破伤风。”

小奶狗把头摇得像刚洗完澡的小狗猛甩身上的水似的。

“这样吧，”我走回柜台里面，打开抽屉拿钥匙，“送你回家，我会告诉你家人，你需要打破伤风。”

我拿着车钥匙走到小奶狗面前，他正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左手。

“走吧？”我歪着头想看清他的脸。

整个房间沉默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